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夫记

章节51

国家的国民都以畜牧为主,国家间、部落之间,常常为了争夺土地、财物而兴起战乱和纠纷,政局动荡不安。
而终于有一日,北方无休无止的战争波及到了大华境内。
大华与色目地区,民间一直以来都互通商贾,由于战乱的兴起,往来才渐渐减少。开始的时候,大华人并没有意识到,色目地区的恶劣状况,已使他们萌生了进犯大华的念头。永康年初,党项等国在大华边境屡生事端,肆无忌惮地扰民抢夺,被大华军民合力逼退,六月。党项国借口一名军官失踪,突然大军压境,挑起了战祸。很快,几个原本摩擦不断的色目国家,以党项盟国的身份,一致将矛头对准了大华,组成多国联军前来助战。
而彼时的大华。却新帝继位不久,又刚刚经历了一场西南藩王叛乱,当政的几股势力暗自争斗,局势不稳,顿时内忧外患。平乱的人选久争不下。最后由当时已告老返乡地木老将军再度出山,披甲出征迎敌,这就是当年的永康之战。
说到这里,无音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滞。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永康年边境战乱,就是角之役的那一年。平姐姐说过,曲无痕……你哥哥。就是那时一起随木将军出征的。”
无音嘴微抿,顿了一下,一会应道:“是,我大哥跟在木老将军身边,当时顾将军是副将,陆铭大哥则任偏将,一同随木老将军出征……”
“陆铭大哥?他又是谁?”我微微一怔,刚才这个名字似乎从秦悦的口中听到过。不觉就把目光转向了秦悦,却见他背对着我们,身子微微一震。
无音道:“他是陆老的孙子,是月华姐姐的丈夫。”顿了一下,解释道:“陆太傅和秦太傅都是三朝老臣。陆铭大哥文武双全,未及弱冠即被封为将军。娶了阿悦地二姐。”
我“啊”了一声,转看向秦悦,他依然望着远方未有动作,仿佛并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我问无音,略有些结巴:“那……陆铭大哥他后来……了吗?”
我记得秦悦说过,他姐姐是寡妇。
无音默然点头,我问:“这一仗打得很艰难么?那,后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奸细?”
“当时陛下刚刚即位,南方藩王之乱才平息,朝中则由赵国丈手握重权。赵党在先帝在位之时便已做大,陛下即位之后虽然有心整治,但赵党的势力所渗所涉太广,陛下只能暂时隐忍,谋定后动……永康年边境战乱,我们一心抵御外敌,赵贼也有所收敛,最后只派了一个得意门生做监军,我们原以为他为了国家大局,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但是……”
所有人都低估了赵昀的野心与险恶。当时谁也没有料到,一切都只是开始,所有一切根本是由赵昀一手导演。
先皇在世之时,因宠信赵贵妃,以致赵氏外戚得势,荣极一时。赵门党羽气焰嚣张,多番迫害忠良,均因为先皇对赵昀的偏信而不了了之。但那赵昀并不满足于此,不甘久居人下,千方百计要让赵贵妃的儿子成为太子,但皇爷爷虽然宠幸赵贵妃和赵昀,唯有这一条却从不让步。
我皇伯伯即位。赵贼为了扶持赵贵妃地儿子登上王位,竟不惜以牺牲国家利益为代价,勾结党项国,趁国家尚未从藩王之乱中喘息恢复,发动了边境之战。在木将军将敌人节节击退之后,竟然将我方的布局全部泄露给了敌手,毁坏粮草,切断水源,设计要令我方大军全军覆灭。角之役,陆铭所率的精锐兵为了将包围圈冲出缺口,尽数折殁。
无音将这过往的一切都一一道来,我从来不知道,今日安定祥和的大华,原来有过这样地过去。
我先是目瞪口呆,听到后来,忍不住全身发抖,义愤填膺道:“这……赵昀,国丈果然自古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居然是他勾结了党项人?就是那个谒阖木吗?”
无音点头。
“但党项为什么一定要发动战争?他们想侵入我们大华,占领我们的国土吗?还是想来抢夺我们的财物?”
“色目,从崇文帝时代起,一直战祸不断。他们是游牧民族,先祖为了更好地生存,找寻争夺肥沃、有充足水源的土地,常常从这一片绿地迁徙到那一片绿地。后来定都立国,却没有很好地发展自己的农业,国家和部落间时常为领土财物而起冲突,愈演愈烈。”
随意的眼眶有些润湿,低声道:“色目人生活环境恶劣,努力改变这种状况无可厚非,但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存,却选择了一个卑鄙的方式。”
我咬着唇点头,顿了一会,问无音:“后来呢?”
后来,这一场战役使色目与大华两败俱伤,党项最终选择了退兵,与大华议和,赵贼却依然不甘心。
他把他叛国勾结的罪证,全部嫁祸到了帝党的头上,意图铲除朝中地异己势力。他继续与谒阖木勾结,两方串通,所有的证据都直指陆、顾两位,陆铭虽然战死,但是陆家还在,陆、顾两家,一文一武,是皇帝的股肱之臣,国家的栋梁支柱。
赵党以舆论造势,意图将两家逼入绝境。
陆老与赵贼对质,旧疾复发,赵贼则依然不肯罢休,咄咄相逼。
直到----曲无痕金殿面圣,自陈罪行,承认自己才是真正的通敌叛国地奸细。皇帝下旨,曲无痕被处以极刑,以平民愤,曲家男女老少则全都被判流放。
“……难道所有人都不明真相吗?皇……当今皇帝就不能惩罚真正的恶人,而要无辜地人前去送死,被人唾骂?承担不属于他的罪名,为什么……会是这样?”
曲无痕当然是无辜的,无音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悲伤,令我不由得又羞又忿,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儿,就仿佛造成了当时的一切的人是我。无音讲述的时候,我一直屏声静气忍耐着,等待故事里出现一个转机,改变赵贼带来的混乱局面,却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原来是这样。
无音全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留下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曲家废院。
“赵贼的势力早已渗透各司各部,盘根错节,动一发便牵全身……涉及到国之根本,没有万全的把握,陛下也不能妄动。但是百姓无知,不能不给大家一个交代。”
无音沉默片刻,低下了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意。
他的拳手捏紧,指甲不觉地掐入了肉里。
我的泪珠忍不住从眼中掉落,上前握住了无音的手,微微地发抖。奸佞当道,当政者却无能为力,竟然需要牺牲无辜的人才能保住忠臣的性命。
皇伯伯隐忍不发,谋定后动,三年之后,终于将赵党一锅端起,赵家满门抄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曲家也得到平反。但是无辜的、被牵连的人们,却已经远去,再也不能回来。
故事还有继续说一章,愁苦
听说郡主里不应该有这么苦大仇深的东西
网友上传章节 94 百姓没有错
本章字数:2667
“所以,经历过这些的你,依然还要和党项合作吗?”
秦悦转过身来,目光在我和无音相握的手上停留片刻,抬起眼,望着无音。
“即使是这样,你依然还是坚持你的观点吗?”他再一次问道。
无音沉默,然后抬头。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当年的经历对不对,即使是对你和清平……我游历回来,成立了无音阁,负责情报和刺探,可是我却很矛盾……”
“当年赵昀并没有打算放过我们,我们被判流放之后,他派出刺客前来追杀……”
无音微微苦笑:“当时我并不知道师父会路过救了我的家人,我只是一味地跑,一直跑……我又累又饿,昏迷不省人事,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在一户色目的猎户家里,是他们救了我,尽管知道我是南人,很可能会为他们带来灾祸,但是还是把我藏在家里,为我治病养伤……”
“直到三个月后师父找到了我,把我带走。”
“我在山上住了三年,然后下山。之后很多年我一直在北方游历,和形形色色的色目人打过交道……我很想恨他们,可是他们和谒阖木不同,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善良、淳朴、热情好客。当年救我的猎户……每过一段时间我会去看他们。每看到他们一家人,我的心总会软下来……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其实也是我的家人,在遥远的北方,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无音微微叹气。
“色目人,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因为遇到过很多像救我的猎户那样的色目人,我无法做到,用一种单一的感情去对待他们。但是我不希望有战争,破坏我们的。和他们地生活。”
“阿悦。”
秦悦抬起眼,迎视无音。他一直没有再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他没有错过无音的每一个字。
无音道:“当年赵昀与谒阖木勾结,挑起战争,以阴谋诡计害死了陆大哥、木老将军,我大哥含冤而死。我全家被判流放,陆老一病不起……我都记得。谒阖木没有死之前,我设想过许多报仇的方式……我曾经潜入谒阖木的宫殿,试图刺杀……也想过挑起色目的内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我害怕和犹豫……”
“谒阖木受德穆斯王宠信。在党项国只手遮天,谒阖木的野心使党项日益强大,但是如果我因为自己地仇恨,去加剧这一状况,而使更多的色目百姓受到牵连。这样的念头,很可怕……大华,更不应该卷入战争。”
秦悦的脸色微动。眉间轻蹙。
“谒阖木弑王夺权,却又意外被杀,现在阿巫回去,就是党项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我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
“阿巫……”我也抬起了头,握着无音地手轻轻一动。
我看了看无音和秦悦,继续说:“别的我不知道,可是阿巫,是我的朋友。我想救他。我现在还不知道阿巫为什么可以做党项国王,也许他和番邦一样,其实也是个王子吧。阿巫和我们在一起好几天,虽然他是珈嫔派来害我们的,但他却从来没有做过对我们不好的事情。他是个好人,我想。我懂无音地意思……如果像无音说的,阿巫做党项国王的话,党项应该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吧?色目地百姓,也可以远离战乱,过上好日子。”
无音对着我微微一笑。
秦悦与我对视几秒,视线下滑,再一次落在了我和无音相握的手处,我的拳微微握紧,无音反手安慰地拍一拍,轻轻反握住我。
秦悦沉默了一会,嘴角紧抿着,视线仿佛渐渐没有了焦距,从我们的手上移到地上,又渐渐拉远。
“那么如果,现在活着的,能掌握党项国势的是谒阖木,你是否还会与他合作?”
无音身子一震,手指轻轻弹动,放开了我。
“有如果吗?谒阖木是我们的仇人,我一刻也没有忘记。”
秦悦问:“如果呢?”
无音顿了一下,摇头:“我不会。事有可为和不可为。”
秦悦望着无音,默然不语。
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有话要说,身子一顿,却退后一步,然后转过了身,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我心中突然觉得一空,不禁地跟前了几步,望着他的背影。秦悦地背影坚毅而孤单,他往前走着,没有回头,身影越来越小,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我回过头来。无音淡淡地苦笑:“他需要静一静……他只是,还无法接受。”
无音慢慢地上前几步,走到了我的身边,望着秦悦离去的方向,眼中的坚定渐渐淡去,默默地,只剩下淡淡地愁思,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我低下了头,有很多地情绪在心中盘旋。
“无音。”
“嗯。”他的鼻音。
“先皇……我皇爷爷当年,真的做过很多错事吗?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吗?”
无音的叙述中,除了对赵昀和谒阖木的仇恨,没有对任何人的指责。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理解帝王的错误。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才隐约记事,记得在皇家的宴会上,和几个小玩伴在园子里四下乱跑,撞到了皇爷爷的身上,皇爷爷呵呵大笑着抱起了我,花白的胡子软软痒痒地擦着我的脸,他慈祥而亲善。
“先皇仁厚待人,只是误信了赵昀,让奸佞有机可乘。”无音顿了顿。
“那么我皇帝伯伯呢,他是一个好皇帝吗?”
“当今皇上知人善用,是一代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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