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情亦绝

    温热感从皮肤传来，景年一愣，抬头的同时，又有些介意地向身后看了眼，跟过来的多数亲眷此时正四散开了说话，却还是有几个是在后面望着他们的，对上姜氏笑眯眯的面容，她一窘，正想挣脱，后方忽然跑进一小厮，走到姜氏面前毕恭毕敬道：“老祖宗，老爷差奴才过来邀睿王爷与几位爷上书房小叙。”
    “我就知道他那儿好了是肯定要来这一出的”，姜氏一脸不以为意，慈眉善目道，“行，阿延，你就随你几个表哥一起往你舅父那儿去吧，至于你媳妇儿，有我们这一帮子人照看呢。”
    景年抿了下唇，这是意料中的事，来之前欧延就与她说过，来顾府，他不可能全程都能与自己待在一处。
    她没立刻回看欧延，而是目光飞快扫过姜氏身旁的一众女眷，刚想应下，就见一女子从人后走出，温声道：“既是如此，弟妹就与我一道在园里转转吧。”
    “这是纪芙，三表哥的妻子。”
    一直没说话的欧延这时微低头在景年耳边道。
    景年恍然。
    原来是她。这张脸她有印象，自今天进府后便一直随行在人群中，原本刚到时还在好奇顾然的妻子纪氏会是谁，想不到竟在这时见上了。
    “且放心随她去吧。”
    欧延松开握着景年的手，轻声交代了句，就随顾然、顾展等人向姜氏暂辞，与小厮出了院子。
    ……
    院内一时间只剩一众女眷和孩子。
    景年略微一数，竟然光孩子就有七八个，男孩儿居多，小到步履蹒跚的婴孩，大到十几岁的少年，却是没一个认得的。
    “老祖宗，您也是许久未歇息了，要不也回屋稍坐上一会儿？”
    人群中张氏望着欧延他们远去的身影，煞有其事地回声关切道。
    她这话一出，身边几个女眷和侍女都纷纷附和。
    景年摸不清那张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实在不想这般兴师动众地到哪儿都有一大帮子人跟着，闻言只杵在原地未动，察言观色。
    “这怎么行，才刚跟阿延说了要照看好他媳妇儿。”
    姜氏闻言立时板了脸。
    “老祖宗，这儿离我们院近，不如一起边散步着边往那儿去，到了地方，您也能歇歇脚。”
    这时纪芙开了口，算是提了个折中的法子。
    “老三媳妇儿，不是我说，你那儿那么冷清，就算我们愿意过去，你问问那几个小的愿不愿意？”
    张氏一声轻笑，状似云淡风轻，却甚是尖锐。
    景年心口一提。
    仿佛方才众人还在时的平和一扫而空，张氏那句话后，院内也倏地陷入了几秒略显僵硬的沉寂。
    没一会儿，像是回应张氏的话般，就见原本正听着他们说话的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快步缩到张氏身后，面上是明显的不安，“祖母……希儿不去……”
    “我也不想去三婶那儿……太祖母，我们去您那儿玩好不好？瑜儿近日新学了一首诗，背给您听听！”
    纪芙闻言逐渐面色微僵，却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抿了下唇，情绪并未有过多起伏。
    其他几个孩子见状，也纷纷嚷嚷着要去别处，姜氏是宠小辈的，却也不能当场驳了纪芙的面子，只打着圆场，“太祖母累了，就想先到就近的地方先歇歇脚，你们随太祖母一起到你们三婶那儿坐上一会儿，待太祖母歇好了，咱们再一起回太祖母那儿好不好？正好今天新买了好些你们最爱吃的田记的枣糕，沾你们这位表嫂的福，太祖母管够！”
    小孩子心思单纯，一听有了爱吃的东西，立时两眼放光，虽是不情愿，但也都当场答应了。
    张氏见状，轻抚着额头道：“老祖宗，妾身这几日风寒还没好透，在外面久了就有些头疼，正好到了吃药的点，还请老祖宗准妾身回去吃副药，再赶回来侍奉。”
    “我看姐姐从方才起脸色就不太好，要不妾身陪姐姐一块儿过去吧，这一路回去还有些距离，有个照应的好。”
    一旁二姨娘闻言，面露关切，很快接了话。
    姜氏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淡淡挥了挥手，“去吧，别耽误了。”
    齐氏在一旁没说话，张氏和齐氏相携离去后，她自然地上前侍候在了姜氏身旁。
    “老三媳妇儿，那咱就过去吧。”
    这时姜氏抬头，笑眯眯地对着纪芙和景年所在的方向道。
    纪芙似是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地点头，又对景年道：“弟妹，往这个方向。”
    景年不动声色地应下，心里却如明镜似的，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默默跟上。
    一起相随过来的除了姜氏、齐氏，还有如今顾然这一辈几房的女眷、孩子们。
    所有人都神色如常，丝毫未受方才那插曲的影响般。
    ……
    到得三房住处，随着古朴的庭院映入眼帘，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味扑面而来。
    孩子的嗅觉敏感，当下便有几个略显夸张地捂住了口鼻。
    景年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些孩子不愿来这儿的原因。
    中药味，孩童自然是不喜的，更何况这里院子里就摆了几个专门晾晒药材的架子，相比可能是主人常年用药，更像是主人自己就是擅长药材的医者。
    这场景景年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在地主府时，自己每天就是在做这些，后来到了棠钰庄，萧痕的蘅芜堂也到处都是。
    难道顾然的妻子纪芙……竟也是个擅长医术的？
    ……
    纪芙应是早习惯了众人的反应，没看到一般，先引着姜氏往厢房过去休息，其他女眷因着孩子们在前院的堂内小坐，没了姜氏和张氏几个主持大局的，都表现的略显拘谨，对景年这个新面孔也并未太热情，都只是礼貌地保持着适当的疏离。
    景年实在不擅面对这种场合，想到院子里的药材，干脆一个人走出去探看。
    一看之下，才发现大多是常见的中药，各种功效的都有，并非只是针对特定某些病症，景年原本还在猜测这些会不会与纪氏一直未怀上孩子有关，想来是她想的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