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情绪

    
    路微微无法形容她和谢之臻的相处模式，她觉得有些似是而非，横跨在了恋爱与没有恋爱两条线上。一方面谢之臻对她的态度有所变化，会在她没课的时候接她吃饭，会在她送一些小玩意儿的时候，也回赠礼物。方方面面加起来，这应该算是恋爱了吧。
    但谢之臻没有正式表白过，路微微估摸不清意思，只能把问题埋在心底。
    谢之臻去阳台接电话，路微微给他冲了杯茶，直接放到了书房里。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显示着聊天记录，路微微不是会窥伺别人隐私的人，只是屏幕上谢飞两个字实在晃眼。
    谢之臻接完电话回到书房的时候，只看见桌上放着一杯乌龙茶，路微微从房间里刚走出，抱着个玩偶，问他要不要一起打游戏。谢之臻没有想太多，他应了下来，微微眼皮轻轻跳了跳，她打开手机登录游戏，和平时一样催促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谢之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跟着打开了手机。
    打了两个多小时的游戏，路微微困意袭来，同谢之臻道了声晚安，就回房准备睡觉了。她躺在床上，尽力让自己快一点儿睡着，只是心里藏着事，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在心里默念，“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原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样过了两天，路微微在一个夜晚，她接到了谢飞发来的消息，谢飞说今晚面具乐队表演，让她过去捧场。微微看到消息之后就从小剧场赶了过去，谢飞近来出现的频率低了起来，这一周内他还是第一次出现。
    面具乐队的演出依旧炸裂，只是天气毕竟冷了太多，没有了上个月的人来人往，好在他们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唱歌，自顾自的发泄心中的压力。表演结束后，她约着谢飞去喝东西，在奶茶店里，她郑重其事的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谢飞，她觉得难过变得不可抑制了起来。
    她平复好心情，一板一眼地告诉谢飞，谢之臻想要利用自己来欺骗他去做心理治疗，试图让他消失。路微微没说的是，难怪这段时间谢之臻的变化如此之大，原来是在利用自己，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谢飞没有很紧张，不过看着路微微的样子，他又不得不表现的很紧张，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微微，“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而且你看我像是这么容易被你骗的吗？”
    的确，谢飞是个很聪明也很厉害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她虽然对谢之臻失望，但她也能理解，自觉告诉谢飞实情之后，谢飞可以得到保全，她沉甸甸的心也终于得以安定了下来。谢飞和她相处的时候虽然随意，但是总顺着她，好像什么都可以兜底。这是和谢之臻不一样的相处模式，路微微也渐渐习惯了起来，甚至很不客气。
    因为对谢之臻的失望，她今晚并不想回谢之臻的家，所以在校门口附近他们不得不分开。谢飞一直盯着路微微，每一眼都看得很认真，路微微都有些羞涩，质问他老不休。
    谢飞装作生气，“老不休？”
    路微微疏地笑了出声，咳了咳，一本正经道：“好好好，不是老不休，是哥哥。”
    哥哥这两个字稍微顺耳了一点儿，谢飞揉了揉她的头发，路微微准备进校门，谢飞突然喊住了她。在寒夜里，他走了两步，张开了双手，“抱一抱？”
    路微微愣了下，却也主动抱了过去，这个拥抱很温暖，再加上谢飞和谢之臻又是一人，她脸颊一下子就红了。四周寂静，微微轻声道：“哥哥，你别生谢之臻的气，他其实不坏。”
    谢之臻当然不坏，不然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坏的，谢飞眼皮微阖，当做听不出来这声“哥哥”中对谢之臻的拥护之意。他点点头，然后放开，挥了挥手，同路微微告别。
    回去的路上，风一直刮着，路微微冻得瑟瑟发抖，一直到第二天，面具乐队的鼓手忽然发消息给她，问她知不知道谢飞怎么样了。谢飞在凌晨发了消息给他们每个人，说要退出乐队，原因没说，别的也没说，只留了一句各自珍重这种话。
    然后那些人急了，却发现电话打不通，而除了这个，他们又联系不上谢飞。路微微翻身下床，她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等到四处问人的时候，这才知道谢飞在夏光，在简知春那儿。
    谢飞和谢之臻的问题，曲明秋并没有告诉别人，所以一大早谢飞伪装成谢之臻来到夏光的时候也没有人会觉得异常。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这是路微微也曾经说过很多次的话。
    曲明秋发现了“谢之臻”的不对，在听到谢飞想要主动做心理暗示的时候，他虽然诧异，但并没有询问缘由。他尝试着给谢飞做了心理暗示，看着谢飞入眠，沉浸在梦中的时候，他觉得空气中都带着一丝丝，说不上来的味道。
    路微微找到谢之臻的时候，他同样很安静，对自己出现在夏光表示诧异。
    “谢飞呢？”
    谢之臻摇头，他知道现在情况有些了不得，但他知道，谢飞不会这么一声不吭的消失的。他在手机里找到了谢飞的一段视频，凌晨时录的，在寂静的街头。
    他一向是嚣张恣意的，但在视频里却有些喋喋不休，他说自己知道路微微喜欢的是谢之臻，不然舞会那次也不会心软告知路微微实情。他说自己懒得看谢之臻和微微秀恩爱，正好自己也觉得累了，不如早点儿睡觉。他语气轻松无比，好像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查过资料，这种治疗方法也不是一两次就奏效的，但以后我也不想出现了，就让那个人得意一下好了。”那个人指的是谢之臻。“不过微微，你以后要是被欺负了，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到时候我要是醒来，一定揍他一顿，让他知道你是哥哥保护的人……”
    路微微听着谢飞用平淡的语气说话，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尽管她认为谢飞和谢之臻是一体的，可谢飞要是从此不再出现，她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视频有七八分钟，谢飞的眼眶也是红的，他恢复了平常的酷哥表情，看了眼其他方向，“说话实在太累了，还好，以后我应该可以少说话了。”
    在视频的末尾，谢飞说：“谢之臻，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你有自己热爱的事业，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你也有能力保护这一切。所以啊，我以后再也不保护你了，你一定不要记得我。”
    谢之臻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别过脑袋。
    他和谢飞是一体的，当然也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谢之臻的妥协，他的顺从，他的不满积压在了心上，这才催生了谢飞的出现，换句话说，谢飞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谢之臻而出现的。
    他们可以对对方的存在不满，却无法辩驳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出于一个柔软的起点。谢飞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这是生理上的反应，他无法避免，但同时，他也在逐渐发现了谢之臻的改变。看着他在热爱的事业上耕耘，投身于科技行业，看着他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心中柔软，看着他勇气无限。
    明明嘴上说着最讨厌那个人，最嫌弃那个人，但谢飞，他啊，也在一边感慨，不愧是谢之臻。
    需要保护的少年，早就已经成为了很厉害的人，那么谢飞，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这一切也不是消失，是融合，他只是以另一个存在，在默默守护着谢之臻和路微微。
    路微微哭着哭着，想要憋住，她知道谢飞肯定不忍心看着她这样，她一遍遍的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一定还在。”
    看完了视频，谢之臻和路微微沉默了，路微微想要凶狠的把这一切归咎到谢之臻的欺骗上，但她话说出口，又变成了，“谢飞还会回来吗？”
    谢之臻点头又摇头，“他一直都在。”
    路微微又道：“你喜欢我？”
    谢之臻点头。
    “可我一直都不知道。”
    谢之臻微微一笑，他说：“今天开始知道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揉了揉路微微的头发，看着变乱了之后心情好了很多。谢飞说得对，他有资格保护自己所守护的一切，也需要去证明自己，到底有多喜欢眼前这个人。
    “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哥哥。”
    路微微不解，总觉得谢之臻好像在刚才那一会儿完成了奇怪的蜕变，说话语气和神态都微微有了变化。她不同意这个，“你年纪这么大，我喊你叔叔还差不多。”
    谢之臻沉静地看着路微微，对峙了一会儿之后，他蓦地笑了出来，又揉了揉路微微的头发，说：“叔叔就叔叔，我都可以。”
    他这个笑容很平淡，却也带着一抹奇特的阳光，恍惚间，路微微觉得谢飞和谢之臻在她眼前重叠了。
    他们在过去的时光中面对彼此，在现在的时光里重叠，而后一同迎接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