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额作无力状:“我忽然觉得自己相当弱,不如咱们回房讨论讨论该怎么个呵护法?”
我朝他温和笑了笑。“既然弱,不如我跟娘说说,让她把之前那药膳的方子给我,我天天给你熬。”
他的脸色青了青,做了个敬谢不敏的动作。
回了安宅,雀儿第一个迎上来,笑得极欢快。
“谁赢了?”我连忙拉住她问。
她向我摊开右手心:“一共打了五回,小黄赢了三回,元宵赢了两回。五局三胜,是小黄赢了,夫人输了五钱银子。”
我扶额,长叹一声,不甘不愿地摸出一块碎银塞到她手里。元宵不争气啊……
自从小黄入驻安宅,这一鸟一犬互看不顺眼,每天必定要较量个几回,大概是争夺地盘。大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在暗地里设局下注,赌当日的赢家,从现在的局势看,元宵正处于劣势。
安锦在一旁啼笑皆非。“你都押了三回元宵了,回回都输,还押它?”
我沉痛地瞥了他一眼。“元宵向来心高气傲,连我都不站在它这边的话,它一定会气得离家出走。”
安锦嗤笑了一声。“它会有那么聪明?”
“大人,您可千万别小看了元宵。”雀儿在一旁插嘴。“今儿个元宵被小黄啄得头上掉了好几簇毛,奴婢看见它对着池塘照了一下午,最后连饭也不肯吃,躲到角落里呜呜咽咽地叫得可伤心了。”
我听她这么一说,赶紧走进院子找它。一只白毛鹦鹉拍拍翅膀朝我飞来,落到我肩膀上叫了两声:“夫人,夫人!”
自从它到了咱们家,安锦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叫它改了口,从以前的“公主”变成了“夫人”。此刻它扬着头,颇有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得意姿态。
我在它的小脑袋上敲了敲。它侧了侧头躲着,绿豆小眼似乎有些不解。
“元宵比你早来,你就不能让让它,认它做大哥又怎么了?”我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好好说了它一通。“有个这样的家伙做大哥,不是挺风光么?”
安锦从我肩上把小黄接了过去。小黄拍了拍翅膀,正想在安锦手上啄一口,却被他捏住了鸟喙,扑腾了半天也挣扎不出,样子很是狼狈。
我正笑着,眼角余光瞥见一只白色大狗孤独躲在墙边,正朝我们这边瞅着,见我看见它,它犹豫了一下子,没像往常那般飞奔过来。
“元宵!”我朝它招招手。它却退了退,夹着尾巴跑了。
我心中诧异,连忙追了过去,最后在马棚里找到了它。它缩成一团躲在马儿旁边,把头埋在干草堆里,像是不想见人。
我蹲□,扒拉开干草,把它给扯了出来。
它原本均匀细密的白毛掉了几块,眼睛下面还留了一小道伤,可怜巴巴地瞅着我,眼眶湿润,如泣如诉。打架输了,破了相,再加上被小黄抢去了主人们的关心,重重打击之下,元宵大概终于丧失了自信心。我仿佛看见一只颓丧的白犬,扛着小包袱,背影萧索地在夕阳下慢慢远去……
我替它的伤口上了药,把它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一阵子,赌咒发誓说绝对不会抛弃它,它这才稍稍缓了过来,伸出舌头在我手臂上舔了舔。
安锦带小黄进来,把它放到了元宵面前。我原以为元宵会愤怒暴起,谁知它根本看也没看一眼,只把头往我怀里蹭。
小黄迟疑地在它身前跳了跳,拿鸟喙轻轻磨了磨元宵的尾巴。
元宵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看了它一眼。
这算和解了?
于是安宅在鸟飞狗跳了小半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一片和谐。到后来,小黄甚至可以停在元宵的脑袋上晒太阳,顺便帮元宵挠挠痒。元宵也终于对这只聒噪的鸟儿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偶尔装模作样地把它扑倒,拿爪子轻轻拨弄两回又放开了。街坊里从此多了一对狼狈为奸的鸟犬,合起伙来把整条街搞了个不得安宁。
我甚感欣慰,被这一对活宝一闹,倒是觉得日子过得挺有滋味,哪怕真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安锦听我这么说,虽然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有些苦涩。
我知道他其实挺想要个孩子。然而自从喝下绝子酒,我们什么方法都想过,依然没有效果。我渐渐已经放弃了这样的希望,开始试着适应两人生活,而对于安锦来说,接受这样的现实显然更艰难些。
宋思甜终于嫁了,嫁得欢天喜地其乐融融,至于心里头的那个小小疙瘩,想必也总有一天会被消失得干干净净。大哥也终于把妙音娶进了门,整天对着媳妇傻乐,看得我们好一阵哆嗦。两门亲事都办得顺顺利利漂漂亮亮,平添了不少喜气。
大哥和妙音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两口子一合计,大哥竟然真从翰林院退了职,准备在燕丰开一家酒楼,由大哥掌厨,妙音做掌柜。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两人连地方都找好了,只待布置打理一阵子便可开业。
这下子,娘不乐意了,在家里对妙音冷语相向横竖看不顺眼,时不时刁难。大哥一边要安抚自家娘亲,一边要劝慰自己好容易娶来的媳妇儿,两边谁也得罪不起。妙音虽然生性豁达,却也不是传统恭顺的闺阁女子,经不住娘这般无理取闹似地挑刺,终于忍不住反抗了几次,结果换来更冷淡的对待。
婆媳关系,果然是经久不变的难题。薛妙音没有娘家,只得偶尔拉着我倾诉倾诉,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圈。大哥也烦恼得很,一肚子苦水没处诉,连头发都白了几根。
我琢磨着娘亲彪悍是彪悍了些,却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性子,当初大哥结下这门亲事,她也高兴得四处夸来着,怎么如今突然就不给新媳妇好脸色了呢?
于是我特意找娘一起逛了一回街,旁敲侧击地问明白了缘由。
不问还不知道,原来娘心里对妙音的怨言有那么多。首先,她抱怨妙音不会做家务,女红一塌糊涂不说,成了婚之后还让大哥下厨,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其次,妙音太厉害,大哥啥都听媳妇儿的,令她这个做娘亲的十分失落。最后,这媳妇儿居然鼓动着大哥把上好的一份稳定前途给丢了,跑去开酒楼!这简直是罪不可赦。
当然,我听得出她还潜意识地觉得大哥现在是燕丰城里出名的人物了,大把的姑娘都抢着嫁,娶了这个薛妙音倒是便宜她了。
我听得冷汗涔涔,突然觉得自家婆婆十分可亲。
当然,在安家有不少仆人做家务,但一些按惯例应该由媳妇做的女红,我也从来没碰过,至于嘘寒问暖早晚请安,更是很遥远。再加上婆婆只有一个儿子,如今这儿子还为我绝了后——照这么个逻辑,我根本就是安家的大罪人。然而婆婆也就只是待我冷淡了些,从来没有让我做这做那。公公更不用说,对我从来都和蔼可亲,跟自家爹爹一个样儿。
庆幸之余,我好好劝了娘一阵,娘挺固执,怎么也听不进去。我只能向妙音委婉地表达了娘的不满,让她今后注意着些。妙音很聪明,很快心领神会,不仅学着做家务,还时不时在婆婆和大哥面前做柔顺状,两人的关系渐渐地也就缓和了不少。等过些日子,妙音如果能再怀个身孕,娘肯定能把什么不满都给忘了。
我有了安锦,大哥有了妙音,思甜有了唐惟,连元宵头顶上都站了个小黄。在鸳鸯成对飞的气氛烘托下,小妹也终于开始不甘寂寞地主动积极参与到相亲事业中,两家人眼看着就要携手并进共赴美满大家庭的康庄大道。
然而——“然而”和“但是”这两个字,那就像是美好画卷里甩上的一大块墨点,明朗天空中飘来的团团乌云,清澈小溪里头浮起的混泥巴。
杞皇陛下的皇宫中失了火,烧了一座偏殿。而这被烧毁的偏殿,恰恰正是放置南瑞五公主棺木的那一座。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大家也感觉到了,风雨渐近,遥遥的身世很快就会浮出水面~随之而来的,也是对安锦和遥遥最大的考验,呃,之一。
春节到了,咱总归也得走走亲戚过年神马的(虽然不想去啊不想去),所以春节里的更新基本保持隔日更,下一回的更新时间是2月2日(后天)早上9点~
新年新气象~祝大家万事如意……嘿嘿
四十九章 山洪已来
那座被火烧毁的偏殿就在不久前才让唐门布置了不少精巧的机关,谁想到防得住人,却防不了火。这么一烧,偏殿里所有的东西都烧了个精光,包括五公主的尸首。
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中大存侥幸。因为送到宫中去的那副棺木里装的,并不是真正的五公主,而是经由马夫老李易容之后的死刑犯。当初杞皇要求秘部将五公主的尸首运送到皇宫,安锦便已多留了个心思,将真正的五公主棺木藏了起来。
放在皇宫果然比不上秘部安全,人多手杂事儿多,还没到天干物燥的时节呢,这就失了火。我松了口气,顺便替唐惟这些日子以来辛苦设计的机关可惜了一番。
安锦却怪异地看了我一眼,苦笑道:“你当真以为是单纯的失火?”
我心头一紧,像突然被绷直的弦。难不成这火还是有人故意让它烧起来的?谁会费那么大心思非要让五公主尸骨无存?
“苏家?”我恍然。“是苏家动了手脚?”
“说对了一半。”安锦虽然看上去心境不佳,却仍没忘记给我一个微笑。“失火的当晚,曾有刺客闯了进去。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应该是刺客无意中触发了偏殿中的机关,才导致偏殿失火。否则普通的失火,绝没有可能烧得这么快。”
“那个刺客是苏家的人?”我急切地问。“抓到了么?”
安锦摇头。“逃了。”
“等等。”我像走进一片迷雾,正试图从迷雾中找到线索。“你是说导致失火的原因是机关?陛下为何要让唐惟设计这样一个触发后会烧毁偏殿的机关?”
安锦敛去笑意,直直地注视着我。“对陛下而言,与其让五公主的尸首落在其他人的手里,不如毁了。”
我的背脊一阵阵发凉。安锦说得对,在陛下眼中,与其让五公主成为杞国的威胁,不如让她从这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消失。而苏家的人会夜闯偏殿,一定是因为听说了偏殿中可能藏了五公主的棺木。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偏殿的机关烧了整片宫殿,却没能困住一个刺客,反而让他逃了,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整件事还存在许多疑问和不对劲的地方。我感觉到了,思维却慢了半拍,迟迟难以理顺。而安锦显然已经对整个前因后果有了很明确的认知。
“你的感觉没错。”安锦颔首,眼神中带着鼓励。“别放过每一丝线索,想想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苏家,陛下,还有偏殿,那个刺客。别急,一样一样来,先从苏家得到消息开始想。”
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早已将真相说了出来,而现在他却只给了我一些提示,要让我自己进行分析推断。我觉得他最近似乎一直在刻意地让我独自思考,鼓励我独自对情况进行分析判断而不再依赖他。也许是因为我加入了秘部的原因?
我沉下心,开始仔细理清思路进行推论。苏家丢失了五公主的尸首,正在疑惑惶恐之间,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是宫中正秘密为某座偏殿设计机关。
从最后他们派出一名刺客的结果来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们知道了偏殿里装的是五公主,想让刺客把尸首偷回去;第二种,他们并不能确定偏殿里的是不是五公主,想让刺客进行确认。
第一种稍加思考便能排除。如果苏家知道了是五公主,就算他们再急,也不至于只派一个刺客,这样冒失地进偏殿偷。且不说这成功率太低,就算真被他们偷走,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若说之前杀死五公主是为了挑拨两国关系,如今南瑞使者已走,他们拿到尸首又能如何?
所以只能是第二种。他们还不能确定那里头的是不是五公主,所以派刺客潜入进行确认。谁知道刺客触碰到了机关,引发大火。
机关中的大火烧了整个偏殿,却给刺客留了生门逃了出去。出现这样的失误实在不大像唐门的作风,而就算刺客逃出偏殿,也不该会从已被惊动的皇宫御卫手里逃脱才对。
只有一个解释:这名刺客,是被故意放走的。能做主让唐惟留下生门,让御卫放走刺客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陛下。
那么这名刺客究竟有没有看见公主的脸以确认其身份呢?
我认为一定已经看见了。否则放走这名刺客没有任何意义。这么说,当今陛下放走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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