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后殿怡心堂里,烛火在简约的摆设中煌煌燃烧,一片寂静的氛围分外肃然。
帝月悠然闭目,抬手枕着头斜躺在长榻,林雪曦盘膝端坐在下方的蒲团上凝神练功。
“师尊,弟子要爆了,弟子要爆了。”
陆歌元气冲体蹦着滚进来,还没站立住给帝月行礼,原地飘飞到怡心堂的上方,他使劲借助房梁的推力弹回地面,又被石板给弹回房顶。
他如此反复上下弹来弹去,像球一样在堂内乱撞,让一向不苟言笑的冰美人林雪曦,也实在忍不住掩口一笑。
帝月平心静气的睁开双眼,冷淡说道:“陆歌,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天地盈虚,何况乎人!”
“师尊,救命!救命!”
陆歌双手抱住房梁悬在堂上,心急如焚,大呼求救。
帝月安然若素,缓缓道:“天下万物,道法万千,你到北方神门去,哪里或许更适合你修行。”
陆歌大惊失色,急忙表态说:“师尊要赶弟子走,弟子宁愿爆死在这里。”
“本座不是撵你出门,而是要你去哪里历练,达道之法各有玄妙,不必拘泥于形式。”
帝月虚怀若谷,和光同尘。
陆歌如释重负,转念一想说:“师尊,有何信物,弟子听闻北方神门规矩森严,非本门弟子不得擅自入内。”
帝月回道:“你只须报本座名号,前去拜谒星宿二尊即可。”
“师尊,北方神门距此三千余里,弟子不会御空飞行,该如何去。”
陆歌疑虑重重,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帝月吩咐道:“雪曦,带你师弟去一趟。”
“林师姐,有劳了。”陆歌喜上眉梢,若能跟林雪曦这个秀色可餐的绝代美人走一遭,哪怕死在半道也不枉此生了。
“师尊,弟子要练功,让他自己去吧!”林雪曦想都不想,决然拒绝。
陆歌火热的心一下拔凉到低谷,眼泪都快下来了,哀求道:“林师姐,北方神门这三千里路,师弟估计是走不完了,你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我,师尊她老人家就麻烦你替我多孝敬一点。”
“你真是自作多情,谁想见你了,安心去吧!师尊不劳你挂心。”
林雪曦冰冷入骨,无情淡漠。
帝月嘱咐道:“陆歌,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然皆有定数,无需犹豫,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师尊,弟子此去当不负教诲,若有不测,还请师尊多照料跟弟子一同上山的陆师妹。”
帝月漠然置之,轻言淡语道:“陆歌,你萧师兄也在北方神门历练,何事不决可去找他。”
陆歌悲喜交加,从房梁上翻身而下,拜别帝月。
林雪曦听闻帝月提及萧师兄,深情凝思过往,陷入不堪回首的红尘之中,久久不能释怀。
天武七七零六年,距此两百年前,西霞山太上观的崆峒二老,因觊觎昆仑雪族的先天瑰宝‘冰晶雪参’,教唆墨莲教的公孙岚,引领众多豪门高手攻上昆仑山抢夺。
三天三夜的血色杀戮,险些让雄踞一方的昆仑雪族惨遭灭绝。
昆仑地脉孕育的‘冰晶雪参’,一千年方得一株,入药可去百疾,炼丹可得长生,造兵可通神明,最大的功效是可让圣者直接飞升武帝。
崆峒二老为了这株先天灵宝,尽力运动绝代奇功,掌风凌厉出手狠辣,杀意昂然毫无人性,眼看奸计得逞,大放厥词。
“雪域昆仑王,不过如此,真让老夫失望。”
“林燹,尔等昆仑雪族太弱了,千年‘冰晶雪参’在你们手里,简直是暴敛天物,还不如交给太上观,让吾等代为保管。”
“崆峒二老,你二位枉自一身圣者修为,竟也恬不知耻的来抢夺‘冰晶雪参’,本王在此决不会让你等宵小之辈如愿。”
林燹一身鲜血淋漓,满腔义愤。
崆峒二老满脸奸邪,不屑一顾,立地腾升飞临天空,同运毁灭尘寰之招,混沌气漩吞食大地,巍峨昆仑为之震动。
“混元神掌下,昆仑雪族若有活口,吾二人当场自尽。”
林燹运功注入双臂,浩气冲拳荡开,搅动周遭冰雪,凝聚无极护盾,遮云避日,覆盖整个昆仑山,形成坚不可摧的寒域壁垒。
两方威势无匹交锋,气劲猛然撞击,剧烈震爆开来,四野风卷残冰,八面山峰积雪坠落。
风云散尽,雪山沉寂,冰尘中崆峒二老不单在气势上碾压林燹,也在功力上完胜他,轮番激战,林燹周身气血倾泻在白净的雪地上,回天乏力。
天道茫然,山间哀鸣,昆仑雪族无能为力,在劫难逃。
在雪族族人绝望之际,帝月追风逐电,从星辰飞越而来,人间霜雪履空,天下又见归元一剑,昆仑雪山寒气盖天,变成冰锋刃域,无数豪门高手一刻间被封杀殆尽。
公孙岚反应及时,随即运功护体,勉力躲过一劫。
崆峒二老稍显迟钝运气不足,寒芒过处,伤痕累累,无奈的逃避而走。
林燹身负重伤,临死之际把未成年的女儿林雪曦交付帝月,并叮嘱林雪曦千万不要为他报仇,只希望这位雪族公主远离是非,无忧无虑的活着。
人应该向往光明,而非沉沦黑暗。
林雪曦跟随帝月回天海阁途中,路过晋州遇见崆峒二老与公孙岚等人,万没想到他们在昆仑山抢夺未果,又转而对萧氏一族的‘风流天下诀’和‘云十三剑谱’起了歹意。
萧家族人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独剩下一个成天饮酒作乐,夜夜醉宿青楼的少公子萧仙幸免于难,此人便是帝月跟陆歌提到的萧师兄。
崆峒二老当时迁怒帝月坏其好事,萤火之光也想与日月争辉,不料帝月眼神一会,随手一挥凝冻四方,天空气温骤降,满地染霜,一片片雪花飘落,万冰齐发,剑芒归宗,二人霎那间被数道寒剑冰芒冻杀在原地,临死前一人留下一句话。
“不败传说,名不虚传。”
“人间神话,当之无愧。”
林雪曦和萧仙同在帝月门下,潜心修炼百年,朝夕相处中萧仙多有关照,林雪曦日渐生出情愫,倾慕已久。
萧仙因仇生恨,道心不坚,在武圣境修习‘风流天下诀’时,不慎血气逆行,经脉寸断,幸得前来拜访的星宿二尊施以援手,带回北方神门救治,至今已过一百多年。
林雪曦一百年来专注练功,心无二用,若非帝月在陆歌面前说起,她恐怕也不会想起还有一位同修多年的萧师兄。
陆歌一路晃晃悠悠刚出后殿,迎面撞上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陆淑儿,他泪流满面伸出双手想抱一下她,无奈气囊似的的臂膀无力弯曲,笨重如憨厚的大狗熊,让人哭笑不得。
“陆哥哥,淑儿好想你。”
陆淑儿泪带梨花扑到陆歌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浑圆的身躯,伤心哭泣。
陆歌宛若万箭穿心,离别之话不忍说出口,哽咽道:“淑儿,陆哥哥没事,我下山去找个大夫随便瞧瞧,开一两副药吃吃就好了,你用不着担心。”
“陆哥哥对淑儿的好,淑儿刚才都听到了,陆哥哥此去北方神门,不知耗时多久又要忍受多少苦,淑儿以前好像看到过一套腿上心法,现在记不太清楚,陆哥哥可要仔细听好,用心领会。”
陆淑儿痛心欲绝,擦掉眼泪松开陆歌,抱着头使劲回忆说:“大道若虚,大直若屈,风云吐纳,神行天地,……,气走血海,力运太冲,一步闪化,一步无距,……,两仪相错,斗转星移,三步生路,三步死境,……,千踪掠影,扶摇万乘,凌空驰骋,妙游玄穷,谓之‘凌踪八步’。”
“淑儿,这难道是天葵九神中的步神诀吗?”
陆歌在陆家庄时对‘天葵秘录’也有所耳闻,听到陆淑儿念诵‘凌踪八步’口诀,不免有此疑问。
“陆哥哥,淑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希望这套腿法能帮到你。”
陆淑儿不确定的摇摇头,如今哪管得了那么多,心里只想为陆歌尽一份力。
陆歌聚精会神,把‘凌踪八步’的心法在脑海过一遍,闭目凝思片刻,浩然大笑道:“哈哈,我的好淑儿,欲睡你拿来香枕,要走你送来神腿,真是陆哥哥的贤内助。”
“陆哥哥,这腿法你能学会吗?淑儿念出来都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何意,还有贤内助又是什么意思。”
陆淑儿云里雾里,憨态可掬,好似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嘿嘿,淑儿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陆歌摸着头一味傻乐,笑岔气失足跌翻在地上,越用劲越爬不起来,陆淑儿赶紧把他搀扶起来,忍不住语笑嫣然道:“陆哥哥,你小心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哎呀!怎么光顾着和你说笑,倒把正事给抛在脑后了。”
陆歌恍然回过神来说:“淑儿,陆哥哥这次去北方神门,短则几日,多则一月,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你在天海阁安心修炼,无需挂怀。”
陆淑儿恋恋不舍的抓住陆歌不放,心血来潮,俏皮囔道:“陆哥哥,淑儿不想离开你,不然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
陆歌喜笑颜开,一把拉起陆淑儿的小手,大摇大摆的撒腿往外走,跟吃了蜂蜜似的高兴。
“淑儿,不让你来,你整天嚷嚷不休,让你过来,你就要跟他远走高飞吗!”
舒英沉着脸挡在半道上,严肃非常,话中尽是不悦之意。
“还不跟我回去练功,你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他,也省得你日日对他朝思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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