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扎西吉旺才不会同意拉姆仁次单挑的想法,毕竟这些人压根就不讲信用,但要是以格藏部落的荣耀起誓,那就不一样了。
他下的赌注是野马和福子,拉姆仁次反倒是提醒他更应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格藏部落的荣耀指的就是搭膀子,就是摔跤的意思,搭膀子的人双手搭在肩膀上,然后开始过招,直至有一方身体先着地或者认输为止。
不过格藏部落认为服输很丢面子,不至万不得已是不会主动认输的。
二人放下枪撩起袖子就要过过手,拉姆仁次较年轻,他靠的是力气,扎西吉旺靠的是经验。
手刚一搭上就抓住了彼此的手腕,随着扎西吉旺脸颊肉的绷起,那股力道还真有些劲头,他猛地发力后迅速回拉,拉姆仁次使的力就往前倾倒,不用说,都明白他的下一步就是要伸腿把对方绊倒。
当然了,也并没有那么简单,腿是碰在了一起,但拉姆仁次腿伸得很低,差不多过了膝盖的位置,要想借力把人摔出去,还需要配合手上额外的拉力。
两个人离的近,他一把抱住扎西吉旺的腰,腿往后蹬,想着把人压在地上。
年轻人的力气虽然说是蛮力,但要是第一个回合没顶住,那结果就很危险。
扎西吉旺预料之中的往后面退,每一步落脚都很扎实,对方的力也卸了不少,他后背上出了汗,并且清楚地知道不能输。
“呜~~~”
“臭小子,给我老实点。”
“越来越有意思了。”
“真看不出来你这老家伙还真有些力气,不过你输定了。”
“年轻人,话可不要说的太早。呼嗨~~~,你还嫩着呢。”
“我还有的是力气,可你就不一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脚后是什么东西,你知道我的意思。”
“出招吧。”
这话说的没错,距离扎西吉旺脚后两米远的地方就是一段树杆,要是脚踩上去,肯定站不稳。
拉姆仁次故意告诉他的不利,是想让他分心,这样才好使出最后的力气取得胜利。
凡事有利必有弊,眼下两人也是处在僵持的状态,时间越拖对他越不利,他倒是觉得树杆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拉姆仁次的发力远比他想象的更猛,两米远的距离也就是几秒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他忽略了一泡马尿,没错,是一泡马尿。
马尿让地面更加湿滑,他的脚踩上去直接后仰,能看到拉姆仁次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笑容时间很短,随之变为惊慌,扎西吉旺抓住对方的衣服往前面一提,人就顺势往前扑了出去。
简直就是一个恶狗扑食吃了一嘴马粪,拉姆仁次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而扎西吉旺后腰压在树杆上,一只手拿的刀子插进地面没到刀柄。
要不是多亏他反应快抓住了拉姆仁次的衣服,那人就会一下子被身下一处锋利的树杆刺个窟窿。
拉姆仁次脸上冒出不少汗,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树杆,咽了一口唾沫嘴里说出了“谢谢”两个字,连扎西吉旺也听了一愣。
远处的人在嘲笑拉姆仁次的无能,他们喊了几声,但他没回应。
“拉姆仁次,你真是丢人。”
“谢......谢谢啊。”
“哈哈哈!”
“大哥,你瞧拉姆仁次,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连个老头都解决不掉,还是回家放羊去吧。”
“我早就说过,别小瞧了他,你们还是太年轻。”
“让我上吧,准把长枪给你抢过来。”
“放人。”
“我没听错吧?这里谁是老大,你一定明白,让我来会会你。”
“哎哟,该死的东西,竟然敢咬我。”
“大叔大叔,别管我,他们是不会放咱们走的。咳~~~,快走。”
“叫他妈你多嘴。”
“爽快点,赌什么?”
“瞧见我手里这家伙了嘛,就比打靶。去把这小子带到那里去,就让他当靶。一会儿你可要站好了,别发抖。桑格,老子早就看见你包里有个苹果,快拿出来,放头上。”
“好嘞。听见没有,站好了。”
————————————
“大......大叔,我不想当靶子,那人肯定会一枪打死我的,我......我怕。”
“你相信我吗?”
“信。”
“一会儿我会第一个开枪,我的枪是猎枪,最多也就装两发子弹。要说是打靶,这枪根本就不行,我打他,你趁乱躲到身后最近的树后。记住,我会眨三下眼睛,这就是信号。”
“打他!?”
“一会儿乱起来,你只能靠你自己,明白吗?”
“他们可不是一两个人这么简单。”
————————————
“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第一个。”
“你?有意思,我劝你还是打中点,别让他太痛苦。”
也许是角察的话刺痛了拉姆仁次,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笑话,没有人会去注意他在做什么。
拿人当靶子是他们最常见的娱乐方式,福子愣在那里,放在头上的苹果仿佛是一张黄符,他不敢乱动,真希望扎西吉旺打中,但猎枪根本就做不到。
扎西吉旺安慰福子几句,也不知道他人有没有听进去,与其比试毫无胜算的游戏,还不如换条路子,他说出的话让福子不敢相信。
角察无心打靶,只是想戏耍他们一番,他是最放松的了。
都懒得去看扎西吉旺开枪,也就是这么一个机会,砰的一声枪响,猎枪冒出一大片白色烟雾,子弹击中他们面前的一处小水洼,泥巴四溅,角察还以为是猎枪炸膛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会不会是那老东西的枪炸膛了?”
“这么近的话,手肯定是保不住的。”
“人......人怎么不见了,那小子也是?”
“妈的,上当了,居然被人耍了。还在这干什么,快去追啊。拉姆仁次,盯着这匹马,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突然有人发现烟雾那边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角察这才纳闷过来不是什么枪管炸膛,而是扎西吉旺玩了一手障眼法,他赶紧让手下去抓,留拉姆仁次在这里看马。
其实那么短的时间根本顾不上逃走,福子躲在树后抱头缩成一团,祈祷着不要被人发现。
人在慌乱的时候总会顾着最关心的事情去考虑,角察一心只想着抓人,完全上了人家的当。
扎西吉旺放枪吸引角察的人去追,那些人只知道到处乱找,他脱了一只鞋把角察引过去,一枪杆子打过去,角察两眼一黑靠在树根坐了下去。
之后他又折返,却意外的发现原先缠在这里的马匹居然不见了,无奈只能先小声呼喊着福子的名字。
很快有人从树根后面探出头来,正是福子,他犹如惊弓之鸟打探的四周,不知道那些土匪还会不会突然出现。
扎西吉旺觉得山上太危险了,也不再去抓野马,拉起福子就往山下赶。
这个时候他们前面又走出了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枪,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拉姆仁次拿着枪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时间扎西吉旺也捉摸不透,但是他知道他的长枪里面已经没有了子弹。
“是......是你!”
“大叔,他手里有枪。”
“马在那边的树后,你们骑马走会快一些。”
“大......大叔,他刚说放我们走,我没听错吧?”
“走。”
那匹野马被树杆磨掉不少性子,也不足以坐两个人的,他让福子骑在马上,拉着绳子往山下赶。
他心里明白,既然角察留人在这里照看马匹,说明还是多了一个心眼的,已经无心去搞明白拉姆仁次为什么那样做,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下山。
野马也不好牵,走一会停一会儿的,有时候还会使使性子掉转方向往回走上一段。
山上再次传来枪声,野马头也不回地一路往山下小跑,这让他放心了不少。
再加上山路不平,福子在山脚下被马颠了下来,小腿的酸痛无法再继续骑马,只能勉强扶着慢走,他心自责。
“在那,他们在那!”
“我说呢,他怎么会这么快就下了山,果然是这小子搞的鬼。开枪,一定不能让他们回到村子。”
“是。”
“站住,再往前走,就开枪了,你们听见了没有?”
“他们追上来了!”
“快没时间了,疼也得忍着,上马赶快走。”
“大叔!”
————————————
“汪汪汪~~~”
“汪汪汪~~~”
“扎西这是怎么了,你要跑去哪里,绳子还没解开呢?”
院子里面的云朵把砍好的柴禾捆好后,帮扎西拌了些食物,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声,扎西拉直绳子来回奔跑,也跟着叫了起来。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云朵往远处一看,原来是调研局里的扎雅跑了出来,它们两个你追我赶地往远处跑,云朵叫了几声也没喊住,也追不上它们。
只好去调研局从偏屋里把自行车推出来,连下坡还是推下去的,骑上自行车晃晃悠悠跟过去。
眼瞧着扎西吉旺离村子越来越近,角察一眼就瞅准了那匹最有利的野马,啪的一枪,子弹并没有如愿的打中野马,倒是扎西吉旺摔在了地上。
“大哥,好......好像打到人了。”
“这老东西还真够行的,竟然为野马挨了一枪。”
“有狗,有狗追过来了!”
“真是该死,撤。”
“大叔,你没事吧?”
突然远处有两只狗飞奔过来,角察就知道事情不妙,收枪让手下往回走了。
倒在地上的扎西吉旺没有反应,把福子吓坏了,他下了马想要把人扶起,但他瘦小的身板做不到。
追出去的狗似乎知道那些是坏人一样,并没有放弃追赶,山上传来枪声和狗叫声。
“快来人啊!”
“爹,你怎么了?”
“他中枪了,快找大夫。”
“爹,坚持住,马上就到家了。”
“瞧瞧,扎西吉旺又抓到一匹野马,真厉害。”
“云朵,你爹怎么了?”
“叔,我爹中枪了,能帮我去找达札叔过来吗?”
“哦......好好好。”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面传开,不少人围坐在院子讨论着这件事情,院子灶坑上烧满一大锅热水,从县城回来的依布扎一瞧阵势就知道是出了事情。
从屋里端出一盆盆血水,布拧清了几遍才不见了血色,藏医达札用烧红的刀子割开扎西吉旺受伤的腿,这才把子弹取了出来。
云朵帮他擦着额头出的汗,她从来没有见她爹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流出了眼泪。
“云朵,爹怎么会中枪呢?”
“我也不知道,可以问问那个人。”
————————————
“叔是让土匪打伤的,好......好像叫角察,没错,是这个名字。”
“这孩子都吓坏了。”
“又是这个角察,村子怎么会出了这么个东西,真是恨呀。”
“他婶,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到时候得好好管教一下。”
“是呀,这打中了扎西叔那还了得。”
“我是有心无力,他爹妈死的早,就没听过话。要是能管,肯定不会任由他做坏事的。”
“依布扎,你爹怎么样了?”
“知道人去哪了吗?”
“他们上山了,有两只狗追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们有枪,还是别去惹麻烦了,会杀了你的。”
“是呀,别冲动,还是先等你爹醒过来再说。他婶,你快说句话。”
“角察太不像话了,等我逮到他,非揍他一顿。”
————————————
“爹,你醒了。哥,快进来,爹醒了。”
“水,我......我想喝水。”
“还好穿了皮靴,子弹才没有扎的太深。看子弹不像是猎枪,一会儿让人找些火药磨成粉末先敷在伤口上面,结了黑痂,再敷上草药。老哥哥,别担心,这几天就卧床休息,会好起来的。”
“谢谢达札叔。”
“等药吃完了再喊我,我重新检查一下伤口。”
“好的。对了,之前我爹从山上采回来一些药草,您来了,也一并带回去吧。”
“行。”
“那孩子没事吧?”
“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事。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上了趟山,小伤,算不了什么。”
“我一定会逮到角察那小子,不会放过他。”
“没我的同意,你不能随便上山。男人不许哭,快擦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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