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城门一如既往地守卫森严,曾经等在城门口的人几乎都已离开了。那山庄主人能随意潜入城中,又顺利地带出阿妙,看来本事不小。
我跳上一处无人的墙头,看着暖黄的夕阳有些恍惚,舒舒服服坐在城墙上晒太阳的惬意生活,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城里巡街的中军明显增多,个个都疲惫而麻木,看来,发现陆休离奇失踪后,他们的担子又加重了几分。
我正要往正林堂去,忽然想起阿妙的话,心中有点七上八下,于是先回了趟钦臬司——当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而是从后墙翻入,一路飞檐走壁往自己寝舍的方向走。
可快到的时候,却听下面喧闹不已,似乎有很多人围着我的院子。
“……一直在这里等着,算怎么回事?”这声音有点耳熟,但一下想不起来,应该是个与我并无太多来往的人。
“罗大人,我同你一样着急,可这里毕竟是钦臬司,你我不能硬闯。”这个声音就熟悉多了,是姜饮马,而根据他对另一人的称呼,我也立刻反应过来那是罗犀。
“张华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派人去叫他那么久了,还不赶紧过来。”罗犀的声音愈发急躁。
另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我司最能干的特使被大人带走,剩下的人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听起来应该是周易舟的声音,可这隐隐约约的嘲讽之意是怎么回事?莫非跟莺歌在一起待久了,连一是一二是二的周易舟都变得伶牙俐齿了?我心中暗笑,将步子放缓,慢慢地靠近我的院子,生怕被下面的人听到动静。
罗犀冷笑一声:“既然这么忙,周特使、何特使怎还有工夫在此陪我们耗时间?”
何夕年笑声更冷:“罗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我司查人,我司自当隆重接待,免得大人挑礼。只希望大人能尽快请来我司代执令,一同进去查完人后,我们也好早点送走大人,开始忙正事。”
这几句话说得已是相当不客气,罗犀恼羞成怒道:“陈觜区区一个特使,见他为何还要你们的代执令陪同?钦臬司未免太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何夕年的声音像结了冰一样,“两位大人带了多少人马过来?怎能说我们‘区区’两个特使就算仗势欺人?再者说,陈觜严重触犯司规,我司代执令依照司规将他禁闭于此反省,未经代执令许可,不得与任何人接触,罗大人对我司行事方式有何异议?”
罗犀被说得一滞,就听姜饮马打圆场道:“何特使,我们并无此意,罗大人也是急着想找到陆休,才语气重了些,二位特使勿怪。”
“陆休逃走,肯定是陈觜帮忙,他们钦臬司又拦着死活不让我们进,姜大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罗犀气道。
周易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古板:“请问罗大人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司陈觜协助陆休潜逃?若无证据,大人此言恐会触犯律法。”
此时我已挪到自己房间的屋顶上,能瞟见院门口围着许多人,除了说话的这四人外,还有两个中军,以及二十多个内军,阵仗果然不小。
我如叶子般轻飘飘地落入院内,跳到房门前,发现从外面上了锁,只好一点一点撬开窗子。
“哎呀!让两位大人久等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张华由谄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气得要命,这家伙是不是跟我有仇?哪怕再晚来一小会儿,也够我打开窗子翻进去了,偏要在这个节骨眼过来!
没办法,我只能冒着闹出响动的危险加快手上的动作,好在张华由说话洪亮而浮夸,时不时还做作地大笑几声,盖住了我这边的声音。
我终于顺利地打开窗子,伴着外面的客套声与开锁声翻入屋中,在院门即将打开的一瞬间关上了窗子。
一群人乌泱泱地走进我的小院,很是拥挤,张华由一边给姜饮马、罗犀介绍着特使的寝舍,一边慢腾腾地开锁。
屋门刚一打开,罗犀率先跨了进来,我坐在桌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做什么?”
张华由不动声色,姜饮马微微有些意外,周易舟与何夕年瞪大了双眼,但他们加起来也不如罗犀惊讶——罗犀见我好端端地坐在房内,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陆休呢?陆休呢?”罗犀抓着我不停地质问。
我拍开他的手:“不是早就送去刑仵司了么,找我问什么。”
“你——”罗犀咬牙切齿地盯着我,见我不为所动才作罢,开始在我屋内翻箱倒柜起来。
我冷声道:“我竟不知大兴除了钦臬司与刑仵司,内军也有搜查私宅的权力。”
张华由呵斥道:“怎么说话呢?罗大人看看你的房间不行吗?”说着,他又换上一副笑脸,对着罗犀道,“不过大人,这人多口杂的,还真保不齐会有人出去乱说。”
罗犀僵硬地停住动作,又走回我面前,道:“昨夜你在何处?”
我眯起双眼:“我也不知大兴除了钦臬司与刑仵司,内军还有审问他人的权力。”
“你——”罗犀再次被我气得火冒三丈。
张华由道:“陈觜,你看看你,跟罗大人说话一点礼数都没有,快向罗大人赔罪!”
“赔罪?我还不知道想让谁给我赔罪呢!”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端端地在房中禁闭反省,莫名其妙闯进来这么多人,无缘无故翻乱我的房间不说,还无凭无据地要给我扣个天大的罪名,我招谁惹谁了?”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有些信了,忍不住委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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