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洗血
第六十二章灵魂转世之谜
当次杰大迪乌打开那工具包时,塔西师的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工具,低声道:“一千多年啦,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是一套大衍曼器,共三百一十三件,如今世上恐怕已经没有第二套如此完整的器械了。太好了,公主的病可以治疗!”
洗血
“胡队长!”
“当”的一声,张立手中的血液保存罐掉在地上。“胡队长!”他哭着扑了上去。他不敢相信,这个粗犷的大胡子,这个多次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硬汉子,雪山也压不垮的他,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
这时候,雀母王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一面打量卓木强巴他们,一面询问:“听说戈巴大迪乌请到了?哪位是戈巴大迪乌?”他扫视了一圈,马上将目光锁定在一身黑服的塔西师身上。
卓木强巴一把将雀母王拎到胸前,指着胡杨队长的遗体厉声喝问道:“这就是你们的神圣盟约?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雀母王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躺着一位,他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周围的护卫一看到王被擒,纷纷拿起武器,可是巴桑冷眼一扫,岳阳、吕竞男等人的武器也在手中,那些护卫不敢妄动,只是纷纷叫骂:
“放开王!”
“大胆!”
“无礼!”
“快放下!”
卓木强巴克制着心头的怒火,但双手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震颤着。雀母王在卓木强巴手上,身体随着卓木强巴的手臂开始发抖,直到卓木强巴将他放回地面,他的两条腿还在打摆子,他颤声道:“安静!都安静!本王没事。”
他看着胡杨队长的尸体,也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郭日干的,都是郭日干的。”紧接着,他又大声道:“郭日念青他人呢?叫他来见我!”
“启禀大王,郭日大人刚才离开了雀母,去向不知。”一名护卫马上回报。
“郭日念青!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卓木强巴双手捏得咯咯发响,就好像要将郭日念青的骨头捏碎一般,得到的回答却是雀母王痴呆地摇头。
没有人知道郭日念青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岳阳也感到困惑不已。如果说他的目标是雀母王,那么何必冒着犯下大错的风险破坏神圣盟约?简直是不惜一切要杀死胡杨队长,而且一定要亲手杀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雀母王知道,破坏神圣盟约不是小事,这关系到皇权和威信,下命令道:“找!翻遍我们朗布国土,也要把他找出来!”士兵们领命而去。
在戈巴大迪乌面前,雀母王变得格外恭敬和客气,态度可以说完全转变了,对卓木强巴等人是有求必应,连胡杨队长天葬这样的事情也一口答应下来。看来,只要能治好他女儿的眼睛,就算让他马上让出王位,他也在所不惜。
在雀母石宫中,敏敏悠悠醒转,得知胡杨队长的噩耗,在卓木强巴怀里哭了许久。她告诉大家,胡杨队长曾对她说起过那个奇陉的理由,郭日念青坚持认为,胡杨队长抢了他最珍贵的东西。但是究竟抢了什么,大家毫无头绪。
按照朗布天葬的习俗,胡杨队长被一层层洁白的丝织品包裹起来,就好似蚕吐丝作茧,他的身体被固定为胎儿在母体内的姿势,双手抱胸,下颚及膝。随后就被安放在一个空荡荡的石屋内,没有灵堂,不摆香烛,不烧纸钱,那洁白的茧壳就孤零零地蜷曲在那里,一直要过了中阴期,专门的卜本才择良日进行天葬。
对于这种空空的房间,岳阳提出过质疑,国王才能享受的葬俗仪式,就如此简单吗?雀母王回答说,那才是回归轮转。亚拉师告诉岳阳,天葬,对应的是四大基本葬“土、火、水、空”里的“空葬”,它的根本意义就是回归空冥,一切都要遵循无我无物的境界,所有世俗眼中的装饰物,都会成为灵魂回归的阻碍。
自郭日逃走之后,雀母王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凡事都犹犹豫豫,对卓木强巴等人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显得十分恭敬,若旁人不知,还以为他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小厮。这种恭敬的态度自然是首对戈巴大迪乌,事实上在胡杨队长的遗体进入空灵房的这个间隙,雀母王已经多次提起他那可怜的女儿。塔西师对他的答复是要看了才知道,其实,在路上他已经详细地询问过吕竞男拉姆公主的病情,而朗布使者曾给他带去过更详细的信息,他对拉姆公主的病是有把握的。如今是否治疗拉姆公主,是先治疗拉姆公主还是先让雀母王拿出蟓蜒治疗卓木强巴,塔西师在等待卓木强巴的态度,毕竟他们中的一员胡杨队长,刚刚死于这位雀母王达成的神圣盟约之下。
雀母王不是瞎子,很快他也看出了端倪,这位戈巴大迪乌不仅和卓木强巴他们认识,似乎还很熟悉,要想医治自己的女儿,需要哪一位发话,他已经心中有数。可是,让他担忧的,就是这位有决定权的发言者,还在因另一名队员的死而处于震怒中。雀母王可没有忘记,这位发言者将自己拎过去时,当时自己的生死真的只有一线之隔,一想到这些,这位雀母王就显得愈发没有主见了,这些年来,他已经越来越倚重郭日的意见和看。
看到雀母王时时犹豫又左顾右盼的样子,岳阳很想告诉这个昏庸的老国王,郭日觊觎他的王位已久,这一系列的阴谋与他并非毫无关系。尤其当岳阳看到这位老国王只对自己的女儿忧心忡忡,对其余的事却概不关心时,他终于忍不住道:“你女儿的眼睛,你女儿的眼睛,你知不知道,郭日念青要造反!他想抢你的王位!对付我们,只是他阴谋中的一环,到时候你王位都没有了,你还剩下什么?”
没想到雀母王的回答却令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本王早就知道了。”这位年迈的老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平淡道:“不要当本王真的老得糊涂了,其实,很早以前次杰大迪乌就已经告诉我,郭日在背地里有所动作。他已经掌握了整个朗布的军队,却还不够,还在暗地里训练了一批绝对只服从他命令的亲卫军,从那时我们就知道,他似乎等不及了。”
“啊?”岳阳愕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君主,在得知自己的王位将被别人阴谋夺取之后,还能保持如此的冷静,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实在无理解,不禁大声问道:“有没有弄错?他是要夺你的王位啊!你怎么能就这样让他的阴谋一步步得以进行?”
雀母王淡淡笑道:“本来这个王位就是他的。”见卓木强巴等人不理解,雀母王解释道:“他是我唯一的侄子,朗布是不会有女王出现的,所以,当我死后,这个王位也一定是郭日的。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倚重他了吧。我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就算他要夺取我的王位。何况他在军中威信本就很高,加之三年前平息了朗布和雅加的长年战争,他在军中已经是至高统帅,他唯一忌惮的只有本王和次杰大迪乌。如果今天不是你们手中有那些火器,他根本就不用逃跑。其实,我唯一疑惑的是,他为什么如此着急。他以前并不是一个贪念权力的人,可是自从三年前和谈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么,就连他用蛊毒弄瞎拉姆公主的眼睛,你也可以容忍了?”岳阳敏锐地捕捉到,雀母王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是一定不全面。
“你说什么?”果然,雀母王震惊地站了起来,连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为什么要对我女儿下手?”
岳阳叹息道:“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付公主?为什么要冒着违背神圣盟约的危险对胡杨队长下手?这个郭日究竟在想什么?”所有的人都在沉思。
“等等……”岳阳突然抓住了什么,追问道:“你说郭日是你的侄子?那他也可以算做是朗布的王子喽?”
雀母王点头道:“是的,朗布唯一的王子。”
“如果他要顺利继承王位,是不是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啊!是,是的,他必须娶我的女儿,才能得到王位的继承权!”雀母王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你、你是说,他对本王的女儿下手,难道是……”
岳阳突然指着张立,站了起来,道:“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三年前,一切都源于三年前!为什么他要弄瞎公主的眼睛,为什么他要杀死胡杨队长,我找到原因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想到什么了,岳阳?”
卓木强巴等人都询问着,胡杨队长的死带给他们太多疑惑了。
岳阳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看着张立道:“胡杨队长或许是枉死的,郭日真正想杀的人,恐怕是你啊!”
“你……你说什么?”张立也站了起来,与岳阳对望着,眼里充满震惊和质疑。岳阳缓缓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个童话故事吗?受伤的王子遇到了善良而美丽的少女,他的心不可抑制地被那纯情的少女所俘虏……安吉姆迪乌提过,玛吉有过类似的经历!郭日念青被射瞎眼睛的那次重伤,是玛吉救了他!天哪!是玛吉,是玛吉阿米,郭日念青喜欢的人是玛吉阿米!三年前,他受重伤时,是玛吉阿米救了他的命!为了得到玛吉阿米的心,他才变得不顾一切的:他停止了战争,与雅加和谈;他不愿意娶公主,所以设计让公主的眼睛失明;他要取得王位,不惜一切代价,这些,都是因为玛吉!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将胡杨队长当做了你,他不惜一切想要杀死的,是你啊!你抢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是玛吉的心!这就是为什么永远也还不了!”
岳阳的话,有如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心中炸响,雀母王、张立,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切都联系上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就连岳阳自己也不敢相信,之所以一直没有想到,是因为他实在无将郭日的形象,与童话中的王子联系在一起。张立呆立了片刻,突然大叫道:“胡队长!胡队长……”他朝着胡队长的房间冲了过去。
“张立!”岳阳急喊。卓木强巴道:“让他去吧,让他静一静。”
岳阳对卓木强巴道:“强巴少爷,郭日杀死胡杨队长,恐怕还有一层意思,他想激怒我们。如果我们因愤怒而不给拉姆公主治疗眼睛的话,就正中他的下怀,他想让我们和雀母王之间的关系处于崩裂的边缘,呼……这就是阴谋家的策略,就像布棋局一样,每一步都精心计算过了。”
卓木强巴看着岳阳,如果不是岳阳,他们谁能想到这些。这时,雀母王赶紧道:“大迪乌先生,那你看,什么时候去看看……”
卓木强巴心中叹息,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让郭日的阴谋得逞,他对塔西师道:“师。”
塔西师点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公主。”
石屋内烛火通明,拉姆公主在床边,塔西师在检查,次杰大迪乌也在一旁。“是河盲。”塔西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吕竞男说起过,只不过现在他更加肯定,他同样使用了三维B超。
次杰大迪乌道:“有什么办?”
塔西师道:“听说你们还保留着戈巴族人留下的工具?”
次杰大迪乌道:“不错。”
塔西师道:“带我去看看。”
当次杰大迪乌打开那工具包时,塔西师的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工具,低声道:“一千多年啦,还保存得如此完好。这是一套大衍曼器,共三百一十三件,如今世上恐怕已经没有第二套如此完整的器械了。太好了,公主的病可以治疗!”
“师,你说这是手术器械?就用它们给拉姆公主做手术?”唐敏还是不敢相信这些可怕的东西是手术器械。
塔西师道:“没错,这是我所知的最完整的一套手术器械,别看它们模样怪异,其实每一种造型都有它的用。可以说,它们比现在的常规医疗手术器械更为详尽,真正会使用的人拿着它们,远比拿着现代手术器械更为方便。现代的手术器械大致分为刀、剪、钳、镊、夹、钩、针、锯和杂类,而古代藏医器械则是按人体的三大元素来分类的,按今天的医学理论大致分为穿刺、剖刺、探查等数类。次杰大迪乌,你还记得它们的名称吗?”
次杰大迪乌点头,道:“虽然不知道用,但名字还记得住。”
塔西师道:“好极了,我正需要你这样的助手。竞男和敏敏,你们可以来观摩。”
吕竞男道:“马上就做手术吗?”
塔西师道:“嗯,刚才B超显示,结节不仅压迫着视神经,而且有破溃的危险,迟一分钟,都有可能导致公主失明或瘫痪乃至死亡。”
“等一等!”这时,岳阳道:“那蟓蜒在什么地方?”
次杰大迪乌看着雀母王,雀母王忙道:“在本王的窖藏库里。”
岳阳问道:“蟓蜒的保存需要什么特殊条件吗?”
次杰大迪乌道:“不,它们是瓮藏好的,不需要什么特殊条件。”
“那好,将蟓蜒拿出来吧。我希望公主手术后,强巴少爷能马上得到治疗。”岳阳道。
雀母王又道:“对,对,应该的,应该的,我马上叫人去取。”
“我跟着去。”岳阳又道。
卓木强巴奇怪地看着岳阳,岳阳道:“我们必须赶在阴谋家的前面,以防不测。”卓木强巴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塔西师道:“你们马上准备房间,这几样药,马上配齐……”
次杰大迪乌一听便明白道:“知道了,浴本会处理的。”
塔西师道:“记住,告诉浴本,房间要用熏蒸之。”他转而对雀母王道:“让拉姆公主准备一下,这些药马上煎熬冲泡,让公主服用。”又对吕竞男和唐敏道:“我们的背包也要移到房间里,你们跟他们去一下。”对卓木强巴等人道:“帮忙拿器械。”
岳阳跟着几名护卫来到地窖,正碰到三四名士兵抬着一个大罐走上来,岳阳问道:“是什么?”
护卫询问士兵,其中一名士兵回答道:“刚刚接到队长的命令,国王需要蟓蜒,让我们来取。”
那名领队的护卫正打算说什么,岳阳制止道:“不要争执,告诉他们,国王让我们来取,他们可以回岗位上去了。”
几名护卫抬过大罐,岳阳问道:“里面是蟓蜒吗?你们确信?”几名护卫都表示肯定。岳阳检查了大罐的封口,非常严密,时间也很久远,看护卫们很吃力地抬着,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道:“抬去找次杰大迪乌。”同时心道:“好险,只差一步就让对方抢先了。”
“剖脉刀……”
“骨钻……”
“鸦嘴钳……”
“鸥嘴钳……”
“雀尾刀……”
一个个从未听过的名称从塔西师嘴里冒出,而次杰大迪乌则马上递过一件件奇形怪状的工具。唐敏和吕竞男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术,每一种工具都是那么奇特,但是在塔西师手中却变得灵活多样。她们惊异地发现,原来那些奇怪的形状竟然有如此的用,打开颅脑、探察脑组织、细分、取出结节,塔西师如同庖丁解牛,有了那些工具更是如虎添翼。
最初的草药是用来泡器械的,然后再用火燎烤,房间经过熏蒸也达到了一种特殊的灭菌效,而公主服下药后,就进入深度睡眠,塔西师用金针定,跟着就开始了手术。在三维B超的定位帮助下,几乎没花多大工夫,塔西师就取出了公主颅内的几个结节,跟着就是缝合包扎,至于公主身体其余部分的结节,塔西师说可以用药石化去。
当塔西师告诉雀母王,他的女儿过几天就能渐渐恢复视力时,雀母王高兴得差点晕厥过去。接下来就是替卓木强巴清除大青莲之蛊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岳阳等人都坚持马上为卓木强巴进行治疗。
吕竞男担心道:“要不要休息一下?次杰大迪乌看起来有些累了。”她知道,这样一场开颅手术下来,术者和助手的精神都是高度紧张的,其劳动强度不亚于进行了一场同等时间的竞技对抗赛。
次杰大迪乌道:“哦,没关系,其实解大青莲的蛊毒并不复杂,关键是要用蟓蜒洗血,没有蟓蜒,一切都无从谈起。”他叫过一名浴本,吩咐了几句,那些浴本又去准备了。次杰大迪乌对卓木强巴道:“跟我来吧,强巴少爷。”
大家跟着次杰大迪乌来到另一间石室,只见几名浴本已经在里面忙碌开了,他们拿着盛满草药的桶开始熏蒸,做着前期消毒准备工作。卓木强巴等则一眼看到了石室正中那巨大的白色方形物,“血池!”卓木强巴惊呼道。
他们眼前的,的确是一方血池,但是和卓木强巴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血池有所不同,在这个血池的正中,是一个“大”字形的凹槽,正好能躺下一个人,旁边有几条分支好像引流渠一样,最后几条引流渠都汇集到一个较大的方形池子里,另一端又有一条较大的沟渠流出。在这些渠道中间则和其余血池类似,有坑有桥,有沟有渠,让人想起小巧别致的江南林园,却又透着神秘的观感。
“没错,解毒本就是血池的三大主要能之一。”塔西师道。
“血池的三大主要能?”岳阳不解道。
塔西师道:“血池系统在逐渐完善后,形成了三大能,分别是配毒、解蛊、开锁。根据能的不同也有着不同的造型,像这种有‘大’形凹槽在中央的,就是典型的解蛊血池,以前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分属于开锁和配毒两种。”
次杰大迪乌检查着那个大瓮道:“嗯,是我们窖藏的最后一罐蟓蜒,这上面的封印还是我师傅亲自封上的,想不到,隔了六十年,我将亲手打开它。”又检查了一遍后,次杰大迪乌道:“好了,强巴少爷,请躺上来吧。”
“啊!”卓木强巴惊骇道:“就,就这么躺上去?”
次杰大迪乌道:“嗯,当然,如果你要沐浴更衣也可以,只不过会多花些时间。”
卓木强巴又看了看血池,每次他们见到的血池,无一不是与血腥、残忍、恐怖联系在一起的,如今要自己躺在血池上面,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过这还算不得什么,卓木强巴和衣躺了上去,那个“大”字形凹槽几乎就是按照人体比例设计的,背部的曲线也与人体脊椎相符合,躺上去没有任何不适。可是接下来,次杰大迪乌拿来一把重型武器,看上去就像一挺重机枪或是大号的水枪一样,那枪管的一头,分明就是插在胡队长身上的那种放血刀。卓木强巴惊得从血池上一跃而起,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
次杰大迪乌似乎早知卓木强巴会有如此反应,平静道:“我要替你放血。血不放出来,如何洗血?”似乎为了宽卓木强巴的心,他又详细解释道:“放心,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我早已做了准备,它已经在煮沸的婆罗液里蒸熏了十二个时辰,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不适。”
岳阳嘀咕道:“这洗血究竟是怎么个洗?”没人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道:“难道是像洗衣服那样洗?”
吕竞男低声询问塔西师道:“塔西师,你不亲自替强巴少爷洗血吗?”
“不,我只是在书籍上读到过如何处理大青莲蛊毒,毕竟比不上亲自操作过的次杰大迪乌,不过我看得出来,次杰大迪乌有把握替强巴少爷洗血的。像他手里拿的穿插放血刀连体刀网,以今天的工艺水平恐怕很难复制。”
唐敏关切道:“究竟是怎么洗血?”
塔西师道:“按照书中的说,那放血刀的后面连着一根金属软管,到时候刀筒将强巴少爷的静脉或动脉——至少我看的书里没有将动、静脉区分出来;然后血液顺着金属软管流到这个小池子里,再用蟓蜒这种生物进行洗血;那个大家伙的另一端也会有一根金属软管,同样接着放血刀,那支刀筒将强巴少爷的另一条血管。整个过程和今天的透析十分类似,但是就其原理和生物学利用来说,恐怕要复杂得多。”见卓木强巴望着自己,塔西师道:“过程就是这样了。”
卓木强巴听了塔西师的说明,心里安稳不少,他重新躺下,配合着次杰大迪乌将手脚放入血池中的“大”字形凹槽,露出整条左臂,略微感到左高右低。次杰大迪乌道:“我将把放血刀刺人你的血脉,稍微有些疼痛,请你忍耐。”卓木强巴点点头,然后就感到手肘部有什么东西刺入,有什么被刺破了,那东西还在深入,沿着手肘一直延伸到肩部才停下。次杰大迪乌轻轻道:“请放松,你就当是睡了一觉好了。”
卓木强巴长出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这几天真的好累,没多久他就睡着了。但是周围的人没有睡觉,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呢,只见那针头似的放血刀一直从卓木强巴的肘静脉延伸到肩部,卓木强巴的手臂皮下就像多了一条硕大的蚯蚓。次杰大迪乌将那放血刀从那件庞大的金属器中抽了出来,果然和塔西师说的一样,放血刀后面连着金色的金属软管,约竹筷粗细。软管是由一根根金属丝绕匝而成,有无数纱窗般的网眼,卓木强巴的血液就像一条暗红色的软体虫类,沿着那些网格一格一格地爬了出来。次杰大迪乌小心地一面拉扯出新的金属网管,一面将它嵌合在一条细小的石槽内。
岳阳道:“这样不会污染么?”
“当然不会。”塔西师道:“血液不会渗出金属管,这是由它的黏稠度和表面张力所决定的。看起来那些网眼很大,事实上网眼之中还有更细的金属丝,肉眼无分辨,它们就像篦子一样将每个红细胞都筛查一遍,一些坏掉、死去的红细胞将被彻底分解。”
这时,金属管道已经铺到血池内那个小池子附近了,次杰大迪乌继续小心地从那金属匣子里拉出金属管,只是突然金属管变大了,不再是金属软管,而是一张金属网。次杰大迪乌将金属网平整地铺开,布满整个小池子,接着再往回拉,又变做了细长的金属软管,直到抵达卓木强巴的另一侧手臂。次杰大迪乌并不急于将另一把放血刀卓木强巴的手臂,而是命令那些士兵道:“起瓮!”
大瓮被抬了过来,次杰大迪乌拍开封印,士兵们将大瓮倾斜,无数黑色的颗粒被倒人那个小池子中,压在金属网上。将一瓮黑色的颗粒倒光,岳阳等人才发现,那些黑色颗粒约米粒大小,有一圈一圈的横纹,看来就是蟓蜒的蛹了。次杰大迪乌拿出一个大的盖板,看来是要盖在那个小池子上面的,他询问岳阳等人道:“要看吗?”
岳阳等人一起摇头,那种蛹,怎么看都容易让人联想起苍蝇的蛹,只是要小一些,天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次杰大迪乌点头道:“嗯,盖上盖子对解蛊者也有好处。”说着,盖子被合上,卓木强巴的血液缓缓向盖板下的池子流去。
当血液浸到池子边缘时,只听盖板下“哔哔啵啵”响个不停,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发出的脆响,紧接着,血液的流速也加快了,那“哔啵”的响声也越来越多。没多久,卓木强巴的血液沿着金属软管从池子的另一头流了出来,令人惊异的是,原本暗黑色的静脉血,经过池子之后,变成了鲜红色,更像是动脉血了。
没多久,盖板下的“哔啵”裂响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数鱼儿在水里拍打发出的声音,或者说,像是无数泥鳅装在一个小桶里相互钻挤发出的声音。虽然盖板盖着,但是从盖板的边缘还是能看到,下面的黑色蛹壳已经看不到了,变成了许多白皙如玉的小肉虫,它们刚刚从沉睡中苏醒,仿佛受到卓木强巴血液的吸引,争先恐后向池子的下层钻去,你推我搡,谁也不让谁。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2——天葬
唐敏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岳阳低声问道:“这样弄,不会把强巴少爷弄死了吧?”
“嘘……”塔西师道:“要换血了。”
只见另一端的鲜红血液已经走过金属软管,次杰大迪乌将另一端的放血刀刺入卓木强巴的另一条手臂,另一端也有血液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和鲜红色的血液相交互,那些鲜红色的血液就像有灵性的生物一样,顺着暗红色的血液就爬了上去,渐渐进入了卓木强巴的血管。
“咦?”岳阳等人发出了惊呼。塔西师也道:“这里面的奥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一种生物活性,估计经过洗血的红细胞所携带的电荷与静脉血所带的电荷有所不同。”
次杰大迪乌看着那些红色血液向卓木强巴的体内奔涌而去,松了口气道:“好了,如此清洗大约一个时辰就可以了。大青莲的蛊毒将会被彻底清除。”
事实上,清洗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每个人都困乏不已,但是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血池,反倒是洗血的卓木强巴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卓木强巴右臂流出的血液也变得鲜红起来,次杰大迪乌才道:“行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他明天醒来,就和正常人一样了。事实上,原本也没发生过任何改变,不是吗?”他拔掉了放血刀,在伤口处抹上草药,血很快止住了。卓木强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其余的人都相互看着,直到塔西师道:“你们都回去休息,我会看着他的。”大家才三三两两在护卫的带领下去房间休息,唐敏则留了下来。
看着熟睡中的卓木强巴,唐敏心中泛起一阵暖意。有时,他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伟岸的身体给自己依靠的安全感;同时,他是一个好的丈夫和情人,那种甜蜜与温馨,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体会;而现在,他好像自己的孩子,熟睡着,需要自己去精心照料和呵护,那是,多么奇妙的感觉。
“他会好起来的,是吗?”
“嗯。”塔西师答道:“当然,他当然会好起来。”他将这种询问当做是唐敏对卓木强巴的关心,却没留意唐敏那笑容背后隐藏的苦涩,那是一种诀别时凄苦的笑。
“可是,胡杨队长却不能回来了。”一想起胡杨队长,唐敏的眼圈又红了。
塔西师道:“不用太过伤心,人身不过都是肉皮囊,无为无相,他的灵魂会去极乐净土,他已看破人生的嗔、痴、妄,所以才一点痛苦都没有地去了。”
这一夜就如此平静地过去了。谁也没有留意,在雀母平台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枚比图钉大不了多少的激光发射器,其发射端的红光,一闪,一灭。
红树林中,马索被一阵细微的刺激声惊醒,他看着自己手上那枚特殊的戒指,惊喜地暗想:“太好了,第二枚激光发射器总算启动了,老板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的。哼,卓木强巴,会有你们好看的。”
N国边哨站,莫金突然大叫道:“索瑞斯!有信号了!”
“什么?”索瑞斯从房间内冲出来,只见荧幕上出现一个光点,他激动地握着莫金的手道:“终于等到了!”
莫金也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道:“赶快准备一下,我们只有二十四小时。”
当卓木强巴醒来时,发现唐敏已经靠在自己胸口睡着了。他刚一醒,唐敏也马上惊醒过来,带着慵懒的表情,一抹疲惫的笑意,两人就这样长久地互望着。那一刹那,时间停滞,天地不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那样一个眼神,已经包含了所有情感,情愿就这样,直到久远的永恒。
“我睡了多久?”卓木强巴捋过唐敏的秀发。
“就一晚。”唐敏伏下身来,倾听着卓木强巴的心跳,呢喃道:“现在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嗯,感觉么……”卓木强巴一面抚摸着唐敏的秀发,一面望着天花板道:“很奇怪的感觉,我感到身边的一切都不同了,但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
“讨厌。”唐敏轻轻拍打卓木强巴的胸膛。
经过唐敏这样一提醒,卓木强巴突然发觉,的确,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空气中有风在涌动,敏敏的鼻息让那种涌动紊乱起来,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涌动从皮肤表面流过的痕迹。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口起落,自己能清晰地把握到那秀手每一次抬起、落下的轨迹。自己的心跳缓慢低沉而有节律,似乎暗合着某种节拍,每一次都是那么规整,跳动得如此自然、有力。敏敏轻轻贴在自己胸口的面颊,让胸口好温暖,在温暖中还有一丝凉意,那是什么?好像是水。
“你又哭了?”卓木强巴微微抬头,胸膛衣襟果然好大一片泪渍,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以前自己绝无把握。
“还不是怪你!”唐敏用指甲隔衣画着,突然眼圈又红了,低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
“傻瓜,怎么会?”卓木强巴打断她的话,忽然,他感到唐敏的神情不对,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啪啪!”似乎感到卓木强巴已经察觉什么,唐敏在卓木强巴胸口重重地拍了两下,娇嗔道:“快起来,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没事了。”顿了顿又道:“今天,胡队长天葬。”
卓木强巴半坐起来,肃穆地点头道:“知道了。”
“那我们走吧,你能走吧?”塔西师道。
“塔西师,你怎么在这里?”卓木强巴惊异道。
塔西师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在这里。”
张立一直待在停放胡杨队长遗体的小房间里,胡队长的尸身被蜷曲成双手抱膝、额头碰膝盖的母体内胎儿姿势,外裹着一层白纱,像一个人形的茧。整个房间空空荡荡,连丝风都没有,没有香烛,不烧纸钱,一种空灵笼罩着整个房间,这里仿佛与外界相隔绝,略带潮湿的空气令人感受到,这里是生地与死地的界限。张立就那么坐在胡杨队长的尸身旁边,回忆着大胡子与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幕,那爽朗的笑声、粗暴的口气,如今回忆起来,都是那么亲切啊……
不知不觉,天空就放明了,由头顶四面圆镜折射的光线聚集在白色的纱巾上面,仿佛在尸身上裹了一层淡薄的白色光晕。是否如那些雀母人所说的那样,胡杨队长的灵魂,还保留在白纱之内呢?
风,安静地拂过大地,灰色的天空多了几许阴霾,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香巴拉似乎也在哭泣。
一行人抬着胡杨队长,走在碎石碾压的小路上,没有喧嚣的乐鼓,没有丛林的鸟鸣,时空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是凝固的,却折射出不同的景物。
一座庞大的人工建筑自远方显露端倪,越接近它,就越发宏大,让人压抑。岳阳静默片刻,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低声道:“骷髅台啊!”
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由骷髅——准确地说,是人类的颅骨堆砌的玛雅金字塔形状的东西,周围用黏土黏合起来,四四方方,规规整整,每一级台阶都是由无数颅骨排列而成。那些非常完整、整齐的牙齿留在上下颌骨上,空洞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远方,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在窃窃私语,有的像在沉默凝思,更多的颅骨,像打量陌生人一样打量着这群来客。
到了,雀母王轻轻发出命令,有强壮的卫士准备接过胡杨队长的尸身,但张立说什么也要送胡杨队长到最后。雀母王无奈地看着亚拉师,师告诉张立,按照古代的规定,执行天葬,是不允许旁人观摩的。张立不管,倔强地要亲自将胡杨队长的尸身抬上去。雀母王犹豫了半天,总算勉强同意了,却再也不肯允许其余人一同上去。亚拉师做通了大家的工作,他说这绝不是雀母王有意刁难,相反,这代表着对死者的尊敬和与天上神灵接触的神圣,再者,天葬的整个过程,并不仅仅是让人感到心情沉痛那么简单,普通人甚至无承受那个观看的过程。
几名强壮的士兵换下了卓木强巴等人,跟着两个拿着古怪刀具的壮汉上去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也上去了。亚拉师说那是剖割本和召唤师,并告诉大家召唤师是从操兽师里分离出来的一个职业,只是比操兽师能力要低许多。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骷髅台顶端,大家便在台下静默地等待着,雀母王也陪同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平台顶端传来一声呼啸,高亢清越,很快啸声就与远方连成一片。仰头望去,从蛇形天空的云雾中,飞来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它们发出箜篌一样的啼鸣,头冠上有五彩的羽毛,浑身洁白,体型比乌鸦大,比鹰小,它们在平台上空盘旋,飞舞在一起时就像一片飘荡的云。很快它们聚集成束状,由一只头鸟引领着,整个队伍盘成螺旋形,缓缓降落在骷髅台的顶端,最后占据了整个平台。四周又一次安静下来,仿佛一个封闭的空问,没有风,也没有流水,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凝滞起来。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溜走,终于,不知是那名召唤师还是那只头鸟,率先发出一声清啸,整个鸟群像升腾的云朵冉冉向上,它们飞舞的图形,仿佛形成了一朵正渐渐绽开的莲花,越飞越高,最后和那片云雾融为一体,再看不见。
雀母王长吁一口气,告诉他们,整个仪式已经完成了,那骷髅台的顶端也不再是禁地。没等雀母王说完,岳阳就当先冲了上去,登到台顶时一看,整个骷髅台顶端空空荡荡,那几名剖割本和召唤师正在往下撤,只张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当中,胡杨队长则完全不见了,连同裹着他的白丝巾。整个台面不知用什么石材铺成,呈一种牛奶的颜色,干净得像每天都被擦拭的羊脂玉雕塑,没有一滴血,没有一粒骨头渣子,一切就像魔术师表演的一场魔术。
岳阳来到脸色有些发白的张立身边,轻轻摇晃他道:“胡杨队长,走了吗?”
不料这轻轻一触,张立就像木偶一般扑倒在岳阳肩头,向着骷髅台边缘的方向,张嘴大口呕吐起来,伴随着呕吐的还有滚滚热泪。岳阳只能把住张立的身体,不让他栽下去,心中也是一阵揪心地疼。
好一会儿,张立才停止了呕吐,伸手擦干嘴角的残渍,哽咽道:“胡杨队长,他化做了一朵云,我亲眼……看到的!”
岳阳不住点头,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这时,卓木强巴等人也登上了骷髅台,眼见一片纯白,圣洁、庄严,仿佛这是距天最近的地方。雨后初霁,一道彩虹从骷髅台的一侧跨向远方,两三朵白云从它脚下优哉游哉地飘过。大家肃穆地看着彩虹跨越的地方,在心底追忆着那个言语有些粗暴的大胡子。
岳阳瞳孔微微散大,在彩虹彼端,他仿佛看到两只小鸟,闪现了一下,很快又消失在云里。
躲在丛林中,像只鼹鼠一样的马索,也从树后探出半个头来,惊奇道:“咿?彩虹?”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单兵通信器镜片上突然出现的两个小红点所吸引,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小心地追随着信号,在树林里一步三顾地走着。
云雾中,两名全身武装的伞降者正悠悠下落,他们使用的并非蘑菇状降落伞,而是像一块巨大冲浪板的动力伞,全身被密闭的服装包裹着,带着圆形头盔,远看上去像穿着轻薄版的宇航服。一阵哗啵声后,莫金的声音在通信器里响起:“通讯恢复了,好家伙,电子屏蔽层起码有上千米。”
索瑞斯道:“这些该死的雾笼罩范围更大,现在是大白天,居然什么都看不见。”
莫金道:“不要着急,我的老友,到目前为止,我们不都还平安无恙么?我们已经到香巴拉了,这个神秘的地方对我们敞开了大门。噢,你瞧,和马索体内埋植的信号器对接上了。”
索瑞斯道:“嗯?似乎他和我们原定的伞降点还有一段距离。”
莫金道:“啊哦,看来我们的新朋友给我们选了一个危险的地方,走,去马索那里。”一拉伞绳,动力伞改变了方向。
索瑞斯不满道:“你胆子可真大,竟然用这种方来考验新加入那位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你就不怕他把我们全卖了?”
莫金笑着道:“放心好了,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测验,况且他也明白,就算他不这样做,我也有别的办能抵达这里,我有准备的。”
索瑞斯哼了一声,突然拉紧伞绳,道:“怎么回事?”
莫金道:“是乱流!糟糕,我恨这样的天气!”
马索惊奇地看着屏幕上移动的小点,距自己的位置是越来越远,心道:“老板他们是怎么了?”一想到莫金那多疑的性格,马索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朝着红点的方向追了过去。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3敌盟
林中某处。
索瑞斯将动力伞揉做一团,掀动装置,动力伞冒出淡绿色的火焰,很快化做一堆灰烬,肉眼却看不到一丝黑烟升起。接着他仰头道:“你看到什么了,本?”
莫金的动力伞挂在几株高大的乔木上,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道:“看来我们距离伞降点不远,我看到一个人类活动区,好像很有遗迹的味道。”
“有人过来吗?”
“……没看到。”
“我感到有东西在接近我们,你先下来吧!”
莫金一拉伞绳,整个人从近五十米高空直坠,落地时前翻数圈,安然站立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读取了头盔里几个数据,将头盔摘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这里的空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索瑞斯咧了咧嘴,算是笑了。此时树梢上的动力伞也自燃殆尽,白色的灰烬纷纷扬扬飘散下来,两人除去厚重的外套,露出军用迷彩服和背包,离开了降落地点。
刚走了不到五百米,索瑞斯蓦然停下,对莫金道:“好像我们被盯上了?”
莫金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就从背包两侧抽出两只带消音器的葛拉克18,道:“希望他们是友好的。”说完,手腕一翻,突击手枪倏地缩进了衣袖里。
又走了几步,索瑞斯道:“朋友们来了。”只见树上、灌木丛中、山岩后面,都露出了雀母士兵的身影。他们着上身,手里拿着武器,将莫金和索瑞斯围在中间,其中一名士兵大声道:“甲米人,你们从哪里来?”
莫金眯起眼睛看了看,忍不住道:“投枪、弓箭、掷斧?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武器?不至于这么落后吧?和我刚才看到的那种遗迹规模完全不相称,难道是丛林里的野人?”
索瑞斯道:“听听他说什么。”
那名喊话的人又说了一遍:“你们是不是与强巴他们一起的?”
莫金皱起眉道:“呃,他说……这个……”他突然对喊话的雀母士兵喊道:“你会说英语吗?”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珞巴语吗?”
“语呢?德语?汉语会不会?”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们难道连木尔米语也不会说吗?”
“你们难道就没有翻译吗?”
“你们身上背着的是什么?把包放下!”
“该死的野人,回去,我不和不懂英语的人说话!”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冒失的甲米人,连最基本的普尔语也不会!嘿,你们没听到我说什么吗?背包,背包,放下!”
两人就在那里各自用各自的语言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着。
终于,雀母士兵忍不住道:“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了!”
莫金用普通话道:“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见那个士兵充耳不闻,莫金对索瑞斯展颜笑道:“交流失败了……”
索瑞斯没好气道:“我以为你已经掌握了一门古藏语。”
莫金笑道:“但他们不说我掌握的那种,幸好,还有一种语言是全世界通用的。”
索瑞斯白了他一眼。莫金笑容一敛,冷冷道:“身体语言!”语毕,双手猛地往下一甩,两把手枪魔术般出现在他手中,跟着双手平举,往胸前交叉,子弹的火线在空中画出完美的扇弧。
雀母的士兵哪想到对方突然发难,手中的武器还没有发挥用,就纷纷中弹,只见火线过处,都有一名士兵跌倒在地,或被击穿了肩胛,或是大腿飙血。莫金双手一前一后,忽左忽右,大范围地移动着,配合着轻盈的步伐,时而如苏秦背剑,时而像大鹏展翅,有时如芭蕾演员一般金鸡独立,飞速地旋转着,有时左手的枪突然不见,跟着又从右腋下探出,一招回头望月,有人应声而倒。
他的双眼好像根本没看战场,枪里的子弹却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向雀母的士兵,不管是躲在树上的,还是灌木丛中的、岩石后面的,无一不倒。若是巴桑等人见到此幕,定会惊讶于莫金的身手,不仅仅是那诡异的身形,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动作,与那日卓木强巴在岩壁遗迹上做出的动作太相似了,匪夷所思的开枪速度、刁钻古怪的开枪角度,所不同的是,他不似卓木强巴般生涩,动作更自然、更流畅,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枪停之后,丛林里只剩下一群哀号的雀母士兵。莫金吹了吹双枪消音器,双手一开一合,枪又不见了,他看了看四周扭动着的士兵,对此似乎感到很满意。索瑞斯却不满意,道:“又不杀了他们。”
莫金道:“这样能使我保持好的运势。”
索瑞斯反讥道:“也不见你有多好的运势。”
莫金皱眉道:“还有臭虫?”右手一挥,枪在手。
“别……开枪……”让莫金惊愕的是,树丛中那人说的居然是英语,虽然不很流利,但字正腔圆,发音标准。在莫金和索瑞斯惊讶于对方的发音时,只见丛林下方,一个圆脑袋的小个子蹦了出来。
“多吉!”乍看之下,吓了莫金一跳,但很快他又发现误认了,这个小个子似乎比多吉还要壮些,脸上堆积的笑容,令他一下子又想起了马索。
这个外貌有些像是多吉的小光头并没有马上靠近莫金,而是走近了一名倒地的雀母士兵,连话也不说,飞快地一刀割破了对方的喉咙,又在对方尸体上将刀擦干净,插回鞘,才带着轻松的笑容站起来,却对周围的士兵不住颔首。
莫金和索瑞斯有些怪异地看着这个小矮子的举动,只见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让人放松,并有些谄媚的笑容,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莫金最有把握一枪击毙他的范围之外。这个小矮子仍旧用那种缓慢、有节律但非常清晰的发音道:“尊贵的客人,我,郭日念青,在这里为您献上无比诚挚的敬意。”说着,他抱肩鞠了一躬,竟然很有欧洲宫廷礼仪的规范。他接着又道:“地上躺着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士兵,或者说,曾经是我的士兵。他们是朗布国最精锐的部队,请您宽恕他们的冒犯,请您饶恕他们卑微的生命。”这次,又用一种令人心碎的目光炯视着莫金。
就算莫金,也对这表情变得比变色龙还快的郭日感到吃不消,淡淡地回了句:“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他们,只是他们威胁到我了,我要解除这种威胁而已。倒是你,为什么杀了那个同伴?不是你的士兵吗?”
“噢不……”郭日显得非常惶恐,道:“那个人,是邪恶的国王派来监视他们的,显然英明如您,早已看出,这些士兵并不愿意用武器对着你们,他们是被逼的,身不由己。”
莫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给我详细说来。”
“乐意为您效劳。”郭日深深鞠躬。
索瑞斯突然道:“搞什么名堂?”忽然将手伸入了背包,抓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郭日念青虽然没有听懂他的语言,但从他的动作和表情看出了端倪,赶紧道:“千万别、别误会!那只是一种提神的香料,同时有驱散血腥的作用。在这丛林中,有很多凶猛的野兽,它们很快就会被血腥吸引过来,我们必须掩盖这种味道,并没有任何恶意,我为我的疏忽向你们道歉。出来吧,却巴。”
一身黑服的却巴嘎热从林中移步而出。索瑞斯眼睛一亮,死死地盯住了却巴,他至少在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了三种以上的生物信息素。却巴嘎热同样惊愕地看了索瑞斯一眼,显然他也有所发现。
郭日和莫金也都注意到了,郭日率先解释道:“请允许我的巫师却巴嘎热为这些士兵疗伤,他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索瑞斯对莫金低声道:“我过去看看。”
莫金道:“自己小心。”然后对郭日道:“过来,我们谈谈。”他一面像招呼小孩子一样朝郭日招手,一面观察着他的反应。郭日脸上始终带着无比诚恳的微笑。“面具脸!”莫金眼角一跳,他清楚,凡是拥有这种面具脸的人,都非易与之辈。
郭日在莫金的要求下,详细地讲解起朗布和雅加王国的历史、聚居分布、风俗、工农业科技发展等等,其间不乏恭维之词,大赞莫金身手了得。对那些赞溢之词,莫金权当一听,转头又问起卓木强巴等人的情况。在莫金那游移不定的眼神下,郭日将自己所知尽数道出,只是他口中的故事有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版本……
邪恶残暴的雀母王压榨着老百姓,郭日虽然身为国王唯一的子侄系亲属,屡次谏言却被责罚。郭日毫不贪图财富权势,只想让朗布的老百姓过得更好一些,还爱上了一位平民姑娘,当然,那位姑娘像天仙一样美丽,像菩萨一样善良,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并约定了终身。可是,邪恶的雀母王并不打算放过郭日,因为没有亲生儿子的国王,按照祖制必须将王位传给郭日,而且郭日必须与国王唯一的女儿成亲。为了将王位牢牢地控制在他们皇室一族手中,那位邪恶的国王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下了蛊毒,中蛊之人双目将失眠,只是在新婚之夜,这个蛊毒即将通过女方转移到男方,这样,郭日什么也看不见之后,权力还是会落在公主手里。这一切,善良的郭日都默默地忍受了下来,他甚至表示愿意放弃王位,只要和自己的心上人平淡地过日子就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卓木强巴等一伙暴徒冲进了这片和平的土地,其中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就是那个人面兽心、丧心病狂的张立,他竟然残忍地强暴了那个和郭日相爱已久的姑娘,还向雀母王进谗言,要将自己赶尽杀绝。郭日目前所做的,就是要让这群邪恶的人血债血偿,争取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因为郭日是善良和正义的化身,所以支持和拥护他的百姓以及士兵数不胜数,只是迫于雀母王的淫威,才不敢公开支持他。只要清除掉雀母王派出来统领士兵的几个心腹,这些军队将再次归入郭日的手下,为此,他请求得到莫金的帮助。
滔滔不绝的恭维话送了过去,郭日表示,只要莫金肯帮他,将获得极大的利益,包括打击卓木强巴那群共同的敌人,他可以调配朗布国的任意资源,甚至可以和莫金平分朗布国的土地和财富,等等。
莫金笑而不答,不过他对郭日提到卓木强巴那伙共同的敌人很是诧异,他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卓木强巴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郭日道:“当我提到他们的邪恶时,你露出了知音的表情。”
莫金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像这种邪恶的团伙,我们这些代表正义的力量就应该把他们铲除掉。我可以帮你对付卓木强巴而不要任何报酬,但是你们那个什么朗布国的事,你得自己想办解决。”这时他注意到,那个黑衣的巫师不知用了什么办,那些受了枪伤的士兵叫喊声明显低了下来,还有部分人已可以站起来了。
索瑞斯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却巴嘎热,却巴嘎热也同样阴冷着脸,一言不发地为士兵施术、下蛊、除痛,两人偶尔对望一眼,却像世仇一般,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恐吓、威胁的意味。
郭日飞快地思索了一番莫金的意思,接着展颜笑道:“不错不错,理应如此,不过我们依然是同盟关系不是吗?我记得你们外面有句俗语,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莫金面带微笑,心道:“小矮子,别弄错了,大多数时候,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嗯?外面的俗语?”一念至此,莫金道:“我问你,你对外面知道多少?”
郭日露出了诡秘的笑容,道:“这里时常会有外面的人来光顾,而近些年似乎日趋增多,我的语言,就是跟他们学来的,所以,我对外面有部分了解。只是……来了的人,却从未有活着出去过的。”
“具体说说,那些人都去了哪里?”莫金终于收起了那份自信的笑容。
见莫金变了脸色,郭日道:“尊贵的客人,你瞧,我们还是有很多合作的空间……,’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郭日带着那些受伤的士兵消失在丛林之中,周围又变得空旷寥寂。见索瑞斯久久望着那些士兵消失的方向,莫金道:怎么了,卡恩?我很少见你对一个人如此关注。”
索瑞斯道:“如果你是操兽师,你同样会对那个人感兴趣的。”
莫金收敛笑意,警惕道:“他也是操兽师吗?”
“不,”索瑞斯道:“他的操兽能力似乎并不强。看得出,他也缺乏系统的理论知识,但他的实际操作能力,显然直接越过了操兽师,具备一定的操虫师能力,甚至有些估计已达到了蛊师的水准。”
“哦……”莫金也大为动容道:“不具备操兽的能力,却直接越过了操虫师,达到了蛊师的操纵能力,岂不是足足比你高了两个级别?这样说来,我们得格外小心那个穿黑衣服的哦!”
“那倒未必!”索瑞斯自信道:“虽然他拥有部分操虫师和蛊师的操纵能力,但操兽的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些,几乎是没有。而且我看他的手,似乎也只能对人下蛊,却不能对兽下蛊,也就是说,我们那套评判标准对他完全不适用,若真要动手……哼,也无须怕他。只是他有些手,我还没有摸透,要好好想想。”
莫金这才转惊为喜,道:“我说什么来着,老友,这里毕竟是你们操兽师的发源地,到这里来,你肯定会有所斩获的。”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4——莫金的实力
索瑞斯淡然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和那个小矮子谈得怎么样。”
莫金白嘲道:“呵,我们最后约定是,我做我的,他忙他的。”
索瑞斯咧齿笑道:“那不是什么都没谈?”
莫金扬眉道:“是啊,两个最厉害的谈判者之间,谈判的最好结果,往往就是等于什么都没谈。”索瑞斯还在咀嚼莫金这句颇有哲理的话时,莫金又补充道:“不过,我们都从对方那里,直接或间接地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起码我知道了,那该死的神庙在最上面,这里被称做圣域,传说中的香巴拉也在最上面,要是再晚点接到信号,我们会少走许多冤枉路。那个小矮子,知道的可不少。”
索瑞斯又道:“长得和那个叫什么……多吉的小家伙可真像。”
莫金刚刚展颜的脸立马又阴沉下来,警告索瑞斯道:“我不得不提醒你,卡恩,如果你这样想,就十分的危险。那个小矮子和多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比你看的那个黑衣师,要恐怖得多。”
“哦……”索瑞斯质疑道:“有这么厉害?我是说你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形势,这次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放弃了。”
莫金板着脸道:“在设想能利用的人之前,首先要确保自己不被别人利用。现在与他合作,以我们目前的人手和资讯,很难说得清是谁利用谁。”
“那就相互利用呗……”索瑞斯沙哑低沉的嗓音自喉间挤出。
莫金面无表情地摇着头,祖父的警语犹在耳边:“本,要说相互合作,是有可能的,这我信;但你要记住,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有相互利用的事,永远都只有聪明人利用蠢人,不管是利用还是反利用,笑到最后的,只能有一个。因此,永远不要轻易相信甜蜜的承诺,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承诺。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探听事情的真相,要用你自己的实力,去把握事情的全局。”
“这世上,不可能有相互利用的事情。卡恩,这些年你太醉心于学术研究了,你根本还没察觉,那个叫郭日的矮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莫金一字一顿道:“阴狠、多疑、善于揣度他人心思、拥有可怕的忍耐力和算计能力,他能从你的行为细节,判断出你这个人的性格和心理特征,亦能伪装出一种绝对无害的相貌。他的言语极具煽动性,有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极擅长编造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谎言。从他身上的伤疤和不经意间露出的小动作,我相信,他的身手绝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他能敏锐地洞察全局,亦能精密地编织出阴谋的每一个细节,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毫无破绽。这就是我与他接触后,从他身上所能发现的。”
“咦?”索瑞斯道:“那岂非你的同类?”
莫金道:“那正是我想说的,那个小矮子,拥有和我相似的地方,不,他甚至更像那个人……”莫金喉结哽动了一下,道:“你,也不想被那样的人算计吧。”
“那个人?”索瑞斯愣了愣,蓦然双眼一直,全身僵硬,他知道莫金说的是谁了,那个在事情还没发生前,就计算好了每一种变故的可能性的人;那个无须多言,仅用眼神和手势就可以掌控全局的人;那个你永远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神秘东方男子;那个拥有一双忧郁的眼睛的人、他们的队长、组织代号为“鼬”,因为组员对他的惧怕,也因为他算无遗策的能力,他们私下给他取了另一个代号——决策者。
近了,近了,终于,目标就在前方,马索仍然先警惕地伸出小半个头,露出一只眼睛,待看清是莫金和索瑞斯之后,才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冲了出去,同时大声号哭道:“老板,我想死你啦!”
莫金和索瑞斯,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交谈着什么,那模样根本不像在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中探险,反而像两个世外桃源的隐者,就差一张八仙桌、两杯清茶了。见到马索从林中冲出来,两人毫不吃惊,莫金有些愠怒道:“怎么收到信号这么久才来?”
马索伤心得不行,哭得更像快断气了一样,悲鸣道:“呜呜……老板啊……你们可算来了……呜呜……我……呜呜……我……”
索瑞斯似笑非笑地看着马索,莫金怒斥道:“够了,给你三秒钟,不准哭,哭得像猪发情一样。”
马索的声音就像被剪刀剪断,戛然而止,近乎表演的特效让索瑞斯那张虫蚀火烧一般的嘴裂得更开了些。莫金接着道:“给你十五秒,把情况说一说。”
马索鼻涕眼泪一把抓,然后道:“成空降十三人,现在只剩我一个;最后一次与敌人遭遇,他们还有六人;在这一层我们已发现五个人类聚居区,他们的生产力水平相当于十八世纪末期的欧洲,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最上层平台;林子里有许多机关和野兽,最可怕的一种是约有一人多高,看起来像……像恐龙一样的动物。汇报完毕!”
“像恐龙一样的动物?”索瑞斯探了探身,询问道:“你说它们差不多有一人来高?具体说说,什么形态?”
马索夹杂不清地将鲁莫人的外形和自己的想象描述了一番,索瑞斯发出丝丝的笑声。莫金打断马索的话,道:“胡说,哪有这种东西?”
马索低着头,不敢吱声。索瑞斯难得地为马索开脱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哦?”
“本,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环境和外界截然不同?”索瑞斯仰头看着周围的树道:“想必你也感觉到了,呼吸这里的空气,能让身体更加放松,动作也变得更加轻盈。毫无疑问,这里的含氧量比外界高出许多,而按照生物学的观点,含氧量的多少,将直接决定生物的血液循环模式,也就间接地决定了它们的体型和外貌。就算这里真的有恐龙,我也不会感到惊奇,而且……虽然我不是植语者,也能看出这些植物非常原始,似乎是古生代的东西。”
谈起植语者,索瑞斯突然问道:“对了马索,剩下的六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
“没有。”马索很清楚索瑞斯问的人是谁,他也格外留意过。
索瑞斯和莫金对望一眼,莫金道:“难道他被除掉了?”
索瑞斯道:“不,那群人里面还没有谁有那个能力。多半是被发现了,在计算了胜负率和自己的得失后,他选择了避开正面冲突,而自己单独行动。”索瑞斯想了想,肯定道:“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干。”
莫金长身而起,道:“走吧,希望他不会选择与我们作对。”
马索惊愕道:“老板,去……去哪里?”
莫金道:“去他们想去的地方啊。”
马索道:“就……就我们三个人?那柯夫将军那边……”
莫金沉着脸道:“怎么,你觉得我们三个人还不足以对付卓木强巴他们吗?柯夫将军的人,稍候会来的。”
索瑞斯在一旁苦笑。这次纯粹是因为天气条件太过恶劣,导致与他们一同登顶的四十五名冲锋队员全部罹难,只剩他们两人活了下来,但莫金身上肯定还有激光发射器,他们也一定商量好了后备方案。想到这里,索瑞斯不解道:“你怎么那么信任那个叫柯夫的……”
雀母,卓木强巴等人刚一回来就得到一个糟糕的消息:雀母的哨兵发现有奇怪的东西从天而降,森苏派了一队武装士兵前去察看,最后仅由名叫泽嘎的卫队副官带着十几个被打伤的士兵回来,他们的队长牙朱被打死了,其余的人也都死了。
森苏将这件事情直接汇报给了雀母王,而没有了郭日的雀母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又叫来卓木强巴等人商议。听了森苏的话,卓木强巴叫森苏带他们先去看伤兵,雀母王却一点不关心那些外来侵略者和受伤的士兵,只想着他的女儿,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塔西师由敏敏陪护着去看拉姆公主,其余的人则同森苏来到了士兵养伤的地方。
“是9毫米弹,源自同一种武器。”张立第一时间检查了那些被取出来的子弹。
卓木强巴询问泽嘎道:“他们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现他们的?”:
泽嘎告诉他们,在卓木强巴他们去天葬台的时候,哨兵发现了有人从天而降,他们坐的蘑菇和以前不一样(说着,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类似香蕉的图像),随后森苏派他们约三十人前去察看,他们一直追着天上的物体,在离雀母以北约一个时辰路程的地方找到了对方。泽嘎非常肯定地说,对方只有两个人,而开枪击伤他们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人没有出手。那个人身材非常高大,就像金刚下凡一般,他头上顶着黄金,穿着与森林同样颜色的衣服,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他们甚至没看清他怎么出的手,就全都受伤了,受伤前唯一看见的就是火红色的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莫金来了……早在泽嘎没有说出那人的详细特征之前,卓木强巴等人就已想到,莫金的前哨部队已经被他们消灭干净,他本人不可能不来;而能在一瞬间将三十余名雀母士兵尽数击伤击毙,也非一般人的身手能做到。只是莫金居然仅带了一个人来,这让卓木强巴他们没有想到,难道莫金手下没有人了?当然这样最好,只是……太怪异了些,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还有,那个与莫金一起来的人是谁?是那个叫索瑞斯的人,还是柯夫?
但问泽嘎和其余伤兵,他们都说不出另一个人的相貌特征,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莫金的身形和那古怪的语言吸引了过去。卓木强巴看了看伤者,选了两个受伤不那么重的,让他们带自己去发现那两人的地方,森苏另派了一队士兵跟着。
出发前塔西师赶到了,一名强壮的±兵背着他,他和敏敏一起加入了队伍。
岳阳和张立仔细地勘察周围的环境。吕竞男询问一名引路的士兵:“不是说你们的同伴死在这个地方吗?尸体呢?”
那名士兵显得非常惶恐,道:“当时大家都受了伤,只想着逃走,他们没有跟来,应该是走不了了,尸体……尸体……我不知道……”
巴桑环顾四周,沙声道:“这不像是发生过战斗的地方。”
岳阳回来道:“不,这里发生过战斗,但被清理过了。”
巴桑冷眼盯着一名来过的士兵,道:“为什么我看不到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那名士兵被巴桑看得浑身发凉,只能用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唐敏、卓木强巴等人。亚拉师把巴桑的话翻译过去,那名士兵才忙道:“我们没来得及反抗,就全都负伤了。”
巴桑悚然动容:“一个人,打三十个,没有反抗!”吕竞男心中也有些吃惊,看来对莫金的评估,还需要进一步提升,毕竟除了亚拉师,他们从未和莫金真正意义上正面交过手。
张立微微眯着眼,盯着那些来过这里的士兵身上的伤口,沉声道:“似乎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为什么没有子弹留下的痕迹。”
巴桑愕然,瞪着眼看张立,道:“你是说,他在一瞬间拔枪打中三十个人,没有一枪落空?”卓木强巴这才明白过来,只有枪枪打在人身上,这树上、岩石上才不会留下子弹的痕迹。
只听吕竞男又在问那名士兵:“当时你们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那名士兵指出一个大致范围,当时竟然是呈环形包围的态势,这样一来就更让他们吃惊不已。也就是说,莫金在一瞬间进行三百六十度环射,并且枪枪不落空,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枪?虽然按那名士兵的说,当时他们都已经暴露在明处,但是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悉数击倒……亚拉师和塔西师都盯住了吕竞男,吕竞男黯然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两位师都不是玩枪的高手,吕竞男做不到,他们就更做不到了。
张立估计道:“只有双手持枪,并且极为精准地移动和开枪才可以,还要学会两只眼睛各自瞄准不同的目标,我记得以前听教官提过,好像是叫做特种兵分心学?”
吕竞男道:“那是一种在复杂战场环境下的一心多用,要求特种兵能像照相机一样将敌人的位置和姿势定格在自己脑海中,定格之后就不再用眼睛去看敌人,而是凭借脑海中的图像将子弹打向锁定的位置,而眼睛则用来定格下一名敌人,那是一种真正的战场杀人术。据说合格的士兵被要求双手持枪,要在一秒之内击倒五名以上的敌人。”
片刻静默之后,敏敏道:“那些受伤的士兵又去了哪里昵?”
岳阳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他们不认识路!”
张立道:“你是说,莫金把那些人抓去领路了?可是他们言语并不通啊。”
敏敏也道:“领路不需要那么多人吧?”
吕竞男道:“不,岳阳说得有道理,言语不通可以用手势表达,在不清楚伤员谁能坚持得更久的情况下,将所有伤员驱赶上路不失为一种选择,路上再将那些无行动的伤员抛弃。”
岳阳道:“教官说得没错,有很多血迹朝着雅加的方向去了。”
吕竞男道:“现在的问题是,莫金怎么知道该去哪里?他怎么会降落在这里的?”
敏敏快口道:“啊……他们有人接应!第一批伞降的敌人没被消灭干净,我们要面临的不只是两名伞降者,可能还会更多!”岳阳张立纷纷表示赞同。
卓木强巴却皱起了眉头,心道:“不,敏敏,我们的敌人知道这里距离雀母很近,如今那第一批敌人对我们不可能不警惕,他们不会将激光发射器的位置,设在距雀母如此近的地方,莫金更不会希望被我们发现他的到来,或许……或许是我们队伍中的某人,安置了发射器!”他的目光从队员身上扫过,没有人有丝毫的惊慌,最后迎上吕竞男的目光,吕竞男仿佛看穿了他的想,鼓励似的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意指:“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卓木强巴用眼光询问道:“究竟会是谁?究竟怀疑谁?”
吕竞男却将目光投向了敏敏,随即看向远方。卓木强巴一愣,扭头一看,敏敏正在撇嘴,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卓木强巴没有解释,
对大家道:“走吧,如果说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前面的路上说不定会有所发现,或许,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
塔西师道:“没错,他们刚刚抵达这里,天时地利人和一项都不占,趁他们站稳脚跟之前就消灭掉他们,否则,他们的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这里。”
卓木强巴制止了雀母士兵要跟他们一同前往的要求,告诉他们这已经不是他能理解的战斗了,他们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并白白送命。最后,在卓木强巴的命令下,那些士兵才带着伤员返回雀母,而卓木强巴一行人,朝着血迹的方向追了过去。只是他们没有看到,那些士兵,在他们离开之后,都相视微笑起来。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5——第一次亲密接触
巴桑张立在前,岳阳和亚拉师紧随其后,敏敏和吕竞男一左一右,卓木强巴背着塔西师甩尾。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路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牙朱的尸体,很显然,是受了枪伤无行动之后,被敌人补了一刀,那一刀割口极深,又准又狠。
张立等人龇目欲裂,在判断了敌人的方向之后,以更加快的速度向前追去。这是他们抵达香巴拉之后,首次与敌人互换了位置,以往都是他们被人追、被伏击、被陷害,如今调了个个儿,他们在后,对穷凶极恶的敌人紧追不合。胡杨队长的死、郭日的奸计,都让他们胸中如同压了一堵墙,那熊熊的怒意正找不到地方发泄。如今有塔西和亚拉两师坐镇,他们也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对于那两三个暴露了身份行踪的敌人,绝不姑息,不管他是谁!
追了两小时左右,巴桑突然放慢了脚步,岳阳等人不明就里,也只能慢下来,他们相信,凭着巴桑那种野兽般的直觉,他肯定在这种平静下感到了某种危机。
塔西师道:“我们已经在丛林的深处了,这里显然是野兽出没的地带,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岳阳道:“难道是我们追岔了路?那些明显的痕迹是故意引错我们的?可是这么远都有痕迹,难道他们是兵分两路?”
“不可能!”卓木强巴斩钉截铁道。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仅凭数人还想兵分两路,那无异于找死。
忽然间,林中四处都响起了汽笛声,卓木强巴等人面色大变。塔西师道:“不要惊慌,看来这附近有个鲁莫人的巢,但它们应该不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林影摩挲,那个早已熟悉却从未正面相对过的面孔,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可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线下,正面看到了活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件冷兵器,坚硬、锋利。一头金发如今被不知什么染物染得黄绿相间;一身迷彩贴身包裹着顽岩一般的肌肉;一个巨大的军旅行囊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块岩石;那刀锋削成的面庞轮廓中,透着几许与卓木强巴相似的英气,但多了几分伪善的笑意,少了一缕诚挚的目光。通信器的镜片遮盖在那湛蓝的眼珠上,令他看上去更像一部杀人机器。他动了,明明是他在步出丛林,却让人感到是整个丛林在向后退,他步履机械、标准,每一步的落点都像精密的仪器测量过一般,张立霎时就想到了捕食前的猎豹。
莫金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唯有岳阳例外,他没有放过周围的任何动静,特别是莫金身边的那两位。稍矮的那位不知为什么,将脸遮着,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那双眼睛简直不像人眼,而像饥饿至极的野兽;而另外一边,则是畏缩在莫金身后的马索,他明明只比莫金矮一点,却卑躬屈膝地跟在一旁,看起来就比莫金矮了一大截。除了眼前这三个人,再没有别人。没有别人!岳阳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己方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卓木强巴还是感到有些紧张,不为别的,就因为莫金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游移不定,在每个人身体的致命之处扫来瞄去,被他盯上的人,都仿佛被蛇盯住了一样。
塔西师和亚拉师,则几乎是同时被蒙着脸的索瑞斯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若说莫金的眼神像蛇,给人冰凉的感觉,那么索瑞斯的目光则如某种饥饿的野兽,嗜血、暴虐,平静下压抑着对鲜活生命的渴望,在两位师的心目中,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莫金。
开火?询问?质疑?卓木强巴感到那双眼睛正在干扰自己的思维,让自已无做出正确的判断。双方竟然陷入了僵持,都望着对方,保持着沉默,思考着,分析着。
“卓老板,没想到啊,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呢。”还是奠金先打破僵局,他的英文发音有些像肖恩,充满绅士风格,但多了一种更高贵的谈吐气息:“我说怎么感觉总有人跟着我呢,原来是那个小矮子的诡计啊,真是卑劣的诡计!”
三对八,莫金和索瑞斯却仿佛没有丝毫惧意,反有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只有马索躲在一旁,似乎正怕得浑身发抖。
“你说什么?”莫金的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卓木强巴等人都没听到,卓木强巴又问了一遍。
“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不是吗?”莫金的声调极其平和,带着一种催眠的心理暗示,缓和道:“就是我现在再提出合作,恐怕卓老板你依然不会赞同吧。”
卓木强巴厉声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莫金波澜不惊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呢,卓老板,你连我要干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一味地阻止我,不让我加入这个游戏,这可不是商人的作风。”
卓木强巴噎了一下,岳阳却听出些端倪来,那个莫金句句不离卓老板这个词,仿佛在提醒卓木强巴的商人身份,并暗示他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张立提醒道:“强巴少爷,小心他的诡计,不要跟他废话。”接着又大声质问莫金:“你把那些雀母的士兵弄到哪里去了?”
莫金白了张立一眼,根本不与他搭话。
此时卓术强巴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多吉诀别的眼神,嘎嘎虔诚的膜拜,倒悬空寺那毁灭性的爆炸,敏敏因哥哥而痛哭失声、悲怜欲绝,都一一浮现在他眼前,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种模糊的感觉让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卓木强巴还在犹豫,巴桑早已按捺不住,手一扬就要把枪举起。但莫金比他们更快,因为他没有拿枪,直接将食指拇指比做枪的样子,遥指卓木强巴等人,率先道:“约束好你的手下,别让他们乱来哦!”
卓木强巴心中一惊,莫金比画的是支假枪,可他却感觉仿佛有一把真枪对准了自己,那种冰冷的凉意,他仿佛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见巴桑不为所动,莫金另一只手也比做枪的样子,对准了巴桑,一撇嘴角,笑道:“如果要动手,后果恐怕不是你们所能承受的哦!”
巴桑也感到了一种被瞄准的危机,可对方手中明明没有枪啊!随着莫金手指的移动,凡被瞄准之人,皆心生感应。待莫金指着吕竞男时,昌竞男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注意观察莫金的迷彩服袖口处,果然,莫金的袖口没有系纽扣,袖口下鼓鼓囊囊的也不像手臂的肌肉,吕竞男低声道:“捷克刺客!”
而莫金的这一举动,大大激怒了卓木强巴,仿佛和多年前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一样,他还是那么傲慢,那么不把人看在眼里,只给人一个居高临下的背影,仿佛所有的人都欠与他平等对话的地位。而整个探索的过程中,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像阴魂一样跟着自己,种种的伤痛与死亡,都在卓木强巴脑海里清晰起来,还有,要想追问唐涛的下落,也得在制服莫金以后。看着莫金那张扬的表情,卓木强巴沉声下令道:“动手!”而吕竞男正准备提醒他,他已经说出了命令,吕竞男只来得及将卓木强巴撞开莫金的手指范围。
果然,卓木强巴的“动手”两字刚出口,莫金的两根食指突然缩了回去,然后他们看到了火线,然后才听到枪响,然后才看到,莫金的手上,有枪!
卓木强巴由于被吕竞男撞了一下,而且莫金似乎也没瞄准他的要害,那一枪击在了空处;另一支瞄准巴桑的枪,则在枪响前被巴桑的直觉洞察在先,他的身体猛地团缩起来,也避了开去,且还了莫金一枪。
但莫金的枪根本就不是瞄一个打一个,手指扣紧扳机就不松手,子弹以每秒1300米的初速度连续出膛,并且靠手腕的轻微颤动来改变子弹的出膛方向,每秒杀五人的开枪技巧,在莫金的手中,就那么一秒时间,他朝八个人的方向都射出了子弹。
子弹有先后,反应有快慢,除了卓木强巴和巴桑,其余人都有避开子弹的反应时机,偏偏张立和岳阳就没能躲过,子弹分别擦伤了他们的大腿和手臂,也不得不说运气差些。但巴桑的回击也令莫金大吃一惊,显然他没想到巴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他很清楚,在自己的快枪之下,需要有放弃生命的勇气,才有机会开枪还击。巴桑的枪准头也很好,莫金不得不避,这一避,张立和岳阳也抓住时机开枪还击。莫金身影一闪,迷彩服钻入了树林草丛中,很快变成一个模糊的身影。
与此同时,卓木强巴等人三三两两找好隐蔽所,丛林一下子变成了暗战的场所。“到底是怎么回事?”卓木强巴、塔西师和吕竞男在一棵树下,吕竞男指着自己的腕部解释道:“机关在这个位置,就和我们的飞索一样,一动手指就能让枪出现在自己手中,由于人眼的视力捕捉速度有限,它会将前一个瞬间的画面残留在脑中,所以往往当他扣动扳机时,我们还看不到他手中有枪,就像魔术师玩的技一样。这套装置是‘二战’后一名捷克退伍特种兵发明的,由于退伍后他干着杀手的职业,所以我们把这种装置称为捷克刺客。”
莫金伏在一丛草中,调整通信器的频率,很快,卓木强巴等人的身影就以小红点的形式出现在他的镜片上。而卓木强巴他们的镜片上,却丝毫不见莫金等人的方位,但是他们都已锁定莫金的方位,塔西师和亚拉师则紧盯着索瑞斯。只有马索,因为他实在太猥琐,还没开打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竟没有人留意到他。
莫金看了看卓木强巴等人的距离和位置,挪动背包,似乎准备换一种武器。索瑞斯不知从哪里钻出,阻止了莫金:“让我来!”他压低的声音就像游魂。
莫金诧异地看着索瑞斯,似乎对这名老友表现的积极性很不理解。索瑞斯咝咝笑道:“我要试试,那个新方是否有用。”
莫金担忧道:“有没有把握?”
索瑞斯道:“试试就知道了。”
草丛中突然伸出一只干瘦的手臂,既不像投降,也不像示威,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从一开始就锁定了索瑞斯的两位师最先发现他的举动,只见他紧跟着五指张开,遥指卓木强巴等人的藏身所在。卓木强巴顺着塔西师的目光,看到了暴露在草丛中的那只手臂,疑道:“这是什么蒽思?”
就在巴桑发现并瞄准前,手臂又缩了回去。巴桑谨慎地进行了试射,却没有反应,随后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移动,散向四方,一时草丛乱摇,干扰了他们的视线。
十秒之后,那令人惊悚的汽笛声再度响起,只是这次,塔西师察觉到,那些声音正朝这个方向靠近。想起索瑞斯先前的古怪举动,塔西师突然道:“不好!快趴下!”
但他随即又意识到,现在趴下太晚了,伏地聆听之后,马上道:“离开这里,赶快!”并敲打着卓木强巴的后背道:“退回去,退回去!”
从未见塔西师如此惊慌,显然这与那些正由远及近的汽笛声不无关系。敏敏在另一丛树后打出手势询问,塔西师已不顾暴露方位,直接大声道:“是操兽师,那个人是个操兽师!”
亚拉师猛然想起那句密修前辈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警告:“永远不要在满是野生生物的原始丛林中,与一名操兽师对决!”
巴桑惊异地发现,塔西师如此吼叫之后,对方竟然没有反应,他朝四周扫射了一梭子弹,随后从树上跳下来,骂道:“他们早跑了!”
张立岳阳也自树后现身,问道:“追还是不追?”
亚拉师道:“快,退回雀母去!”
塔西将手按上树干,无奈沉声道:“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敏敏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
吕竞男道:“这片林子太大了,要辨清方向。”同时密林中的汽笛声越来越多,来得极快。
卓木强巴炸喝一声,道:“不要吵了!跟我来!”背着塔西师,转身就跑,同时道:“师,给我指引方向吧!”
塔西师“嗯”了一声,指道:“朝这边走。”一群人紧随其后。
走了不出五十步,第一只鲁莫人自林中蹿出,好像吃了兴奋剂,发出亢奋的呜叫,朝着队伍的中间直扑过来。巴桑、张立、岳阳、吕竞男几人同时开枪,一蓬蓬血花在那棕绿色的皮肤上绽开,但这顽强的原始生命仿佛根本不受影响,挥舞着螳螂般的前臂飞速直冲。最后巴桑等人不得不避其锋芒,那头鲁莫人身中数弹,最后一头扎进一棵树中,爪子深插树干,还在不停地扭动身体,不肯倒下。
塔西师又指道:“这边!”卓木强巴赶紧朝那个方向奔去,他们已经见识过这种巡游猎人的威力,西米那支队伍一多半就是被这些杀手干掉的,如今循环不爽,竟然又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索瑞斯端坐在一棵树上,用望远镜嘹望狼狈逃窜的卓木强巴等人,看他们一头扎进鲁莫人的包围圈,欣喜地记录下数据,对莫金道:“有效,看远古起,这些生物信息素就已经进化出一套完整的系统了。那些大蜥蜴和我们现代生物没什么两样,它们同样具备这套完整的生物信息素交流系统。我还得试试其余的驱散、进食等信息素,还有它们的声音交流系统,还要进一步摸索。”
莫金对这些丑陋的生物不感兴趣,心中盘算着这么大一片林子,如今被索瑞斯弄得到处都是那些蜥蜴,自己又该怎么出去?蓦然,莫金询问索瑞斯道:“他们怎么不上树?”
索瑞斯道:“任何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都会惊慌,他们只顾着逃命,反而忘记了最简单易行的方。”
这时,一旁的马索支吾道:“老……老板,它们,它们会爬树!”
莫金一瞪马索,怒骂道:“你不早说!”突然树下响起“咯咯咯”的呜叫声,三只鲁莫人围在下面,显然发现了躲在树上的三人,只见其中一只纵身一跃,贴在了树干上,然后开始无比敏捷地向树上爬来。
莫金向索瑞斯询问道:“驱散信息素?”
索瑞斯无可奈何道:“我还没提取出来,用武器吧……”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6——分道扬镳
第六十三章遭遇操兽师
他们在逃窜,数不清的鲁莫人跟在后面。卓木强巴在思索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对敌人了解太少了。莫金那匪夷所思的拔枪技巧、令人震惊的射击速度,还有他旁边那个蒙面人、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生物信息战,完全超出了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操兽师,根本就是他们无捉摸的一个职业!
分道扬镳
卓木强巴负着塔西师在林中狂奔,整件事发生得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们听到莫金的消息,他们追击莫金,他们发现莫金,他们包围莫金,原本是占尽优势的事情,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甚至还没有真正意义上与敌人正面交手,就溃败下来。如今他们在逃窜,数不清的鲁莫人跟在后面。卓木强巴在思索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对敌人了解太少了。莫金那匪夷所思的拔枪技巧、令人震惊的射击速度,还有他旁边那个蒙面人、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生物信息战,完全超出了他们可以理解的范围。操兽师,根本就是他们无捉摸的一个职业!
大家都在懵头懵脑地跑着,张立和岳阳甚至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那些鲁莫人要追我们啊?”
亚拉师给他们解释道:“那个蒙面人是操兽师,显然我们中了他的某种术,这就是鲁莫人追我们的原因。”
岳阳道:“我们是不是找条河洗洗?或许能阻断鲁莫人的追击。”
塔西师道:“我们还不能确定水洗是否对信息素有效,而且一路走来,附近也没看到有河,总之必须返回雀母,那里才是安全的。”
亚拉师和塔西师一样,时不时在跑动途中按压一两棵树的树身,以此判断大规模的鲁莫人移动方向。就在塔西师又一次指出方向的同时,亚拉师道:“不对!”
塔西师道:“怎么?”
亚拉师道:“您不觉得它们移动的痕迹太明显了么?而我们前方的路又太安静了。”
塔西师道:“你是说……”
亚拉师道:“我们曾见识过它们的狡诈,它们一定在前面做了埋伏,它们在将我们驱赶进陷阱里。”
卓木强巴一个急停,问道:“怎么办?”塔西师微微凝眉,马上道:“改变方向,这边!”
这种突然改变方向的策略果然很好地试出了前方是否有埋伏。塔西师和亚拉师每次按压树干,神色都更加凝重,终于,两位师对望了一眼,对大家道:“看来,我们被重重包围了。”
话音刚落,又有三只鲁莫人前哨兵冲了出来。当先的塔西师对卓木强巴道:“伏低!”跟着往卓木强巴肩头一按,整个人凌空弹跳起来。
塔西师在空中翻腾三百六十度,第一只鲁莫人冲到他们面前时,塔西师正好保持了脚上头下的姿势,那一瞬间,师双手交叉伸出,抓住鲁莫人的前颌与后脑猛地一旋,拧断了它的脖子,而同时卓木强巴以一个倒地滑铲的姿势,从鲁莫人两腿之间钻了过去。
卓木强巴站起身来,塔西师刚好完成空中翻腾,稳稳地落在他的背上。那只鲁莫人又冲出去十几米远,才脑袋一歪,一头扑倒在地。塔西师双手鲜血涔涔,原来他也被鲁莫人颈项上那些尖刺刺伤了。
亚拉师对付鲁莫人就比较有经验一些,只见他手腕一翻,一个手雷出现在掌中,“噌”地拔掉插销,单手曲臂,瞄了瞄,然后像投篮一样向前一抛。那只鲁莫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顾一切地大口一张,稳稳地将手雷叼在口中,咕噜一声吞下肚去,咂巴咂巴嘴,眼珠子一转,没尝出味来,跟着就是一声闷响,碎肉横飞。
第三只鲁莫人原本是冲向巴桑、张立他们的,不知是受了第二只自爆的鲁莫人的惊吓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像卓木强巴一样在半路一个急停,转身冲向了卓木强巴方向,急得张立、岳阳在卓木强巴身后大叫:“强巴少爷,是母的,是母的!”
吕竞男耸身上前,拦在路中,转身一个侧踢,将那只鲁莫人踢得偏了方向,踉踉跄跄颠簸了几步,一溜烟跑回了丛林之中。敏敏也准备上前,却慢了一步,险些被鲁莫人撞翻。
更多的汽笛声响彻树林,那些鲁莫人仿佛无所不在,它们似乎要在心理上给这些猎物以极大的压力,听到那些声音的人无不变色。又是四只,它们就像动力十足的越野车,在丛林里横冲直撞,那落后的神经系统仿佛令它们感觉不到痛楚,被枪击伤也是直扑过来,手雷炸响也全然不闻,连亚拉师也不敢直撄其锋,只得抛出飞索,荡过避开。其余的人也只得各出奇谋,吸引弹、求生烟幕、闪爆都纷纷用上。
但他们前面的鲁莫人越聚越多,显然有一支鲁莫人小分队正好堵在了他们逃亡的路上,一只指挥型的鲁莫人躲在树梢,观察着他们的动向。巴桑发现了顶着两个椰壳的头颅,他举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却还是被躲了开去。那只鲁莫人在树梢“咯咯”地叫着,指挥其他鲁莫人对卓木强巴等人围追堵截,更糟糕的是,在那指挥官的命令下,一些鲁莫人开始上树了,准备从上往下,将飞荡在林间的猎物捕获。
卓木强巴等人实在是无暇和这支小分队纠缠,他们知道,真正的大部队还在外围,一旦它们完成合围,那才叫插翅难飞。塔西师避开一只从空中飞掠而过的鲁莫人,同时狠狠地将猎刀它的腹下,借势拉开一大道口子,大声道:“这样不行!我们没它们跑得快,大家再聚在一起,只会被包围在里面!”
数只鲁莫人在地面起跳,险些咬住飞索荡得较低的敏敏的裤管。亚拉师一把拎起小姑娘,回应道:“包围圈正在缩小,人多了也突围不出去,我们只能分开走!”
张立和岳阳在空中飞出一道平行弧线,一只鲁莫人朝他们正面扑来,两人赶紧伸腿往对方蹬去,打算借力避开,不想两条腿正好将那只鲁莫人夹在中间,三个身影同时悬停在半空,两人同时问:“怎么走?”
那只鲁莫人左右各看一眼,张口往岳阳腿上咬去。岳阳一缩腿,它就笔直地坠下。
塔西师伏在卓木强巴背上对他道:“它们的大部队在我们的正后方,如果我们去把它们引开,前面的空隙会比较大,他们逃脱的机会会更多些。”
卓木强巴道:“知道了。”接着大声道:“我和塔西师去把它们的大部队引开,你们向前走,亚拉师给你们指路!”
岳阳道:“会不会太危险了?”敏敏也道:“不要,强巴拉!”
塔西师道:“我有把握,只有这样,大家才有机会回到雀母。”
巴桑子弹打完了,拔出库尔德弯刀狠狠地胡扎乱劈,还真被他砍死砍伤无数鲁莫人,抽空他喝了一声:“好,就这样!”
吕竞男飞索荡至卓木强巴前面,道:“我也去。”一顿,见卓木强巴没说话,又道:“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塔西师点头表示认可,卓木强巴道:“小心点。”他们三人,朝着其余人的相反方向荡开飞索,朝丛林深处远去了。
敏敏也想跟来,但一眼就看见了吕竞男的背影,特别是那两个比肩而行的背影,终究没跟上去,只叫了一声:“强巴拉!”亚拉师在另一端领路,道:“跟我来。”
卓木强巴听到敏敏的声音,回头,吕竞男道:“放心吧,亚拉师会照顾好她的。”
十余分钟后,塔西师道:“奇怪,跟着我们的蜥蜴减少了。”
卓木强巴急问:“啊?一路上追击我们的蜥蜴不是很多吗?”
吕竞男道:“嗯,我也感觉到了,蜥蜴是很多,但他们的数量在逐渐减少,他们并没有全力追击我们。”
塔西师道:“他们或许在以我们无察觉的方式互通消息,追击人多的一方去了,或许我们身上的信息素较少?”见卓木强巴急于掉头,塔西师警告道:“千万别回去,别忘了,起码我们还牵制了一部分鲁莫人,如果这时候掉头,无疑是将它们集中起来,反而害了其他人。”
森林的另一方,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追逐赛,比赛的双方比的是谁跑得快、跳得高、飞得远,胜利者将获得一顿丰盛的美餐,而失败的一方则将成为美餐。比赛的规则注定了,这场比赛一开始就没有公平性可言。
张立、岳阳等人不住地射出飞索,以最快的速度在林间猿跃,鲁莫人则像吃了违禁药的短跑冠军,一只只动力十足,飞速地轮转着双腿。
张立和岳阳各自带伤,一个是空中姿势失衡,另一个则在蹬踏树干时少力,但亚拉师要照顾实力稍弱的敏敏,巴桑好像中的信息素最多,自顾不暇,他们两人也就只能相互提携了,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一些鲁莫人甚至超越了二人,在一些指挥蜥的指挥下选择飞索最低的落点,在下面昂首等着,每当张立、岳阳掠过时,便有无数鲁莫人高高跃起,张嘴就是一口。张立、岳阳只得在飞索荡低的时候提臀收腹,把双腿尽量往头顶上拿,那情形,就好似在表演空中飞人过鳄鱼池。
张立的视线看前方迎面而来的树木都已成模糊一片,迎面的寒风也迫使他不得不闭上一只眼睛,只用有镜片遮挡的一只眼去观察,可还是时不时感到后面有灼热鼻息。张立气得大骂道:“它们怎么对我的这么感兴趣啊!”
岳阳在一旁笑道:“多好啊,又肥又嫩又多汁,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难道,你不喜欢吃鸡吗……”却是在说笑中,被一只鲁莫人咬掉半截裤管。
张立揶揄道:“你自己小心点!现在只是大腿擦伤,可别变成独脚将军,看巴巴一兔是否喜欢独脚将军啊。”
岳阳道:“去你的!”又荡过两个集中点,岳阳发愁道:“这样不行啊,前面的异族同胞越来越多了。”
张立一看,可不是吗,前面那些没咬着亚拉师和敏敏的就等着巴桑大哥,没咬中巴桑大哥的又都等着自己。鲁莫人越聚越多,有的开始攀附在同伴的身上往上垒,形成一个个鳄鱼岛似的鲁莫人丘。
那一张张丑陋的脸露出兴奋的表情,一个个都张大了嘴,流着口水,望着天空,就像待食的雏鸟。
岳阳果断道:“它们已经判断出我们的路线,知道我们是跟着亚拉师他们的,这样不行,迟早会被咬中,我们另外找路吧。”
张立知道岳阳的意思,无外乎他们引开另一部分鲁莫人,好让亚拉师他们有更多的机会逃出去,他朝着岳阳会心地笑了笑,道:“走,换方向!”
岳阳冲前面大声喊:“亚拉师、敏敏、巴桑大哥,我们不和你们一路了!大家雀母见!”跟着张立一个拐身,避开前面的鳄鱼岛,飞索向另一个方向射出。
不知是亚拉师还是敏敏喊了句什么,张立没听到,耳边全是汽笛和“咕咕桀桀”的声音,眼前全是飞速掠过的树影。
扬腕、抛射、转体、收索、蹬树、再扬腕,这些机械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几万遍,张立自觉恐怕已经飞出好几十公里了,可这片树林还是看不到头,鲁莫人还在穷追不合。既不能荡得太低,又不能荡得过高,那些巨大的树干分叉处,有无数鲁莫人像哨兵一样站立着,正探头探脑往下张望呢。手臂的伤刚开始只是有点火辣辣的痛,现在却像在撕裂肌肉一般,他不知道岳阳怎么样了,看那小子蹬树的时候痛苦的表情,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要成为这些怪物的腹中餐?张立暗想:“这样的结局似乎也太糟糕了,还不如在冥河中就光荣了呢。”
“喂!喂!”岳阳在一旁大吼。张立一回神,身体一折一蹬,险险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巨大树干,只听岳阳道:“你想干什么?想自杀啊你?阿米怎么办?”
“是啊,阿米!”张立一震,精神又回来了,模糊中仿佛又看到了阿米,那个婀娜曼妙的身影在前方丛林中向自己招手,回想起抱着阿米一起飞的情形,痛觉顿减,为了阿米,一定要飞出这片鬼林子。张立坚定了信念,朝着意识中阿米招手的方向飞去。岳阳见他速度加快,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余力啊!”
张立扭头道:“跟得上我吗?”
岳阳道:“得了吧,就你那速度,要不是我在前面带你,你早就被他们啃光了。”
“那么就比比,看谁先飞出这片林子。”
“好啊!”
张立感到身体很轻,像踏足云端,与阿米一起飞的感觉又回来了,而前方树影蒙蒙,也拨云散雾般退去,渐渐露出砖红色的山岩。张立兴奋地向岳阳吼道:“我们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岳阳道:“你说,在平地上跑,它们会追来吗?”
张立顿时心底一凉,是啊,前面那片开阔地,距离雀母还有一段距离,如果没有了飞索可以起荡的支点,他们只能落地与鲁莫人比速度了。岳阳又道:“你还剩多少武器?”
能扔的早都扔光了,张立一摸腰间,道:“还有两个吸引弹、一个手雷,你呢?”
岳阳道:“一个闪爆、一根求生烟幕,都是不能用的,只能看你的了。”的确,闪爆或许能闪中鲁莫人群,但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他们自己也不能幸免;求生烟幕或许能遮挡部分鲁莫人的视线,但说不定就会把强巴少爷或亚拉师他们吸引来,这不是把他们往陷阱里引吗?
张立道:“你目测岩壁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岳阳道:“大约五百米吧……”又飞了两棵树,他更正道:“不止,大约七百米,你的百米冲刺速度是多少?”
张立咬咬牙,道:“愿上帝保佑我们!”
岳阳道:“笨蛋,应该是愿佛祖保佑。”两人同时看了看最后一棵大树,又看了看距离约七百米的岩壁,都是一样的心思:必须在鲁莫人追到自己之前冲到岩壁下,然后利用飞索攀至岩壁上,否则,那片开阔地就是他们的坟场。
张立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好了吗?冲了哦!”说完,两人像两只雨燕,同时降低了飞索的入射角,从最后一棵大树的两侧飞速掠过,在空中一个平衡点收索,落地一个翻身,站起来就开跑。张立看也不看,一个手雷往身后扔去,这次,他们真的要与死神赛跑了。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7——生死间的奔跑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鲁莫人被炸得支离破碎,但鲜血和碎肉激发了后面的鲁莫人的野性,鲁莫人大军越过同伴的尸体,少数几只停下来,地上很快就只剩一堆白骨,其余的猎杀机器,潮水般追击着前面两个弱小的生物。
前二百米,岳阳的速度和张立相当,但很快,他的奔跑就变得一瘸一拐起来。张立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感同身受,想起自己在冰川溶洞里和强巴少爷悬吊在半空时的情形,那种表情,是对痛苦忍耐到了极限。张立二话没说,按下一颗吸引球,往后一扔,吸引球滴溜溜往鲁莫人群滚去,同时他靠近岳阳,一把把住他胳膊。岳阳猛地一挣,想推开张立,大声道:“别管我!”
张立牢牢钳着岳阳的胳膊,很平静地问道:“想当逃兵吗?”岳阳眼睛一红,哧了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在这贫瘠的空地奔向最后的希望。
第一颗吸引弹扔得太低了,还没发挥效应就被鲁莫人群踩成了碎片。张立和岳阳很快就听到千军万马的声音,就在自己身后咫尺的地方,而此时他们还没有跑到一半的距离。张立取出另一颗吸引弹,亲吻了一下,道:“全靠你了,乖一点。”岳阳提醒道:“往天上抛。”
张立跑动中调整着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等到吸引球完全启动之后,张立挥手一抛,金属小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曲线。这次,在鲁莫人还不及将它吞下肚的时候,小球听话地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并开始发光。
鲁莫人大军无不被那怪异的发光点吸引住了,前锋部队都停了下来,往小球飞过的后方张望,虽然中间的鲁莫人被撞得东歪西倒,但很快阵形就稳定下来,它们好奇地看着那金色的弧线,暂时忘记了张立和岳阳的存在。金属球很快落入鲁莫人群中,引起了很大的骚动,鲁莫人扎堆往那小球的落点抢去。一只反应敏捷的鲁莫人迎空跃起,却和另一头同样敏捷的鲁莫人撞在了一起,小球从它们两个中间落下;一个幸运儿爪子一扣,抓住了小球,还没握住半秒钟,就被一个强壮的同类一把抢去;另一只鲁莫人则不顾友谊,一口将那名强壮者的小臂连球一口咬断,叼起就跑,但挤在一起哪里跑得掉,被横里冲出的一个家伙一撞,那截断臂就飞了出去。
趁此机会,张立和岳阳一口气冲出四百米,眼看快到终点了,可是这时候吸引球的效应时间过了,会发光的宝珠变成了不会叫也不发光的金属疙瘩,对鲁莫人的吸引力大减,前面那些抢不到吸引球的,已经开始调过头来,重新追击二人。
张立明显地感觉到,抓住岳阳的手在发抖,如果不是自己在抖的话,就是岳阳全身在抖,而岳阳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显然也说明了什么。张立道:“坚持住,只剩最后一百米了。”
岳阳面白如纸,道:“没用的,飞索还需要一个起荡时间,以它们的速度,我们来不及。你先走,我来挡住它们。”
张立猜出岳阳的想道:“白痴啊你,一百米的距离用闪爆,也会闪到我的。”
岳阳下狠心道:“没办了!”他猛地发力,想推开张立,岂料张立早有防范,岳阳的腿伤正带来钻骨剜心的痛,这一下竟然没甩开,仍被张立带着踉踉跄跄奔向岩壁。
张立得意道:“你想跑回去,我是不会让你做这么傻的事情的。”
岳阳大吼道:“留下一个,总比一起死好!”
张立也吼道:“什么时候我们放弃过?死就死在一块儿好了!你忘了你是怎么说的吗!”
岳阳突然声音一低,道:“现在不同了,你有阿米呀,就算不为你自己……”他说着,突然搡了张立一把,抽出胳膊,转身就跑。张立则一伸腿将岳阳绊倒在地,跟着按住了自己胸口,刚才岳阳猛推自己时,他感到胸口被抵了一下,生疼。他把那东西取出来,岳阳正好从地上抬起头来,两人都盯住了那东西,眼睛一亮——巨蜥的发声腔。
看着不足他们百米的鲁莫人,张立拉了岳阳一把,岳阳翻身爬起。张立道:“你先走……”见岳阳犹豫,分明想问这个有效没有,张立推开他道:“顾不了这么多了,你腿上有伤,起荡时间更慢,我会赶上你的。你该不会真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吧!”
张立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一吹,“哧……”不当,竟然没有吹响。前面的鲁莫人距他不足五十米了,唾液滴落的尖牙清晰可辨。张立返身,调匀气息,再吹。
“昂……”
巨蜥的吼声震彻森林,树叶簌簌直落,整个森林在吼声下战栗,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将鲁莫人群生生震住了,那些冲到前面的鲁莫人纷纷停下,有些惊恐地看着前面那个两脚生物:他们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昵?难道是发生了基因突变?
张立又吹了两声,吹得身前的鲁莫人纷纷后退,后面的鲁莫人也发生了骚乱,但他知道,这个方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那些精明的家伙很快就会识破的。鲁莫人群猎食巨蜥,向来是需要经过精心准备的,在野外的突然遭遇,往往是以鲁莫人失败告终,不过就眼前的鲁莫人数量来看,估计一两头巨蜥还压不住它们。张立心中最理想的状况就是,自己吹响了号角,森林里会有别的巨蜥响应,可惜……巨大的吼声独此一家,竟然没有后援。
张立借鲁莫人群一度惊慌之际,又退出四五十米开外,但是时间还不够,岳阳恐怕才刚刚抵达岩根处,这时候他想起了响箭。张立掂了掂手中的发声腔,在空中挥了两下,同样听到了较弱的“昂……”的声音。张立在心中道:“肖恩大哥,保佑我。”他将发声腔捆绑在一把子弹耗尽的枪上,拽着枪绳猛地一抡,将发声腔对着鲁莫人最密集的方向“呼——”地甩了出去,转身就跑。
“昂……”发声腔在空中发出了持续的吼声,虽然声音不大,但鲁莫人何曾听过有巨蜥从天而降,顿时炸了锅,四散逃开来。此时岳阳已射出飞索,正在倒退,张立一边叫着:“快荡,快荡!”一边朝岳阳冲过去。他把岳阳拦腰抱起,朝飞索反向奔跑,岳阳开始收索,张立一放手,岳阳脚踏着岩壁,开始画起扇形弧线,随着飞索收缩,岳阳越荡越高。张立也开始蹬墙,射索,起荡。
发声腔落地之后,就不再发声了,鲁莫人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骗局,愤怒至极的它们朝张立追来。张立的起荡高度还不够,每当他从墙面画斜线掠过,就有鲁莫人扑过来以头撞墙,不过随着张立的高度越来越高,能够得着他的鲁莫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很快张立抵达了岳阳的高度,岳阳正像只壁虎一样爬在岩壁上,一只脚踩在一条裂隙里,另一只伤脚只能虚立。张立朝岳阳靠拢,道:“还能坚持住吧。”岳阳点点头。
此时仍不断有鲁莫人原地起跳,但坚硬的岩壁不比树干,那些高高跳起的鲁莫人在岩壁上挠扒几下,就像沙袋般坠了下去。但鲁莫人群没有放弃,它们纷纷聚集在岩壁下,围成弧形,黑压压的一大片,就等着张立和岳阳掉下来。
张立和岳阳暂时安稳下来,他们首先试图联系强巴少爷和亚拉师,但不知通信器在跑动中颠坏了还是受到岩壁干扰或者是距离太远,始终没有反应,两人百无聊赖,悬在半空中开了几句玩笑,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直到天色渐渐变了,岩壁下那些鲁莫人还是没有散去的意思,张、岳二人才有些耐不住了。
张立道:“这样下去不是办啊,就算我们不掉下去,它们这样死守着,饿也饿死了。”
岳阳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张立建议道:“要不,我们攀岩回雀母?”他看了看岳阳,又道:“只是不知道你的腿……”
岳阳道:“这里距雀母多远,你清楚?”
张立摇头,岳阳又道:“要是前面的岩壁不好攀爬走不过去呢?要是力气用尽,掉下去了呢?你有什么补救措施?”
张立又摇头,岳阳笑道:“别说我腿上的伤,你手臂的伤,现在不痛了么?”
张立稍微活动了一下伤臂,虽然没叫,但冷汗一下就渗出来了。不仅仅是手臂的擦伤,关键是肌肉有些僵硬了,张立明白,别说攀岩,就是将身体固定在此,还能坚持多久也不好说。他反问道;“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了?先前还在想着当逃兵的。”
岳阳道:“冷静下来想一想就明白了,我一直在等这个时间。”
“什么时间?”
岳阳眺望远方天空道:“晚餐的时间,我们只需要赌一把,而且赢面很大。”
张立好像有些明白了,也张望起来,道:“你是说……”
岳阳道:“我们只需要赌下面这些鲁莫人目标比我们大,赌它们和那些巨鸟是天生的对头。来了!”天边出现了几个小黑点,但很快黑点就变大靠近了,它们在上空盘旋,下方的鲁莫人太密集,就好像海滩上那些海蝎和蝾螈祖先一样,是它们可口而丰盛的晚餐!
当巨鸟挟带风势冲向这块开阔地时,鲁莫人群终于溃散了。同样是群体行动,那些巨鸟显然比它们个头大得多,知机的鲁莫人早早地退回了树林之中,只剩下一些被张立、岳阳吸引得忘记生死的笨家伙,来不及逃跑,或根本没想过要跑。
那些巨鸟并不急于啄食鲁莫人,它们只是每次俯冲,抓住一两头,便带至高空,摔下来,然后再次俯冲,再带起一头;但是在鲁莫人群中捕食也是个危险的活儿,岳阳和张立就看见一只被鲁莫人看穿了飞行轨迹的巨鸟,遭到几十只鲁莫人跳起来攻击,被划得伤痕累累,险些没能飞走;紧接着,另一只巨鸟被鲁莫人们生生吊着栽倒在地,很快就变成一堆羽毛和骨架。
岳阳和张立趁着鲁莫人溃逃向树林,巨鸟在后追击的机会,悄悄溜下岩壁,手臂把着手臂,一瘸一拐地艰难远离这修罗战场。他们不知走了多久,庆幸的是这一路身后没有鲁莫人跟着,但他们反而走得最心惊胆战,时时要回头张望,稍有风吹草动都会令他们惊恐紧张。张立见岳阳实在不便行走,不由分说,强行将岳阳负在背上,高兴道:“你小子,我可背你两回了。”
岳阳道:“那下次换我背你好啦。”张立连连摇头,两人齐声低笑。就这样,他们搀扶着走一截,张立背一截,然后再走一截,再背一截,不敢停留,也联络不上其他人。林中多有鸟鸣兽吠,两人便手臂把紧,说两个冷笑话,以笑拒畏。
等他两人抵达雀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看着雀母岩边的星星灯火,两人同时涌起一种归家的感觉,还是有人的地方好啊!两人快步奔到雀母岩下,大声呼喊起来。
他们二人不知道,此时雀母城内,也是一番忙碌的景象,拿着武器的士兵来来往往,百姓都藏在家里,城里弥漫着血腥和烧焦的味道。王宫中不断有士兵挑着水桶,“哗啦”一声泼在石板上,将那些淋漓的血迹冲刷干净。
雀母宫中,王的坐塌上摆了一张石棋盘,上面画着横斜交叉的线条,棋子是一些形状怪异的石子,下棋的一方,正是矮小的郭日,而另一方,则是黑衣的却巴!
郭日放下一枚棋子,道:“你说,他们谁占优势?”
却巴跟着下了一枚棋道:“那个金发的大个子有着恐怖的实力,而那个蒙面人或许比他还可怕,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猛兽咆哮的气息,相信他也从我身上感受到了虫的吟唱。”
郭日拈棋的手定在半空,道:“传说中戈巴族人拥有的能力?”
却巴道:“是的,传说中戈巴族人教会了我们祖先对猛兽、虫蚁和蛊的控制,但大家居住在各自的村落中太久了,许多对猛兽的控制方都失传了。那个蒙面人似乎掌握了这种技……而且从我们的士兵回报来看,他们去的地方,正是鲁莫人的巢。”
郭日落下棋子,肃然动容道:“你是说他想控制鲁莫人?那卓木强巴他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却巴道:“那也未必,戈巴大迪乌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存在。我一直很奇怪,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现在看来,他应该和卓木强巴他们是一伙的。而且卓木强巴他们也并非等闲之辈,据我的观察,至少有一人能与金发男子匹敌,还有一人身手恐怕较金发男子高明,仅和戈巴大迪乌有一线之差。”
郭日笑了,道:“如此说来,还是符合我们最初的估计。”
“嗯。”却巴点头道:“金发男子和蒙面男子都会死,卓木强巴他们恐怕也只能存活两到三人,而且情况也不会乐观。”
郭日接着道:“距离他们最近的避难所只有雀母,所以,伤痕累累的他们只能回到这里,嘿嘿……你瞧,我们的目的终究还是实现了。”
却巴紧张地瞟了郭日一眼,心想:“只是你的目的实现了,我的可还没有。”但他不敢开口,此时的郭日已是他全部的希望所在。郭日仿佛看穿了却巴,道:“放心吧,我答应过给你的权势,就一定会给你。我什么时候做过背弃盟约的事情,对不对?”
却巴连连点头,郭日道:“该你走了,快点。”
这时,一名士兵进来报告:“有两个人在城下求救。”
“终于回来了啊!”郭日长舒一口气,笑道:“好好招呼我们的客人。”士兵领命而去。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8——郭日念青的想
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火光摇曳,岳阳和张立被五花大绑在“大”字架上。两个精疲力竭的伤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几乎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束缚住了,直到此刻他们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地牢人口传来踩在水洼上的纷沓脚步声,有士兵大声宣:“雀母王到——”
岳阳破口大骂道:“雀母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尊贵客人的?别忘了,戈巴大迪乌还没有完全治好你女儿的眼睛呢!要是被他知道了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他没有看到雀母王,却看到了郭日念青,以及黑袍笼罩下的却巴嘎热。周围的士兵按照王的礼节给郭日见礼,岳阳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头大。
郭日笑道:“谁说我忘恩负义了?我可是最知恩图报的人。嗯?这边这个是怎么回事?弄醒他!”
旁边的张立因背负岳阳太过疲倦,竟然在“大”字架上睡着了。一桶刺骨的凉水从头浇下,张立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看到距自己不足一尺远的地方站立着郭日念青,正无比仇视地瞪着自己。
岳阳万分惊恐地盯着郭日念青,天知道这个矮子会对自己的情敌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张立反倒一脸坦然,和郭日默默地对视着,两人就一直那么看,周围的人都觉得过了很久了,两人却丝毫没有眨眼的意思。
终于,郭日开口道:“我实在不明白,究竟你有哪点好。论身手,你在你的队伍中属于差等;论相貌,你和你们队长比也差远了;论才智,你甚至还不如你旁边这位小伙子。她到底看上你哪点?你究竟有什么好?”郭日越说越气,猛地一脚踹在张立腿上。张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岳阳心中却掀起了翻天大浪,郭日竟然知道这才是张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胡杨队长死后,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是一开始就知道的话,他为什么要杀了胡杨队长?他告诉胡杨队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只是局的一个开始?天哪,这个小矮子盘算的是什么?
郭日极力踮起脚尖,将手臂伸到最高,拍了拍张立的脸,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杀了你的,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我要让你受尽人间的痛苦才死去,我要让你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你干过什么,只记得地狱般的痛苦。哭吧,趁你现在还有眼泪,哭啊!”
张立冷冷地看着郭日那张脸,平静地答道:“自从我知道,你就是那个王子之后,一直以为,阿米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的相貌平庸,如今我才明白,阿米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拥有一颗邪恶的心。你根本不把人的生命放在眼里,你不配做人,你是魔鬼,而且是一个天生残疾、心智不健全的魔鬼。”
郭日只听懂了“阿米不喜欢你”这一句,他满不在乎道:“没关系,你死后,阿米会回到我身边的,她会忘了你,噢不,或许是恨你一辈子,尤其在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之后。”
张立道:“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做了什么事情?”
“呵呵呵呵……”郭日吸着气笑道:“你现在还没做,不过你很快就会做了。”他瞄了岳阳一眼,道:“你会杀了你的朋友,或许是咬死他,或许撕裂他的肚子,要不然就被你朋友杀死,不过那种可能性很小;然后我会放你出去,你会杀死你见到的每一个人,并以他们为食,强暴少女、撕裂牲畜,所有令人发指的事情,你都会干。可怜的村民,不得不请军队来杀了你。你说,阿米会不会恨这样一个魔鬼昵?”张立道:“我不会干这些事情。”
“哎呀呀。”郭日道:“这可由不得你呢,你会忘了你是谁,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会变成一头野兽。而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身体,就像被一万只虫啃噬着内脏,还有一万把拉锯在锯着你的脑袋,在你受尽一切痛苦之前,它们都不会让你死的,它们需要新鲜的血液,它们会驱使你不断地杀,不断地杀,很有意思吧?不过到时候你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到的是不是地狱,我很想你能告诉我,如果那时候,你还能说话的话。”说完,他冷冷地看了张立一眼,仅一个眼神,他便果断地下命令道:“别让他咬断舌头。”
两旁的士兵迅速捏住张立的颌骨,让他无闭口,接着,塞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套子在张立口中,似乎将他的牙齿固定起来了,一个士兵拧着铁套旁边的螺栓,张立的嘴,竟然被越撑越大。
却巴嘎热将郭日举了起来,放在与张立等高的位置,面对面。郭日阴笑道:“准备好了吗?地狱的大门将为你打开了哦!”
岳阳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却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大声道:“不要,你要做什么?都冲我来吧!我来替他承担这种痛苦,你把我变成野兽吧!”
郭日扭头道:“啧啧,真是兄弟情深啊,不知道当他咬住你的咽喉时,你是否也能这样想呢?或者,在这之前,你杀了他?哈哈,一旁看着吧,这可是失传了好几百年的古术,难得一见呢!”说完,却巴将郭日举得更近了些,让他靠近张立。
郭日张开了嘴,伸出自己的舌头。张立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害怕,却还是为这些不知所以的蛊术心颤,那郭日舌头对着的方向,正是自己无合上的嘴啊!张立眼睛突兀地鼓着,瞳孔向下,他看到郭日舌心的舌苔竟然不是常人颜色,而是墨绿色的;郭日喉结上下滚动着,舌尖轻颤,不断发出类似呕吐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喉咙深处出来。
出来了,一个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在张立、岳阳见闻之外的东西,从郭日的咽喉深处爬了出来,指头粗细,看它扭动的样子,竟然是个活物!一时间,张立竟然忘记害怕,或者说是吓傻了。那东西,张立看到的部分,就像一条蠕虫,有着粉绿色、肉乎乎的背,也以蠕虫的方式挪动,即后半身的肉缩紧,前半身的肉舒展开,一节一节地蠕动;可它的正前方,却是向日葵般的口器,无数倒钩状的细齿呈螺旋状排列;它的背上,仿佛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脓疱,随着它的蠕动,那些脓包里仿佛还有东西荡来荡去。那条蠕虫爬出郭日的口腔,仰起头感知了一番,一下子就对准了张立的嘴!
张立止住呼吸,希望借此避开那怪物的注意,但是没用,它好像受到某种召唤,扭动着身体,毫不客气地朝着张立的嘴,一节一节地蠕动,一点一点地前进。
而在岳阳看来,那分明就是头部像微型苦瓜,后半身像蜈蚣的某种生物,他看着那东西爬进张立的嘴里,像蜈蚣的那截身体之后,还拖着根像脐带一样的东西。如今张立和郭日两人的嘴,就被那根脐带似的东西连着,脐带中是全身卵圆形的颗粒状物,甚至可以看到那些颗粒在脐带中滚动滑移。岳阳心急如焚,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希望张立能够咬碎那铁箍,咬死那条虫,但显然那是没可能的。
张立正在同那条虫做最后的斗争,他感觉到那滑腻的肉身钻入自己口腔深处,正准备顺着喉管往下爬,他所能做的就是哽咽住喉部,希望能卡住那条怪虫,可是没用,他很快感到那条肉虫翻开了口唇,露出那些锋利的牙齿,像个钻头一样,使劲地在往自己喉下钻。“啊,咔,咳咳……”张立想利用气流把那条肉虫喷出来,没想到咯出了一些带血的唾沫,那条虫竟然钻得更深了。紧接着,张立明显感到喉部一空,就像吞下一根巨大的面条,“哧溜”,那条虫带着尾后一长串东西,全数没人了张立的嘴中。张立猛地咳嗽起来,咯出大量血丝。
岳阳心中一紧,失声道:“张立!”张立心头却是一松,事已成定,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郭日则在那条虫完全离开自己口腔之后,马上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抓过一个皮袋,拔开塞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是酒,烈酒,岳阳闻到空中有浓郁的酒气。
却巴放下郭日,郭日一面大口地喝着酒,一面下命令道:“等我回来时,我要让他忘掉这件事。”却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接着,有士兵猛地一击,敲晕了张立。却巴解开张立嘴里的铁套,示意士兵将他放平,开始摆弄起别的蛊术来。而郭日则去了别处,很快响起了反复的呕吐声和大口的灌水声。
岳阳蒙了,他看着却巴摆弄张立的身体,脑子里念头纷乱:“张立中蛊了,那虫钻了进去……那东西钻了进去……不,或许还有救,趁现在,让他把那东西吐出来……”
一想到这里,岳阳马上大声呼喊:“张立!张立!”
叫了两声,却巴盯着他道:“闭嘴!你是想被钩了舌头,还是和他一样被打晕呢?”
岳阳马上反应过来,现在形势不由人,他没有办帮助张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仔细看着,看着却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或许,或许塔西师能有办,如果他们能出去的话……所以岳阳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睛。
郭日很快回来了,他抹去嘴角的酒渍,询问道:“怎样?”
却巴道:“成了。”
郭日道:“好。”他眼神瞟过来,看着岳阳,道:“把他们两人关在一起。”接着又来到岳阳旁边,似笑非笑道:“刚才那一下敲击,是很有技巧的,加上一些药物,等他醒来后,就不记得中蛊的事了。怎样,要不要告诉他呢?你们可是好兄弟哦,或者……趁他昏迷,杀了他!让他死得毫无痛苦,他醒来后会怎么样,我可不知道哦,决断权在你……哦呵呵呵呵,哈哈哈……”
郭日仰天大笑出门去,幽暗的地牢里只留下他一串嚣张的笑声。
“扑……”“砰……”张立、岳阳就像两条麻袋,再次被人扔进了那恶臭熏天的牢房。岳阳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落地就向张立爬过去,喊道:“张立!张立?”喊了两声,突然想起郭日的话来:“他醒了之后会怎么样,我可不知道哦……”岳阳摸到了张立的腿,借助牢房外昏暗的烛火看清了张立的脸。张立安详地躺着,和普通熟睡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他醒来呢?岳阳想到了那些赤红着双眼、满嘴流唾液的电影画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应该不会这么快起效吧?”他心中这样想着,又拍了拍张立,继续喊道:“张立……张立……”
张立悠悠醒转,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一口被血沫染红的牙齿。岳阳不禁直立起身,往后靠了靠。张立清醒过来,四顾一番,然后看到了岳阳,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见张立神志清醒,岳阳舒了口气,忙问道:“我们又被抓住了,这是在地牢里,你还记得吗?”
张立挣扎欲起,岳阳拖他靠墙半坐着,张立道:“我记得……我们被绑在木架上,好像有什么人来过,后来……后来就记不起来了。”
“真的记不起来了吗?”岳阳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马上道:“别说这么多了,他们喂你吃了东西,快,把它吐出来!”
“是什么?”
“你别管是什么,先吐,吐出来再说。”岳阳协助张立,用手指催吐,张立靠墙吐了半天,除了清水,什么也没吐出来。岳阳颓然靠墙,心道:“完了完了,吐不出来了。”
这时张立道:“我好像想起来了,是郭日!是郭日念青,应该不是幻觉,是他吗?”
岳阳点头,张立又道:“他们喂我吃了什么?”
岳阳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张立皱眉道:“他们给我下蛊了!你怎么样?”
岳阳道:“我没事,你也不要太担心,总会有办的。”
张立却想起了别的事情,道:“郭日念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雀母王在包庇他?不,这不太可能。难道,他把雀母攻占了?那强巴少爷他们……还有亚拉师……”
岳阳道:“我们似乎是唯一被他们抓住的两个,或许,其他人没我们这么笨。”
张立懊恼道:“都怪我,带着你在下面大喊大叫。”
“呵……”岳阳道:“你有什么好自责的,要说这件事,只能怪我没想到吧。”他重重地一拳击在木桩上,牢房里灰尘簌簌扑落,“真该死,竟然接二连三地没想到!”
张立道:“你分析能力强,你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郭日误把胡队长当做我了吗?”
岳阳道:“这个郭日念青,打一开始就没打算针对某一个人,他看出了我们是一个团体,也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知道,要是对付我们某一个人,我们其余的人肯定会还击,所以,他设下了这样一个连环的毒计。从一开始,他就打算把我们全部杀死!”
张立惊恐道:“你说什么?”
岳阳道:“现在我可以把整件事情联系起来了!郭日早就在篡谋雀母王的王位,在整个雀母,他唯一有所顾虑的大概就是次杰大迪乌及国王的亲卫兵吧,所以,当他发现那个莫金小组的伞降成员后,就密谋了一个针对次杰大迪乌的暗杀行动,可惜暗杀失败,那个莫金的手下也跑了。而在这时,他应该是听到了你和阿米的事,所以,在我们抵达雀母之前,他就决定了要除掉你,于是将刺杀次杰大迪乌的事嫁祸到我们头上。不过在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掌握生杀大权,只能把我们关起来,而幸好亚拉师逃了出去,雀母王才没有被郭日的一面之词迷惑住。于是这个郭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也就是利用治疗公主的眼睛和治疗强巴少爷的伤来挑拨矛盾,但是很可惜,我们没有上他的当,而亚拉师那时候已经猜到,戈巴大迪乌就是塔西师,我们接受了他提出的条件。这个郭日在当时,就立刻做了两种准备,一是我们能接回戈巴大迪乌,二是我们不能接回戈巴大迪乌。他一面派人暗中阻挠我们的行程,一面通知雅加的内应,让我们无与戈巴大迪乌接触,这一系列行动失败之后,他便决定了向胡队长或是敏敏下手。”
“等等,”张立道:“你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质活着?”
岳阳点点头,道:“不得不承认,这个郭日心思之毒、考虑之远、应变之快,绝非我们所能想象。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或许是我们在争当人质的时候,他发现了我们这个团队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同时意识到,要杀死我们团队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引起其他的人反击,而拥有精良武器和可怕身手的我们集体发难的话,他认为雀母的兵力很难抵挡,或是会受到极大的损伤,所以才制订了这么一个计划。他只用杀我们其中一个人,然后假装遁逃,既让我们愤怒,又让我们无处发泄,还让我们以为他逃了,放松了警觉。显然,他利用了愤怒的人容易冲动、容易犯错的心理弱点。他或许在我们之前就碰到了莫金,从莫金他们的言行中知道了我们与莫金的关系,所以他就利用了莫金。那些给我们带路的士兵,以及失踪的士兵,看来都是郭日的人,他们将我们引向莫金的方向。由于两方都不是他的力量,最好我们是斗个两败俱伤。这个郭日定的计策,他永远都稳操胜券,不管谁赢谁输,他都是最大的获益者。而当我们与莫金展开激斗时,他却率着他的士兵,攻占了雀母王宫。他一直是雀母的军队统帅,掌握着雀母的实权,所以,这场胜利是早就注定了的。”
张立道:“那他以前何必弄瞎公主的眼睛,还搞出那么多事来?”
岳阳道:“以前他想办弄瞎公主的眼睛,假意与雅加谈判,都是为了让整件事显得自然、平稳。如今公主的眼睛会慢慢恢复,他的阴谋已经败露,他就无须再掩饰什么了。选择这个时候发难,一是雀母王还未能及时重新布防,二是我们因愤怒追击莫金,如果赢了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只能回到距离最近的雀母,这就正中他的下怀。”
张立道:“他怎么知道莫金会来?”
岳阳道:“他不可能知道,应该是巧合,所以我才说郭日可怕,仅一次偶遇,就让他订出了这么恶毒的计划,他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特别是对人心人性的判断和把握,在我之上。如果莫金没来,相信他也另外为我们准备了一套完善的计谋。他统观全局,制订计谋,让你根本想不到他究竟想做什么,等你想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张立叹息道:“这个小矮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我担心的,是强巴少爷他们。”
岳阳也疑惑道:“照理我们当是最晚回来的,强巴少爷和亚拉师他们,去了哪里呢?”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9——对多数人好
卓木强巴还在跑,凭借塔西师的指引,他们数次避开了绝境,好几次冲进了鲁莫人的包围圈,又好几次冲出来。吕竞男的双手满是血迹,她也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头鲁莫人。跟在后面的追兵渐渐少了,但是他们清楚,他们距离雀母已经很远了。等到终于听不到鲁莫人的叫声时,天已蒙蒙亮,卓木强巴等三人,斜靠在一株大树的枝干上喘息,还不能完全放松,这里还是一片密林。与张立、岳阳他们不同,卓木强巴、塔西师和吕竞男奔走一昼夜,是硬生生地将鲁莫人甩掉了。
卓木强巴拨弄着镜片上的旋钮,距离太远,早就离开了通信器的范围,他问吕竞男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吕竞男摇头,道:“不清楚,估计已到半崖遗迹了吧。”
半崖穆族的遗迹,就是他们第二次与西米等人交手的地方,在雀母和共日拉村的中间位置,也是巨鸟的巢。塔西师看着疲惫不堪的二人,道:“你们两人先休息吧,我替你们看着。”
“不行。”卓木强巴道:“这里还是鲁莫人的地盘,太危险了。”
塔西师道:“那你的意思是?”
吕竞男会意道:“你想去遗迹?”
卓木强巴点头道:“不错,鲁莫人上不去,而崖壁又被炸断了,那些巨鸟过不来,到了那里,我们才可以休息。”停了停又道:“不知道亚拉师他们怎么样了。”
吕竞男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现在估计已经平安到达雀母了。”
卓木强巴从树干上站起来,望着雀母的方向道:“希望如此吧。”
吕竞男也跟着站了起来,道:“走吧,趁现在身体还撑得住。”她知道,一旦停下来,人的精神和体力都将极大地削弱。
塔西师赞许道:“很少见到精神这么好的年轻人了。”卓木强巴背起塔西师,微微一笑,很久没有人称呼他为年轻人了,吕竞男也是莞尔。两人荡开飞索,继续在丛林里寻路,走了没多远,吕竞男放慢了荡索的速度,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卓木强巴以为她体力不支,询问道:“你还能坚持吗?”
吕竞男反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感觉很熟悉?”
“是吗?”卓木强巴打量了一番,树还是树,土还是土,没有熟悉的感觉啊,他摇头道:“看不出来。”
吕竞男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道:“跟我来。”荡了百来米,指着前方道:“如果我没记错,从这个小土坡上去,下面就是一条大河。”
待翻至坡顶,果然下方是一条澎湃的大河,而河的对岸,那巨大的鼎形山岩,豁然屹立眼前。卓木强巴惊呼道:“共日拉!我们竟然跑回共日拉了!”
回到村里,没见到阿米,应该是去照顾病人了,有热心的村民去通知阿米,安吉姆迪乌也来看望他们。塔西师表示,卓木强巴他们已经很疲倦,就由他来回答村民的问题,让卓木强巴他们去休息。
回到熟悉的小屋,倦意终于不可扼制地袭来,卓木强巴只想倒头便睡,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复爬起,希望共日拉村能派人去雀母看看,如果找到他们在雀母的同伴,就告诉他们,自己这一方已安全抵达共日拉,希望他们别担心。然后,他看了已进入梦乡的吕竞男一眼,自己也很快地睡去了。
错日附近。
莫金、索瑞斯、马索三人先后奔跑而出,皆是衣衫凌乱、血污满面。莫金抱怨道:“以后没有弄清楚的事,千万别再做这么危险的试验了!我们差点被你的试验害死!”
索瑞斯嘿嘿一笑。马索眼珠一转,记在心上,这时猛地听到涛声如歌,马索道:“老板,看来是快到那处狭口了,这里是唯一能渡过湖的地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就这么放过那个设计陷害我们的人么?要不要回去报复他?”马索又露出那副张着嘴、微吐舌头、瞪大眼睛频频点头的样貌。
莫金道:“你这个笨蛋,就算回去报复了他又能怎么样?他能给我们什么?这是个机会,你懂不懂?那个小矮子会为我们拖住卓木强巴他们的,我们要找的是神庙……神庙!明白吗?”
地牢里,岳阳和张立说了一宿话,张立很快又睡了过去。岳阳数着自己的脉搏,不记得数了两万六千多次还是七千多次,自己也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地牢里人影空空,烛火已灭,数道光柱透过夹壁孔隙斜射进来,光柱中影影绰绰,地上污浊不堪。岳阳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站了起来。
“你醒啦,小伙子。”地牢隔壁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岳阳一惊:“是谁?”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你是……和卓木强巴他们一起的吧?”
岳阳奔到隔栏旁望去,只见一位白发披头的老者,浑身血污,被钉在十字架上,十指箕张,指甲又黑又长,一双好像挂猪肉的铁钩子贯穿他的肩胛骨。一柱光缓缓移到老者手背,岳阳这才看清,那又黑又长的哪里是十个指甲,分明是从指尖钉进指骨的十枚铁钉。
看着这个遭遇比他们还惨的老者,岳阳愣是想不起是谁。
那个老者微微别过头来,道:“就你一个人吗?卓木强巴他们呢?逃掉了吧?”
岳阳又被吓了一跳,原来这个老者的两个眼窝深陷,渗出血来,说话时满嘴也是鲜血淋淋,他竟然被人生生剜去了双眼,牙齿也被一颗颗拔去了。这时,老者脸上的图腾提醒了岳阳,岳阳失声叫道:“大迪乌!你是次杰大迪乌!”
次杰大迪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对这个只见过一面却能认出自己的小伙子表示肯定。岳阳心中冰凉,道:“是谁干的?是郭日吗?他……他可是你的学生啊?他怎么能这样做?”
次杰大迪乌缓缓道:“郭日这孩子,是个非常出色的政治家呢,他深知不是盟友就是敌人的道理。对敌人要狠,这孩子从不手软。”
岳阳道:“如果是敌人,杀了也就是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次杰大迪乌道:“你很聪明,思维也很敏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郭日。是的,他对我施加酷刑,是为了找到嘎玛基白登的下落。而且,对我这个最大的敌人施加酷刑,想必也是他早就想做的吧。”
“嘎玛基白登?”岳阳疑惑。
次杰大迪乌解释道:“嘎玛基白登是雀母王的名字,他带着阿吉拉姆逃走了。”
岳阳略感欣慰,凡是对郭日有威胁的事情,他都感到痛快,又问:“他为什么会把你当做最大的敌人?”
次杰大迪乌道:“我是整个雀母唯一能和神沟通的人,我的话,就能决定雀母王的行为;此外,我还掌握着许多让人生让人死的秘,你说,这还不算最大的敌人吗?”老人微微仰起头,似乎回忆起很自豪的事,慢慢道:“郭日这孩子,我知道他会很有出息。从小他就跟着白登学习如何御人,如何统领百官,他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他天生就是一个军事天才,指挥千军万马,未尝一败。长大后,他又跟着我学习神明之术,掌管生死,如果不是他的身材偏小,那真可以算是一个完美的人了,老百姓早就拿他当神一样崇拜。”
岳阳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学古藏语学错了?抑或是这位老人家被折磨得精神错乱?受到这种折磨,还说郭日不错?岳阳结结巴巴道:“呃……迪乌大人,我,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好像是在说,郭日这人不错?郭日可是相当的邪恶啊,他都把你弄成这样了……难道还是好心?”
次杰大迪乌却答道:“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我们每天吃各种肉食,对那些提供肉食的动物而言,我们的行为,是否能算正义呢?森林中的野兽偷吃我们的家畜,或者吃了人,就叫邪恶,人吃野兽,便是天经地义?孩子,你要记住,正义只是一个相对的词,它所代表的意思是对大多数人好。两国交战,失败方以敌方杀人多者为恶魔,胜利方以己方杀人多者为英雄,什么是正义?而且,正义只是我们人类对自己的评价,除了人类自身,没有哪种动物会认同我们的正义吧。”
岳阳没好气道:“他对大多数人好了?”
次杰大迪乌竟然点头道:“郭日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很有能力,在军事、生产、科技等诸多领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超越了历代雀母王。我相信,朗布在他的领导下,将远远超越雅加,成为强大的王国。”
岳阳道:“他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窃取王位,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付昔日的老师,你认为,他真的会对百姓好?就算他很有能力,恐怕也只会用于穷兵黩武,征战不断,这样的日子,我相信不会是老百姓希望过的。而且,就算他能完全征服雅加,然后呢?然后又做什么?以他的残暴,恐怕只会荒淫无道,惨绝人寰。”
次杰大迪乌道:“不,我清楚郭日这孩子,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今天他或许对你们卑鄙,对我残酷,但这是因为,我们站在了他的敌对面;如果他把你当朋友,你就会发现,不管你做什么,都会非常的顺利,因为在你还没开始做之前,他就会把一切都替你考虑好了。他会对雀母的百姓好的,这一点你要相信。”
岳阳快抓狂了,急促道:“既然这样,你们把神权、王权啊直接交给他好了,干吗弄这么多事?”
次杰大迪乌正言道:“你们不明白的,成就一个人,特别是成就一名王者,不仅仅要成就他的仁慈和智慧,还要成就他的手段和决心。在雀母的历史上,从来都只有最软弱最无能的王,才会在上任王老死之后继位,真正有能力的强者,从来都是通过武力夺取王权的,只是,他们都没有郭日做得这么好,这么完善。他以最少的人、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王权的更替,原本,他还打算做得更好的,是你们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些我们都知道。”
雀母王宫中,郭日和却巴守着一处石壁,只听石墙内清楚地传来了岳阳和次杰大迪乌的对话。却巴诡异道:“这个老头儿还真会说话,怕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吧?难道他还不想死,还想赖着多活几天?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只会增加他的痛苦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郭日却阴着脸,没有说话。却巴一看架势不对,也赶紧住口。
听完次杰的话,岳阳终告无语,郭日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大多数人好?这在岳阳听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沉默了好久,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道:“迪乌大人,我不和你讨论郭日了,他对也好,错也好,我们只是一群过客。但是现在,我的朋友中了郭日种下的蛊……”他警惕地看了张立一眼,见他还在熟睡,岳阳压低声音道:“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办救他。”
“哦?”次杰大迪乌道:“将他中蛊的情况说来听听。”
岳阳详细地将张立中蛊的过程讲了一遍。刚说到一半,次杰大迪乌已经迫不及待地接了下去,而且所说的情况和岳阳所见分毫不差。岳阳大喜,以为这次张立有救了,不料,次杰大迪乌最后感慨道:“没想到啊……竟然是桑嗯及哇,这可是已失传的蛊术,郭日这孩子,竟然找到了蛊虫,还学会了养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岳阳可没心思理会次杰大迪乌的感慨,催促道:“大迪乌,大迪乌,怎么样,这种蛊有解开的方吗?”
次杰大迪乌缓缓地摇头道:“桑嗯及哇,蛊噬心煞,忘乎己身,手生铁爪,其爪长利,仅余嗔忿,怀毒害想,以爪攫人,肉即坠落;或被斫刺磨捣,以为已死,然冷风吹之,皮肉还生,循复活起……这个和大青莲蛊不一样,且不说它已失传多年,我从未见过,在传说中,它就是不可解的蛊毒。”
岳阳急道:“你……你再想想,是不是记错了?怎么会没解开?一定有办的!那条虫又不是很大,弄死它不行吗?”
次杰大迪乌道:“你看到的那条蛊虫,本身不能对人产生多大的损伤,它其实只是一种肠胃寄生虫,擅长的是在人体内脏钻孔,然后依附在上面。真正的蛊,是那条虫身上那些孢子,它们沿着蛊虫打开的通道入血,一旦入血,就不可逆转了。”
岳阳一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那蟓蜒呢?强巴少爷的蛊不也是入血么?他的都可以治好啊!”
次杰大迪乌道:“一物克一物,蟓蜒只能清洗大青莲蛊,对桑嗯及哇的孢子没有效果。它们入血后,会很快聚集在我们眼睛后面的一个区域。据传说,中蛊者看到、听到、嗅到的都是一些孢子造成的假象,他仿佛生活在地狱之中,整个人违背常理,丧失自我,形同野兽。”
岳阳大声道:“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昨天我还和张立说过话,他整个人都很正常、很清醒啊!”
次杰大迪乌道:“是的,据记载,中蛊者在中蛊后,有一段时间与常人无异,那是因为,孢子尚在血中游走,还未找到适合的聚集地点,这个时间,在12个时辰至36个时辰不等。然后,中蛊者的意志就开始模糊,额头发热。你瞧,你这么大声地说话,你的朋友都没有醒来呢。”
岳阳不及站立,返身就向张立扑去,一触额头,竟然烫得他缩手。岳阳再次将颤抖的手放上张立的额头,滚烫的热度沿着他的手掌焚烧着他的心!
“不——”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0——相濡以沫
岳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摇晃着张立的身体道:“张立,快醒醒,别睡了。”
张立却发出呓语:“别管我……”被岳阳摇得狠了,他仿佛在梦中被什么东西惊吓住了一般,大吼了一声:“别过来!”
岳阳一惊,赶紧松手。张立又如打瞌睡般嘟哝了一句:“走……”
岳阳再按上张立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焦虑地问次杰大迪乌道:“他……他是怎么了?”
次杰大迪乌道:“中蛊者发热的过程将持续2~3天,也有记载超过5天的,实际上,这就是他在与体内的蛊毒做搏斗的一个过程,蛊毒开始影响他的思维,改变他体内的环境,以更加适合自己生存。现在他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开始不断产生幻觉,然后他将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直到最后完全入梦……”
“那会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迷失自我,完全成为孢子控制下的生物,只剩下作为生物的本能,进食、繁殖,而这也只是孢子为自身所需施展的手段。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只是个拥有躯壳的傀儡。据传说,那时中蛊者的皮肤表面会长出好像指甲一样的覆盖物,异常坚硬,就是书籍中所说的手生铁爪,动物被他轻轻一抓,就会皮开肉绽。”
“那……那……那他就不能战胜孢子,让自己意识恢复过来?”岳阳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可能。”次杰大迪乌冷冷地粉碎了岳阳的想,道:“要知道,那些孢子不仅仅是聚集在人的眼睛后面那个区域,改变人的感官,而且,它们也是以后面那部分为食物,一边蚕食,一边排放毒素,你说,仅仅凭意志,能战胜它们?再坚强的意志也会被消磨殆尽,最终只能被侵蚀。”
岳阳死死握住一把干草,咬牙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像是在问次杰,又像是在问自己,或是在问张立。
次杰大迪乌道:“我看过的书籍上只记载了中蛊者的症状,没有记载对应的解决办。桑嗯及哇,应该属于较为可怕的蛊毒了。”
“降温!”岳阳突然想起了发烧的病人,急忙道:“降低他额头的温度,会不会缓解他的症状?”
次杰大迪乌道:“不知道,你可以试一试,如果说是孢子为了造出更利于自己生存的环境才让人额头发烫的话,说不定有效。”
岳阳激动地站起来,嘴里念叨道:“降温,降温。”原地转了两圈,却突然发现,没有降温的东西啊!在这铺满干草的地牢里,连一滴水也找不到,更不可能奢望那些雀母的士兵来帮助自己。岳阳急得团团转,偏想不出什么好子来,气急之下,他抱着牢房的木桩,一头撞了上去,心中涌起无限的悔恨:“如果我早点想到郭日的阴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给我想啊,你平时不是很机敏的吗?你不是主意很多的吗?快想一个办出来啊,岳阳!”
岳阳连撞数下,头和木桩相碰,发出“邦邦邦”的声音,岳阳陡然停下,血迹!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滑腻一片,感觉有些微凉,他赶紧将手伸给次杰大迪乌看,问道:“你看,你看,这个可以吗?”
嗅到血腥,次杰大迪乌摇头道:“你的血流出来的时候是热的,冷了之后会凝固,它很黏稠,起不到降温的作用,而且……似乎那些孢子也很喜欢血液。”
岳阳心头凉了半截,突然又道:“那么,小便呢?”
次杰大迪乌仍道:“不行,人的小便中含有赤毒,说不定只会得到更糟糕的结果。”
岳阳的心,拔凉拔凉的……就在他失望至极的时候,猛然想起,除了血液和尿液,人不是还有一种体液吗……
卓木强巴这一觉睡至黄昏,醒来时得知村里已派人前往雀母,稍稍安心。吃过晚饭,又给玛吉说了说他们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他尽量拣简要的说,却还是让玛吉花容失色。
去雀母的人至少要明天才能回来,卓木强巴饭后又和吕竞男出去走了一转,登高望远。卓木强巴总觉得白日入睡时,有拥敏敏入怀的感觉,醒来后两手空空,心底失落至极。吕竞男看出他的担忧和不安,安慰他道:“敏敏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么软弱,再说,有亚拉师……”
卓木强巴道:“我知道,只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奇怪,当一个人天天守在你身边的时候,或许你不觉得有什么,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她的呼吸,她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你就会觉得丢失了什么,心里空荡荡的……”
吕竞男叹息道:“我知道,这就是,恋人的感觉。”
“嗯?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吕竞男幽怨地瞟了卓木强巴一眼。卓木强巴将视线投向远方,心里却在想:“不仅仅是这样的,上次敏敏的离开,还有这次,好像真的感到丢失了什么。敏敏啊,难道你真的偷走了我的心?”
见卓木强巴沉默不语,吕竞男也开始独自思索起来:“这次与莫金同来的不是柯夫,显然就是方新教授所说的那个叫索瑞斯的操兽师。他们敢两个人就来找帕巴拉,看起来十分冒险,但他们一定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在这种环境中,操兽师是个很恐怖的存在,我们要想好应对之策。这个索瑞斯的资料太少了,十三圆桌骑士的人都是这么神秘么?”
“哒”,一滴清水,滴落在张立额头,一根手指小心而均匀地将它散开,很快就被张立的体温蒸干。岳阳低垂着头,艰难地做着吞咽动作,但他并没有真的吞咽,只是将唾液聚集起来。他的嘴唇干涸得像龟裂的田地,他仍小心地保存着每一滴唾液,聚集、滴落、抹散,一整天了,从次杰大迪乌表示这种方或许可行之后,他就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早在一开始,次杰大迪乌就告诉过他:“小伙子,没用的,你能有多少唾沫吐?而且,你别以为唾沫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它同样要入脉循环,人丢失不起多少唾液,就像人不能失血过多一样。”
岳阳的回答很简单:“我活着,他活着!”
此后,他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说话会带走很多隐形的水分。
中午竟然有人送餐,这是岳阳没有想到的,他对着木桩外大喊:“水,我需要水!”却没有人理他,他很快明白过来,郭日并不是好心送餐,而是这里一直被监视着,郭日或许正在哪里看着,就像观看马戏团笼子里的动物表演,他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想通这点,岳阳就放弃了无谓的叫喊,眼下,尽量延长张立的意志是最重要的。中午送餐,晚上送餐,他吃得都极少,食物会形成残渣,而排泄那些残渣将带走大量的水分,但人在饥饿时,却能产生大量的唾液。岳阳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知识都运用上了,那一滴滴唾液,能为张立降低一点体温。
“哪怕一点点也好,哪怕一点点也好……”岳阳就是这样想的。
张立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除了呓语,还时不时做出激烈的动作,岳阳常被他一掌掴倒,或是一脚踹翻,他偶尔半清醒时,便会开口要水,“水……水……”岳阳想尽了一切办,为了能让张立在与孢子的斗争中坚持得更久一些。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在黑夜来临之际,岳阳格外痛苦,其实,用唾液为张立降温不到两小时,他的眼前就开始出现星星,每当进餐,或片刻休息之后,又会有所好转。不过晚餐之后,郭日似乎失去了这种观看的兴致,再没有送食物的人来,那困顿和极度的饥渴袭来,岳阳好几次都忍不住将唾液咽了下去,还是觉得喉咙里像有块炭在燃烧,嘴角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眼前更是群星缭绕,好几次差一点就撑不住栽倒在地。岳阳还在坚持,他知道,自己坚持得久一些,张立就能坚持得久一些,要是自己坚持不住,张立就完了。
“笨蛋,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全力救你吧?你该不会让我出糗吧,坚持过今晚,说不定,明天一早,强巴少爷他们就来救我们了……这里的大迪乌不懂你身上中的毒,但塔西师……塔西师肯定能解救你的。你救我有几次?不管几次了,反正我都还活着,我好容易救你一次,你不会不给面子吧?”岳阳想着想着,不觉笑了笑,鲜血从唇上迸裂而出,岳阳到底没能坚持到卓木强巴他们前来,在黎明到来之前,那些星星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二天一早,卓木强巴提出回到雀母去,他道:“我总是觉得很不安,我们已经分开了一天两夜的时间,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吕竞男道:“要是在路上错过了呢?”
卓木强巴问安吉姆迪乌道:“这里去雀母,只有那一条路吧?”
安吉姆道:“呃,是这样没错,只有那条路最安全,所有的雀母人都会走那条路。但是,如果他们遇到了什么意外,也有可能像你们这样,从森林正中直穿过来。”
卓木强巴道:“如果距离不远,我们的通信器能接收到;如果真的错过了,我们起码知道这里是安全的,我希望迪乌大人能转告他们,一定要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反过来,如果他们在雀母出了事,我们守在这里始终是得不到消息的。”
吕竞男道:“好吧,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雀母。”
塔西师道:“那么我留下来,好给你们传个话,顺便去看看阿米照顾的那些病人。”
商议妥当,卓木强巴和吕竞男向着雀母进发,路上,吕竞男道:“你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卓木强巴没有抬头,保持高速飞荡,凌空停顿时才道:“郭日。”
吕竞男道:“郭日?这件事,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卓木强巴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自从我们到雀母之后,每一件事,背后都有郭日的影子,然后,我们就一天也没有安宁过。这次与莫金的遭遇实在是太过偶然,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痕迹太明显,就像故意在指引我们向莫金靠近。”
吕竞男道:“但是,他已经被雀母王驱逐了,还能兴起什么大浪?”
卓木强巴手腕一翻,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别忘了,郭日一直是统领着雀母的军队的,他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掉。我总觉得,他的失踪,就像是一个圈套。”
吕竞男有些诧异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心道,他睡了一天一夜,思路似乎比平常更清晰了。
岳阳太累了,当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浑身剧痛,手臂和小腿都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分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他赶紧探查张立的身体,他惊喜地发现,张立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手了。他反复地触摸自己的额头和张立的额头,可是很快,他又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手和额头烫了,还是张立的体温降了。
岳阳探触张立的呼吸,把住张立的脉搏,倾听张立的心跳,他抓了一把干草,在手心里搓着,刺麻的感觉让他很快清醒过来,他半跪着,准备重复昨天做的事。可是这次,一阵艰涩的吞咽之后,从喉管深处到舌尖,只感到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楚,一点唾沫星子都没有。岳阳一动不动,就这么艰难地聚集着口腔中的水分,十分钟后,他感到张立似乎动了一动,岳阳低头看了看,是否自己的腿跪麻了……他换了个姿势……
半小时后,张立眼珠开始转动,手臂弹了一下。岳阳先是一喜,随即一惊,赶紧摸了摸张立的皮肤,张立的皮肤似乎没有变得粗糙、坚硬,指甲也没长长,岳阳这才大喜。
四十分钟后,张立睁开眼睛,眨了眨,看着岳阳的坐姿,开口道:“你在干什么?”
张立醒了!张立开口说话了!
巨大的惊喜袭来,岳阳竟然不知道是该高兴得掉眼泪,还是该痛苦得笑出声来,但他确实笑了,眼圈也湿了。他一把抓住张立的衣领,似乎打算将他拎起来,但最终却只是死死拽着那衣领,笑着骂道:“混蛋!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哎呀,口水!你的口水流到我嘴里来了!真恶心……呸……呸……”张立叫道:“让开,让我起来。”
岳阳松开手,激动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张立挣扎了两下,却没能起来,只是道:“我好像浑身无力的样子……”
岳阳忙道:“你躺着,别动,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一直在发烧,而且没有吃东西。”他左右望了望,突然道:“那个老迪乌,竟然敢骗我!”他向次杰大迪乌的牢房走去,喊道:“次杰大迪乌,次杰大迪乌!他醒了,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好了,没事了?”
次杰大迪乌没有岳阳那种年轻的精力,他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岳阳叫了老半天,他才迷迷糊糊恢复了一点意识。
雀母王宫中,郭日瞪着却巴道:“你的子怎么没有效啊?”
却巴干笑了两下,解释道:“呃,这种古,我用的时候,也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我估摸着,应该是孢子的毒对那个人不起作用,所以那个人的体内不能变成孢子喜欢的环境。”
郭日不厌烦道:“结果怎么样?”
却巴道:“由于那人不能与孢子共存,所以孢子蚕食他脑部时他就格外清醒、格外痛苦、格外恐惧,没多久,就死了……”
郭日道:“你是说,他会死?”
却巴肯定道:“活不过今天。”
郭日想了想,狠狠地一拂袖道:“真是便宜他了!”这时候,宫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1——被救出狱
第六十四章阴谋与爱情
“我无父无母,天地之间就只剩我一人,有什么舍不得的?师傅,请教我谋术,等我一统雅加、朗布,我一定率领大军,踏平这里,打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来。”
被救出狱
郭日没理会宫外的声音,又问道:“那个老家伙说了什么没有?”
却巴摇头,道:“他精神不行,似乎快挺不住了。”
郭日侧着脑袋想了想,道:“喂他点水,让他活着。”却巴正以为郭日打算放他师傅一马的时候,又听郭日询问道:“你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子,让他更痛苦一些?”
郭日说话的时候,就像在问怎么能把木头锯得更细一点,却巴却因为他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而感到汗毛倒立。却巴自认为也算视人命如草芥了,可是,要将自己的师傅或亲人看做木头一样,他只能承认自己做不到。他谨慎地看着郭日那圆圆的脑袋,实在想不出这个圆脑袋里住着怎样的恶魔,难道郭日已经完全合弃了作为人的情感?
这时,外面的喧哗声更大了,郭日怒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士兵进来报告道:“有一群叛兵在袭杀我们的人。”
“叛兵?有多少人?”郭日眯缝起眼睛。虽然进行了大清洗,但还是有部分忠于原雀母王的势力暗藏起来。
那名士兵一头冷汗道:“呃……到处都是,他们只暗杀我们巡逻队的队长,好多小队都乱了,目前各队由副队长在协调指挥。”
郭日好像想到了什么,细问道:“你们看清楚了?那些队长究竟是被杀了,还是只被人击晕了?”
士兵道:“是被杀了,所以各小队才会这么乱。”
郭日沉吟道:“难道是那个老东西暗中藏起来的力量,想反将我一军?还是说,他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完成交接,想再考验考验我?”
那名士兵道:“那些叛军好像对我们的巡游路线非常清楚,而且首轮都是弓箭袭击。”
郭日再无怀疑,笑而起身道:“看来是我们自己人有问题,老家伙,藏得挺深。跟我来,我要亲自布防。”
郭日离开后不久,地牢内,岳阳还在耐心地向次杰大迪乌阐述张立的情况,他反复向次杰大迪乌询问,张立是不是就没事儿了,结果说了半天,次杰大迪乌只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不可能!”
岳阳气急败坏,骂道:“这个老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了,你不是说他再不会醒过来吗?他怎么又醒了?你看书,那书上有时候也尽瞎扯嘛!”
忽然,他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移至牢门处往外张望,只见一个轻盈的身影翻身入牢,是敏敏,岳阳连忙轻呼:“敏敏,我们在这里……”
敏敏见到岳阳,大喜道:“太好了,你们果然在这里,我还怕他们把你们关去别处呢。”
岳阳向后看了看,问道:“强巴少爷他们呢?”
敏敏道:“他们在共日拉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时间不多,我要赶快把你们弄出来才行。”说着,敏敏从行囊里取出塑胶炸药,嚼烂搓成条,小心地绕在锁门的铁链上。
岳阳自言道:“强巴少爷他们去了共日拉,跑这么远,难怪……”
敏敏一面安炸药,一面看了地上一眼,张立挥手跟她打了个招呼,敏敏道:“张立怎么了?”
岳阳咬牙道:“该死的郭日……张立昏睡了两天,不过现在似乎好一些了,塔西师来了么?”
敏敏道:“塔西师他们都在共日拉,就我、亚拉师和巴桑大哥三人,退后……”
原来,自张立和岳阳到雀母被捉后,敏敏等人也回到了雀母,由于走了远路,他们比张立、岳阳后至,但和傻乎乎的张立、岳阳不同,巴桑老远就闻到一股极大的血腥气息。嘱咐敏敏在安全区域等待之后,师只身前往探明了情况,得知雀母有变,同时,他们估计着有自己的同伴已落入郭日手中。亚拉师试过几次前往地牢,却因雀母巡防太过严密,实在无做到不惊动任何人而抵达牢房,巴桑也跟着去了一次,险些被发现。
敏敏担忧卓木强巴,急着想去地牢看看,三人商议好对策,由师去探明雀母的巡防队伍路线,到时候师和巴桑两人同时动手,造成雀母内有士兵企图推翻这次军变的假象,希望打乱他们的布防,然后由敏敏悄悄潜入,探明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就将人救走,如果没找到人,那么回头再议。原本师计划只是将人打晕就行,但巴桑坚决不同意,说不杀人根本无引起混乱。亚拉师看得出巴桑眼中的怒火,在无压制他的情况下,也只能由他去了。
郭日对行军布防确实很有一套,亚拉师暗中观察了一天,回头想了一夜,利用了一些现代的仪器,才找到一个突破口,想出一个一举打乱整个布防的策略。也就在这时,共日拉来的索朗到了,被巴桑抓个正着,由此他们才得知卓木强巴等人的情况,这样一来,被抓的只可能是。张立、岳阳两人了。他们商议妥当,决定及早动手,迟一分,他们的同伴就多一分危险。
听完敏敏的讲述,岳阳才知道现在不是早上,已近晌午。听到卓木强巴他们安全的消息,岳阳也放下心来。
“噼咝”火花之后,铁链断做两节,那条花斑蜈蚣从锁眼爬出来,在地上游走,被敏敏鼓起胆子,一脚踩做泥浆。开了房门,敏敏去搀扶张立道:“能走吗?”
岳阳道:“我来背他。”一蹲下,眼角瞥见旁边的次杰大迪乌,岳阳想着他对郭日的辩护,却总也狠不下心来,对敏敏道:“救他不?”
“谁?”敏敏这才知道,旁边幽暗处还有一个人。岳阳道:“他是次杰大迪乌,被郭日捉住了。”
次杰大迪乌道:“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快走,迟了来不及。”
这时,又是一道灰色身影闪人地牢,像一阵风一样来到他们身边,岳阳和敏敏都毫不吃惊,因为这道风,令他们感到熟悉,感到安心。
“亚拉师。”岳阳一见到师,就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亚拉师穿着雀母士兵的装束,道:“还不走!他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计谋。”
敏敏道:“次杰大迪乌还在里面。”
亚拉师看敏敏在捏塑胶炸药,“太慢了!”他轻轻拨开敏敏,拿出他们唯一还剩下的一支战术手枪,对着铁链“当当当”三枪,跟着一脚踹断铁链,冲进牢房,一看次杰大迪乌的身体,二话没说,拔刀割断了穿过他脚踝的铁丝,一掌击晕次杰大迪乌,飞快地在次杰大迪乌肩部、手部按了几按,跟着一提,将次杰大迪乌从两个铁钩子上提了出来,接着一把将自己衣服撕裂,手腕一绕一缠,用衣料将次杰大迪乌的伤口堵上,裹了两圈,反手一抡,将大迪乌背在了背后。
亚拉师做完这一切时,岳阳也才刚刚将张立背在背上。敏敏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亚拉师当先冲了出去,留下一句“跟我来”,然后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地牢出口。岳阳和敏敏对望一眼,也赶紧跟了出去。
郭日换防后,手下的士兵找了两圈,却连叛军的影子都没看到。却巴按捺不住道:“不是说到处都是人吗?人呢?”
郭日手下的士兵哭丧着脸道:“刚才确实到处都是敌人,很多队长都中箭受伤了。”
郭日不慌不忙地完成最后一道调防,才缓缓道:“不用找了,根本没有那么多敌人。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他们利用弓箭的远射程,造成到处都有人的假象,其实他们的活动范围,仅在百步之内。”
却巴道:“百步之内,也无做到同时射杀那么多队长啊!”
郭日道:“有人能做到,他们至多两三人,就足够了。”
却巴愕然道:“两三人,那就不是叛军,是——”
郭日微微一笑,道:“没错,我们等了两天的客人,终于到了。走吧,该回去了。其实,他们为我们找出了巡防上的漏洞,我们还该感谢他们,不是吗?”
却巴压低声音道:“现在就回去,会不会早了一点?”
郭日道:“早?不早了,我给他们留足了时间,如果这样还不能把人救走,他们也就不值得我动脑筋了。”
路上有士兵送来纸卷儿,回到宫中,郭日打开看了看,又有士兵来报,地牢狱卒被打晕,从脚印看有两个人闯入,救走了牢中三人。
郭日又展开纸卷儿,饶有兴致道:“两个人,那就是说,他们全都没事儿。”
却巴在后面偷瞥一眼,道:“在共日拉村有三人,我们抓了两个,两个来救,还少一个人啊?”
郭日不悦道:“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救人的是两个,起码还要留一个在他们救人的时候继续扰乱我们的视线。我想,他们会让危机意识最敏感的人留下来,就是那长胡子的。我第一眼见他时,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那是从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意志,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数那家伙最懂得杀人。他们回到共日拉,还需要一天时间。
却巴不解道:“你怎么断定他们会回共日拉?”
郭日道:“今天这些人发起突然袭击,显然了解我布置的巡防路线,不是从内部泄露出去的话,只能是他们自身观察的结果。要看出我们布防的缺陷,起码要一整天观察时间,也就是说今天来的人,早就在雀母附近。我甚至敢说,他们当初约定碰头的地点,一定是雀母,只是他们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晚。”
却巴道:“这和共日拉有什么关系?”
郭日一拉帷幔,一幅地形雕刻图横列在前,朗布、雅加界限分明,山川河岳无不精细,惟妙惟肖。郭日剑指山河道:“他们为什么会回来得比预期晚?他们为什么要今天才行动,而不是昨天?你看,这是他们相遇的地方,这片鲁莫人聚居地覆盖了环生命之湖一带,向西延伸至错日,南抵绝壁边缘,北达山根,他们失败后,最近的庇护所就是雀母;如果不在雀母,错日已毁,江修有高山,东玛则被峡谷大江阻断,他们唯一的逃亡方向,也就只有共日拉了。所以,他们选择今天行动,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从共日拉到这里,正好需要一天时间;其二,他们有部分人在雀母附近,有部分人逃至共日拉。留在雀母附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同伙被我们抓住了,他们必须计划周详,故而迟迟不敢动手,直到共日拉的同伙给他们传信,他们确定被我们抓住的人不可能太多,才选择的动手。然后,自然是约定在共日拉碰头,哼,这种可能性很大。”
却巴道:“为什么第二种可能性很大?”
郭日道:“人,不是机械,我才不信他们的精神比钢铁还硬。”
却巴讨好道:“雀母王真是算无遗策。”
郭日道:“这一切,早在让他们与那金发男子碰面前,我就已经考虑到了。如果现在才去想,已经晚了,看事情要看远一点。”
却巴一听金发男子,顿时又担忧起来,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回来找我们麻烦?不过卓木强巴他们全部活着,那金发男子难道被消灭了?”
郭日责备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雅加大迪乌的!既然卓木强巴他们全活着,那么另一伙人肯定也没事,虽然和我预计有些出入,不过也令卓木强巴他们元气大伤昵。至于回来找麻烦,你别忘了他们的目的地,是第三层的帕巴拉神庙,我们替他们拖住了卓木强巴,他们该感谢我。哼,第三层,戈巴族禁地,帕巴拉神庙,他们在自寻死路啊。”
却巴试探道:“对了,我曾经听说,您在与我们雅加缔结停战协议前,曾孤身去过第三……”话未说完,就被郭日狠瞪一眼,吓得他不敢再问。
郭日好似没听到这句询问一般,自顾自道:“好了,最后一个障碍也将被铲除了,就让我们看看,他是否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雀母崖下,亚拉师和岳阳与巴桑会合,师向岳阳介绍道:“这是共日拉的索朗,跟着他走,强巴少爷他们在共日拉等我们。”
岳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道:“奇怪,雀母上面,好安静啊。”
亚拉师道:“不管那么多,先与强巴拉他们会合了再说。”
敏敏探探张立的额头,询问道:“张立,感觉好点没有?”
张立呢喃道:“嗯,我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感觉好困,啊……“他打着哈欠道:“好想多睡会儿。”他精神极度委靡,就连曾经与他打过一架的索朗站在他面前,也没心思去注意。
“别睡,张立。”岳阳用干哑的嗓音道:“千万别睡!”次杰大迪乌的话总萦绕在他耳边,而且,他感到,背上的张立,变得好轻……
卓木强巴和吕竞男一刻不停地来到半崖遗迹附近,途中偶有小股鲁莫人骚扰都被他们避了开去,不过荡飞索时,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稍不注意就会在空中碰撞。卓木强巴思绪杂乱,到半崖遗迹时,吕竞男见卓木强巴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了,便建议休息一下,卓木强巴同意了。
在爬陡坡的时候,吕竞男见卓木强巴呼吸厚重,便问道:“你的呼吸怎么这么重?你那里还是没有感觉吗?”
卓木强巴知道吕竞男问的是海底轮,摇摇头,把塔西师的话转告给了吕竞男。吕竞男遗憾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这样到了岩窟中。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吕竞男喝问道:“谁?”
有惶恐的声音从内传来:“路……路过的……”
卓木强巴一听,这声音好耳熟,和吕竞男一同转入拐角,两人同时一惊。“雀母王!”两人同时叫道。
蜷缩在暗处的老者虽然用了旧衣碎布做掩饰,卓木强巴和吕竞男还是一眼把他认了出来,何况他旁边还坐着眼睛缠着绷带的拉姆公主。
嘎玛基白登一见卓木强巴,竟是老泪纵横,悲伤道:“啊,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太好了。”
卓木强巴快步上前,把住这位快要昏厥过去的老者,询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雀母发生了什么事?”吕竞男则握住了拉姆公主的手,轻轻地安抚她。
白登道:“我已经不是雀母王了,如今朗布国的王,是郭日念青。”
卓木强巴如遭雷击,手上不由发力,大声道:“你说什么?”
白登哭丧着脸道:“郭日念青趁着执掌雀母军权的这几年,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军中的将领都被替换成了他的人。我的亲卫队里也有他的人,真正忠于我的只有几名士兵,只有几名啊!他那天故意逃走……”
后面的话卓木强巴没有听清,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如今朗布国的王,是郭日念青”这句话,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忧虑。敏敏他们一直没来共日拉,是不是回雀母了?当初就是约定好的在雀母碰头,自己这行人又揭露了郭日的阴谋,郭日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敏敏现在怎么样了?张立、岳阳他们呢?亚拉师和巴桑呢?怎么办?该怎么办?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2——张立托母
听到雀母王的诉说,吕竞男也是一惊,她问道:“郭日在你身边大肆调防,安插亲信,你就没有怀疑过?”
雀母王悲哀道:“这几年,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我这个女儿身上,心里想着,王位迟早是郭日的,也就没怎么注意。”
吕竟男这才想到,郭日设计弄瞎公主的眼睛,并不仅仅是不愿意娶公主这么简单,这个人用计非常深远,他完全掌握了人性的弱点。
吕竞男看了看一身破烂的雀母王,又看了看楚楚可怜的拉姆公主,真可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不絷冷悯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雀母王苦笑一声,道:“逃吧,逃得远远的,找个没人知道的小山村,过段平静的生活。只希望郭日不会太着紧我们,放过我们父女这两条性命。”
吕竞男道:“难道雀母的百姓不会跟随你起来反抗郭日?”
雀母王深深埋头,道:“本王深居简出,能见到本王的百姓寥寥无几,最近一次也在十几年前,他们大多是德高望重的老者,或多数已作古,而且这十余年,本王变化也大。你们也知道,我们雀母的村落大多自给自足,十余年没有往来是很平常的事,如今可以说,除了雀母百姓,再无认识本王之人,最可惜的是,这次仓促逃离,连一件可以证明本王身份的信物也没有。而这些年郭日东奔西走,认识并拥戴他的老百姓倒是大有人在,只要他牢牢控制着雀母的局势,谁会来反对他?”
这时,卓木强巴已经焦躁不安地站了起来,对吕竞男道:“走吧,我们走!”他实在不敢想象,敏敏他们落人郭日的手中,会怎么样。
吕竞男最后看了一眼那对被郭日从王坛上赶下来的父女,只是如今他们自己也在郭日的阴谋漩涡中挣扎,实在无力帮助这父女二人,只能在心中为他们祈祷。
“走了!”卓木强巴在遗迹洞口催促,他对雀母王没有什么好感。可以说一切都是这个昏庸的老国王咎由自取,是他亲手培植了郭日的力量,如今郭日用这股力量来推翻他,并进一步威胁到他们这些无辜的路人……他忽又想起敏敏,心里乱作一团。
在遗迹上根本没得到休息,吕竞男看着在前方飞得方寸大乱的卓木强巴,她连续几个纵跃,飞索荡在卓木强巴身前,安慰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雀母发生了这么大变故,他们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特别是巴桑,对于这种血腥的战乱,他极为敏感。”
卓木强巴大声质疑道:“那他们为什么没到共日拉来?还留在那里干什么?”
吕竞男耐心地解释道:“那里是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他们察觉了危险,得留下来警告我们;另一种可能是,我们队伍中有人不幸被抓,他们得留下来想救人。”
“那你还说没有事!”
便在此时,两人同时察觉前方有人,刚刚上树隐蔽,就听到岳阳的声音在说:“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只见亚拉师、巴桑、岳阳、敏敏等人鱼贯而出,卓木强巴欣喜交集,大叫着跃了下去。
“岳阳!”“张立!”
第一眼见到敏敏没事后,卓木强巴就放下心来,马上将注意力集中到伏在巴桑背上的张立身上。岳阳等人见到强巴少爷和教官从天而降,也是欣喜不已,但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卓木强巴还未落地,就听岳阳问道:“强巴少爷,塔西师呢?”
卓木强巴一个翻身落地,站起道:“还在村里。张立怎么了?”
岳阳催促道:“快快,边走边告诉你。”一瘸一拐地跟着大家。
吕竞男则直接将手把住了张立的脉门,亚拉师摇头道:“是古代不知名的蛊术,只有看塔西师有没有办了。”
岳阳等人逃出雀母后没多久,岳神不济,加上腿伤未愈,巴桑见他行动迟缓,一言不发地将张立夺了过来,背在自己背上。刚开始,张立神志还清醒,逃亡罅隙还不忘和岳阳说两句俏皮话,斗斗嘴,可是没过多久,他又进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亚拉师看过张立的症相,听了岳阳的描述,也是束手无策,至于塔西师对此有无良策,亚拉师也吃不准。但尽快见到塔西师,也许是张立唯一的希望了。
长途奔跑之后,纵使巴桑的体力,也已经气喘如牛。卓木强巴跟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巴桑的肩,巴桑将身体一拧,整个后背往右一甩,卓木强巴一手扛过张立,一耸肩,一撒手,再钳紧,就让张立攀附在了自己背上。
共日拉村,得到消息的塔西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师在张立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由卓木强巴陪护。原本岳阳打算做塔西师的助手,但塔西师仅看了他一眼,就断定他体力不足。
在房间内,卓木强巴要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师需要时挪动一下椅子。其余时间,塔西师希望他不要发出声响,不要走动,不要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最好就站在师身后,在需要时能在第一时间把椅子挪动到师需要的位置。
在卓木强巴看来,塔西师好像没做什么具体的事,就是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可不多时,就见师额头的汗涔涔而下,于是,替师擦汗也成了卓木强巴的工作。卓木强巴见张立平静地躺在那里,好似熟睡一般,可塔西师双眼圆睁,眉头紧锁,牙根紧咬,就像一个战地指挥在观察两军对垒,正值激烈处,大气都不敢出。
又过了一段时间,卓木强巴终于明白为什么塔西师说岳阳体力不足了,就这样直直地站立着不动,不说不笑,竟然会是如此费力的一件事。刚开始还不觉有什么,时间一长,两腿自膝往下,最后到脚跟处,隐隐发麻,更难受的是,整个身体就像即将停止旋转的陀螺,上半身无与下半身保持一条直线,稍有松懈,就想往左右靠去。仅是这些还不足以令卓木强巴吃不消,真正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塔西师要求他像一台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机器,他一个手势就得让卓木强巴以最快的反应挪移那张椅子,卓木强巴必须保持高度的精神集中等待塔西师的手势。可是塔西师迟迟不发出手势,卓木强巴就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塔西师,那种感觉,就好比在进行一场纯精神上的对抗,神经、肌肉,都处于绷紧状态。看着塔西师那不动如山的坐姿,卓木强巴渐渐明白,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对人而言也是有极限的,要想突破这种极限,就必须进行专门的训练——密修!
卓木强巴估计过了两餐的时间,就在他感到自己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却见塔西师身体一晃,竟似要跌下椅子,卓木强巴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师的身子,同时自己也差点跌倒。塔西师用手指在自己额头点了几下,道:“我们出去吧。”声音竟似苍老了许多。
卓木强巴无想象,这个在地下海可以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密修高人,竟然会因为盯着一个人看了几个小时就产生眩晕,他忙问道:“张立他……怎么样?”
塔西师回答是:“太可怕了。”
当卓木强巴背着塔西师摇摇晃晃走出房间时,岳阳、敏敏等人马上围拢过来。亚拉师接过塔西师,敏敏拿着碗对卓木强巴道:“吃点东西吧。”岳阳在追问:“师,张立他怎么样?他现在怎么样了?”安吉姆迪乌和一大群村民也在外面,人声鼎沸。吕竞男在维持秩序:“大家安静些,退开一些。”
卓木强巴轻轻拿开碗,正准备表示自己现在只想休息一下,突然感到周围的人鸦雀无声,他也不禁止住了声音,扭头望去。只见塔西师紧盯着岳阳看,神情十分严肃,跟着目光扫过,又很诧异地看着吕竞男,随后塔西师的目光从亚拉师、巴桑、敏敏、安吉姆、阿米、村民等人身上一一巡视而过,正是他那种凌厉、愠怒,又带着些可怕的眼神,让所有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塔西师仔细地看过卓木强巴约一分钟,最后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掌,好像掌中另有乾坤一般,又细细地看了好久,随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岳阳紧张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师!”
塔西师淡淡道:“你中蛊了,竞男也是,亚拉也是,安吉姆也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中蛊了。”塔西师的一句话,令全场震惊。
“怎……怎么回事?难道这种蛊毒,还传染?”岳阳吃吃地问道。
塔西师也在心中计算,暗道:“不对,张立的蛊毒似乎没有传染性,是从别的地方感染的,这蛊下在水中?不,据记载,这种蛊毒很难通过水途径传播,而且每个人中的蛊都不尽相同,是从哪里被感染上的呢?强巴拉的隐相症比我重,我是被他传染的,他是去接应岳阳他们时被感染的;这些人里面,岳阳的症状最重,但他似乎又不是直接携带者,难道是……”塔西师强提精神,道:“带我去看看次杰大迪乌。”
看过次杰大迪乌后,塔西师颓然道:“果然是这样……”
亚拉师轻轻问道:“怎么回事?”
塔西师道:“次杰大迪乌显然在自己身上做过许多蛊术实验,就像经常吃毒虫的动物一样,他体内的毒素相互中和,达到一个平衡值,平时看不出异常。但是最后这次郭日对他的拷问,似乎是为了延长他的性命,让他保持清醒,使用了别的蛊术,加上他生命垂危,体内各种环境的平衡都被破坏了。如今,他体内种下的各种蛊术开始反噬,他变成了一个大的传播源,凡是靠近他的人,或多或少都被传染了一些蛊术,然后携带者之间相互传播,造成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感染了。”
亚拉师又问:“他还有救吗?”
塔西师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向终结,如今他的身体是各种蛊毒相互侵占的战场,我无力回天。”
“那村里的人怎么办?”
“我尽力而为,我看他们蛊相并不明显,有轻有重,似乎还没有致命的蛊毒。”
“张立呢?”
“……”
“张立……还能救回来吗?”
“……”
“嗯??”
“我没见过这种蛊毒,书籍上也没记载过这种蛊毒。”塔西师实话实说道:“他体内的经脉仿佛被改造过一般,如今完全是各走各的,体温也异于常人,显然那是作用于大脑的蛊术,最复杂的那种。”
亚拉师道:“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手术?像对拉姆公主那样。”
“不一样,”塔西师摇头道:“对拉姆公主,只需要用手术去除压迫视神经的虫囊,那只是浅表开颅术;而张立的情况,明显是大脑的核心部位受损,深度开颅术、脑组织修复术,如今就算世界顶级医院也未必能开展。如今讨论这些也无用,我只能救助那些能救助的人。”
亚拉师默默低下头去,沉声道:“那张立,就只能被放弃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塔西师才道:“我试着用金针,将他的经脉固定起来,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唉……”亚拉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才背着塔西师,沉重地迈出房间。
一出门,又被众人围问,塔西师向大家说了他的发现,并表示将尽力医治众人后,大家才稍感心安。在他们看来,朗布的大迪乌种下的蛊,由雅加的大迪乌来解,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早些时候塔西师对玛吉的病人的医疗手段,也通过安吉姆迪乌告诉了大家,大家对塔西师信心很足。
当天晚些时候,次杰大迪乌停止了呼吸。塔西师让人在次杰大迪乌安息的屋子周围挖一道环形沟,将整个石屋和大迪乌一起火化了。
第二日,雀母王宫,郭日念青对却巴道:“他还没有死。”
却巴皱眉道:“不应该呀,难道他们真有办将人救活过来?”
“不。”郭日自信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道:“戈巴大迪乌用了金针,那应该是一种很独特的术,他将血脉截留,使整个人体内各种反应的速度降低了,以此来延长张立的生存时间!”
“他真的很厉害。”却巴心有佘陲地说道。
“那也未必,就算用了金针,我看那张立也是迟早的事。暂时给他们几天喘息时间,先看看那个外来的迪乌有些什么手段,说不定他只是一个嘴上能说,动手却不行的空架子呢!”说着,郭日又将目光投向地图。接下来他会很忙,要进行持续的大清洗以确保自己的地位,还要针对雅加制订一系列的计划,不过很快,用不了多长时间,等他腾出手桌,就是卓木强巴等人的末日了。
“你等着我,就快实现了,就快实现了!”郭日念青默默地想着,嘴角露出微笑。
岳阳注意到,此后几天,玛吉反不像敏敏那样眼泪簌簌直落,她没有哭,只是陪护在张立身边,带着母亲般慈爱的目光,像在端详熟睡的孩子。自打塔西师用金针为张立定脉之后,玛吉就守护在张立身边,为他祈福,等待奇迹的出现。
这些天,最累的就是塔西师了,虽然安吉姆迪乌也能帮他一些忙,但收效不大,其余人就更是连帮忙都谈不上了,塔西师试药、试针、试治疗,所有的事都必须亲力亲为。次杰大迪乌身上传播的蛊毒,种类繁多,又有交叉混合的,每一种都令塔西师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才能想到解除之,短短几天下来,塔西师的头发就由全黑变成了花白,又由花白变成了银白,整张脸也更显苍老。
张立呢,这些天倒还安静,偶有狂躁的症相,却被金针所制,动弹不得。每当看到他肌肉痉挛、牙关咬紧时,玛吉就会轻轻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喃喃细语。
岳阳常常在一旁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知道,张立一定十分痛苦,虫噬啮的痛苦,这时候,他总会感到自己竟然如此无能为力!
郭日的蛊毒到底还是起作用了,张立的身体表皮渐渐变成褐色,摸上去有一层硬邦邦的东西,并在逐渐角质化。翻开他的眼睑就会发现,他的自眼仁上,一根根血丝像动物的触角,正向着虹膜集中,而虹膜周围有大片的血斑,使他眼珠子看起来就像红宝石一样。有时张立会流出淡红色的眼泪来,塔西师说那是颅内压改变的结果,造成他的眼底出血。
尽管塔西师做了最后的努力,张立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在变化着。他们没有维持生命的系统,张立每天只能饮用极少的清水,那铁打的身体,正随着时间慢慢萎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下去,张立的生命耗竭只是迟早的事,可他们偏偏想不出任何办,塔西师能解救共日拉村所有的人,就是救不了张立……
一同寻找帕巴拉的一群队员,他们只能每天看着张立消瘦、痛苦、挣扎,这一缓慢的过程,同样也煎熬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巴桑愈发沉默寡言,敏敏时时垂泪,无奈和悲伤刻在亚拉师的脸上,而吕竞男虽然面色不动如冰霜,眼里也时常流露出一种痛心。
终于,当塔西师发现张立的唾液开始增多,并粘连成丝状时,他告诉大家,张立的唾液里开始分泌孢子,不小心被咬伤会被传染。
巴桑认为不该这样继续下去了,他向卓木强巴提出为张立安乐死,在他看来,与其让张立这样除了痛苦再没有别的感觉地活着,或许,死亡对他才是一种解脱。
但是岳阳坚决不同意,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和理由,只对卓木强巴说了一句话:“强巴少爷,不要放弃张立啊……”
这句话,深深刺在卓木强巴的心坎上,他闭上眼睛,就看到了20年前,那青青的山谷,那银铃般的笑声,“哥哥……哥哥……”妹妹没有说出口的话,分明就是“哥哥,不要丢下我啊……”那灰色的身影,狼王奋力的一扑……汽车的烟尘……群狼的嚎叫……
“我卓木强巴,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的……”
“强巴少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动手的人,是你……”
“记住,家人,就是指,没有任何人会被放弃,没有任何人会被忘记……”
“如果有一天,那人换做是我呢,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你会怎么做……”
卓木强巴痛苦地闭上眼睛。和张立在回到高原的第一天相识,在冰洞断桥上相知,那不服气的表情,那惊讶、好奇的表情,那有些惧怕、有些担忧的表情,那开玩笑的表情……一幕幕清清晰晰。
卓木强巴向塔西师询问,张立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怪物。塔西师却否定了这种可能,他说张立的身体很虚弱,没有营养供给,就没有能量来源,就算完全沦为孢子的傀儡,也不可能暴起伤人。塔西师遗憾地告诉卓木强巴,这就是孢子的生存方式,它们和病毒很像,寄生于宿主,占用宿主,将宿主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分营养都当做自己的食物,将宿主的身体当做自己的战场,一寸一寸地侵占,当它们大获全胜的时候,也就将与宿主一起迎接死亡。
卓木强巴看着张立那清瘦的脸,又看着那变得粗糙的皮肤,要他面对如此熟悉的面孔拔出刀来,他做不到……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张更为清瘦的脸,一双无瑕得令人心颤的眼睛注视着。
又过了三天,在一个临近黄昏的下午,毫无征兆地,张立突然醒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能保持着清醒,没有丧失自我。突然降临的奇迹,让岳阳怔住了,完全忘了去通知大家,他就和阿米一样,怔怔地看着张立,唯恐一转过身去,张立又会睡着了。
张立看了看左手边的岳阳,又看了看右手边的阿米,微微笑了,他的声音十分微弱:“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亲密的爱人,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们,真好……”
“你好些了吗?你饿吗?你感觉怎么样?你疼吗?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一大堆问题堆积在岳阳心底,话临嘴边他却嗫嚅着,怎么都开不了口。张立醒了,张立睁开眼睛了,张立说话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张立手指动了动。阿米温馨地半蹲着,如同她日复一日所做的那样,捧起张立的手,贴在自己脸旁。张立继续用微弱的声音说着:“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在梦里我回到老家了,青石板,青砖瓦房,那绵绵的雨一直下个不停。我梦见我躺在那辆竹编的小摇车里,阿妈一手推着小摇车,一手握着我的手,伢崽伢崽地叫着,她跟我说了好多话,但是我听不到她说什么……”
莫名剧烈的酸痛陡然袭上岳阳的心头,他突然哽咽了,吃力道:“别说了。”
张立恍若不闻,那飘忽的断续的声音依旧传来:“我梦见阿妈老了呢,眼角的皱纹多了,背也弯了,头发也白了;我梦见我打电话回去说,我退伍了,要转业回家了,我阿妈可高兴坏了……她要到车站来接我。你没去过我们老家,那时候隔火车站好几十里路,要翻两道山梁,要过三条小溪,阿妈天不亮就起床了,穿上小布鞋,举着煤油灯,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山里走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啊,天上也只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我仿佛就在阿妈身后,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那橘黄色的灯光,很清晰的照亮了她的脸……”
岳阳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恳求道:“你,别再说了!”
张立的双眼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什么,喃喃道:“从小到大,我自问没有亏欠过什么人,除了我阿妈。我这一辈子,都是在欠她的,从出世那天起,就让她感到痛苦,小时候又多病,没能让她睡一个安稳觉,读书又不努力,在学校打架、逃学,我小时候,就没做过什么让阿妈值得骄傲的事情……直到我参军了,阿妈替我纳的鞋底,一针一针,缝得好密实……”
岳阳猛地一把抓住张立那硬得像枯柴一般的手臂,发狠道:“求求你,别再说了!”
张立缓缓转过头来,用那深陷的、拥有宝石般的眼镜,深深地望着岳阳,叹息道:“我想,我是看不到帕巴拉神庙了,如果你们找到了,如果能出去,你……”
岳阳一面掉眼泪,一面咬着牙道:“你在瞎说什么啊?你没事儿……只是……只是调养几天就好了,我们都在等着你,等你好了,我们好一起上路!”
张立表情痛苦地笑了笑,道:“你又不是演技派的,做做推理还行,撒谎实在是太不成了,哪有哭着告诉人家好消息的。”岳阳还待说什么,张立却道:“行了,我都想起来了,是郭日给我下的蛊,那条恶心的虫子就在我肚子里,好像,我会变成怪物吧?”
“不会,”岳阳绷紧脸部肌肉,笑道:“你看,你现在不都好好的吗,你怎么会变成怪物?”
张立微微闭眼,道:“其实,我一直都能感觉到,那些家伙,它们在我脑子里,你无体会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脑子里装了一窝蟑螂,它四处乱窜,我甚至能听到它们吃得‘刷刷刷’直响,我也想勇敢一些的,但是,真的,很痛啊!”
“不会有事的!”岳阳保持着那种僵硬的笑容,克制住自己的眼泪,道:“塔西师已经想到办了,告诉你吧,他治好了共日拉村所有人的蛊毒……”
张立那红色的深邃的瞳孔仿佛穿透了岳阳,凝视着远方,声音里带着疲倦与失落,轻轻道:“看来我,只能带着遗憾……”话未说完,岳阳抓着他的手臂猛地一紧,截断他的话道:“你听我说……”
张立的视线仿佛一下又收了回来,注视着岳阳。岳阳正视着他,两人面对面地凝望,岳阳一字一句道:“你阿妈,就是我阿妈!”
血红色的眼泪浸红了张立的面颊,他反过手来,与岳阳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岳阳将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他也将右手从阿米手中抽出,艰难地放在了岳阳的手背上:“兄弟,我的好兄弟!”
两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再没说一句话,四行泪顺着面颊,缓缓滑落。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3——塔西师的宿命
雀母王宫中。
“他真的不行,你是正确的,他只是嘴上厉害,真正做起来,就像刚刚学怎么下蛊的小孩。哼,次杰临死前的蛊毒反噬就让他焦头烂额了,那种程度的传播,我不用半天就可以完全解除,他用了好几天都没有解决不说,还想得头发都全白了。这种水平,也配当大迪乌!”却巴唾沫横飞地说着:“早知道他下蛊和解蛊水准这么差,我动动小指头就摁死他。让我去吧,雀母王!”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却巴,郭日撇撇嘴。这些天,却巴已经跃跃欲试地请战好几次了,看来他是非常想报在雅加输给塔西师的仇。“闭嘴!”郭日喝骂道:“大迪乌在临死前自身的蛊毒将反噬,并且能传播开去,你怎么从没提起过?竟然将我共日拉村的所有村民都感染了,我还没治你的罪呢!”
却巴惶急道:“我……我也只是听我师傅说起过,但我师傅死的时候没有被反噬啊,而且,我想朗布的蛊毒和我们雅加的蛊毒,不是多少有点不同嘛。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将次杰大迪乌一起劫走啊,原本只是打算用张立来试试那个断腿的不是吗?”见郭日面色稍霁,却巴又道:“现在那个断腿的心力交瘁,正是精神最薄弱的时候,我听说他想解蛊之,还曾两天两夜未合眼,只有这个时候对他下蛊他才没有防备,虽说他解蛊下蛊不行,可是平时,真的很难近他身啊。”
“再等等一”郭日干脆道:“我说过,不一定要用蛊毒对付他,我只是想看看他对蛊毒究竟了解多少,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现在看来,他的破坏力也不是很大。”
“可是……”却巴被郭日瞪得住了口,但他眼里复仇的火焰却在熊熊燃烧。
看着愤愤不平离去的却巴,郭日唤过一名亲卫道:“看着他点。”
那日张立突然醒来,与岳阳轻谈几句后,岳阳见他似乎有话要对玛吉说,便先离开,马上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卓木强巴。但等卓木强巴他们赶到时,张立又已沉睡过去,他们只看到玛吉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熟睡的张立。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玛吉依旧没有为张立泪流满面,但是那种恬静,那种带着微笑的凝视,更让人心碎。玛吉告诉大家,张立说他要留下来,并将一些头发、指甲和一组六个阿拉伯数字交给了岳阳,最后玛吉说,张立希望大家尽快离开……
后来玛吉和安吉姆迪乌进行了长谈,他们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玛吉很坚决地离开了安吉姆迪乌的房间,事后卓木强巴等人才知道,玛吉表示要与张立同镬。安吉姆迪乌解释说,那是当地一种陪葬的习俗,死了丈夫的妻子,或是死了妻子的丈夫,又没有子嗣后人的,都可以提出陪葬。经岳阳反复询问,他们才明白,所谓同镬,就是用村口那只大铁锅,烧一锅开水,将两人一起煮了。在共日拉村的村民看来,那是灵与肉融合的最高境界,死后两人的灵魂将合而为一,永不分离。
听到这种习俗,卓木强巴等人既心惊又心寒,看来玛吉已经接受了事实并做好了准备,他们呢,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无接受张立即将离开他们这支队伍这个事实。尤其是岳阳,他一再向卓木强巴表示,只要张立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他就还是队伍中的一员,他不应该被放弃。卓木强巴也能看出,大家都很难过,他们也都抱着些许希望在等待,不过,再过一两天,塔西师就能解除共日拉村所有村民的蛊毒,到那时,又该如何抉择?卓木强巴心中充满了矛盾。
而且自张立醒来之后,塔西师就发现,他生命衰竭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念,“或许,在我治好共日拉村民前,他恐怕……”塔西师表达这样的担忧。
终于,塔西师治好了最后一名共日拉村民,当他从小屋中出来时,脸色惨白,像大病了一场,坐在椅子上都摇摇欲坠,当卓木强巴等人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他坚持最后为张立做一遍检查。
此时,张立的呼吸已经微不可闻,心跳缓而无力,整个表皮已经完全硬化,塔西师根本摸不到他的脉象。做完检查,塔西师沉痛地告诉大家,最乐观的估计,他们的队友张立,将在凌晨时分,离开队伍。
塔西师费力地说完这番话,便由亚拉师带去休息了,剩下的人茫然无措,神情各异,他们只能等待,竟然无力抗争。
雀母王宫,郭日正阴沉着脸听完士兵的汇报,却巴失踪了,应该是昨晚悄悄离开的。郭日知道却巴要干什么,同时他也知道却巴会怎么样。“他会死的。”郭日对那名士兵道:“在雅加他就对付不了塔西,在朗布,他同样对付不了。虽然他死了,对我们一统雅加没有坏处,但是这个时候死,太没价值了,他还有很多事没替我完成呢。”
“那。我们把他追回来?”
“他走了一个晚上了,现在追有些晚了。”郭日握拳支起脑袋,思索道:“想个什么子,让他的死更有价值些……”
塔西师实在太累了,纵使经过密修的他也很快很沉地睡着了。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共日拉村的村民都在熟睡中,一直看守在塔西师外屋的亚拉师陡然翻身,低声喝问:“谁?”
岳阳小声道:“是我,塔西师醒了吗?”
亚拉师道:“他还在睡,有什么事?”
岳阳道:“张立好像,又有了变化,想让塔西师……”
亚拉师道:“我过去看看,让塔西师多睡一会儿。找个人看着塔西师,他现在睡得很沉。”亚拉师清楚,他们密修者达到真正的疲劳极限之后,会进入一种深层次的睡眠状态,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这时候可谓耳边枪响也不惊,雷打也不醒。
“我去叫巴桑大哥来。”
巴桑在外屋守了十来分钟,突然握紧手中的刀,来到塔西师房中,扫视了一番,心中诧异:“奇怪,刚才那种感觉,是冲着我来的吗?”他在房中轻步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回到了外屋。
却巴嘎热浑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中,心中气恼:“好容易等到那个师走了,这个家伙警觉也这么高,连这种无形无色的东西也能避开。”正想着,又听见巴桑回到了刚才躺过的地方,却巴暗喜:“原来不是发现了什么,仅是凭直觉躲开了啊,这次有机会了!塔西,你夺走我的位置,还揭发我的阴谋,害我在雅加无处藏身,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张立房内。
“呼吸变快了?”亚拉师一进屋就发现了张立的不同之处。
“怎么样?是不是有恢复的迹象?”岳阳满怀希冀地问。
“不,”亚拉师摇头道:“正如塔西师所说的那样,这是他最后的症相。”他回想起塔西师睡前的交代:“如果我的观察没错的话,张立死前,呼吸会变快,心跳将加速,达到并超过常人的水平,由极慢转为极快,那是孢子过度繁殖,大量毒素侵人人体所致。过快过于频繁的呼吸将导致体内没有充足的氧气,体内变成酸性环境导致肌肉抽搐,然后……体内的能量彻底消耗殆尽,一切都将停止……”
玛吉站起身来,平静地来到亚拉师身边,道:“他快死了吗?”
“嗯……”亚拉师算是做了回答。
“他还会醒来吗?”玛吉又问。
“唔……”亚拉师皱了皱眉,又想起了塔西师的话:“一旦呼吸加速,供氧不足,酸性中毒,他的意识会彻底进入模糊状态,要想再清醒,几乎是不可能了。”
从亚拉师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玛吉颔首致谢道:“我知道了,谢谢,谢谢你们。”说着,就离开了房间。
敏敏道:“我去看看。”不一会儿她就变了脸色回来,对大家道:“阿米,阿米她,在村口那个大锅那里点火呢!”大家都低头缄默了。
塔西师突然从深沉的睡眠中醒了过来,他马上发现,房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有些僵硬,有些麻木,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猛然明白过来,扯过一块被褥,遮住了口鼻。
“嘎嘎嘎……”却巴的笑声从屋内黑暗的角落传来:“没有用的!我想你也清楚,毒素侵入骨髓,纵你有回天之术,也无可奈何了。”
塔西师眼前一阵恍惚,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听见却巴走近了些,说道:“现在你应该看不清楚了吧?你说,这蛊毒,是用来杀人的,还是用来救人的?”
再探查了一遍自身的症状,塔西师反而静下心来,闭上眼睛道:“却巴,我承认,我下蛊的技术是不如你,就连郭日给张立下的那种蛊,也是你教他的吧?”
却巴得意道:“咿嘻嘻嘻嘻……不错,你也不得不承认,你对那种蛊毒束手无策吧!”
塔西师道:“那种蛊,根本就无可解,你也只会养蛊下蛊,根本不能解蛊,对吧?”
却巴道:“哼,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激我?我也不怕告诉你,传说中那种蛊,只要经过凤凰浴火,自灰中重生,便可痊愈,也就是把那人架在火上去烤,说不定会好起来哦,你要不要试试?唉,可惜,你没机会了。”他想起自己做的那些试验,中蛊的人皮层变厚,看上去好像不惧高温,可以直接用火烤,可当试验品快要恢复清醒时,已经被火烤得半焦了,那时倒是怎么也救不活了。要是他们真把那人拿火上去烤,说不定死得更快,想着,他愈发得意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故意与你说话,好让蛊毒钻得更深,你的舌尖,是否有麻木的感觉了?”
塔西师道:“你认为,你真的赢了吗?”
“什么意思?”却巴紧张地退了一步,随即笑道:“死到临头还要吓唬人,现在的你,手脚已经僵硬得动弹不了了吧,你拿什么杀我?用眼睛瞪死我?”他话音刚落,仿佛看到眼前有一点白光闪过,正迟疑着:“刚才看到了什么吗?”忽然全身如遭电击,一阵抽搐之后,立刻变得僵硬起来,却巴在心里狂呼:“无呼吸,无动弹!这究竟是什么?他怎么做到的?”然后,他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锯断了自己的腿骨、指骨、胸骨……剧烈的疼痛让他凄厉地惨叫起来,恐怖的叫声刚刚发出,就像被人按入水中,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塔西师卷动舌头,舌尖赫然附着一枚金针,“噗”地吐出,刺在自己左臂弯处,那原本失去知觉的指头动了两下,跟着塔西师动了动左手,从右侧腰际夹出数枚金针,刺入相应道,缓缓从床沿坐了起来。塔西师揉了揉太阳,睁眼看清躺在地上的却巴尸体,淡淡道:“知道为什么会输给我吗?你不该出现在我身边五十步之内啊。”
却巴那短暂尖锐的声音被另一群人捕捉到了,“是塔西师那边!”亚拉师转身急行,吕竞男紧随其后。
岳阳看了张立一眼,猛然道:“巴桑大哥在那边!”他看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道:“我们去看看。敏敏看着张立,有什么情况马上叫我。”敏敏乖巧地点头。
待亚拉师赶到时,塔西师刚从巴桑身上取下金针,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道:“是间接中了迷药一类的东西,他已经没事了。”
吕竞男一进屋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吐了一地白沫的却巴,她道:“是却巴嘎热!”
塔西师道:“别碰他,我已用药物将他与这房间隔绝开了。”
亚拉师上前道:“你没事吧?塔西师!”说着准备去搀扶他。
塔西师制止道:“也不要碰我,你靠太近和我说话,也可能中蛊!把他抬过去。”说着,一指巴桑。亚拉师依言将巴桑拖至门口,却见塔西师眼角渗出一缕血丝,和张立的红泪不同,塔西师流出的,是鲜血。
吕竞男惊呼道:“塔西师,你……”
塔西师勉强笑了笑,道:“看来,压制不住了!”说着,鼻腔、嘴角也都有血丝,像一条条红色小虫,爬了出来。
岳阳、卓木强巴刚进房门,正看见塔西师七窍流血,接着又看到了倒地的却巴嘎热。忽然,岳阳像是抓住了什么,因张立而陷入悲痛中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从张立中蛊开始,次杰大迪乌的关押、营救、没有追兵……一切的一切,他抓住了冥冥中看不见的那根线,都明白了,他喃喃道:“塔西师……是塔西师!”
塔西师微微动念,第一个明白了岳阳说的是什么,他双手合十,微低下头去,心平气和道:“强巴拉,在我床头的衣衫内,有一张地图,是我凭记忆画的雅加地图。我去了之后,你们仿照次杰大迪乌的葬,连屋火化,带上地图,离开雀母!”
卓木强巴凝视着塔西师,没有答话,众人皆愤愤不平,岳阳更是喃喃自语:“不,不能就这样走了……”塔西师劝导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帕巴拉神庙,在这里耽误得太久了,不能让莫金他们先找到那里……离开之后,你们要尽量少接触雅加的部落,我们的队伍,再经受不起损失了。”
吕竞男也不禁道:“那郭日……”
塔西师叹息道:“这也是你们必须马上离开雀母的原因,你们斗不过郭日,我们所有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摒弃了人心,他会利用人性的弱点,将我们个个击破,那是个恶魔,他有着魔鬼的智慧,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说着,师看了看岳阳。
吕竞男扭头问道:“怎么回事?”
岳阳低头道:“郭日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塔西师,不是张立,也不是胡杨队长,张立中蛊和胡杨队长的死,都是郭日布下的棋子。其实,从他设计毒瞎拉姆公主的眼睛,和却巴私下结盟,其目的就不仅仅是要占有雀母的王权,他的野心是要统一整个圣域,作为雅加的新任大迪乌,塔西师才是他统一道路上的最大障碍。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杀死张立,因为看出我们是一个整体,而且当时,他还没计划好攻占雀母王宫,实力还受到雀母王和次杰大迪乌的牵制,所以他并没有直接下手,而是用计将我们分开,然后杀了胡杨队长后假装逃走。紧跟着就利用我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设计了一个陷阱,在我们疏于防范的时候攻下了雀母,抓住了我和张立。那时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们和塔西师的关系,所以他没有直接杀了张立,而是对张立下蛊,并把次杰大迪乌跟我们关在了一起。打一开始他就将我们会被营救的可能性计算在内,其真实目的,就是要看看塔西师这个雅加大迪乌对蛊毒的了解究竟有多深,他不惜用整个村的村民陪葬。他一定有一套完整的情报网,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塔西师为村民解蛊而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就派了却巴对塔西师下手,这两个人不管是谁死谁伤,都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是郭日计谋的特点,杀胡杨队长时如此,利用莫金时如此,关押我和张立时也是如此,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这所有的计谋,都是他在一瞬间想出来的,根据整个事情的变化而在不断变化……郭日念青,这个郭日念青……太可怕了,我算不过他,我无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却清楚我们心里的想,我们能想到的,他全都想到了,我们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他让我们伤心我们就伤心,让我们悲愤我们就悲愤,完全是被他牵着鼻子在走……郭日念青,这是个魔鬼的名字……”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4——再见了,张立
岳阳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此时才想起安吉姆迪乌说过的话:“对敌人而言,他就是魔鬼,对我们朗布的百姓来说,他就像天神一样守护着我们呢。”他心中在悲怆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碰上郭日念青这么可怕的人?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吗?如果张立没有碰上阿米……如果塔西师不是雅加的大迪乌……”
这时,又听塔西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杀了郭日,又能证明什么呢?正义一定能战胜邪恶?解放了整个雀母的百姓?他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千多年,如果没有外来文明的入侵,他们还将这样生活下去,他们会有新的雀母王。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而我们失去的,将会是更多。去吧,去第三层,那里才是我们的目标和希望。要快,却巴已经来了,有人会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郭日,迟了就来不及了……”
看着塔西师炯炯的目光,卓木强巴再三思量,终于点头道:“我知道了,师。”
塔西师满意地颔首,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着偈语:“一切有为,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声音渐低不可闻,忽然屋中每人都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什么联系从此断绝。
亚拉师当先合十,深鞠一躬,道:“长寝大梦,莫知懦出。塔西师,已自断心脉,离我们而去了。”
大家心中一惊,随即看着塔西师安详地团坐,渐渐心中也一片平宁,忽然身后有人道:“你们……啊!”
卓木强巴回头,看到了红眼的敏敏,问道:“你怎么来了?”
敏敏道:“去看看张立吧……他,他好像不行了……”“不!”岳阳风一般地奔了出去。
卓木强巴收拾好塔西师的衣物,最后一个走出屋子,但觉一阵寒意袭来,仰头望去,夜空浓黑无光,四周死寂,万物无声,远处一丛篝火却已熊熊燃起,是了,那是阿米同镬的大锅,火焰卷曲,仿佛夜的精灵,孤独而悲怆地舞蹈着。
嘱咐敏敏照顾好巴桑,他与吕竞男、亚拉师一同来到张立的房间,却见岳阳站在张立身边,正有规律地念着:“十四、十五……呵……”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抬起头来,双手叠加,放在张立胸口,又开始数:“一、二、三……”他竟然一直在为张立做心肺复苏。
见卓木强巴他们进来,岳阳满眼希冀地抬起头,咧嘴笑道:“强巴少爷、教官,张立他还没死,他还有呼吸。”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
卓木强巴手臂一抖,一股刺痛顺着无名指一直延伸至心尖。吕竞男和亚拉师分别握着张立的左右手,从他们的表情看出,张立分明已经断绝呼吸,只是岳阳不肯承认,不肯停下罢了。于是,整个房间里,空气好似沉淀下来,轻轻的凉风袭扰众人,唯有岳阳那急促而浑浊的呼喊声:“一、二、三、四……呵……呼……”
夜色正由浓转淡,岳阳机械地重复,张立静静地躺着,房间内的空气浓稠且浑浊,卓木强巴感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这时,房门被撞开,敏敏晾慌地跑进来,道:“强巴拉,巴桑大哥,巴桑大哥他……”
卓木强巴一惊,道:“巴桑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敏敏喘息道:“巴桑大哥他跑了,我……我拦不住他!”原来,巴桑醒转后,向敏敏问了情况,敏敏一五一十地说了,巴桑怒不可遏,冲出去就要找郭日拼命。敏敏想阻止,可哪里拦得住,她赶紧来告诉卓木强巴。
虽说巴桑精通杀人之术,可是火器用光了的他们,要面对的是郭日严密的巡防部队,蚁多咬死象,就连亚拉师在雀母也要步步小心,此番巴桑去找郭日,无异于送死。以巴桑的速度,要追上他恐怕很难,而且,张立这边又该怎么办?卓木强巴想做出决断,却觉得脑子一团糨糊,竞隐隐作痛。
正想着,巴桑却突然回来了,满脸满手都是血,双目赤红,被烛火映得狰狞可怖,他沉声道:“有人在村口放鸟,被我撞见了,我杀了两个。有一个跑了,鸟也飞走了。”
安吉姆迪乌赶来道:“你们快走吧,如果郭日大人来了,谁也走不了,恐怕还要牵连整个共日拉村。”
卓木强巴又是一愣,吕竞男提醒他道:“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郭日收到情报,一定会来围剿,是战是逃,必须有个明确的目标,除了岳阳,其余人的目光都盯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想起塔西师的话来,终于下决心道:“各自收拾包袱,天亮前离开这里!”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众人从张立躺的床前绕了一周,各自低声或在心里与张立说了几句,然后纷纷出门而去。卓木强巴是最后一个,他对岳阳道:“岳阳,我们要走了。”
岳阳仍用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卓木强巴,咧嘴笑道:“强巴少爷,他还没死,还有气呢。”
卓木强巴不敢正视岳阳的目光,缓缓走到门口,道:“我会帮你收拾好包袱的。”
突然听得岳阳在身后一声大喊:“强巴少爷,不要放弃张立啊!”
卓木强巴顿觉心脏一阵缩紧,喉头一咸,他强压下去,憋住呼吸,忍着没有回头,那股怨气渐渐蓄积在手臂,猛地一拳击在墙上,整栋石屋微微一颤。
当大家收拾好包袱,回到这个房间时,岳阳仍不肯放弃,他依然专注地数着:“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呵……呼……呵……呼……一、二、三、四……”
吕竞男正准备上前阻止岳阳,忽然感觉到门口传来一阵轻盈的风,微香荡漾在风中,像暖水一样,将每颗冰凉的心都包裹起来,回头,就看到了玛吉。
玛吉一身淡雅素装,长发披肩,赤足而行,不苟言笑。众人都产生一了种错觉,仿佛玛吉不再是人间的精灵,而是天上的女神,身上沐浴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明,神圣而不可侵犯,他们都不自觉地让出道来。玛吉来到岳阳旁边,只一眼,就让岳阳停了下来,她淡淡道:“把他给我吧。”岳阳惶急道:“阿米,阿米,你看,你看,他还有呼吸,你让我再试试,他能醒转过来的。”
玛吉的眼中蕴藏着平宁,岳阳却愈发心慌起来,玛吉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吧。”语调轻轻的,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岳阳没有作答,玛吉伸出双手,将张立从床上抱了起来,一转身,身子一沉,险些跪倒在地,但她咬着牙,还是抱稳了张立,吃力地向门外挪去。
岳阳呆呆地看着玛吉:她伸出手来,她抱走了张立,她转身,她移步,她向门口而去,身影越来越远……他仿佛被定住了,不眨眼,不呼吸,就那么傻傻地站着。
吕竞男走上前去,摸摸岳阳的头,道:“岳阳,你已经尽力了。”
岳阳才如梦初醒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扑进吕竞男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哭道:“教官,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吗,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呀……”
吕竞男紧紧抱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孩子,第一次,眼角淌下一道泪痕,巴桑也微微别过头去。
薄暮黎明,共日拉村仍被一团夜色笼罩,那两处熊熊的篝火如天兆警示世人般,疯狂地跳跃着。卓木强巴、亚拉师、吕竞男、敏敏、岳阳、巴桑,六人一字排开,背着沉重的背包,看着那燃烧得猎猎作响的火焰,默默凝视。
我们要走了,张立……
我们要走了,塔西师……
我们定会找到帕巴拉神庙的,带着你们的祝福……
塔西师所在的小屋已经彻底被火焰吞没,被安吉姆大迪乌关照过不要出门的共日拉村民们,都在各自的门后、窗后看着,打量着,就像这群人第一次来到这个小村庄时一样。
大鼎下火舌吞吐不定,那氤氲的蒸汽笼罩在大锅之上,仿佛还能听到汩汩的沸响,玛吉横抱着张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去,那瘦小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在缭绕的雾气中,玛吉轻轻褪去张立和自己身上的外物,回归到人类降生于世最原始的形态,如初生之婴儿,她的若隐若现,双日艮平视前方,嘴里大声地念着:“我!玛吉阿米,是张立的妻子!张立,是我唯一的丈夫!我爱他,尊重他,服从他,视他为我生命之全部!如今天降吉祥,我丈夫回魂中阴,我愿追随于他,望诸神垂冷,令我夫妻二人灵魂合一,永世不分!”
说完,玛吉抱着张立跃向大鼎,哗啦一声,荡起大片水花,水幕烟雾中,隐约透出象牙般白皙的肌肤,她是如此圣洁,令人不敢直视,心生愧疚。玛吉站在鼎中,只露出肩、头,鼎下烈火熊熊,水汽升腾越来越浓,置身滚烫的水中,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张立似乎横躺在水面,玛吉就像为婴儿洗浴的母亲,用那慈爱的、温馨的目光,默默凝望,注视她爱人的面孔,注视她爱人的肌肤……
早在玛吉站在大鼎边缘,横抱起张立时,众人就已不忍心再看,都慢慢转过了头。伴随阿米大声的誓言,他们挪动脚步,向远离村庄的方向走去,只听得身后“哗啦”一声,所有人都像被子弹击中一般,战栗了一下,他们没有回头,他们不敢回头……咬着牙,噙着泪,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他们也就没能看到,那滚水中“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一双赤红的眼睛忽然睁开,“是光啊……”
当飞鸟将信息传达到郭日手中时,已近午时。
“哐当”一声脆响,送信的士兵心中一惊,只见郭日双手死死捏着纸条,不住颤抖。士兵万分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令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雀母王变成这样。
“马上准备十匹快马……算了!我自己去!”郭日像一阵风冲了出去,士兵还愣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茶盏发呆。
“不……不好啦……”护卫队的一名士兵大声惊呼起来,“王……王直接朝鲁莫人的森林中穿了过去!”
“铁骑队!快,跟上……”护卫队长马上道:“保护王!”
“能追上吗?王将最好的马匹全带走了!”“追不上也要追!”
“阿米举火,欲同镬。”字字如染血,在郭日的眼前不断被放大。
“一定要阻止她!一定要等我来!”策马狂奔的郭日,被森林枝叶挂得伤痕累累的郭日,再也无压抑内心的情感:“阿米,你这个傻瓜,你怎么这么傻!这些外来人,都是骗子,不值得你为他们而死啊!
“我将你送到共日拉村,希望你能平静地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没有奢望会再遇到你……天可怜见,我竟然能与你重逢……阿米,你可知道我心中对你的思念?你早已占据了我的全部……不要死……不管怎样,我都原谅你……
“三年了,我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怕任何风声走漏,被对手知道,我不能让你卷人权力争斗的漩涡。我一直派人保护着你,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护着你……
“十年了……打从分别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一夜不梦见你……当我因饥饿在荒野咀嚼革根时,当我因伤痛无入睡时,当我因疾病被扔进死人堆里时……只要想起你的脸,想起你的笑容,我就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呃,阿米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呢,我必须活着……你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马蹄声过,碎泥四溅……
当郭日冲进共日拉村时,十几匹战马已经被他放光了,唯有他身下的坐骑,和他一样浑身浴血。这个血人跳下马来,战马长嘶一声,瘫倒在地,血人拔腿直奔村口,很难相信那样的身体,竟然有那样的速度。
远远地,就看到了熊熊火光,在昏黄的夜色中格外耀眼,一股灼热的气浪四下播散开去,大锅前只坐着一个人。也不管那人是谁,郭日一声炸喝,用手指道:“熄灭它!”
安吉姆迪乌听得一声咆哮,心头一惊,只见暮色中,仿佛有一头负伤的野兽冲了过来,近了,才看清竟是一个浑身带血的人,一看那身高和体形,安吉姆迪乌倍感震惊!从这里赶往雀母,飞鸟也要大半天工夫,若是骑马赶来,没有一整天几乎不可能抵达,这……这雀母王,难道是飞过来的吗?
来不及细想,郭日念青已经冲到了大锅之前,嘴里叫着:“熄灭它!熄灭它……”一看四周没有什么灭火的工具,他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火堆中砸去,火星四溅,险些烧着安吉姆迪乌的须发和衣袍。郭日并未停手,又将一块更大的石头双手举过头顶,朝大镬砸去,直砸得那镬“嗡嗡’’直响,只得三五下,“咔”地一道裂纹,滚烫的沸水顺着裂口涌了出来,水浇在火上,“嗞嗞”直响,大量的白烟滚滚而起。郭日闪避一旁,一条手臂却被沸水淋个正着,他仿若浑然不觉,扔掉石头,一把拎起惊魂未定的安吉姆迪乌,恶狠狠地道:“告诉我,什么事都没发生!告诉我!”
安吉姆迪乌悲悯地看着眼前的雀母王,垂下头去,道:“王,您……来迟了!”
“胡说!”郭日暴吼一声,竟将身材高出自己许多的安吉姆迪乌举了起来,看那架势,像要将他扔进锅里。但郭日稍一迟疑,将安吉姆迪乌狠狠掷在地上,手指着他道:“你骗我!”那双眼睛,像要凸出眼眶来。朝大镬迈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用更大的嗓音道:“你骗我!”
说着,他径直朝大锅走去。此时锅底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小股的火苗还在乱窜,但锅里的水已经流干,郭日二话不说,忽然用身体抱住了大鼎的一条腿,焦煳的肉味和青烟顿时弥漫开来。
安吉姆迪乌大呼道:“不要啊,王!”
郭日充耳不闻,他仿佛忘记了疼痛,那矮小的身体肌肉纠结,进发出惊人的力量。“呀……呀……”伴随着呼喝声,那口大锅竟然慢慢倾斜,郭日全身肌肉绷紧,改拔为抬,改抬为推,改推为顶,竟然将那口大锅给掀翻了。
“轰”的一声响,大锅在地上左右翻转几圈,缓缓停下,郭日战栗着走了两步,渐渐站稳,来到锅旁。那锅里的东西炖煮了一整天,皮肉早化做一锅汤汁,随水流尽,如今在锅里翻来滚去的,只剩一堆白骨。
“不!”郭日双膝一颤,撑跪在了锅沿处,“不!不!不!不……”他突然像发了狂一般,猛力地用额头去撞击铁锅。安吉姆迪乌见状,赶紧怛起来去阻止郭日道:“别这样……王,别这样!”郭日站了起来,只见他满脸是血,胸前至大腿一片焦黑,又有新的血污渗出,煞是吓人,他一指锅里那一堆白骨,道:“哪些是阿米的,给我分出来!”
“这……”安吉姆迪乌犯了难。
郭日露出一口红牙,撂下话道:“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给我分!”不容安吉姆迪乌分辩,又道:“你们这些迪乌,对人体骨骼是非常了解的!分不出来……我让你生不如死!”他脱下自己破烂且满是血污的衣衫,仔细地铺在地上,让安吉姆迪乌把阿米的骨头放在里面。
安吉姆迪乌无,只能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嘴里念叨着:“这是阿米的……这是……张立的……”
郭日就守在一旁,怔怔地看着。眼见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个人灰头土脸地跑了过来,正是逃走的索朗,他扑将过来,跪倒在郭日面前,哭丧着脸道:“王,小的没用,没能阻止阿米……”
郭日盯着骨头道:“你去哪里了?”
索朗道:“我们给你传讯时,被那伙人发现了,他们红了眼,喀羌和达拖都被他们杀了,我……我……”
“所以你就跑了?”郭日的声音冰冷。
“我有罪,小人我……小人我该死……我该死……”索朗在地上连连磕头。
“那你就死吧。”郭日手臂一挥,鲜血横洒。
安吉姆迪乌惊愕地发现,索朗头颈间就像被利刃划过一般,平齐地裂开一道豁口,可是……可是王的手里,什么也没有啊!
刚一愣神,郭日眼睛横着扫了过来:“谁让你停下的?继续分!”
安吉姆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将骨头分做两份。郭日小心地双手捧起阿米的骨头,一脚将张立那堆骨头踢得四散,大步往村东去了。
安吉姆迪乌望着郭日远去的背影,捡起滚到他脚下的另一个有分像人的颅骨,摇头叹息道:“王,我并非有意要骗你,原谅我吧。”说完,将颅骨抛至一旁,来到索朗尸体旁,安吉姆迪乌准备将他好生安葬,毕竟也是在共日拉村共同生活了数年的人啊。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5——郭日之死
郭日捧着遗骸,径直来到湖边芨芨草荡。那时天将暗,圣域的蛇形天空扭曲着,闪耀着迷幻的色彩。
郭日解开包袱,取出那颗颅骨,深深亲吻,随后将颅骨的眼窝对着草荡的方向,柔情道:“阿米,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在这里遇到你……”
唔,一个小女孩,她快死了吗?
“喂……喂……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个地方?你会被毒虫咬伤的,你会被鲁莫人吃掉的。”
那小女孩睁开眼睛,那心伤的眼神,那无助的哀怨,霎时刺伤了小男孩的心。
“来,喝点水吧……
“你叫什么名字?”
“阿米,玛吉阿米……”
“你爸爸妈妈呢?
“啊,和我一样啊,爸爸妈妈都在战争中被杀死了吗……
“阿米,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不管前面有什么困难,不管这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我们都要勇敢地活下去,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会保佑我们的。
“阿米,我们要往东边去了,村子里的人都逃光了,雅加的军队随时会打到这里来的,你怕吗?”
“不怕,有哥哥在,就不怕。”
……
“呵呵……呵呵……哥哥啊!看,那是什么……”那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声音,镌刻在郭日的记忆深处。
那时的草荡也如今天一般金黄绚烂,沉甸甸的颜色,草长莺飞的岁月。每到黄昏之际,悄立于金色芦苇中的蟓蜒就开始发光,乳白色的光芒像珍珠般闪耀,用手轻轻一触,成片成片的蟓蜒飞起,像随风飘荡的雪花,撒下一串冰凌般清脆的声音。
“啊……好美啊!”
“那是雪精灵,它们在舞蹈。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死去后,都会化做雪精灵,它们守护着、祝福着那些幸存下来的同伴。妹妹,你知道吗,当雪精灵高飞起舞时,这一年,就一定有好收成哦。”
“嗯,知道了,哥哥。”
当蟓蜒交配时,那亘古不变的吟唱,是精灵之歌,听过的人永生难忘;是生命的赞礼,犹如沐浴着母亲怀抱的温暖。当小男孩和小女孩手牵着手,沐浴在雪精灵的舞蹈之中,那一刻,镌刻了永恒,他们手心里,握着自己的小小世界。
……
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走在被铁蹄踏过的土地上,穿过死人堆,小男孩和小女孩就这样手牵着手,带着倔强的求生渴望,从一座无人的村庄,走到下一座无人的村庄。
“哥哥……”
“嗯……”
“为什么要打仗呢?”
“唔,不知道,那是大人们的事吧。我记得爸爸说过,有人的地方,总是有争执,争执大了,就变成了战争。嗯,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战争的。”
“那……有没有没有战争的地方?阿米不要战争,阿米讨厌战争……”
“等我长大了,一定让战争结束,给阿米一个没有战争的圣域……”
“好啊,哥哥,我们拉钩!”
……
郭日将颅骨紧抱在怀里,低声喃喃细语:“阿米,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努力地结束战争,只要我统一了圣域,就不会再有战争了。你不是也答应过我,只要我能让朗布和雅加没有战争,你就会等着我,做我的妻子吗?你怎么就忘记了呢?”
郭日仰起头来,蛇形的天空还在挣扎着,不愿散去光明,天边一线血红,像残月,似弯眉,郭日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也和妹妹肩并着肩,一起看这最后的光芒。
“哥哥……”
“嗯……”
“为什么,圣域的天空是这样的呢?”
“因为有大山啊,山神念青唐古拉为了保护我们,将大山从两边向中间靠拢过来,这样,别人就找不到我们了。”
“为什么不让别人找到我们?”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外面的战争比我们这里还要多,我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争才来到这里的,只是如今……这里也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么外面,还有战争吗?”
“谁知道呢,只是传说而已,究竟有没有外面,也不知道呢。”
“哥哥,哥哥,是不是翻过大山,就是外面了?”
“不,传说中,大山的外面,还是大山,它们全都很高,一直被白雪覆盖着,像莲花的花瓣一样,将我们层层包裹起来。要翻越无数座大山,才能到外面,而下面,则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一直要走到海的尽头,才是外面。我们居住的地方,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呢,又可以分做两个小层,一共是六重天。最下面与海相接的地方,是饿鬼,上面一点是牲畜和野兽,中间的两层是我们人居住的地方,上面与雪山相接的地方是神住的地方。向上走,没有神灵的指引和许可,根本找不到通往外面的路;如果向下,则会被饿鬼和野兽吃掉。我们的祖先到这里,已经有数不清的年头了,却从来没有人走出去过。”
“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呢?”
“这个,应该也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吧,有山有河,有天空,有大海……”
“真想去外面看看啊,说不定外面没有战争呢!”
“不可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这是永远也无改变的。”
“妹妹,你要坚持住,前面有炊烟,一定有人的,我们约定好了,一起勇敢地活下去……”
“婆婆,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我给你磕头了……”“咚、咚、咚……”
“那小男孩是谁?”
“是喀卓瓦收养的小男孩,带着个妹妹,他妹妹快死啦,找喀卓瓦治病来的……那小女孩都病成那样,我看活不了多久了……”
“哦,这兵荒马乱的,喀卓瓦自己都没有吃的,还要养活两个小孩,恐怕都会饿死啊……”
“唉,谁说不是呢……”
……
“雅加的士兵杀过来啦,大家快逃命啊……”
“婆婆,你带着妹妹到右边的石林去躲躲吧,雅加的士兵骑马,他们会沿着大路追,那边没有野兽,这几天我都去探察过,比较安全。”
“孩子,那你呢?”
“我去引开雅加的士兵!婆婆,如果我没回来,那我恐怕就回不来了。你告诉我妹妹,她哥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是,总有一天,她哥哥会回来接她的,请你告诉她,哥哥会实现当初的约定的!”
“哎,孩子,你别……”
……
“我快要死了吗?是谁的手,好温暖……”
“别乱动,好好躺着,我给你找些水来。”
“这声音,真是像仙女一样,难道是天上的仙女,来搭救我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来,慢慢喝,别着急……”
“这个女孩是谁?好亲切,那是妈妈才有的笑容……”
“小心点,把头靠在我的腿上,这样会好一些,对不起,你的左眼保不住了……”
“女孩,你为什么忧伤,你是在为我忧伤吗?你是谁?
“你……你是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阿米,玛吉阿米。”
……
金色的芨芨草荡随风摇曳,如波浪般一浪接一浪掠过郭日的身体。任由波浪穿过指间,郭日摩挲着颅骨,自语道:“那时候,我还有好多话未对你说,我一直以为……会有机会的……”随后,他弯下腰,附在颅骨耳边,如梦中千百次回忆过那般,轻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骑在马上的人冷不丁抛出这么一句。
“嗯?”
“阿米,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你不仅救回了我的命,你也带走了我的心。我以雀母未来的王权者起誓,我这辈子,会像守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守护着你,嫁给我吧,我能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你可以让这场战争停下来吗?”
“这个没有问题,我会结束这场战争……”
“你能让圣域恢复到传说中太阳王朝时的繁荣吗?”
“……我……”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等你能做到这些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嫁人,我会考虑你的。”
“为了你,我会不顾一切地去做,等着我!”马儿一阵风地去了,载走了满心欢愉,留下了迷茫的女子:“真的……能做到吗?”她茫然摇了摇头……
“阿米,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啊,你那执著的梦想,哥哥帮你实现吧!”
……
一阵风拂过,郭日缩了缩肩,似乎感到冷,是啊,流了太多的血,那些焦痂一直在渗着黄水,这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想起了第三层平台,那雪国,那严寒的封冻地带。突然,他想到一个人的声音,看着自己怀中的颅骨,不由咧嘴惨笑:“师傅,这就是你说的,比生命还要贵重的东西吗?”
……
“小侏儒,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要找到出去的路,从上戈巴族人的领地里穿过去。”
“如果他们阻止你呢?”
“灭了他们!”
“呵呵呵……好,有志气。小侏儒,我告诉你,这第三层平台根本就没有什么上戈巴族人……”
“你的想太天真了,你们通不过那些家伙守护的地方,而凭你们的力量,想消灭那些家伙,基本上……很难。特别是现在,它们有了自己的王,就连我,也只能远远地躲着走。你想要通过,再等一二十年,等它老死之后……唔,说不定又会有新的王产生,还是过不去啊!
“郭日,就算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你也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吗?那好,我可以传授你魔鬼的智慧,但首先,你得舍去作为人拥有的一切,你将失去比你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你舍得吗?”
“我无父无母,天地之间就只剩我一人,有什么舍不得的?师傅,请教我谋术,等我一统雅加、朗布,我一定率领大军,踏平这里,打出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来。”
“说不定到时……也好,呵呵呵……我们就先从人性说起吧……”
……
夜色浓了,如滴入水中的墨,正在逐渐侵蚀扩散着,风渐渐停了,金色的草荡安静下来,只是再没有了起舞的蟓蜒和那精灵般的声音。郭日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小声地在水边自言自语,时而大笑,时而落泪,“你让我成为雀母的王,我就去做雀母的王;你想结束战争,我就为你一统圣域,将战争终结在我手中;你想要离开这里,我会带领圣域的全部士兵,为你杀出一条血路……你怎么这么傻,不肯再等等我……我就快做到了……只要是为了妹妹你,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可是没有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了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郭日的咆哮如裂雷般自黑暗中暴发,在空寂无人的草荡回响。
当草荡最后一抹金色也渐渐退去,郭日毅然起身,小心地捧起那包骨骸,一步一步,向着水中央趟去,温柔冰沁的水像情人的手,没过他的脚背,没过他的双膝,没过他的腰际,没过他的肩头,没过……他的头顶,一串气泡自水中吐出,郭日和那包骨骸,再也没有出来。圣域的夜终被黑暗吞没,四周死寂,万物无声……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6——狼的使者
第六十五章人狼大战
莫金毫无征兆地打了冷战,顿觉浑身的汗毛倒立起来。那肯定是一匹狼,皮毛光亮,看起来似乎比北美大灰狼的体型还要大一些,只是那匹狼尚未走近,便让莫金和索瑞斯感到紧张起来,他们对身体的这种感应十分诧异。在莫金看来,这匹正在靠近的狼,体形几乎可以称得上狼群里的健美选手,而那眼神,却没有凶残的意味,反而透着一种漠视,好像杀手的眼神;索瑞斯思考得更多的,却是这匹狼的种属、类型,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甚至想到了欧洲各种传说中的魔狼。
狼的使者
卓木强巴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雀母似乎乱了,士兵们四下寻找着,但又似乎不是在搜寻他们。趁着混乱,行走一天一夜之后,他们在错日扎了个小木筏,横渡了生命之海,抵达雅加地界。
吕竟男估算,莫金等三人轻装简行,比他们快了一周左右,但由于莫金不熟悉环境,且没有地图,每天的前进速度大约只有他们的三分之二左右,所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两周的时间估计可以追上莫金。不过,虽然塔西师在地图上没有标注,但根据他平日所提,走完雅加地界,差不多就需要两周时间,也就是说,追上莫金等人之后,后面的路,便是谁也没有去过的第三层平台,谁先找到帕巴拉,就要凭各自的本领了。
他们先回到了却巴的陷阱基地,取出藏在那里的武器,由于他们人数大大减少,这些武器还有极大的剩余,看着这四周重新改进布置过的机关,又令人想起张立来。
此后是一段漫长而艰苦的行程,遵照塔西师的嘱咐,他们不再前往人口聚集的帐篷营房,不再与雅加的百姓有过多的接触,每天保持着高速行进。只是,这一路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当夜色浓稠、寒风拂面时,就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忧伤。是了,他们缺少了笑声,自张立死后,岳阳也不再笑了,以往不管发生了什么悲痛的事情,张立和岳阳总能让大家暂时忘却伤痛。卓木强巴在心底叹息,原来一段艰难的行程,失去了笑声,那才真是一段艰难的行程啊。
大家的话也少了,吃饭,睡觉,第二天一大早,背着重重的行囊匆匆赶路,一个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再遇到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奇迹,也没人发出惊呼了。
在雅加,熔岩堆积的奇异山峰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雅加的情况比雀母更糟,虽然战争早已停止,依旧是十村九空,到处是残垣断壁,沉舟折戟。
走过雅加大草原,越往前,就越是寒冷,在寒风的肆虐下,又黄又瘦的草低伏,乱糟糟地裸露出岩脊,四周更是一片荒芜。
根据塔西师提供的地图和他们手里的地图,这第二层平台与第一层平台不同,它的边缘有一个缓坡,呈“之”字形与第三层平台相接;当然,他们也可以像塔西师一样,在尚未抵达边缘时便抄近路,去攀爬海啸状岩壁,可是连塔西师那样的身手都被逼下悬崖,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尝试的必要了。
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莫金等人的踪迹。偶尔路过一些必经的路口发现流浪的帐篷时,他们也会前去打探一番,但都没有莫金的消息,那三个人像凭空消失了。
这日已近雅加边缘,荒野黄昏,又是一日夜将近,卓木强巴等人又找到一处无人村落。这个村子荒芜得更久,粗布帐篷、木架铁器都已经破朽不堪,吕竞男观察后认为,这个帐篷村起码荒废了十年以上。一日疲顿,大家决定在此宿营。
那冷风吹得岩脊上的草瑟瑟发抖,巴桑如往常一般,站在一块裸露的岩体上,表情落寞地凝望远方。卓木强巴走上前去,淡淡道:“巴桑,你是否已发现……”
巴桑道:“嗯?”
卓木强巴道:“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越往北,这种感觉越明显。”
巴桑沙哑道:“你害怕了?”
卓木强巴道:“我不是害怕,而是必须弄明白,我们不能再有无谓牺牲。你一早就察觉到了,是吗?”
巴桑舔舔上唇,依旧凝视着远方,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吗?那晚在工布村,我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对周围的环境感到熟悉,而是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卓木强巴道:“后来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巴桑冷笑:“不是又出现了,而是再也没有消失过。”停顿了一下,巴桑又道:“岳阳他们回到共日拉村后,有一晚我的感觉特别强烈,好像它们随时都会冲进村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慢慢退去了。”
卓木强巴大为惊讶,他只是最近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可按巴桑的说,那种东西竟然一直跟着他们,他不禁追问:“那是什么?是狼吗?还是鲁莫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巴桑的手指不由颤动了一下,沉声道:“是它们。从雪山下来之后,我在医院里进行了复诊,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橘黄色的光,是狼!我们在雪山上看到的狼,与我曾经遇见的狼,很相似,但是,一些关键的东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卓木强巴叹了口气道:“别太强求自己,巴桑,如果第三层平台是你熟悉的环境,或许就能想起来。”
巴桑手指又微微抖了一下,没有做声,心道:“你完全不明白啊,强巴少爷,虽然现在的景物,我从未见过,但是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已经在警告我的身体,它们在驱使我远离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忆起来的……越往前,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这时候,岳阳从一旁走来,大声道:“强巴少爷,我找到了这个。”手里高高举着某个东西,一闪一闪的。
待岳阳走到近处,卓木强巴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带链坠的铭牌,和他们刚上第二层平台时发现的那块伞降者的铭牌极为相似,只是大小、长短不同。
卓木强巴尚未说话,巴桑一把将那铭牌扯了过去,摊在自己掌心中。岳阳道:“上面有些符号。”
“……文。”巴桑冷冷道。
“什么?”
“哥帕勒文,是古代哥帕勒文明的文字符号。”说着,巴桑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块大小、外形和这块铭牌一模一样的坠链,并道:“这是我的,马龙骑,这些铭牌分别指代不同的蜘蛛。”
“咿?”岳阳接过两块牌子一比对,果然,除了符号和后面的编码不同,两块牌子的外形、质地、做工,完全吻合,他道:“也就是说,这是你队友的?也是蜘蛛?这块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幽灵红螯。”巴桑接过铭牌。
“会不会弄错呢?”卓木强巴问。
巴桑道:“对士兵而言,他们的姓名和身份都要求被忘记,只有铭牌上的代号和编码,才是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明。特别是对我们这样的特种作战士兵而言,每个士兵的铭牌都是独一无二的,绝不会重复和出错。”
岳阳马上道:“那这个幽灵红螯,他是不是你们……”
巴桑点头道:“没错,他也是我们盗猎组的一员。”
“啊!”岳阳不禁轻呼了一声。
卓木强巴道:“你不是说,其余队员都已经……”
巴桑道:“当时我们被狼群追赶着,被分做了两组,一组有十余人,另一组只有四五个,我们这组人只剩下我一个,根据当时的情况,我以为他们那组人恐怕一个幸存者也不会有。”
卓木强巴道:“西米呢?”
巴桑道:“西米……他已经不算蓝蜘蛛的成员了。”
卓木强巴沉吟道:“也就是说,你只是以为其余人都死了,而事实上,可能还有别的人活着?”
岳阳道:“强巴少爷,这不重要,关键是这个铭牌的主人曾经与巴桑大哥一起到过那地方,并且被狼追赶至此。也就是说,我们前进的方向,正是巴桑大哥他们到过的那地方!”
卓木强巴隐隐觉得岳阳说得不对,他刚才想问的那个问题很重要,可是哪里重要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好像突然就忘记了,“刚才我想问什么呢?”卓木强巴苦思。
巴桑道:“嗯,几乎可以肯定,前面就是我们到过的那地方了。”
“第三层平台,帕巴拉神庙……”岳阳道:“我去告诉教官!”
“我刚才到底想问什么呢?”卓木强巴仍在思考。
在同样荒芜的原野上,距离卓木强巴等人大约半天距离的地方,有人点燃了另一堆篝火。莫金拨弄着火堆,对索瑞斯道:“你肯定,只有两头狼?”
索瑞斯道:“从痕迹来看,是两头狼,但我可不敢肯定。”
莫金道:“为什么?”
索瑞斯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沉声道:“你知道,我在很早以前就感觉有什么动物跟在他们后面,而且那种动物并不小,我也用了很多方去探察它们的痕迹,可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一些踪迹。而且这些痕迹根本不是我的方探测到的,更像是它们故意留下的,我的那些方好像没起到作用。你知道现在我的感觉吗?”
莫金盯着索瑞斯,索瑞斯道:“我感觉,这两头狼完全违背了动物的本能行事,我从未见过追踪猎物这么久,而且在几乎不可能捕杀猎物的情况下,依然跟踪猎物的狼,它们……它们仿佛完全就是为了跟踪而跟踪。”
莫金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索瑞斯道:“这种行为,只有人类才有。”
莫金理解了,点头道:“你是说,有人驯养了这些狼,命令它们来跟踪。”
索瑞斯神情复杂道:“如果是这样,那便好了。我担心的是,没有人命令这些狼,它们却同样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莫金不耐烦地将最后一根柴扔进火堆,拍拍手站起来道:“搞不懂你的生物学语言,总之,只要那些狼不挡着我们的路……嗯……”莫金想了想道:“你想点办,看能不能操控这些狼,狼应该是很好操控的物种吧?对你们操兽师来说!”
索瑞斯道:“那也要看是什么狼。”
莫金刚准备答话,只见马索抱着一捆干柴,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还未走近便道:“老……老板,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跟着把柴扔到地上,撑着双膝喘气。
“没出息,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莫金骂了声,举目望去,远处黄赤相接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修长、矫健,夹着尾巴,迈着轻盈的步伐跑了过来,在那天空将暗未暗之际,那双眼睛闪着妖冶的黄芒。
莫金毫无征兆地打了冷战,顿觉浑身的汗毛倒立起来。那肯定是一匹狼,皮毛光亮,看起来似乎比北美大灰狼的体型还要大一些,只是那匹狼尚未走近,便让莫金和索瑞斯感到紧张起来,他们对身体的这种感应十分诧异。在莫金看来,这匹正在靠近的狼,体形几乎可以称得上狼群里的健美选手,而那眼神,却没有凶残的意味,反而透着一种漠视,好像杀手的眼神;索瑞斯思考得更多的,却是这匹狼的种属、类型,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甚至想到了欧洲各种传说中的魔狼。
那匹狼在距三人五十步开外站定,像抖虱子般晃了晃身体,既不前进,也不游走,偏着头打量他们。被那匹狼盯着,莫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忍不住就要甩袖抽枪,被索瑞斯一把按住。索瑞斯道:“让我来。”说着,开始在背包里寻找,找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像润滑油一样的东西。索瑞斯将那东西滴在掌心中,搓了搓双手,道:“狼最发达的是嗅觉器官,它们的世界,是一个嗅觉世界。”说着,一边搓手,一边朝那匹狼走去。
索瑞斯刚走两步,那匹狼似乎就预感到了什么,像拳击选手般左右摇摆了一下头部,身体呈弓形,前肢直后肢曲,突然向着索瑞斯奔了过来。索瑞斯眼角一跳,张开十指挡在胸前,却见那狼在距他四五米远处一跃而起,竞从索瑞斯头顶掠了过去。索瑞斯心中一惊,普通的成年狼一跃大概有五六米远,可这匹狼一跃,竟然轻松超过八米多,这对操兽师捕兽而言,几乎就是致命失误。幸好这匹狼并没有攻击索瑞斯的意思,它跃过索瑞斯后,直接面对的,便是莫金了。
由于索瑞斯挡在前面,莫金一直没能看清这匹狼的移动,待他看清时,那狼已经距他不过五六步,随时可以一跳将他扑倒。而那种眼神的对峙,竞让莫金呆了一呆,忘记了拔枪,等到他想起,那匹狼一个转身,开始横移,那种匪夷所思的移动速度,是让莫金完全没有想到的,等他的枪在手,那匹狼已经逸出他的视线之外,转到他身后去了。
莫金一个急转身,没有看到狼!只听索瑞斯提醒道:“在你后面!”莫金又是一个急转,这次看到了,不过那匹狼已经奔出四五十步开外了,它回过头来,望了莫金一眼。莫金不知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到,那匹狼对着自己露出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跟着但见那狼一阵左突右闯,接连几个变向急转弯,就那么消失在冥冥草丛中了。莫金手中握着枪,却连一颗子弹也没能打出去。他怔怔地看着索瑞斯,两人与狼连碰都没碰一下,却好像大战了一场,都在微微喘息,再看马索,早已瘫软在地,满面的冷汗。
那狼消失许久之后,莫金才吐出一句:“那是什么怪物?”
索瑞斯则道:“原来,它们有实力捕杀卓木强巴那伙人啊。”
“你说什么?”听到卓木强巴的名字,莫金追问了一声。
索瑞斯道:“我是说,那样的狼,如果有两头的话,它们完全有能力在暗中伏杀卓木强巴他们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要他们落单,必死无疑!只是……为什么没动手呢?”
莫金看了看手中的枪,心有余悸道:“那种东西,真的是狼吗?”
索瑞斯道:“如你所见,除了狼,还能是什么呢?”
莫金踢了马索一脚,让他起来添柴,自己守着火堆蹲下,喃喃道:“它是什么意思呢?警告,还是挑衅我们?”
“不,”索瑞斯也走了过来,道:“我的看和你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一种示好的举动。”
“示好?”莫金越发迷惑了。
索瑞斯道:“你想想,它们跟踪卓木强巴那些人多久了,可有在他们面前露过脸?它出现在这里的意思就是说:让你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在看着你们呢。”
莫金默然无语,举目四望,只见周遭影影绰绰,昏暗中草摇地动,他首次感到这个地方,比想象中更加危险。篝火烧得“哔啵”作响,索瑞斯沉默了片刻后,又道:“或许,它们还会出现,在任何地点,在任何时间。”
“梆,梆梆……”却是马索将刚举起的柴,掉在了地上。
藏地密码九实体书17——第三层平台
离开无人村落之后,卓木强巴等人继续向前,据巴桑估计,他们已在海拔四千米以上。天地之间绿色渐退,素色渐显,那片云遮雾绕的神秘空间,也显得近在咫尺了。
又行了四五天后,在路旁发现两座大石堆,足有十来米高,堆得像小金字塔似的,石块上纷纷用赤色的古文字写满各种警告语。亚拉师道:“看来,这就是上戈巴族人和第二层平台居民们的分界线了,不可逾越之境!”
敏敏道:“太过分了吧,第二层平台根本还未走完,我们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到上一层的转折,在这里就设置界标!”
吕竞男道:“这不是上戈巴族人设定的界标,而是第二层平台的老百姓自己设置的警告语。”
岳阳问道:“这些石头上面写的什么?”
亚拉师道:“上面写着,继续往前,将遁入无路的冰雪世界,莽莽冰原永远没有尽头,除非得到神的指引,否则将迷失在冰雪之中。”
说完,亚拉师环顾四周,向岳阳询问:“怎么?还是没有发现莫金等人的行踪?”
岳阳摇头,道:“或许是他们人太少了,只有三个人,如果他们很小心地处理了宿营的痕迹,我们很难发现。”
卓木强巴道:“师依旧不放心莫金他们吗?”
“是,”亚拉师忧虑道:“他们中有个操兽师,而我们没有。要知道,操兽师的强大与否不是取决于操兽师本身,而是要看周围的环境有没有适合他们操纵的野兽,以及野兽的强大程度。这个地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连荒草也很少,极不利于野兽生存,要对付操兽师,这是最好的地方;要是到了林木茂密处,我们恐怕就不能去追寻莫金他们的踪迹了,相反,我们还得绕着他们走。”
一提到操兽师,他们都想起了在树林中被鲁莫人追赶的惨象,巴桑冷而愤恨道:“操兽师!一枪结果了他!”
亚拉师沉吟道:“不,别小看操兽师,虽然他们的打斗能力不强,但是他们的躲避能力,恐怕会超乎你们的想象。要知道,他们的身手都是在特殊的环境中练就的,他们要面对的,往往都不是人。”
听亚拉师一说,卓木强巴不禁想起了普图马约的耍蛇人。那条剧毒的红珊瑚绝不是在亲吻耍蛇人,它真正要做的是噬咬。那耍蛇人之所以安然无恙,肯定是在红珊瑚即将咬中他的一瞬间,他做出了常人肉眼难以分辨的躲避!想到这里,他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那件事情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每当卓木强巴想认真思考,就感觉思路越理越乱。他不得不拍了拍脑袋,放弃了追寻刚才那突显的灵感,跟着大家一起继续向前。
数小时后,莫金绕着大石堆转了两圈,满眼疑虑。马索忙道:“老板,怎么了?”
莫金道:“记号到这里就不见了。”
索瑞斯在一旁两眼放光道:“怎么不见了?这么明显的记号,难道你们看不见?”
莫金一看,索瑞斯说的记号,不过是一块石头上的狼爪印,不免摇头道:“那不是我要的。”
索瑞斯仿佛根本没听莫金说什么,他突然伏下身去,地嗅着,然后抬起头来,茫然四顾。莫金道:“找什么?”
索瑞斯道:“新的使者,就在这附近。”
“什么?”莫金话音未落,突然感到一股寒流,从头到脚自身体中过了一遍,几乎与索瑞斯同时抬头,只见方才还是一堆乱石的石堆顶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匹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马索张大了嘴,却惊讶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莫金这一惊非同小可,居然被狼迫至如此近的距离而不知情,他心中计算着自己拔枪的时间和弹道的痕迹,同时在脑海中勾勒着狼朝各个方向跃起的角度。一想到数日前那匹狼,莫金就觉得,自己勾勒的图像还有死角,致命的死角!
反倒是索瑞斯,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似乎捕捉到什么,对着其中一头狼不住地微微点头,同时伸出手来。在马索战栗的目光中,那匹狼一溜小跑至索瑞斯身前,不用仰头便与索瑞斯垂臂等高,只见它嗅了嗅索瑞斯的掌心,那双三角眼中不再有凶光,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索瑞斯的手。索瑞斯缓缓地抬起手来,慢慢地向前延伸,然后轻轻地在狼头部拍了两下。那匹狼半眯着眼睛,丝毫没有反抗的迹象。索瑞斯的手顺着狼头自前向后捋了捋它的毛发,当他抬起手来,那匹狼睁开了眼睛,像是想到什么般眼珠子一转,又跑回了石堆顶部,与另一匹狼头碰头,喉间发出低沉的嗓音。
莫金这才长吐一口气。马索埋怨道:“索瑞斯大人,你……真是,有这么厉害的驯狼手段,你早些说啊,吓得我,一身的冷汗。”
索瑞斯擦去额头的细汗,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匹低声“胡胡”的狼,喃喃道:“果真是……自然进化的结果吗?”
那两匹狼一阵交头接耳后,纷纷奔下石堆,自三人身前向前方奔去。莫金和马索都不由自主退了半步。那两匹狼奔出十来步,又停下来,像马一样打了个转身,再往前走。
莫金道:“它们这是什么意思?”
索瑞斯看了看,见那两匹狼在不远处又转了一圈,这才道:“看来,我们不需要你那些标记了,跟着它们。这个地方的主人,将亲自为我们引路。”
莫金狐疑道:“真的?这样,会不会太危险?说不定是个骗局?”
索瑞斯道:“在狼的词典里,没有谎言这个词。”顿一顿又笑道:“听说狐狸天生怕狼?莫非你也……”
马索发出一阵想笑又不敢笑的声音,被莫金狠狠一瞪,马索心道:“笑吧,笑吧,老板瞪的是我,恨的却不是,这些小小的怨怼,在老板的心中堆积,等它堆积到一定程度,索瑞斯大人,你可得小心了。”
莫金将马索推了一把,命令道:“你,跟上去看看。”
马索满脸强堆讪笑,道:“是,老板。”
第二日,岳阳突然提出,希望大家能停一下,“我感到前面有危险,我想留在这里仔细侦察一番。”他这样说道。
卓木强巴等人尽皆惊讶。这里一马平川,虽然有上层崩落的巨石零星地耸立在荒原上,可实在不该是危险之地,而且只有岳阳感到了危机,卓木强巴和巴桑都没有感应,这也奇怪。
敏敏当即反对道:“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存在?有野兽动物,老远就发现了,而且地势开阔,就算敌人想做陷阱,也不知道我们走哪条路啊!还是快些去第三层平台吧,如果被莫金他们先赶到,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不过吕竞男却表示支持岳阳,道:“正因为此地看似安全,说不定敌人会利用我们放松警惕的心态。岳阳说他感到了危险,肯定是侦察到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不能再有什么闪失,让我和岳阳一同去巡察。其余的人再不可分散了,就在这安全僻静处整休,等我们的消息。”
吕竞男和岳阳拿了侦察设备,横向朝平台边缘方向去了。岳阳离去时,亚拉师自他身边闪过,轻念道:“无间地狱,能不入,则不入。”
岳阳苦笑一声,心道:“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卓木强巴询问巴桑道:“你有什么感觉?”
巴桑摇头道:“如果是陷阱一类,我们是无感觉出来的,既然侦察兵说他察觉到什么,就让他去查好了。不过……”巴桑缓缓道:“相较昨天,我心中倒是安然了一些。”
卓木强巴忙道:“那种追着我们的感觉消失了吗?”
巴桑道:“淡了。”
卓木强巴长嗟道:“如果是陷阱的话,张立最是擅长。”
巴桑冷哼一声,用脚在地上踩着碎石。
吕竞男和岳阳一去就是大半天,要不是保持着联系,卓木强巴还直以为他们出事了。直到下午,两人才疲惫地回来,岳阳看起来十分沮丧,吕竞男告诉大家,周围的险睛基本被排除了。
无缘无故耽搁了一日,夜里敏敏多有埋怨,卓木强巴安慰她,安全第一,而且莫金他们也不可能一帆风顺。
此后再向前走了十余日,终于抵达边缘转折处,此时他们仿佛登临天边,只见那云雾中蛇形天空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可触,蛇的尾巴蜿蜒曲折,最后化做一道光芒,消失不见。而两旁的山崖自下而上形成斗拱,如擎天柱般耸入迷雾,令人感觉自己正行走于一座巨大的宫殿之内,人之渺小如若蝼蚁,行走数日,或许还没绕过一根廊柱。
这里的地形有如盘山的“之”字形公路,折返之后,继续拔高,只是开头一段,地势狭窄,乱石铺路,时有滑散,行走方式,与攀岩无异。越往前,气温越低,有些岩石结了霜花,无风自寒,更糟糕的是,那原本远在天边,神秘地笼罩着第三层平台的迷雾,如今离他们是越来越近了。
折返之后的第二日,他们就走人了迷雾之中,此时雾不算太大,五十米内都可见人,只是五十米外,人影和石影就很难分辨了。加之道路崎岖陡峭,亚拉师认为,如果敌人在此伏击,他们很难避开,卓木强巴等人不得不万分小心,每每岳阳探路,卓木强巴都是千叮万嘱。
这样的路又走了两天,脚下才渐渐宽阔起来,他们总算是站上第三层平台的边缘了,而这两日内,依然没有任何敌人的危险。卓木强巴他们只好认为,莫金等人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帕巴拉神庙,放弃了最佳伏击地点,或是根本没想过要停下来伏击他们。而另一种更可怕的危险——那些欢迎过塔西师的狼群,他们也没有遇到。亚拉师初步估算了一下,他们距离塔西师直接攀登的地方,大概还有十来天路程,在这十来天中,也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让岳阳更加担心的,依然是那些迷雾,他原本以为,那些雾也就是绕在半山腰,穿过雾区,整个第三层平台就一览无余了,谁知道走了两天,那些迷雾非但没见散去,反而有增浓的趋势。岳阳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亚拉师更是语出惊人:“你们忘记在那界标处看到的警告语了吗?踏入此地的人,将迷失在冰雪之中。仅仅是冰和雪,是很难让人迷路的,只有这些雾才可以。如果没有错的话,此后的一两个月或者更长时间,我们恐怕都得在雾中度过了。”
“啊!”岳阳大惊,回望道:“巴桑大哥?”
巴桑回忆道:“不,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没有雾,只是……周围的雪山上有很大的雾,有半个月我们都在西风带里挣扎。”
岳阳道:“还好,只有半个月。”
吕竞男想了想,道:“不对,西风带是从雪山外面环绕雪山,而我们是在雪山的中间,这两条路不一样的。”
敏敏道:“可总不会是整个第三层平台都被雾包裹着吧,巴桑大哥都已经说了他们去的地方没有雾啊。”
吕竞男道:“这是流体运动的补偿和倾斜现象。你们知道台风、龙卷风这一类自然气候吗?在气象图上的台风风眼之中,反而没有云团,同样,在龙卷风的风眼里,亦是没有风和杂物的。这迷雾,也可以看做是与风和气压同存的一种流体,在它的中心,亦可出现相同情况。”
亚拉师道:“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数百年来,第二层平台的人无数次想征服香巴拉,却连香巴拉在哪里都未能看到便告失败,甚至全军覆没。我们是用眼睛来观察世界的,但戈巴族人的战狼却主要靠嗅觉来分析这个世界。在迷雾深处,我们变得目不视物,狼却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卓木强巴深思道:“利用迷雾配合战狼,这确实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线,这该如何通过?”
吕竞男若有所思道:“并非全无办,巴桑和唐涛他们不是就由雪山进人香巴拉了吗?而且刚开始,他们也没有遭到狼群的袭击不是么?唐涛也活着逃出去了。而且,在那些村落中也流传着不少勇士抵达过香巴拉的传说,那么,一定有什么办可以通过迷雾,而不会引起狼群的攻击。巴桑,你还能回忆起你们当时是怎么和狼群遭遇的吗?”
岳阳想:“难道狼群有选择地让人通过迷雾区?嗯……强巴少爷可是圣使,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圣在哪里,但那血统一定好得没说。”
巴桑表情严峻地闭上了眼睛,开始更深层次地回忆他们在那个地方遭遇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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