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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里走,偶尔还能听见泥土松动的声响。
洞的一边塌陷,一边勉强支撑。
人全都往里走。
二十一和楚无痕一边走一边看这半塌陷的地方,前面探路的人走到看不到他们举着的火把的光。
没多久前方传来惊慌的声,然后前面的人喊道:“楚少侠!快来看!”
闻声的两人,立刻往前赶去。
到了洞的最深处,就踏了一半的洞殿中,掩盖下来的泥土下有着各种的死人尸体,刺鼻的腥臭味钻入肺腑。同行中有些受不了的人,已经开始作呕。
二十一举着火把照看这些死尸。
楚无痕走在前面,地上还摆着水桶,他随脚踢翻了两个。他看到有个桶本来就是翻的,一个浑身脏乱的女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头伸进了桶里面。
他拿火把一照,好像看到这个女人胸前正在起伏,还有呼吸的样子。
正要朝看,那边的二十一忽然大叫一声:“沈墨洲!”
楚无痕扭头,就看到二十一将火把扔到了地上,伸手去扒地上的泥土。他上前,果然看到沈墨洲躺在一角的塌方处,泥盖了沈墨洲半个身子。他连忙帮忙。
沈墨洲紧阖着双目,嘴角有着凝固的鲜血,面无血色,浑身冰冷。
二十一浑身哆嗦着,脸上也没了血色,嘴中不停地自语道:“你不说你逃出来的吗?你不是说你将自己藏得很好的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无痕一探沈墨洲的呼吸,没了。再摸他颈下动脉,也没了。
没有心跳,没有温度。
心中腾地一沉,苦水涌上他的心。
楚无痕脸色难看地看二十一,那模样简直是魔怔了,张了张嘴,没能将心中的事实说出口来。
“沈墨洲……”二十一凄声喊道,声音似哀求又似撒娇。
她抱着沈墨洲,摸了摸沈墨洲的脸,怀抱中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沈墨洲的温度,又想起沈墨洲散去的魂魄,心凉了一截。
她想起自己掉进秀水的那个晚上,他一直为自己取暖,他的呼唤、他的坚持……
——“女先生,还不信我?”
——“女先生这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又何惧这些清清白白之举?”
她又怎么可以放弃?
二十一声音发抖,扭头冲那些人喊道:“火把,火把全都拿过来……”
楚无痕微微一怔,轻轻地扶住二十一的手臂,道:“妹妹,别……沈老弟已经……”
“火把啊!”二十一不想听到那些话,尖叫着打断了楚无痕的话。
“……”楚无痕皱着眉头,只好示意手下将火把全都聚过来。
七八的火把插在松散的泥中,半圈围在沈墨洲周围。
二十一倔强地抱起他,伸手去搓他的冰玉一样的脸,搓他冷铁一样的四肢。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为两人涂上了一层橘黄明亮的肤色。
没用,没用!
二十一感觉不到他体温回升,伸手去扯沈墨洲胸前的衣襟,一边拉扯一边笑,“我二十一这一生从未做过亏心事,又怎么会畏惧这些清清白白的举动,你说是吧?沈墨洲?”
可是她手发抖,心发慌,扯了两下,自己的手指抓都抓不住他的衣襟。
于是她又哭,带着试探和询问:“等你醒了,我对你负责怎么样?嗯?你说好不好?”
楚无痕看不下了,伸手去阻止二十一,“够了,沈老弟已经走了。”
“滚!”二十一怒喝起来,扭头指着楚无痕,红着眼大骂道:“你这个无赖,你平时瞎说八道我可以不计较,但你再瞎说一句,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无痕心中梗塞,也知道二十一现在没办法冷静,只好站起来,后退了两步,任她在那里发泄。
二十一收回手,又去拉扯沈墨洲的衣裳。
衣襟被她扯开,她看到了沈墨洲一片血肉模糊的胸前。
符、符文?
二十一恍惚找回了一点理智,两只手胡乱地一擦视线模糊的眼,好像找到了一点希望,笑了起来。
“对对对,符文!”二十一喃喃自语,又哭又笑,“师父早就知道了这些,他安排好了,他会救沈墨洲的……”
她手忙脚乱地在他身上摸索,摸到了藏在沈墨洲身上的日记。
她看到日记,好像找到了依靠,连忙翻了几页,发现不知道从哪里找起。这才想起,沈墨洲说的,符文在最后面。
二十一合上日记,翻转到书页封底,慌忙地往前翻。
“痴心是梦,妄想是魇。置之死地,绝处逢生……”
她看到了这十六字,嘴里忍不住地念叨,又翻了前面一页,看到了那醉生梦死的符文。
再看注解。
“要怎样才能召回离散的命魂?……”二十一因激动而战栗,不能平静的思维,让她读东西有些困难。她只好用手指着上面的字,逐字逐句地强迫自己念出来。好去理解。
“此符镇守肉身七魄,能使命魂出体,以真死原理扮做假死,故而风险甚大……”
“……魂者,命也;魄者,运也,两者不可相离。魂魄相离,命运分离。死非死,生非生,游离之间,故曰:醉生梦死。……”
“……若不能在命魂离散,归于三界之前,召回命魂,则假死成真死……”
则假死成真死!
二十一脑中轰隆作响,还以为自己看错,只好埋头又重新看了一遍。
还是那句:若不能在命魂离散,归于三界之前,召回命魂,则假死成真死。
“怎么可能!”二十一双手颤颤巍巍,“这不是救命的方法啊!师父怎么没写怎么召回命魂啊?这不对啊!”
你说,这不是摆明地骗人去死吗?
她的师父怎么会做这种事,你说,是吧!
二十一又往前翻了一页,寻找方法。
但前面一页更为残酷,犹如冷水浇顶,冷得二十一瑟瑟发抖。
上面说,若用,就要做好死的准备,仙若与“你”,这世上只能留一个。想好了,自会有人相助。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二十一手一紧,猜到不敢猜的东西。
什么叫‘你’?这话明明是有对象的,而这个对象是……
二十一愕然瞪眼,看了看怀中毫无生机的人——沈墨洲。
“师、师父……早就算到了?”
“不可能,师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什么‘仙若与你,这世上只能留一个’?”二十一倏而就怒了,双臂一紧,将二十弦的日记最后的几页狠狠地撕扯下来,“师父你混蛋!你在耍我们!”
二十一眼泪哗哗地流,怎么都不可能相信这个事实。
“混蛋、混蛋!骗子!坏人!”二十一拼了命地,一张一张将二十弦的日记扒了下来,“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有今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这骗子!你这小人,我恨你!”
“我恨你!啊——!”二十一尖叫一声,抱着沈墨洲痛哭起来。
没人帮她。
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对沈墨洲?
会算命了不起了吗?
她死死地抱住沈墨洲,将脸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当初不该给你算命,我当初不该回杭州找你的,我不该欺负你人好,要你帮我送仙若的……我不该认识你的……”
“我师父是坏人,他骗你的……”
“你看到这些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么大的一个问题,要是让她来选,她该怎么做?
仙若?还是沈墨洲?
可是,沈墨洲与这个从来都无关。
她是不知道怎么做。
但是,她觉得二十弦做得很是决然。
或许,他二十年前救沈墨洲,就是为了今天吧。
二十一哭得心脏一缩、一缩,一手抱着沈墨洲,一手又去捡被撕碎的二十弦日志。
一众帮手站在洞中,始终无声,仿佛这洞里,就剩了二十一和沈墨洲。
楚无痕心中凄然,愧疚感袭上心来。
那个时候,他为了恶作剧,骗二十一说喜欢一个人不能先开口。结果,让这两人到生离死别都没有听见对方的心意……
楚无痕不想开他们二人了,别过了头去。
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那几个桶上。
对,那人好像还活着。
楚无痕转身,走到人面前,蹲下身来。
桶里面还有有着淡淡血色的东西,楚无痕不知道那是什么,伸手摸了一点,凑到鼻前嗅了嗅。
不是血。
他又看了看这凌乱不堪的女子,将手凑到她鼻子前,发现还有呼吸。
“姑娘,姑娘……”楚无痕轻轻地拍着她的脸。
寒一栀被沉沉唤醒,视野忽然明亮,看到了二十弦蹲在她面前。这肮脏狭窄的洞中,在她眼中也变得蓬荜生辉。
“二、二十?”
楚无痕一听她还能说话,也稍微放心了几分,连忙去扶她,“快起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寒一栀愣愣地摇头,痴痴地看着楚无痕。
楚无痕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但在这阴冷的地方,她衣着单薄,又躺在这里不知道多久,体温居然正常。
奇了怪哉!
楚无痕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去脱下身上的外衣,准备给寒一栀披上,视线却看到了桶中的那颗红色珠子。
他好奇,拿起来一看,轻咦自语道:“咦,这是什么?”
但在寒一栀眼中,却又是另一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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