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42年,秦将甘茂攻破宜阳,斩杀士卒六万人,使得韩国元气大伤。韩王仓一方面遣使求和,以割让上党为条件让其退兵。另一方面又派人出使赵国,并让赵军进驻,遂将上党拱手相送。
至此,秦赵大军在屯留一带共陈兵四十余万骤成两虎争食之势。
赵王祈为恐燕国乘机偷袭兵出无终,遂行贿燕相颜利,刺杀秦国质子异人。门客吕让得知消息,连夜护送异人归秦……
风雨夜,马蹄急,追兵甚众。
“公子,我们人太多目标太大,必须分开走。”
吕让声音嘶哑,手中马鞭不停落下,哪怕是这样,周围的雨幕也很快盖过了一切。
“分兵?可行!先将我妻儿接来于此!”
由于事出紧急,秦异人出逃时并未与妻子在同一处,所以并没有同乘一车。
“公子,来不及了!前面就是分叉口,燕国骑兵又紧追不舍……”
“不必再说,我秦异人哪怕是死,也绝不做那抛弃妻儿的禽兽之徒!
停车,我要你立刻停车……”
秦异人说完便想展身而起,奈何被身边另一门客死死按住。
“放肆,难道你们想弑主不成吗?吕让,快叫他放开我……”
啪……
一记手刀落下,秦异人叫唤声戛然而止。
“公子,对不住了。我吕某人经营十数载,几乎散尽家中余财,为的就是这个奇货可居。如今时机已见成熟,又怎会让你遂了这妇人之仁。”
吕让眼中寒芒闪烁,杀意骤然迸发。马车左右几个死士无需吩咐立刻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而在另一辆马车上,有一婉约女子半躺在侧,脸上汗珠如帘,两颊毫无血色。此时她正强忍着不断袭来的疲惫与虚弱,死死的抱紧怀中刚刚降世三天的孩儿,尽量让雨水少些落在其身上。
“夫人,请再坚持一会,再行三里,我们就能见到公子,只要出了这蓟城范围也就安全了!”
驾车的门客时不时的回头安慰鼓励着主母。而就在此时,雨缝中突然有冷光闪过,一根箭矢带着破空之声瞬间穿过女子的后背,箭头擦着孩子的手臂直透了出来。
“主母……”
门客大惊失色,见身后女人身体已经缓缓向边上跌落,情急之下顾不得控马就要去扶,怎料一长戈骤然出现在侧,当空劈下。
咔嚓……
车驾护栏直接破碎,女人自然而然的跌落车下。此刻又一长戈横扫,眼看着就要及身,可门客这会儿哪里还顾及得上。只见他奋不顾身探手抓住主母怀中襁褓,硬是夺回到身边。
噗嗤……
长戈锋利的戈刃在门客的后背带出了一抹血线,也就在这时候,他也终于看清了来袭者究竟是何人。
“原来是你们,吕让居然大逆不道敢弑杀主母……”
“呵呵呵……主母?一介歌姬她也配!
公子这次归秦是要成就王位的,主母也只有大司马之女才算天作之合。至于这贱姬与其生的孽种,只会成为公子夺嫡路上的绊脚石。
今奉吕公之命,特来为公子清除障碍!”
话音刚落,烈马嘶鸣,长戈锋芒瞬将下坠的雨滴一分为二,径直向前斩去。
门客本就武艺平平,这时候也只是鼓荡着一口气全力从车驾上往前面拉车的马背奋力跳去。而顺势飞甩的乱发却躲闪不及被一削而断,也算是堪堪避过了戈刃。
啪啪……
驽马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车辕失去平衡顿时向右翻滚,正好是挡住了追击过来的刺客小半息。借此机会,门客鞭落马蹄扬,手中一道白色符纹骤闪,且猛印在马臀之上,驽马嘶啼,速度瞬间快上一倍有余,驮带着门客与襁褓中的孩子向雨夜乱奔而去……
夜,凄楚悲凉。孤山脚下一行老卒相互搀扶艰难前行。不过人人脸上疲惫之余却都带着笑意,在这雨幕中颇有种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洒脱感。
突然间,远处传来踢踏甚急有些杂乱的马蹄声。作为战场上拼杀多年的老卒,七人立刻抽出腰间短剑结阵据守。
片刻之后,隐约中有黑影自视野尽头浮现,那是一人一马在全速急冲。老卒们原本以为来人是想单骑冲阵,怎料在百步开外却已然跌落马下。
“怎么回事?我们靠过去看看……”
前方再行三十里已是进入安平城范围,东胡人的哨骑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家伙,老卒们并不如何担心。况且常年待在军中,更是练就了一双好眼力。虽然此时身处雨夜中,但也可以瞧得出来人所骑的是一匹普通的驽阉而非战马。
就在众人谨慎靠近到五十步时,几人方可见到那人背中三矢,皆是透体而过。又忽闻怀中传来强而有力的婴啼,哭声似有非凡的穿透力,伴之与天上雷霆共鸣,令人心神惧震。
“兄长且看,此人怀中婴儿哭声洪亮宛若龙吟,更是隐隐盖过天上雷霆颇有异象,想来他日成就必定非同寻常。
天怜我兄弟几个征战半生无妻无儿,却在这卸甲归乡路上赐与此般缘分。且不论此子将来是否能大富大贵,只望百年之后有顿血食供奉我等也就心满意足了。”
为首之人闻言颇为意动,又见这雨夜苍茫狼行四顾,如弃之不顾的话必会落入禽兽之腹,犹豫再三,于是便俯身上前将襁褓抱起。
见地上之人粗布麻衣,裹住孩子的衣物却是锦缎绸布,加之雨夜奔逃心中已是了然。所以立即吩咐身旁兄弟,将驽马和尸体痕迹都纷纷清除干净。有了这大雨的冲刷,想必也不会留下什么。
随着最后一抹湿土盖落在尸体上,兄弟七人以剑尖插地祭之:
“以死护主之仆,忠勇之士也。
今后此子之名便唤作孤夜,借以奠壮士孤山脚下护主夜奔壮举全其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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