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

    “我才不稀罕呢。”
    庙堂石桌上面有一只看上去很漂亮且绘有福禄寿的彩碗里放着供食，供食每天都会有乞丐更换，东西是给城隍爷吃的，所以放进去的东西没人敢拿。
    虽然半块饼不够匡小山吃饱的，但他还是决定撕下一半放进供碗里，还没等他手里的饼碰到碗边，那边的饼已经被曲大肚夺过去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江哥，就这里有一座荒废的城隍庙，今天只能睡这里了。”
    “也不知道满全哥那边怎么样了，先进去吧。”
    “哎哎哎，您别抬脚就进啊，地方已经有人占了。两个子儿孝敬孝敬，就容你们睡上一宿。”
    “哎哟，只有别人孝敬咱们的，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莽子，交给你了。”
    “您稍等，我这就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瞧我的吧。”
    站在城隍庙门口颇有占庙耍横的乞丐哪知道他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吓住这两个人，霍小江那一惯是横惯了的人，跟土匪要钱，听起来可真是可笑。
    论乞丐的力气哪比得过莽子，莽子上去一脚便把乞丐给踹了个四脚朝天滚个几个跟头，那狼狈的样子可把霍小江给乐坏了。
    这个时候门内突然有一根木棍扔了出来，木棍打在莽子的后背上，里面竟然又窜出来三个人，眼下的形势一下子变了。
    那些乞丐中的两个走过去把郑季平从地上扶了起来，剩下的双手交叉抱在一起，随时准备把刑满全和莽子二人痛揍一顿。
    “季平，你没事吧？”
    “你们怎么出来这么晚，我......我要丢死人了。”
    “那......那么多人！？”
    “放心吧，咱们趁机讹他一笔。想吃肉，就给我装像着点。”
    “耍花活儿，没问题。哎哟，我......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现在我兄弟也被你们打伤了，废话就不用我多说了，拿钱来吧。”
    “怎么，还想人多欺负人少。我不跟你们这些小喽啰多费口舌，把你们老大叫出来。”
    “哟，敢情还知道点道上的规矩。”
    “规矩这事，我比你清楚多了。”
    “里边请吧。你们几个一会儿把门关上，让这两个家伙知道点规矩。”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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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哥，这一看就是个圈套，进去容易，再出来可就由不得咱们了。”
    “放心，我有办法。”
    看那边的乞丐一个脸上坏笑的样子，莽子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刚才从里面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他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还有人。
    而那边的霍小江竟然出奇地应了下来，他冲着莽子用手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正如莽子预料的那样，乞丐在进门以后用手里的一根竹杖敲打了几下门板，同时紧接在后面的人咣当一声便把门栓反插，里面又跑出来四五个人。
    曲大肚那可不是想见就见的，此时的他正在跟手下吹嘘着跟坳子山匪首寇三海多么多么熟，手下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
    “人呢？”
    “想见我们老大，你也配，呸。季平、小峰，你俩过去搜搜身。”
    “呕~~~”
    “得嘞，叫你打我。”
    “别乱动，听见没。”
    听到搜身的吩咐，郑季平把嘴角的血擦干净瞅了莽子一眼径直走了过去，上前便是一记拳头。
    周围站了那么多人，莽子也不好打回去，小峰那边倒是从霍小江的衣服里翻出来一些桂花糖和几个洋票子。
    还没等他站起身来，一个硬东西直接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只见他两只眼睛上瞟，吓得两只手紧紧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不停地打着哆嗦。
    “有......有枪！”
    “哟，都认识啊，那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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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三海爷那可是劫过道的，关系好着呢，你们......”
    “蛐蛐爷，不......不好了！”
    “慌什么，怎么了？”
    “外面的那人有枪，指着要见您。”
    “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还不把人请进来。”
    “就在院里。”
    一听到有枪，曲大肚估摸着肯定是个不好惹的家伙，赶紧起身出去瞧了。
    有枪的便是爷，别说在这里借宿一宿了，就是把他们的地方占了，他们也只能连声答应。
    刚才还气势嚣张的乞丐，现在一个个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办。
    弹匣里是空的，像子弹这种稀缺货，分到霍小江手里也只不过才有两发，他相信不装子弹也能把这些乞丐唬住。
    乞丐里面肚子大的，不是油水吃的多就是不消化肚子内胀气，而从里面走出来的曲大肚显然不是最后一种。
    “是要借宿吧，没问题，里边请里边请。手下人不懂事，你们俩个还不赶快点去赔不是。”
    “你......你打回来吧。”
    “不知道好汉在哪里当差啊？警署局？”
    “问那么多干什么。”
    “是是是。”
    “爷，他们没穿官衣啊，不会是走山（注：土匪）的吧？”
    “一时看不出来，你去门外守着，告诉上街讨饭的人先别回来，找机会把枪给他卸了。”
    “明白。”
    连曲大肚也搞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跑到城隍庙来借宿，而且这离北平城也不远，心想定是身上背着案子的。
    他兜里不家一副屠户配制的迷香，在吩咐好事情后，准备趁晚上他们熟睡的时候，找机会把人抓起来。
    城隍庙里神像上蒙着一层灰，原来应该放置在门口的一对石狮也被人搬到堂内当了晾衣之用。
    供桌上奉香的铜鼎也不知了去向，屋内角落里用泥土简单堆了一个烧火的泥炉，霍小江一眼就看上了曲大肚睡觉的地方。
    “这年头手里有枪的家伙，身上一定干净不了，到时候送到警署局里，没准还能要些赏钱。”
    “江哥，这群家伙可真把这里当家了。瞧瞧，居然还有一个生火取暖的炉子。”
    “就那里吧。”
    “他可真会挑地方。”
    “这有人睡？”
    “没......没有没有。”
    “您真有眼光，我再去添些草。”
    你们可不要小瞧了霍小江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要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指着占了那个地方，也是给其他人一种震慑。
    那边的老丐来福看到进来人的脸上颇有几分戾气，他也不知道出去的匡小山有没有讨到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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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外出的匡小山也不很顺利，因为提前踩好的点临时出了问题，所以不得不换另一个地方碰碰运气，运气很差，运送剩食的马车早就已经收完东西走了。
    “给我逮住那个小乞丐！”
    “凭什么抓我，松手，松手！”
    “丁猴，今天又来我的地盘讨东西，这次让我抓到了吧。”
    “你的地盘，我怎么不知道？都是蛐蛐爷划的，我可没听说这片归你。”
    “少拿他压我，搜到什么了吗？”
    “连半张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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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包子，给我来两个，就挑那热乎的。”
    “行。贴锅边的都香，我这就给您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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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那边的傻大个了吗？猹子，让匡小山给你打掩护。”
    “我不去，把碗还给我。”
    “没问题。”
    “你这碗我也看不上，事办完了，会还你的。”
    包子摊那一个肥胖的阔家小子指着笼屉让老板挑好吃地捡，丁猴年纪跟匡小山一样大，但肚子里的馋虫跟曲大肚差不多。
    他早就不跟着曲大肚干了，他自己拉着几个年纪相仿的人要饭，东西都是平分，吃的自然比之前好。
    这不丁他把匡小山手里的碗抢过来，要挟其跟他自己的一个手下过去抢人家的肉包子吃。
    别看他的手下年纪不大，但逃跑的脚下功夫可是不简单。
    “别跟着曲大肚了，丁老大比他强多了。你信我，一会儿抢到包子，也有你一口吃的。”
    “我才不关心那个，碗能给我就行。”
    “你打掩护，我偷包子。”
    “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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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是谁走路那么不长眼睛，好好的鞋被踩了一脚。”
    “对不起，不好意思啊，我给您擦干净。”
    “好你个小叫花子，去去去，别把我的鞋碰脏了。别跑，让我逮到，非给你两个耳光不可！”
    也就是叫骂几句话的功夫，他搁在旁边包好的包子就被另一边的人给掉了包，包子被一股脑倒进了猹子的口袋里。
    他胡乱塞进几块石块放回了原处，等那人转过巷子才发现包子被人偷了，那边传来的叫骂声别提多难听了。
    躲在荒院里面不敢出声的丁猴悠闲地吃着包子，猹子说的话倒是真的，丁猴把吃剩下一半的包子交给了手下。
    “我猜的没错吧，他跑不了几步就会气喘吁吁。肉包子可真香啊，要是天天能吃到就好了。”
    “你真是记吃不记打，今天是运气好。”
    “给我给我。”
    “管那个干什么，咱们这种人吃一顿是一顿。”
    “碗给你，这半个是你的，别说我不讲信用。”
    “懒得理你。”
    “这就放他走了，他会不会告诉曲大肚。”
    “告诉了又怎样，早晚我混的比曲大肚还厉害，到时候再请你们吃包子。”
    “好。丁猴，我信你。”
    “俺也信你。”
    “想清楚了，记得回来找我。”
    肉包子的香味让丁猴的手下都更加坚定地要跟着他混，拿回碗的匡小山理都没理丁猴的话往荒院外面走，后面追上来的猹子把半个包子塞到他的手里回去了。
    他无奈地看着那半个包子，往好处想今天也算是开张了，他从路上捡了一块别人扔掉的废纸把包子包好放进了口袋里。
    “我就不信今天这么点背一点儿东西都要不到，再去那边转转。”
    “小叫花子，这有一个糖饼，你要不要？”
    “给......给我？”
    “饼取出的时候掉在了炭灰上，卖不出去，就送给你了。”
    “谢谢谢谢。”
    “祝您生意兴隆，买饼的人越来越多。”
    “老板，再来几个糖饼我捎走。”
    “行，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耶，太好了，今天要到一个糖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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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我点分我点，好久都没尝到糕点了。”
    巷子里面两个乞丐正在舔着纸包上粘着的糕点残渣，那入口的甜味足以让他们品尝出原先里面包着的糕点的味道。
    绕着巷子走到城外，远远地看到城隍庙那的门是关着的，并且看到有好几个兄弟在门外待着，有的还蹬着树杆上了墙头。
    走过去的人还没等开口，那些人便让他们不许出声听吩咐。
    “嘘！”
    “你们都在外面干什么，里面出事了？”
    “问菜头吧。”
    郑季平、莽子之类脸熟的人都在院子里，曲大肚特意安排不起眼的菜头在外面接应，菜头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身材瘦小。
    吹牛的本事可是有一手，先是把不认识的手枪说成了会冒烟的箭，后面说是洋人的洋枪。
    总之一句话，在里面就是个死，这个“死”字可真是把身边围的人吓得丝毫不敢马虎。
    “日头都快落了，这大冷天的，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要到了什么吃的，都凑在一起将就将就。”
    “我这有几颗红果，是从树上摘的。”
    “这顶什么用，酸了吧唧的，越吃越饿。”
    “有一个糖饼。对了，还有半个肉包子，你们看。”
    “小山，你小子可以啊。肉包子我已经快两个月没闻到了，来福爷都教了你什么这么管用，也跟我说道说道。”
    “是肉味，真香。”
    “没什么，是......是别人给的。”
    “你可真是走运，我是什么都没要到，还受了几个白眼。”
    “八成是你小子又偷懒玩去了。”
    “我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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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生火了。”
    “是炭，里面到底来的是什么人啊，连存起来过冬的炭都用上了。”
    “别说你了，在这的兄弟都想搞清楚。”
    “趁他们睡着动手，大家都往一起靠靠。”
    “这附近光秃秃的，连个破草堆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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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着也算不冷。莽子，我先睡会，咱俩轮流换岗，这把枪你拿好了。”
    “江哥，我......我没开过枪啊。”
    “吓唬吓唬他们就成。”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