国强的老婆姜兰芬是姜晓桐的远房妹妹,国强现在跟晓桐关系非同一般了,两个人经常在学校里读报纸,下棋。国强做了支书后,食指和中指的指头更焦黄了,烟抽得重了。每天两包,都是大前门的。蒲塘里人晓得,指头烧得这么黄的,全蒲塘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晓桐,一个是国强。现在两个人凑到了一起,蒲塘里人想,不可能是下棋看报纸那么简单。国强也不可能因为老婆是晓桐的远方妹子,就去找晓桐的。再好也不过是个远房的妹子,是个亲妹子的话,才算有点名堂。
他们为什么搞到一起,德麟是清楚的。早些时候,国强原来看不惯支书德泓,德泓好些次在支部会上出国强的洋相,德泓不喜欢这个中农弟子,根本就不想培养他。而且,他与继任的金学民也交代了,你还是别让国强这个人进领导班子。国强因此怀恨在心,一心要把德泓拉下来。可国强没得点子,就去找晓桐想办法。晓桐确实有办法,晓桐天天看《三国演义》,一肚子的坏点子,也跟他的父亲姜宝成一样,长着个鹰钩鼻子。这样的人,蒲塘里人都晓得,坏,有点子,不好惹,难对付。他当然想得出办法。
想要将德泓的军实在不容易,德泓也算是个老干部了,做事情又晓得轻重,想要找他的叉子还真不容易。如果用男女关系搞他吧,国强这边好像也硬不起来,这一来,大哥就不要说二哥,二哥也不要摸屁股了,大家都是一路货。
亏得晓桐。回去说动了父亲,主动要求大队帐目这一块由德泓主管,瞅准机会,看有没有可以送出去的事,但要留下帐目的尾子,把帐做死了。姜宝成是老会计。这点技术容易。只要一百元,就能把德泓搞死。我就不相信没有猫子不吃腥,给他黄铜他能当烂铁扔掉。国强狠狠地说。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一有机会,就把钱往德泓怀里送,然后让他后悔不及吐都吐不出来。
国强现在跟兰凤有了事了,但一直瞒着兰芬,兰芬晓得了又会有什呢结果,这是谁也不晓得的事。兰芬其实是一个非常凶的主子。国强做支书前,她都敢于拎着国强的耳朵,走在蒲塘里的巷子上,让国强一家一家地跑,坦白自己嫖了哪家的婆娘。国强现在做了支书,兰芬是做不出了,但是兰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将上别的女将的床。
兰凤也真是的,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怎得咯就跟一个有家有小的男将搞到一起的。后果严重啊!
德麟把这一点看得清清楚楚。可德麟什么也不好说。五四的事情发生后,德麟只做事不说话。他内心有愧。总觉得儿子在这件事情上,太说不过去。好好的当了军官了,要回来悔亲就回来悔亲,偏要装个什么叫化子来糊弄人。金家在理上是没有输,先提出悔亲,有了面子。可伤了里子。这个五四,就是没能想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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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来的时候,蒲塘里人又开始忙了。
天还麻花亮的时候,队长们就在巷子里大喊大叫地让社员们上工。家里有劳力的,都到田里了。妇女和老人,就到场上去做事。没得事的就是些小学生,大人们出门的时候,他们还在梦乡里。醒过来,得自己先弄点吃的。也简单,大人早就煮好了早饭,夏天,冷的照吃,呼呼啦啦地喝下几碗粥,就出门玩了,打仗,或者砸铜角子。再不就是拎着白果袋子,出去找人跳白果儿。白果,也就是银杏果,那是细鬼儿们的赌具和赌本。每当蒲塘里的巷子里来了糖挑子,细鬼儿就回到家,找出些破铜烂铁,出来换糖吃或者换两三个白果。这白果是好东西,有两个人就能玩起来,找一个空地,各人选择好自己的位置,然后走到两粒白果的中间,先商量好尺码的长短,然后各剪一根草,同样长短,这是深怕对方作弊,于是两人各有一个。这根草量下来,两个白果只要搭上了,那么,两个白果就归主家了。谁先跳谁就是主家。再接石头剪子布来一通,谁胜了,谁先跳。对着对方的白果跳,把自己的白果夹在两脚中间,然后,猛地向前一跳,脚往前一送一放,然后落下,完成一个跳的动作。这样就把自己的白果扔出去了,如果靠近对方的白果,正好尺码量到了,那对方就输了一粒白果。如果这一跳没有成功,那么轮上对方跳了,那好,对方能轻轻松松赢来一粒白果。
夏天就是这样,大人们忙,却是细鬼儿们的好日子,自由自在,没有人管,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去玩,一切都随自己的意。
农忙时的闲人还有大队干部和几个先生。几个代课教师当然得跟着忙,身份低了,不就是个代课教师?当然得参加农忙。就是民办教师,平时也一样地在生产队吃粮食拿工分,这个时候也不好闲在家里做闲佬倌。再说,都放暑假了,不到田里干活,那像什么话呢?大队干部们当然不忙,干部们一到农忙时节,都是到各生产队看看,发表些田头讲话,装模作样地到田里扶一下犁到场上翻一下草,其实也就是做点表面文章让社员们看看。然后跟社员们拉拉家常,表示一下对社员们的关心。这些事情做完了,干部们就打道回府,逍遥自在去了,有的去打牌,有的去碰头,有的去找相好的,快活得上了天堂。
暑假里,学校的学生都放掉了,学校空空荡荡的,偌大的学校里,现在就只有国强与晓桐呆在学校里。国强做了支书后,一直喜欢泡在学校里。他们一边下棋,一边喝茶,一边在谈事情。
两只手指焦黄的手在棋盘上来来去去。一会儿端起手边的茶杯,一副心闲气定的样子。茶杯里的茶叶和周校长的一样,都差不多有了一半了。
现在两个人在学校里下棋,心里自在得很。晓桐的脸上堆满了笑。晓桐的眼睛本来就小,一笑,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眼睛小的人心思大。看来这句话说对了。晓桐的心思,谁能摸得透?好在他只是个做先生的,要是做了支书,还真不晓得他肚子里有几根蛔虫。
国强嘴里哼了几句《沙家浜》,晓桐便想起了草兰子。国强,把草兰子喊得来唱几句如何?
国强点点头,眼睛没有离开棋盘,嘴里说好的,手上跳马。吃了晓桐的一个小卒子。
晓桐心领神会,国强也是个吃腥的猫子。跟兰凤的事,蒲塘里的人都差不多知晓了,瞒着的可能就是兰凤一家和姜兰芬。晓桐也不一定晓得自己的妹子与国强有了这种儿。但晓桐晓得这样的人未必不曾动过草兰子的心事。蒲塘里这个最漂亮的丫头子,多少人都享受过了,可是国强却没有能玩得到,这是不行的。
其实,说到底还是晓桐特别想。晓桐的婆娘夏红粉。这些年来一直病怏怏的,为晓桐生下了一男一女之后。好像就不灵光了。那二亩三分地,除了不见动静,对床上的事,红粉也好像提不起劲儿来了。听说下面还经常粘粘挂挂的,一直不断红。只要晓桐想做,不是肚子疼了就是好亲戚还没有走。搞得晓桐了无意趣。
草兰子的事情。现在蒲塘里的人说得多了,晓桐也听得多了,跟建华跟五四的事,是草兰子自己说出来的。草兰子那张嘴现在没遮拦,什呢话都说出来了。这两个小伙儿。在蒲塘里人的心目中,其实跟草兰子一样,也都被剥得精赤条条的了,身子是什呢样子,做那事儿是怎样做的,草兰子说得非常周全。都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地在蒲塘里人的嘴里心里。甚至他们身上哪里有一块胎斑,膀子上的牛痘有多大,脚指头哪一根有点歪,蒲塘里人都清清楚楚了。跟其他人的事,特别是跟二有禄的事,那说的人就更多了,而且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都有了三五种不同的说法了。说法不同,有一个内容是相同的,那就是二有禄最起码来过五次,草兰子还曾翻上去坐在他的身上来过。草兰子自己也说,那个死鬼,他要了那么多次,哪个记得住?反正是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真没有想到,那个老死鬼,也厉害得不得了,都跟五四差不多了。马红英在巷子里哭过以后,蒲塘里的男将们是不敢动了,但不敢动不是不敢想。男将们想到二有禄就来气,你他妈的能来五次,我还不如你个老光光堂儿?蒲塘里的女将们现在也都有了鬼心思。你说说看,哪个能想得到那种事能做得那么浪,那么疯,那么受用!自己家的那个死鬼,从来不曾让人家这样受用过。倒是个草兰子,一个呆丫头,竟然有了这样的福气。
天下什么事都挡得住,只有这桩事,天皇天老子都休想拦得住。草兰子就算再烂,人还是周周正正,一天到晚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算不是要招惹男人的,那样子却是招男人爱的。再说,草兰子到现在为止,还是出落得最漂亮啊!一个漂亮的女疯子,一个招人爱让人想入非非的女傻子!
蒲塘里到现在为止,还是草兰子最漂亮。还是草兰子让所有的男将们最动心。这真是让人想不到的事。
下一代的丫头子,可能就要看国强的丫头子水莲了。
国强的丫头子水莲,别看才是一个十岁的丫头子,一定是她这一代丫头子中最漂亮的了。蒲塘里不止一个人这样说了。再加上衣裳穿得齐整。有道是,人是衣裳马是鞍。支书家的丫头子,好衣裳一穿往人面前一站就不一样。偏偏这个丫头子也喜欢唱戏,学校里组织的文娱活动,她也参加,也唱主角。不让她唱,她也要唱。再说下去,就跟国强撅起小嘴,不理国强。有时候,为一件豆儿大的事能三天两天都不理国强。国强有时候想到草兰子也是支书的丫头子,就恨不得水莲子长得丑一点,再丑一点。薄田丑妻家中宝。什呢时候说美妻是家中宝的。想到丫头子将来说不定也会这样那样。国强也有点怕。但国强与金学民比,是强得多了,国强有一个儿子。真要是丫头子也毁了,好歹还有小伙。丫头子,说到底还是人家的人。
一路上,晓桐心猿意马。脑子里全是蒲塘里的丫头子,全是自己教过的女学生的影子。晓桐的日子实在难过,有女将,却等于没女将,这样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说不出的憋屈。今天他横下一条心了,不管什呢样子,都要把草兰子哄得来。先让国强,自己跟上,好好地尝尝。国强不会不让。吃他剩下来的饭菜,他总不会不让吧!
还得想办法让草兰子不说出去。这是个问题。但晓桐有把握,能把德泓搞下来,还拿不下个傻丫头?
出了校门,走不多远,看见几个跳白果的学生。学生看见先生。非常害怕,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低着头,准备挨批。没想到晓桐没有批评他们,只悄悄地跟他们说,去喊草兰子来,悄悄的。让她到学校,姜支书喊她来唱京戏!听好了。你们去把草兰子带过来。这事情办不成,跳白果的事,我就要处理你们了。记好了,就说草兰子来学校唱戏的。
几个学生吓得直伸舌头,一齐向姜晓桐保证。一定会把草兰子带过来,保证告诉草兰子是来唱戏的。
草兰子很快就过来了。草兰子一过来,就非常兴奋,国强国强的,嘴里没有停的意思。
草兰子喊晓桐却是姜先生姜先生的,这点草兰子清楚得很,草兰子是晓桐的学生,做代课教师的时候,晓桐也曾好好地辅导过她,她从来都是喊晓桐姜先生的。她不敢直接叫她晓桐。
草兰子坐下来问是不是打牌。上次在我们家是打牌的,跟五四打的。你们记不得了吧?
草兰子说到五四脸就红。国强一看这样子,晓得了,草兰子懂!于是对晓桐说,老姜,今天草兰子来了,事情怎么个弄法,你想办法。我们现在是先打牌还是先唱戏?
唱戏?草兰子高声地喊起来,那当然唱戏了。我来就是唱戏的。他们跳白果的几个细鬼儿也说是来唱戏的,还让我帮他们求情不要处分他们的。你们当然得让我唱戏。德麟那个老不死的,不晓得把个人安排好,让兰凤唱阿庆嫂,真是没眼光。兰凤那个人,就是样子还中看,要说唱戏,八反的喉咙,还也敢站蒲塘里的戏台子。今天我们唱什呢?来一段《智斗》,正好三个人。我们唱。姜先生做刁得一,国强,你做胡传魁非常好了。就这样,我们开始,姜先生,你先来,唱这个女人不寻常。动作要做起来。不准不做。清唱归清唱,但是动作得有。
你瞧瞧这草兰子,哪一句话像疯子傻子?只不过,她实在不晓得兰凤跟国强的事,当着国强的面,一点忌讳也没有,把个兰凤说得一钱不值。姜晓桐跟她使眼色让她别说她也看不出来。
一个疯丫头子,哪里晓得东南西北。蒲塘里的新支书背地里做了哪些事,一个疯丫头又哪里想得到。
后来,晓桐暗示国强可以逗弄草兰子做那事儿了,但是国强没有听,一直在唱戏文,眼睛一直盯着唱本,停下来的时候,就走到桌边,端起茶杯,对着茶先吹几口,然后喝上一口茶。直到唱到最后,国强都没有动的意思。唱完了,又让晓桐安排几个学生把草兰子送回去,一个疯疯傻傻的女将,别路上出了事。
几个跳白果的学生来接草兰子前,国强对草兰子说,明天还来,草兰子晓得吗?明天我们再来唱。明天我们唱《深山问苦》,你唱小常宝,把唱词好好背背,晓得吗?
国强你真是的,那还要背,我倒背如流。你们要记记背背才是真的。说好了,明天我还来。你们不准不来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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