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我,没教好他。”恨也恨过了,怨也怨过了,这么多年过来,见着弟弟一日不如一日,当年多么风流的一个人,如今却比他这当哥哥的还要苍老,说是心疼,当是假话。杜大爷叹了口气。
花厅再次变得安静,外面也静悄悄,仆从来回没什么声音。
今天的太阳有点大,这会儿,阳光已有了微微灼意,特别的亮,有些刺眼。
院子里的树木长得很好,有鸟儿栖在树梢,张着嘴发出脆嫩的声儿,听着还挺悦耳。
“有生辰八字吗?”施小小开口问了句。“我对这方面不是特别擅长,我尽量。”
杜大爷显得很激动,立即站了起来,连连应道。“有有有,我知道,有生辰八字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不仅说了小儿子的生辰八字,一并把弟媳的生辰八字也讲了出来。
这么些年,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不知道算了多少遍,每次都抱着期待可每次都希望落空。
就盼着这回,能多多少少有点蛛丝马迹。
一直寻,没能寻着人,说实话杜大爷已经接受了现实,八成是凶多吉少,没正儿百经的立衣冠冢,也是顾及弟弟,怕他承受不住。
弟媳被土匪抓走的第四个月,孩子在某天夜里发高烧,没能挺过去。
杜大爷的媳妇非常自责,至今都愧对小叔,不敢出面在他面前。
杜小爷觉得全是他的错,若非他风流成性,怎么会有如此下场?老天爷看不过眼,为什么不把罪落在他身上?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走不出的心结,经由时间一点点削成心魔。
心成魔,人离疯也就没多远了。
妻子还活着,侄子也还活着,这是杜小爷唯一的救赎。
哪天有了明确的答案,他们活着,他便也活过来了,他们死了,他便也跟着死去。
杜大爷太清楚了,因为清楚,所以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施小小对找人真的是不擅长,她问生辰八字,就是想试着掐算一二,看能不能有什么眉目。
她对自己的掐算还是挺自信的,能不能算出来,端看老天爷怎么样。
听杜大爷讲完这桩旧事,杜小爷固然有错,说来说去,还是得叹一声命不好。
杜大爷很紧张,杜小爷似乎沉浸在某些心事里,从他的表情上来看,看不出什么。
熊地主他们也很紧张,会算出些什么?很好。
师姐在掐算,福宝听见了生辰八字,并且牢牢记在心里,也暗搓搓的试着算了把。
没多久,施小小便睁开了眼睛。“算出来了,他们还活着。”
她顺便算了把杜小爷的命,虽不知道生辰八字,但有他媳妇的生辰八字,结合的面相,略略地推算了下。
“你自己也有点本事,这么多年难道就没觉得怪?”
“什么意思?”杜大爷讷闷的问了句。
施小小瞅了眼杜小爷,犹豫了下,开口道。“他不该是这样的命格。”想了想,轻声添了句。“若我没猜错,他当年在县城,极有可能被人偷了自身气运。”
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杜小爷忽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古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很是渗得慌。
杜大爷满脸震惊,眼睛瞪得宛如铜铃般大。“什什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的命格不该如此,应该是被人以某种旁门左道的手段窃取了部分气运。”施小小上辈子是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物,这事儿放在修仙界,不算太怪,搁尘世里却是罕见。
不仅是罕见,而且胆子极大,这事儿若被老天爷知道是要遭天遣的!
施小小接着又说道。“我想,他兴许也有过怀疑。他这么费尽心思的折腾自己的气运,又是消耗自身寿命,可能是知道点什么。看他现在的状况,窃取他气运的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叫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在意说更多。“想知道是谁窃取了他的气运,也不难,他开始倒霉的时候,看看谁意气风发,刚开始不显,照着三年内的痕迹寻,能对上六七成。”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杜大爷稍稍一想,就想到了某个人。
县城里的青天大老爷!
很是赏识杜小爷的吴县令。想当年吴县令待杜小爷有多好,说句再世父母也不足为过。哪里能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令人发指。
杜大爷安排好客房,让施小小他们去休息。
施小小婉拒了这事,这个地方,她不欲久呆,将两人的下落告之杜大爷后,几人便上了马车。
大白小白缓缓走出镇子,出了镇子后,加了速度,很消失在路的尽头。
至于杜小爷的媳妇和他的侄子,这么多年过去,确实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离得不远,就在群山里。
当年土匪抓着他们,带进群山后,随便找了个地方扔了。这是雇主要求的,他们按要求照办。
也是小姑娘运气好,扔的地方看着是个悬崖,悬崖下面有个山谷。
山谷里住了两只大老虎,小婴儿恰巧落到了老虎的身上,而小姑娘则落在大老虎的身后。
当杜大爷他们千难万难找到山谷,看见的就是一只小老虎和一个小男娃在开心的玩耍,旁边草地上卧着两只大老虎,姿态有些亲昵,应该是一公一母,视线往右有个小溪涧,溪旁有个妇人,正蹲身往溪水里清洗着什么。
那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杜小爷的妻子,而和小老虎玩耍的小男娃,便是杜大爷的小儿子。小男娃和杜大爷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当杜大爷喊他时,他有点好,抬眼望过去,见到杜大爷,愣了下,很是疑惑的样子,随后,就听见他回头冲着溪边喊了句。“娘!这人跟我长得好像!”
正蹲在溪边清洗物什的妇人,下意识的侧头看去,有点儿逆光,看不太清楚,虽不太清楚,却也能看明白,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人呐!活生生的人呐!这么多年人,她总算见着了活人。
话还没说出口,眼里的泪水开始滚落,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想哭。
第189章
太阳有点大, 阳光刺眼,带着灼意。便是撩起车帘,马车里依旧很见闷热,不怎么透风。
索性就把车门也敞开,倒是见了几分凉。
熊地主怕热, 揽了赶马车的活儿, 直接坐到了外面。外面迎着阳光,其实更热,但有风,热归热不见闷,稍稍要舒服些。
他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眯着眼瞅了瞅天空。“这天儿,热起来了。”
大白小白乖着呢,哪里用的着赶, 自个儿顺着路哒哒哒走得飞,累了就搁树荫下歇会,看见溪水就低头喝两口,都不消教, 机灵的很。
“才刚刚热起来, 更热的还在后头。”柳叔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凉茶是午的时候,张罗午饭时,特意熬的,两大壶凉茶, 搁溪水里浸着,现在喝,还挺清凉爽口、
“你俩要不要?不渴也喝点,这凉茶配得好,喝了真觉得比刚刚要见凉爽点。”他说着,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老柳,给我来点儿。”熊地主张张嘴说话,伸手接凉茶。
懒懒散散窝靠在马车里的沈松泉,走到了马车门口,慢慢吞吞的倒了杯凉茶,喝了口。“小小今天怎么走这么?”
“还能是咋滴,这事儿不好插手呗。”熊地主想都没想,递过空杯子。“老柳再来杯凉茶。”喝上瘾了他。
柳叔又给他倒了杯凉茶。“繁花镇的事,确实挺古怪,咱们呐,走点离开心里也踏实。”顿了顿,又说。“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往里掺和的,我瞅着小丫头自个主意正的很,听她的准没错。”
“就是就是!”熊地主连连点头。
沈松泉听着,往旁边看了眼,抿嘴露出个羞赧的笑,一本正经的道。“也对。”
“凉茶好喝的紧,小小你们多喝点儿。”柳叔冲着旁边喊了声。
两辆马车没有并排走,小白稍稍落后大白一点点。
施小小正给俩孩子倒凉茶呢。“正喝着呢,你们够不够,不够这边有。”
她和福宝不怕热也不觉冷,对天气的变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小六六是个普通小娃儿,怕热了些,喝凉茶喝的有点多。
柳叔推了把旁边的少爷,使了个眼色。
沈松泉扯着嗓子回。“还有不少凉茶,一会没了,再过来拿。”声音大,明显可以听出话里含着笑意。
“老柳啊,回头你家老爷必须得给你奖赏啊!”熊地主意味深长的拍拍柳叔的肩膀,笑得挤眉弄眼。
柳叔回了个憨实的笑。“份内的事情而已。”
傍晚太阳将将要落山,时辰还早的很,凑巧碰见块比较好夜宿的地儿,也就没有继续赶路,下了马车,给大白小白解了缰绳让它们松泛松泛,至于马车则绑到了一旁的古树上。
不着急张罗晚饭,寻了个荫凉地,几人先坐着说说话歇会缓口气。
太阳将将要落山,这天不算热,也就空气里有点灼,山里有凉风,微微吹拂,自是舒服的很。
“看看,咱们离柳洲还有多远。”闲着没事,熊地主拿出地图,打开,低头细细地找着。“这是柳洲,咱们在哪来着?”
沈松泉眼,指了指。“就这呢,繁花村看见没,小小的一个字。”
“我这地图也不算旧,看来,繁花镇由村改镇时间很短。”熊地主嘀咕了句。“哎哟,这间还有不少路,咱们往哪个方向去?是仙居县还是长丰县?两个县离得不算远。”
柳叔凑近了些。“往仙居县去,看着人气儿足,一路都是村子小镇,长丰县这边山林多,村子比较少。”想想繁花镇,心里有点打怵。“去仙居县吧,沿路过去比较方便。”
“我无所谓,都可以。”施小小没什么兴趣。
沈松泉也没什么意见。
路线就这么决定了,往仙居县走。
说了会话,大伙儿开始张罗起晚饭,捡柴的捡柴,堆灶的堆灶,逮野味的逮野味,老老少少都忙得不亦乐乎。
往山林里走,最最方便的,可能就是在吃饭这方面。
没什么人往这边来,野味儿野菜菌类等,都很是丰盛,几乎不用费什么劲儿,就可以找出不少吃的。
像今天晚上,红烧野兔,清蒸鲫鱼,芋头烧鸡,还有道蘑菇野菜汤。
六个人,四道菜,不仅足量味道也特别好,香味儿扑鼻。
其,味儿最重的也就是红烧野兔,放了不少辣椒,这道菜必须得辣,才够劲儿才够爽,剩下的三样儿,都还算清淡,福宝和小六六完全可以吃。
尤其是芋头烧鸡,好吃的简直能把舌头吞下肚。
午熬的凉茶,两壶还剩半壶,剩下的半壶搁溪水里浸着。
吃饭的时候,红烧野兔配凉茶,那滋味儿也是相当爽!如果有点儿酒,自然是更爽了。
看着最先空盘的红烧野兔,柳叔笑了。“咱们几个还是很能吃辣啊。”
“出了身汗,热归热,但就是停不住嘴,一会可得去溪水里好好洗洗。”熊地主辣的满头大汗,后背的衣裳都浸湿了大块。
还是福宝看不过眼,画了几张清凉符,一人一张。
他功力不足,简单的几张清凉符,画完,人就见了蔫气儿,好在菜色丰盛,一顿饭下来,脸色恢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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