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王座

    “小黑怎么会亲近外人？”张德彪心中疑惑，踟蹰片刻，道：“我来是想问阿尔罕首相，冥神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白袍老人露出讥笑之色，道：“莫非你也准备去净界争夺炼狱王座？看来你与外面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张德彪摇头道：“拥有炼狱王座便能掌控整个幽冥世界，吸收九大地狱七大炼狱的信仰，谁不动心？不过我的实力太弱，即便想要争夺，也争不过，即便将炼狱王座抢到手，我也坐不上去。”
    “你倒有自知之明。”
    那白袍老者微微一笑，道：“你来找阿尔罕，难道是想让他出手，帮你争夺炼狱王座？”
    张德彪又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受小黑之托，来地狱看一看冥神是否真的死了，只要做成这件事，无论冥神是否真的死了，它都会一心一意的跟着我。至于炼狱王座，我倒没有染指之心。”
    那白袍老人露出诧异之色，饶有趣味的打量小黑几眼，笑道：“原来如此。”回头高声道：“阿尔罕，你是否要见他们？”
    宫中沉默片刻，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道：“死前能见一见族人，也是好的，让他们进来吧。”
    那白袍老人笑道：“跟我来吧。”说罢向宫中走去。
    张德彪迟疑一下，向泰哥、小黑道：“你们留在这里。”
    “阿蛮，你要小心。”泰哥跳到小黑脑袋上蹲着，郑重其事道：“这老头看起来邪门得很，连小黑都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儿！”
    张德彪哭笑不得，道：“我晓得。”跟着那老者走进首相宫中。
    来到首相宫，张德彪才发现宫中另有天地，不知被谁开辟出的位面空间，外面是阿斯塔大雪山，冰雪连天，而宫内却是极为温暖，花团锦簇，一片花香。
    最让他感到好奇的是，在地狱中到处都是弥漫着沉沉的死气，除了少数地狱炼狱生物，根本就是寸草不生，而在首相宫中却生机勃勃，连空气中也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在张德彪脚下，一朵朵繁花迅速抽枝发芽，顷刻之间便长出花骨朵，一片片花瓣相继绽放开来，极其鲜艳。不过片刻，花朵枯萎，结了许多种子散落到沃土之中。
    “难道这里和龙墓一样，时间流逝特别快？”
    张德彪随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身在龙墓空间，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加速，而且龙墓中没有丝毫生机，而在这里，时间流逝同样正常，但如此澎湃的生机却让花儿的生长速度加快了无数倍。
    他轻轻捡起一颗种子，只见那颗种子在他手中迅速生根抽芽，枝条轻轻一颤，长出绿叶繁花，璀璨非常，随即花朵枯萎，花瓣枯死，化作一股飞灰，被风一吹便散落到空中。
    那白袍老人回头道：“快走，再迟一些，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阿尔罕了。”
    张德彪连忙跟上他，道：“老先生，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生机？”
    那白袍老人轻轻摇头，没有回答，不过张德彪随即便知道首相宫中发生这种异变的缘由了。他看见在这无边的花海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浓眉大眼，皮肤粗糙，正是南疆人的特征，这个南疆人想必就是地狱首相阿尔罕坦娅，正转头向他看来。
    只见从阿尔罕的体内，冲出一股股无比庞大的气血，夹杂着磅礴生机，如同一条怒龙冲入这个虚空之中，澎湃有声！
    张德彪不由骇然，如此惊人的气血和生机流失速度，恐怕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将一位半神强者抽成人干！
    正是从阿尔罕体内流失的生机和气血，导致这里花开花落，繁花如锦，遍地如春！
    张德彪心中叹息一声，半神强者之所以是半神，除了神格、神力、神火，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体内开辟天地，独立的小位面，所有生机气血都储存在其中，无漏无损，流失缓慢，寿命得到大幅度延长。
    而阿尔罕坦娅的生机和气血流失如此之快，恐怕并不是因为冥神死了，无法赐给他永恒的生命，而是另有原因。
    “你的胸中天地碎了……”张德彪看向阿尔罕，面色复杂道。
    胸中天地破碎，气血和生机源源不断流逝，此刻的阿尔罕已经可以说生机断绝，就算是神明也救不了他。
    阿尔罕冷峻的面孔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你的眼光不错。如果不是胸中天地破碎，就算冥神那老家伙死了，我也能再活千百年。真是难得，没想到我临死前，居然还能看到本族的年轻才俊，可见上天待我不薄！”说罢，放声大笑。
    他虽然死期临近，但笑声中却丝毫没有悲伤的感触，显然已经看破生死，对于能活多久丝毫不在意。
    就是这个随时可能死亡的南疆人，一拳将所有的神明和强者惊走，垂死之时依旧能施展出如此强大的手段，这种修为只怕连三大神王也无法媲美。
    “坐吧。”
    阿尔罕席地而坐，道：“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无非是想问一问冥神是否真的死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冥神的确已经死了。”
    那白袍老人刚刚坐下来，闻言立刻跳起，吹胡子瞪眼，怒道：“我什么时候死了？我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我还可以蹦，还可以跳，我还能扯着嗓子唱歌，倒是你，一副随时可能毙命的样子！”
    阿尔罕冷笑道：“你的本体已经被人打碎，记忆都化成碎片散落到虚空中，只剩下一具投影化身，没有丝毫实力，还不是死了？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冥神了！”
    两人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对方，过了片刻齐齐一笑，道：“你我都要死了，再争论这些也没有丝毫意义了。”
    张德彪好奇的看着这两人，心中震惊异常，他早已知道这个白袍老人的来历肯定非比寻常，只是没有想到他就是冥神！
    “难怪赤明大尊见了他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跑。赤明天不怕地不怕，看到阿尔罕的手段也丝毫不惧，还要上山收服他，能把他吓走的，只有冥神了。还有，小黑看到这老者也亲热非常，三头地狱犬本身就是冥神的仆人，对他亲热也是理所当然……”
    张德彪想到这里，咳嗽一声，道：“你们两位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白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我是被他打的，他是被我打的，我们俩两败俱伤，正要收手时却被人偷袭……”说着，把事情的经过断断续续讲出来。
    修炼斗气有大成就的人，天生就有一副傲骨，就算是面对神明也绝不低头。当年阿尔罕击杀魔神帕祖之后，冥神将他捉到地狱，见无法收服他，便与他打了个赌，阿尔罕可以每隔万年向冥神挑战一次，如果输了那么他必须留在地狱，帮助冥神打理地狱诸世界事宜。
    作为报酬，冥神赐予阿尔罕永恒的生命，可以说冥神不死，他也不会寿元耗尽。另外一个报酬就是让阿尔罕统领炼狱六层，吸收炼狱子民的信仰。
    冥神看了张德彪一眼，道：“地狱三统领都是凡人，但无论是统治混沌之海的拉哈伯还是地狱之王墨菲斯托，我都不信任他们。只有天性淳朴说一不二的南疆人，才能让我放心，所以阿尔罕排名在他二人之上，总理幽冥世界。这也是阿尔罕的天性使然，如果换成你这个南疆人，恐怕我就信不过了。”
    张德彪干笑两声，挠了挠头。这白袍老人不愧是冥神，一眼就看出他的性格。确实，南疆人诚信守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张德彪经历坎坷，淳朴的性子中夹杂着狡猾，的确不如阿尔罕更加让人放心。
    “之所以让他成为幽冥世界的首相，排名还在十二柱天魔神之上，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对斗气这种新的能量体系很感好奇。”
    冥神眼中露出一丝狂热，喃喃道：“三大神系，所有神魔，清一色修炼的都是魔法，当蛮族的坦娅开发出蛮斗气时，任何一个神明都没有将这种能量放在心上。唯独我对斗气极为好奇，所以才会许诺让阿尔罕每隔万年向我挑战一次，就是想看一看，这种人类开发出的能量，究竟可以强大到哪一步！而阿尔罕则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强者，甚至连坦娅那个女人也不如他，他一定可以满足我这个好奇心。”
    阿尔罕微微颔首，语气中不由带着些许傲气，道：“魔法是诸神创立的能量体系，就算将魔法修炼到神明的高度，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只有斗气才是人类自己的力量，当时我也想看一看，斗气能否可以和神明的力量相提并论。现在看来，我是对的。”
    冥神苦笑一声，点头道：“你是对的。”
    之后的数十万年，阿尔罕每一次向冥神挑战，修为都精进一大步，刚开始的时候他与冥神的实力相差太远，根本不是对手。
    但是到后来，他的进步越来越快，虽然依旧是半神，但在力量上，已经达到高等神力魔神的高度，不得不让冥神认真起来。
    他们每一次交手都是在净界之中，十二柱天魔神和其他两位地狱统领都不知道此事，但是有一次，他们交战的时候，净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资质好得出奇的年轻人，对于魔法有着无以伦比的领悟力，是我的信徒。”冥神回想起往事，不由陷入沉思，过了半晌才道：“当时是神元时代，人神共居，这个年轻人凭着极大的毅力，一路闯到净界，恰逢我与阿尔罕对决。那一战之后，这个年轻人告诉我，只要我收他为弟子，下一次交手，他便可以代替我战胜阿尔罕，这就意味着斗气根本无法与魔法相提并论！”
    冥神接受了这个诱人的提议，于是把他收为唯一一个弟子。这个年轻人在魔法上的确资质出众，天下无双，而且刻苦好学，他开发出许多新的魔法甚至让冥神这位神王也赞叹不已。
    冥神对他极为关爱，甚至把信徒的信仰之火也交给他吸收，凝炼神格。不过没有等到下一次和阿尔罕交手，他便把这个弟子驱逐出净界。
    “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野心和欲望，让我也感觉到恐惧。”冥神失神道：“我和阿尔罕是亦敌亦友，即便阿尔罕战胜了我，也不会下毒手，但是如果换成他，他就不会留情。他临走时对我说：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将来我会成为比神王更加强大的神明，让你也臣服在我的脚下。”
    冥神轻笑一声，道：“我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是没过多久，人类的强者便对神明有了不臣之心，我在其中发现了我那位弟子的踪影。人与神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后来终于发生了一件事，我的那位弟子纠结了所有的人类强者，半神、传说级高手数不胜数，向光明神王开战。那一战，光明神王陨落，善良神系一蹶不振。这时我才知道，可能我真的低估了他……”
    张德彪神情一动，道：“神王大人，你的这位弟子是……”
    “他叫阿洛夫，后来给自己加了个姓氏，叫格瑞特，意思是万神之王，唯一的真主。”冥神叹息一声，道：“他就是第一任魔法大帝。”
    张德彪心中巨震，在史书和传说中，阿洛夫大帝的形象无比伟岸，此人力缆狂澜，将神明赶出人间，让人类的命运真正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没想到这位英雄还有这样的来历！
    冥神继续道：“当时我心中震怒，打算亲自出手将他杀了，没想到他却主动找到我，哭诉自己是不得已才这么做。即使他不做，肯定也会有人这么做。人类强者联手，今天可以斩杀光明神王，明天自然也可以杀我。导师，神元时代已经结束了。这句话将我打动，我也认为神元时代结束，神明的光辉再也无法照耀到人类身上，再看他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随时可能死亡，想起从前教导他的情形，心中一软便没有杀他。我带领十二柱天魔神回到地狱，不再理会人间的事情。忉利神王见我走了，他也不敢留下，也回到梵度明界。”
    张德彪轻轻点头，这段事情他是知道的。忉利神王回到中立神系所属的梵度明界之后，经历不知多少万年，最后一任魔法皇帝黑廷斯当政，率领所有的半神强者来到深渊定居，人类分裂为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连年征战，许多文明和种族都毁灭在战争之中，魔法和斗气一落千丈，圣元时代结束。
    忉利神王这时才有心重新返回人间，可惜的是通往人间的道路只有一条，就是地狱，而地狱由冥神把持，他几次攻打都无法突破。赤明大尊也是在那时与忉利神王交手，被他折辱几次，又与夜摩罗大尊交恶，两位神界大尊谁也没能奈何谁。
    忉利神王无法借道地狱降临人间，只好降下自己的投影化身，组建神王殿，因为憎恨赤明大尊，所以神王殿成立后不久第一件事，就是把赤明大尊的信徒污蔑为深渊魔族，用血脉诅咒封印在深渊之中，让他们世世代代都无法回到人间。
    “忉利神王比我热心多了，他始终想占领人间，压我一头，成为独一无二的神王。而我却惫懒许多，听说阿洛夫死了，唯一的乐趣便只剩下和阿尔罕交手。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叫亚伦本森的亡灵魔法师找到我，他向我打听了许多关于阿洛夫的事情，然后说了一句话。阿尔罕，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阿尔罕微微一笑，道：“当然记得。当时他脸色很古怪，他说，阿洛夫可能还没有死，然后便匆匆走了。不过当时我的实力已经接近你，正全心全意修炼，没有放在心上。”
    冥神呵呵笑道：“当时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你的实力无限接近我，让我也感觉到危机，稍不留神下一次比试可能就会输给你，那我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再说，阿洛夫只是个凡人，没有神明赐给他永生，他根本不可能活这么久，就算借助光明神王的往生之门，转世之后也不会带着前生的记忆和修为，因此我只当那是一句笑话。”
    “亚伦本森？”
    张德彪面色古怪，插嘴道：“这个人我知道，我曾经去过他的法师塔，得了几件好东西。”
    阿尔罕和冥神对亚伦本森的事情显然不怎么关心，继续道：“我们最后一次交手，就是在不久之前，这一战我竭尽全力也只和阿尔罕打成平手。我们拼到最后，实力所剩不多，正打算停手，这时阿洛夫突然出现，虽然他的样子和从前大不相同，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的眼睛中还是和从前一样，充满了无穷无极的野心和欲望！他对我说，导师，现在您后悔当时的决定了吗？”
    阿洛夫格瑞特出现的时机把握很准确，恰恰阿尔罕和冥神油尽灯枯，没有多少实力，冥神的本体被他打得粉碎，阿尔罕的胸中世界也被他打碎，让这两大神王级的绝世强者生机断绝。
    “阿洛夫虽然野心勃勃，但生性多疑，小心谨慎，阿尔罕带着我的投影化身逃到炼狱六层，他唯恐被其他魔神发现围攻，这才悄然离去。但我知道，他肯定会将我陨落的消息传遍深渊和神界，让那些贪婪之人和神明来到炼狱。只有这样做，地狱才会大乱，十二柱天魔神和其他两位统领被炼狱王座吸引前往净界夺宝。而他，却会趁机来寻找我，将我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张德彪呆了半晌，心中震惊异常，过了半晌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这个人，真是一位枭雄，将深渊领主，甚至神魔都玩弄在股掌之间，心机实在太可怕了……”
    冥神终于将前因后果说完，叹了口气，道：“如今所有人都去了炼狱净界，想必阿洛夫也快要到了……”
    阿尔罕笑道：“你怕死？”
    “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在这种人的手里，死在他手里，我觉得脏！”
    阿尔罕看向张德彪，道：“你的精神之海中，镇压的是夜摩罗的投影吧？你的资质，远不如我，等你将精神力炼成神火，炼化夜摩罗大尊，恐怕已经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我来帮你一把，将夜摩罗炼化，让你吸收他的记忆，知道如何才能成为神明！”说罢，精神力突然衍化为神火，铺天盖地向张德彪压下，呼啸冲入他的胸中领域之中！
    冥神脸色微变，欲言又止，突然跺脚道：“罢了，罢了！如果修炼斗气的人没有一个成为神明，想必你也死不瞑目，就便宜这小子了！至于能否突破最后的关卡，成为神明，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