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黎平躺在干硬的石板床上,仰望烛火掩映下昏黄的岩壁,彻夜难眠。流落到这样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容不得他有半点大意,这一整夜与其说是在思考着未来的路,还不如说他正在考虑之后可能会遭遇到的意外。诅咒星域没有昼夜,自从走出幽黎洞天后,他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所幸在此之前有交代过让姬芙和瑕好好修行,别随便走出幽黎洞天,所以暂时应该无事。可让他不安的是,如果他在天路极境出了事,这两个柔弱的女子虽然修为不错,可在这恐怖的诅咒之地,该如何生存下去?
“相信我,一定可以活着回去。”长黎抚摸着胸口的断剑,暗自坚定信念。不知为何,仙池天路虽然在遗村人的传说中是一条不归路,基本等同于必死之地,但长黎心底始终有一个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儿并非他的绝地,他纵然会死,也不会是在那里。
“仙池极境,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不知能否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长黎心底忽然有些怅然,坦白来说,他一心坚持要追寻仙池极境,除了有真心帮助湛洛打破诅咒的原因外,还有一部分私心。
失忆的人,没有谁能对自己的过去完全释怀,长黎也是如此,虽然他生性洒脱,事事表现的豁达开朗,可对于自己的真正身份,他从来没有放弃追寻,自从苏醒之后,这个目标可以说是他奋斗的唯一动力。可惜这个谜团,始终笼罩在一团难以祛除的阴云里,虽然在追寻这个答案时,意外收获了一些难以想象的天地秘辛,大到关系到天地宇宙、神州万族存亡,但有关他真正的身世之谜,一直未见起色,得不到答案。
黎族祖庙、鬼域轮回台、以及刚刚听到过的仙池极境,这些超越世间凡尘而存在的超然之地,游离于天地宇宙之外,尽管在传说中皆是令人绝望的死地,但他们却成了长黎心中最后的希望,长黎的直觉告诉他,想要解开笼罩在他身上的谜团,靠俗世的力量是不可能的,想要解开身世之谜,唯有去那些天地极境追寻答案。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当象征黎明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湛洛准时出现在了长黎门外,两人携手登天路,很有必要先认真交流一番,互相知根知底,配合也就更为默契,否则若有一人不慎,很可能给两人带来致命的危机,毕竟在古老的神话面前,没有人能够轻松应对。
“你之前受伤不轻,休息了一夜,身体复原了没?不要说谎,因为这关系到我们两个人的性命,我们之间需要坦诚。”湛洛直入正题,因为要去登临天路,他平时就很冷漠的神色中又添了几分严肃,虽然面容还因年少的缘故而显得有些稚嫩,但那种源于血脉的特殊气质却是许多神灵都没有的。
“我有建木青叶,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能很快复原,而且我带了不少灵药,修行不欠缺精气,虽然昨晚没怎么休息,但状态调整到巅峰了。倒是你……不要因为某些事拖后腿哦。”长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轻松调侃湛洛道。
“不会的!”湛洛轻轻摇头,神情很是平静,并未因长黎的话语心态有所起伏。
“哦……难道想通了?你最终怎么选择的?”长黎惊讶道,虽然是仅仅一夜未见,但感觉眼前这个少年成熟了好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冲动自负,思考问题理智了很多。
“是的,想通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我坚信我是做了一个不会让我后悔的决定。我现在要去代替父亲完成遗愿,让族人重获新生!”湛洛无比留恋地看了眼从小长大的地下村庄,平静道,“走吧,去见穆叔,他有东西要送给我们。”
湛洛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转身走出长黎临时栖身的窑洞。黎明钟声响过之后,地下遗村依旧如一潭死水,悄无声息,这种死寂的气息若是让外界的人进来,相信呆不了多久就会疯狂,幸好这儿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两人一路无语,当沿着进村时走过的狭窄地道,一直走到尽头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在枯井下等候多时的即穆。
“穆叔,我要走了,您多保重!”湛洛开口道别。
“呵呵……性子和你父亲一样急,磨刀不误砍柴工,先带上我昨晚为你们准备的东西,再上路也不迟。”即穆微微一笑,俯身将一个古老的木箱推到湛洛面前,深吸一口气,吹开覆盖在木箱上的灰尘,然后双手结法印,一点点揭开木箱上那张密布符文的兽皮封印。
兽皮封印上的符文,应该是用一种至强生物的鲜血刻画上去的,尽管这么多年过去,鲜血早已干涸,但旺盛的生命气息依然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就像是凡人在仰望一头神龙的尸体一样,明知是宝,但不仅不会获得任何收获,反而有可能神识崩溃,灵魂寂灭而亡。上位者对下位者源于精神上的威慑,纵然是死后也依旧存在,所幸这三人都是修者,虽然对这干涸的鲜血感觉稍有不适,但也仅此而已。
这道封印非常复杂,即使是即穆这个屹立于半神巅峰的人,也极大地耗费了一番力气,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他丝毫不敢分心,必须保证所有的法印都正确,与封印上的符文契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额角甚至都沁出了一层汗珠。
“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长黎凝视着那张奇特的兽皮封印,不禁好奇道。
可惜,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即穆正在认证解封印,湛洛与他一样,眉头紧皱,一无所知。当最后一个印结从即穆手中飘出,契合到兽皮封印上的最后一枚符文上去之后,整张兽皮上干涸的鲜血好像复活了一般,鲜艳的血线缓缓流动,最终凭空烧起一滩跳跃火焰,将兽皮封印焚烧成灰烬。
“嗷……”即穆揭开封印的瞬间,漆黑的箱底意外地传出一声沉闷的吟啸。低沉的音节,中气十足,像是神龙的**,又像是远古洪荒凶兽的嘶吼,声音听着不大,浩瀚神威却山崩海啸一般,真实而凝重,无形的威严席卷四方,让猝不及防的长黎三人险些瘫软在地,陈旧的木箱也被这股神力绞碎,化为粉末洒落在地底。
昏暗的油灯下,一副古老的甲胄凭空沉浮于长黎三人面前,就像是高傲的帝王,在巡视属于他的疆土,凛然圣威让人完全生不出丝毫的拂逆之心。这是一副灰黑色的战甲,非常完整,从战盔到铁靴,覆盖了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奇异的纹理上虽然密布着刀劈斧斫的痕迹,但始终没有一个伤口能将其贯穿,足以说明它的坚硬与强大。
长黎三人都是修者,对于神兵战甲的喜爱,简直如同本能一般,自然是无需多言的,看到这副甲胄的瞬间,三人眼中同时射出了一股异样的狂热,很想披挂上去尝试一番,可惜事情的进展注定不会这么顺利。
“穆叔,这就是你说的那件祖上流传下来的东西,镇压遗村底蕴的存在?”湛洛惊喜无比,冷漠的眼神中凝结的寒冰难得地化开了,清秀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缕温和的阳光。
“我也是第一次打开这个木箱,难怪祖上始终未曾动用它,竟然是一副无缺的圣甲……族人中没有圣者,事情有点麻烦了。”即穆神色凝重道。
“神兵有灵……我怎么感觉咱们三个被这破玩意鄙视了!”长黎灵觉敏锐,隐隐约约感觉到沉浮在他们眼前的甲胄上好像有一双眼睛,正不屑地俯视着他们,就像一个孩童好奇地顶着蚁穴在开蚂蚁搬家一样,这种感觉让长黎心底很不舒服。
战甲上炽盛的气机纵然刻意内敛依然让人难以承受,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曾属于圣人的战甲,历经圣级战火考验始终无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打动世间无数人,能让一大王族将它视为镇族至宝传承下去,没有人对这样的东西不动心。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该如何得到这件圣甲的认可,凭借修者的直觉,长黎三人清晰地感应到了这副战甲对于他们的不屑。神兵有灵,更何况是这种传世圣兵,与其被圣者之下的修者穿着去征战,它宁可选择继续沉睡,因为那样感觉是在玷污它的尊严。
“哈哈……你这破玩意还真是够狂啊,鄙视我们?信不信小爷把你拆了回炉,重新打造个夜壶?”长黎强忍着灵魂的震颤,站直了身子,他毕竟不是遗村的人,虽然也很喜欢这幅甲胄,但远远谈不上狂热,更不会对它有多少敬意。而且他的性格向来如此,喜怒哀乐非常直白,人若敬他,他也会尊敬别人,但若被别人鄙视,纵然是神灵圣人,他也敢厉声喝骂。
“长黎,不得无礼。它是我们族中的一位腾蛇圣人,在化龙时留下的遗蜕打造而成的圣甲,守护了我族千万年,希望你尊重一些。”即穆脸色一变,唯恐引起战甲不悦,急忙开口制止长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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