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色衰?嗯?”
和极为温柔语调不搭配的,是同时响起的相川雨生艰难呼吸声。
手臂传来的触感十分柔软,后脑也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海洋之中,可惜相川雨生丝毫没有精力去感受。
——他现在忙着活着。
“巫女守则第一条,巫女绝对不能对普通人和无害的妖怪动手,我抗议。”相川雨生磕磕碰碰的说道。
这才是第一条的完整版。
“你那次和枭守打架,山地打完只剩一个盆地的事情,才过去几百年,还有记忆吗,这叫无害吗?”弧月镜雪下轻笑一声。
师徒如出一辙,都用的是反问句。
“我身为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我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老百姓,我继续抗议!”
“抗议无效,我回去就修改规矩,‘无害’的妖怪现在不在不能动手范围之内了。”
“.......你玩赖的是吧?你是大巫女你了不起是吧?”
“是又怎样?”弧月镜雪下将脸侧着枕在相川雨生的肩头,笑眯眯的看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清秀非凡,就是脸色不太好看,轻轻挑眉,很久没有和普通人类相处过的她稍稍收起了手上的力道。
“呵,”一股带着豪迈赴死气质的轻哼声,坚决而又从容,“那我只能撤回我刚刚的那句话,其实弧月镜巫女风姿卓绝、玲珑剔透、风华绝代.......”
相川雨生流畅的过度到了夸奖弧月镜雪下的环节。
“......出尘脱俗。”相川雨生端起桌子上喝剩的味增汤,抿了一口后长‘啧’一声。
“继续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改为趴在沙发上的女人,拨弄着边上的白鹤芋,发觉没有声音后,催促道。
“词穷了,你这次就算再以死相逼,我也暂时说不出新的了。”相川雨生用摆烂式的颓废语气回应。
就是这个以死相逼的‘死’,居然是自己的命,难免让人有些丧气。
“好吧,饶你不死。”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巫女大人。”
相川雨生附和的假笑俩声,随后起身叉着腰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楞了半秒。
弧月镜雪下趴在沙发上,仍然拨弄着白鹤芋已经长出的几朵花。
一张雪白的脸专注的盯着花朵,明艳而诱人的红唇抿着,散发着奇异的魅力。
随后是优美的脖颈,突出的锁骨,身着一身黑色浴衣,Y型领口下,饱满的胸丘和沙发分庭抗礼,令白皙之间的沟壑深不见底,纤细的腰肢下却又有着挺翘的臀部,修长的美腿正交叉着抬起又落下。
整个人勾勒出妖娆的曲线,整个人仿佛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她有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作却又透露着少女般的纯真可爱。
注意到相川雨生站在旁边,她也停止了对花朵的拨弄,撑起身后伸了个懒腰,明明是宽松的浴衣,却在她抬手的时候发出了淡淡的摩擦声,随后浮现了好看的褶皱。
“别客气,坐吧。”侧盘着腿的巫女拍了拍旁边现在空出来的位置,仿佛这是她的家一般。
“怎么好意思呢,怕把您家弄脏。”相川雨生微笑的坐下。
对方仿佛完全听不出他话里讽刺之意般,随意摆摆手:“没关系,虽然我刚洗完澡,但是我不嫌弃你脏。
对了,家里有拖鞋吗,我来的太匆忙,光脚来的。”弧月镜雪下抬起她的玉足,伸到相川雨生的腿边说道,小巧而精致的五趾如波浪般动了动。
仔细看上去,上面甚至还有未干的水滴。
“还真没有。”
弧月镜雪下斜眼看向他脚上所穿着的。
“得了灰指甲。”相川雨生缩腿的速度生怕她会来抢。
“小气。”弧月镜雪下撇了撇嘴。
“对于未经允许闯进家中的人,我真的大方不起来。”随即相川雨生好奇的问道,“不过你怎么做到从清明神宫直接到这里来的?新的术法?现在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弧月镜雪下没有回答,拇指按着中指,伸向相川雨生的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沙发前面的地板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法阵的纹路。
“......你这样是侵犯了他人的隐私权,我要告诉房东这件事。”
“需要我把房产证——就是房契给你拿过来吗?我在自己家留一个‘电梯’这不过分吧?”巫女大人无辜的转头看着他。
“.......”
“这房子是你的?”
“嗯嗯。”
所以,这还真是她的"自己家"……
“你骗我一亿円之后甚至不肯把这房子送给我,反而只给我免了一年租金?”相川雨生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甚至能从声音里听到得意。
“.......”又是一阵沉默。
“巫女小姐,请问东京哪里还有房子可以租,我的预算是十万円,这是我全部家当,我最近有搬家的想法。”相川雨生诚挚的发问道。
“我想想,我还有几套房产,改天可以带你去看一下,租金有贵也有便宜的。”
“现在巫女这么赚钱了?!”
“你可以研究一下一个词——‘拆迁’,更何况任谁活了那么多年,都会有些财富的,当然你除外。”
“房子里面有【电梯】吗?”
“暂时没有,但你去过应该就有了。”
“拆掉吧。”相川雨生毫无转折的中止了上一个话题,眼神稍稍变得认真些,看着弧月镜雪下。
“我错了别生气下次不敢了。”弧月镜雪下举起手投降的姿态和速度,与相川雨生面对凝聚的破魔弓时如出一辙,此刻的她显得分外的乖巧和无辜。
双眸和相川雨生对视着,还俏皮的眨了几下。
“留着嘛,如果你有什么情况我来也方便,你又不好动用术法,好不好嘛。”
“.......没有特殊情况,以后不许直接传送过来,必须要取得我的允许。”
“好的。”弧月镜雪下突然将身子猛的扭过来,却只为了用小拇指勾住相川雨生的小拇指: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喔!”(指切りげんまん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ます!)
被她快速且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缩,相川雨生无奈的叹口气,却依旧将两个人的大拇指按在了一起。
还说自己幼稚,她不也一样吗,现在就和孩子有什么区别?
“手机上提前说。”
“嗯嗯,会的,不过你要是半小时没有回我,我会自己来找你的。”
“行。”
“好了,我要回去了,本来就是临时过来一趟。”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弧月镜雪下跳下沙发,光脚踩在地板上,拍了拍手,说道。
“欢迎下次别再来。”相川雨生起身送客。
“你这么说我就不走了。”
“欢迎下次光临。”相川雨生九十度鞠躬,一直手笔直的指向法阵的位置。
“嘁——”
沐浴露和体香的味道逐渐散于鼻尖,相川雨生再抬头的时候,巫女已经不见了。
淡淡的笑了笑,相川雨生准备拿起换洗衣物去洗澡。
浴室里,氤氲的水雾中,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沉睡回到这个世界时候的画面。
好像是一个月前的夜晚,东京的商业街道上,眼前的灯红酒绿让他慌乱不堪。
自己的清醒和睡眠总是这样,【时间】耗尽的时候,身体会在这个世界消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找到自己,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而【清醒】的时候,则会从岛国任意一个地方出现。
五颜六色的霓虹刺激着他的双眼,奔驰的车流嘈杂不堪,路人们打量着这个穿着复古服饰的少年,眼里满是好奇。
没有妖怪,没有武士,奇怪的灯光,奇怪的机械。
过于陌生的世界,众人的注视,让相川雨生有些迷茫和害怕,他躲避着视线,贴着墙走,明明身材在岛国绝对算是出类拔萃,此刻却显得有些可怜、落魄。
他就这样走着。
“你终于又醒啦。”如释重负,喜悦,疲惫。
迷茫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正当相川雨生小心翼翼的缩在角落,看着这个奇怪世界的时候,这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转过头,看到的便是弧月镜雪下那张依旧惊艳众生的笑脸,弯腰看着自己,头发有些凌乱,高耸的胸脯起伏着,一副疲惫的样子。
但都遮掩不住她眼里的星辰闪烁。
终于是遇见了熟悉,也可能唯一熟悉的人了。
认识她之后,每次醒来,她总会出现的这么快。
在她之前,相川雨生只有一枚用来自言自语,从来不会有反馈的玉石‘朋友’。
“是啊。”站起身,【清醒】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生涩干哑,相川雨生开口说道。
“太好了。”
弧月镜雪下抓住相川雨生和服的衣边,低着头,整个人似乎有些颤抖,身体逐渐前倾,越来越靠近他的胸膛。
却最终没有靠上去。
只是抬头,仰面与他对视,只是说道:
“唔溜君,好久不见。”
“巫女大人,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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