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毛根皱了皱眉,故作思考,半晌,才咬咬牙道,“行吧。但是,武哥,有件事,我们可得说清楚了。这次的事,可是大事,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要是替你把这事给做了,那我们俩之间,可就不再有任何事。那杨鹃儿的事,就彻底让它过去,你同不同意?”
陈武目光闪了闪,就点了点头,“行,可以。”
陈毛根故作郑重,“那你发个誓。”
因为只有装得越认真,才能越像是那么一回事,才越能糊弄住人。
陈武就嘿嘿一笑,“你这人,还挺多事。行吧,发誓就发誓。”
说完,他还真发了一个毒誓。
但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杨鹃儿是过去了,可以不提,但你后杀的蒲苇,就不是个事了?到头来,你不是还得落到老子的手上?
他心里得意,心里自然就松懈了。
陈毛根装作松了一口气之后,就立刻以自己对蒲苇不熟悉为由,拉住陈武,表示要向他好好打听打听,这样,他才能尽快想出法子来对付他。
陈武看他挺上趟,心里高兴,也是想着蒲苇越早被干掉,他也可以越早随心所欲地揍媳妇,所以立刻就留了下来,和他说起了蒲苇的事。
他又是好酒的。男人之间聊着聊着,转移到酒桌上,那就是很自然的事。而喝着喝着,黄酒下肚,脑子开始迷糊,最终他喝的黄酒里是不是掺了点别的,他又哪里分辨得出来。
陈毛根见他已经昏死在酒桌上,就小心地将他往稻草屋一扶,随手将他扔在了稻草上,又拿其它的稻草给他遮了遮身子,就出去把门一关,再特意落了锁,重新去找了他的朋友。
有恃无恐之下,他也是胆大,出去找了两位狐朋狗友,招到家里,继续喝起了酒。等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把两位朋友给送走。
为的,就是给自己洗脱罪责,以免陈武被发现死亡后,大家怀疑到他的头上。
等到夜色深沉,他先出去悄悄摸了一趟路,确认通往河边的路上没有人走动,他就赶紧返回稻草屋,将那陈武给背了出来,一路背到了河边。
这次,有了前车之鉴,他刻意多留了心眼,确定周围是真的没人了,就特干脆地将陈武给推到了河里。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给陈武下的药不够,还是下药的时间有些久了,药效有些失去效力,又或者河水太冷,刺激到了陈武,陈武分明落水之后沉了下去,他蹲在一边,也开始松了一口气地开始笑了,却听得“咕噜咕噜”的,在一阵冒泡之后,陈武猛地冒了出来,那双手拼命扑棱的样子,明显是想往河边游。
他心里大急,快跑两步,冲着陈武就使劲扑了过去。落下水的时候,狠狠地压了他一把。然后顺势手脚并用,使劲地要将他给按下去。
可陈武蛮力不小,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挣扎得那么有力。他几次把陈武给按下去,可最终都能让陈武扭着露出水面,再反向来按他。
如此局面,这两个都心怀恶意的男人,全部杀红了脸,扭打成了一团。
最终结果,也必然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第50章 杀心不
陈毛根其实在体力上一直不如陈武, 但是陈武被下了药了啊,手脚远不如陈毛根有力,所以打着打着, 陈武渐渐就落入了下风。
眼瞅着他喝水的次数越来越多,被按在水下的时间也是越来越久,陈武知道,他再不做点什么,今天可真要死在这儿了。大概是死亡的恐惧给了他力量吧,陈武在又一次努力地取得上风之后, 狠狠踹了陈毛根一脚, 不再恋战,赶紧往码头游去。
陈毛根自然是紧追不舍。
陈武好不容易抓到码头的台阶, 正要往上爬, 那头陈毛根追过来了, 抓住他的腿,就使劲往下拽。
两人重新在台阶旁扭打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扭打结束得很快。陈武一次大力的推撞, 让陈毛根一下撞在了台阶上之后,就没了动静。
天很黑,陈武看不太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听到了“嘎嘣”的脆响, 似是骨头撞击到石头上的动静。他凑近了想看清楚的时候,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开始往他的鼻子里钻。然后河面上,明显有一种不同于河水的暗沉沉的东西,在慢慢散开。
他心里一紧,有些慌,也有点懵。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赶紧伸手,去拽陈毛根,去探他的呼吸。见他鼻下明显没了呼吸之后,他吓得一下就推开了陈毛根,自己浮在河里,全身都开始哆嗦。
但再怎么哆嗦,再怎么后怕,他都知道,这是出大事了。他要不想自己被枪毙,就得赶紧跑。
临跑之前,他将陈毛根的尸体使劲地往河中央推了推,然后踩着石阶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又躲躲闪闪地往家跑。
到了家,他也不敢回自个儿屋,而是敲了他老娘的门。
“妈,是我,你快开门。”
陈武老娘睡得好好的,却被人给叫醒,很不高兴。可是因为是心爱的儿子,就只能压着火,把门给打开了,下意识地就骂,“你那媳妇又作妖了?大晚上的,又干什么了?”
“嘘,嘘……”
陈武哆嗦着,带着哭腔,示意老娘赶紧先把门给关了。
然后在黑夜中,一把跪了下来,抱着他老娘的腿,就开始哭求。
“妈,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杀人了,现在该怎么办……”
陈武老娘吓了一大跳,差点要尖声质问他在说什么,但想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她硬是生生压下慌乱,示意陈武先松开她的腿,然后小声点,别慌张,告诉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陈武在那哭着,颠三倒四地说这事的时候,陈武老爹摸索着,把油灯给点着了。
两个同样心慌的老两口一看自家儿子那鬼样,脸色都白了。
因为在灯光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陈武身上的棉服都湿透了,而且,沾了好多的泥。最让人害怕的时候,他那衣服不少地方,都沾着血迹。
“赶紧……赶紧先把衣服给换了。”陈武老娘哆嗦着,打断了陈武的讲述。
可是这年月,谁家的日子都不富裕,陈武其实也就身上穿着的这一套棉服。哪怕他不穿了,换别的衣服,那也得回房拿。一回房,要是惊动了林小双,被林小双给看见了,可怎么办?
林小双现在可和他、和这个家,都不是一条心的。
陈武老娘拧眉苦想,最终打算先把自家老头子的棉服借给儿子穿。而至于儿子身上这一套,她连夜给洗出来。
同时,听明白了整个事情经过的陈武父母,和陈武约定,这件事,除了他们三,就再也不许对外说,而且,就当这事从来就没发生过。
此外,因为陈武最初和陈毛根扭打的时候,基本是靠着河堤,打斗过程中,沾了不少河堤边的淤泥,而且,他还沾了血,所以一身臭气和腥气,就别提了。这个样子的他,根本就没法回去和林小双一起睡。
所以陈武老娘做主,让陈武干脆今晚就留在他们二老的房间里。对外的说法就是陈武老爹突然病了,发了烧,陈武这当儿子的不放心,就连夜服侍在了旁边。
这头,还是需要尽快消除陈武身上的那些难闻的气味,所以陈武老娘赶紧摸到厨房,开始烧水,给陈武洗漱。
她在厨房正忙活着呢,不想一个声音突然幽幽地响起。
“妈,你在干嘛呢?”
陈武老娘吓了一大跳,听那声音是林小双,更是慌地肝都在那打颤。
她赶紧从灶台后钻了出来,冲着林小双,就小声怒骂。
“这话该我问你,你在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地跑来厨房想干嘛?是想偷吃东西?”
她迅速倒打一耙。
林小双咬了咬唇,低下了头,弱弱地回道,“不是,我就是听着外面有动静,就起来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哼,分明是你想偷吃,才找的借口。走个路,一点声都没有,说你不想偷摸干点什么,谁信!赶紧给我滚回你屋子去!”
林小双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道,“我来给你烧火吧。”
这是她惯常要做的。
陈武老娘骂得再狠,但她不可能真的就不做了。她要真的这样了,回头,陈武老娘就会拿这个发作,更会有她的苦头吃。
但今晚似乎还真就有点不一样。往常,这婆婆该让出位置来了,然后给她发布更多的活,但今天,这婆婆却厉色道,“用不着你,赶紧给我滚,别在这儿给我碍眼!”
林小双愣了愣,就不再吱声,转身离开。但才走了两步,她又转身,走了回来。
“妈,你看到陈武了吗?”
陈武老娘心里一哆嗦,脸色大变,拿着烧火棍的手,都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但是她使劲咽了咽口水之后,却故意不看林小双,只盯着炉灶内的火,故作没好气地回道,“你不是巴不得他别回房吗,问他做什么。他现在和他爸在一起,今晚不回去睡了。”
林小双又愣了一下,“哦”了一声,转身回屋了。
陈武老娘眼角瞥到她这次是真的走了之后,才大松了一口气,虚脱般地一下松了拿在手里的烧火棍,身子也软成了一滩似是没骨头的肉,在那愣神了老半天。
等到锅上烟雾开始弥漫,提示着这水是烧开了之后,她才回过身来,赶紧起身去舀水。但她没走两步,眼睛就一下瞪大了。
水缸边,那正在木盆里泡着的属于陈武的棉服,就那样落在了她的眼里。水盆在大水缸下面,在没点灯的厨房显得黑乎乎的。但是陈武老娘做贼心虚,却觉得在灶火的照射下,她似乎还是看到了那泡衣服的水,已经透出了红色。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冲过去,把那衣服给提了一下。然后入眼那微微红的水,让她一下瞪大了眼。
她慌了、怕了,使劲回想着林小双刚才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同时,冷汗在她的脸上、她的后背,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她觉得应该没事,林小双当时的样子,不像是发现了什么。而且,这屋里黑漆漆的,林小双估计不会一下注意到这被水缸给挡了大半的木盆。但她又想到,林小双明明要走了,却偏偏在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身来问陈武。
这……这是不是说,她还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不,不对!
陈武老娘赶紧否定自己,觉得自己肯定是多虑了。但那染血的衣服,却成了她的心病。她觉得这衣服不该留,最好啊,就该丢到炉膛里给烧了。但是,棉服泡了水之后沉甸甸的,根本就没法烧。
哪怕她想尽办法,强行去烧,也肯定烧得不完全,而且,烧出味来,一时难以散去,就更难办了。
想了想,她只得回去把自家老头子给叫上,两人搭着伴儿,一起摸到了猪圈,把那衣服给埋在了猪圈下头。埋的时候,猪圈里的一只猪被惊醒了,直哼哼,把两人吓得够呛。
陈武老娘慌得嘴里连道“菩萨保佑”,这边又催着老伴儿抓紧点,同时,又害怕地前后观望着,生怕吵醒了哪位邻居,惹得邻居过来敲门。
好在,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两人也是有惊无险地把那衣服给埋了。
想来,任凭谁都不会想着去脏兮兮、臭烘烘的猪圈里找东西。这罪证被掩埋了,他们的儿子,也就没什么事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回屋去了,然后和洗漱完毕的陈武,对了一遍又一遍的口供,务必让那口供不会露出马脚,三人才歇下。
但说歇下,其实三人根本就没睡觉。
毕竟,这可是死了个人呐。
小陈村的人,又是少有不信鬼神的,越是年纪大,就越是信。人虽然不是陈武父母杀的,但是杀人凶手是陈武父母给包庇的,他们一想到那现在在河里飘着的陈毛根,他们哪里有胆睡过去。
陈武倒是胆大,但毕竟是人生头一遭杀了人,又接触了尸体,心里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也是睡不着的。
煎熬着,三人等来了天明。
这一次,陈武老爹做足了生病的样子,就不下床了。陈武老娘担心昨晚那事做得不够仔细,就早早起来,先去扫了一下路,又摸去猪圈检查了一番,然后又往那埋衣服的地方,更多铲了一些废料。
这让早起的包括林小双在内的两位儿媳妇,都觉得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婆婆竟然一大早就这么勤快,干的还是那在猪圈折腾的脏活。
两人没敢多问,更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看看也就拉倒了,按部就班地各干各的活去了。不过很快,她俩的活也干不下去了。
因为,出事了!
陈毛根死在了河里,但是,不是淹死的,而是被人给杀死的。
最有利的证据就是,河堤下头,有打斗过的痕迹;而陈毛根的头部,是嗑在石头上破的。
大晚上,陈毛根总不会犯傻,刻意把自己的脑袋瓜往岸边码头的石阶上撞吧?实话说,真要寻死,跳河也就拉倒得了,真没必要挑战高难度,把脑袋瓜往那么低的石阶上撞,那估计还得下了水,才能撞上。
所以,十有**,陈毛根是被人给杀的。
这事一传出,小陈村自然是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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