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与军装[二战]

43.后方

    
    第二天一早, 沈云疆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再看到墨尔德斯的人了。想来他也没有理由要送她,于是她将自己腿上的石膏卸下来, 去卫生间好好洗漱了一番。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的心情又沉痛又激动。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办法跟海伦娜做个告别, 不过想来她有温施的庇护, 应该可以顺利的活到集中营解放的那一天吧。
    门口侯着两个士兵, 等她出来后将她带到了一个并不太长队伍中之后就走了。
    队伍行进的很快,不多时就轮到了沈云疆,她走进这个屋子里,看到屋里坐着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军医,带着一副面具般的微笑, 让人看着就不太舒服。
    “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开口问道。
    “没有。”
    “你对集中营的生活有什么不满的吗?”
    “也没有。”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提出来的吗?”
    “没有,一切都很好。”
    军医满意地点点头, 递给她一张纸和一支笔, “把这个签一下。”
    沈云疆大致扫了两眼, 无非就是他刚才问过的那些问题。她在签字栏上快速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递给了他。
    军医点点头,一挥手,一个士兵走过来, 将她和另一批人一起带了出去。
    走出集中营的大门以后, 大家还有一种强烈的不可置信。沈云疆回头看了一眼集中营的大门上那一行醒目德语:Arbeit macht frei(劳动意味着自由)
    她讽刺地笑了笑,张了张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声:“再见。”
    这里面还有着数以万计正在受苦受难的人民, 以后还会送来更多。她曾经以为自己有个系统就能当传说中的救世主, 可是血淋淋的现实告诉她, 她就是个普通人,有时候甚至自顾不暇。
    墨尔德斯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件,一大堆的文件需要他亲自签字确认。他写着写着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笔,拿起打火机点了支烟。他踱步到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云疆出了集中营的大门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
    温施在一旁等着,他拿来需要墨尔德斯确认的文件还没有签好,他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略带不解地说:“指挥官您如果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放她走呢?”
    墨尔德斯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目光悠远,“谁知道呢。”他捻灭了手中的香烟然后坐回办公桌旁,拿起钢笔继续专注地工作。
    沈云疆一众人傻傻地走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自由了,于是大家都鼓起精神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渐渐的,整个队伍只剩下她和另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看起来跟她一样迷茫。
    “你叫什么名字?”两个人走累了,随便找了一块儿石头坐在上面准备休息一会儿,那个女人主动开口搭话道。
    “沈云疆。”
    “你是亚洲人?”
    “是的。”
    “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你呢?你不回家吗?”沈云疆反问道。
    “我没有家了。”她说,“在我被抓进集中营之前我的家人都死在一次轰炸中了。”
    “啊,抱歉。”
    “这没什么,这种情况现在到处都是。”
    “你是波兰人?”
    “是的,我叫佩特拉,很高兴认识你。”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想问问你。”
    “我想去战地医院为那些受伤的士兵服务,可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佩特拉听到她的话有些惊讶,“你是医生吗?这么年轻。”
    “不是,只是会一些基本的知识而已,不过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还真是了不起呢,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又想去另一个地狱。”
    “也不是,只是无处可去,而且现在到处都不太平。”沈云疆只是因为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理由,被她这么一夸还有点汗颜。
    佩特拉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有个修女朋友,她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沈云疆有些惊讶,“那你……”
    佩特拉笑了笑,“其实我之前是一名医生。”
    沈云疆这才突然想到之前系统所说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经过一番并不特别顺利的辗转,在佩特拉那位修女朋友的帮助下,她们顺利地加入了红十字会。
    在坐着挂着红十字小旗的车上驶向苏德战场时,她还有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这么顺利的吗?这不会是系统安排好的吧。
    “是的。”多日不见的系统突然又冒了出来。
    “真的是你安排的啊,你怎么做到的?”
    “本来这期的释放名单里是没有她的,为了你能顺利完成任务才添上了她的名字。”
    “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人救下来呢?”
    “系统无法直接插手人类的事情。”
    “这样啊。”
    “那我到了地方以后该怎么样找到尼娜·伊万诺夫娜呢?救下来她是她会有生命危险的意思吗?可是如果德军攻陷了塞瓦斯托波尔,那我或许能救她一次,但是总不可能一直跟着她吧。”
    “到时候会有提示指引你找到她的。”系统无视她的问题,说完又不见了。
    “……”这个破系统。
    “疆,你怎么了?”佩特拉看她表情有些不好,“不会是晕车了吧?”
    “没有,我没事。”沈云疆笑了笑说道,“就是有点紧张。”
    车队已经行驶了两天了,外面的风景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变过。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坪和土地还有偶尔从头顶轰鸣而过的侦察机。
    在路上辗转了几日,她们终于顺利的到达了后方的医院。此时已经是六月二十号了,离攻破塞瓦斯托波尔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医院里惨烈的状况超出了沈云疆的想象,浑身是血的士兵、来来回回快步穿梭在各个病房的医生和护士,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云疆觉得自己在集中营呆了那么久,心理素质应该已经很好了,可是看着断了胳膊或者腿的、脸炸掉一半的、肚子上开了个洞的让她顿时感觉喘不上气来。
    “你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一个女护士冲她喊道。
    “啊,是。”沈云疆回过神来,赶紧走了过去。
    “按住这里,用力,不要松手。”女护士让她用手按住一个脖子上被打了一枪的士兵。
    她的脑海中有很多急救知识,可是现在,她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那粘稠的血液和被打烂的皮肉的触感。
    那个护士正在做紧急止血的操作,那个士兵浑身抽搐了两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松手吧,没救了。”
    沈云疆现在就像个机器人一样,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她呆呆地松了手,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忍不住跑到一棵树下吐了出来。
    她的胃里是没有东西的,只是干呕了半天。
    “怎么样?我说这也是个地狱吧,你还那么坚定的要来。”中间休息的空挡,佩特拉跑过来看着魂不守舍的她递给她一个苹果。
    沈云疆接过来随便啃了一口,将那股血腥味压了压,“我实在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战场嘛,就是这么残酷。”佩特拉倒是没什么不习惯。
    沈云疆捂着胸口喘了两下说:“你可真厉害,面不改色的。”
    佩特拉耸了耸肩膀,“毕竟我是个医生啊,之前也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手术。”
    “我会尽快适应的。”
    “我还以为你会哭着喊着要回去呢。”佩特拉打趣道。
    沈云疆苦笑了一声。
    “你下午先来给我做助手吧,我看你医疗知识挺扎实的,外面你就先别去了。”
    “好。”沈云疆也实在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想着在手术室里总该会稍微好一些,毕竟她暂时实在没办法面对那些脑子上炸了个洞都露出来大脑却还活着的场面了。
    沈云疆很快发现自己想当然了,手术台上的士兵被子弹穿过了胸膛,距心脏只偏离了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手术过程十分凶险,她也不敢再走神。
    她依次将佩特拉需要的工具递给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终于,子弹被顺利取出。缝合好伤口以后,她和另一个护士将他抬了出去。这也并不意味着绝对的脱离危险,后续的并发症也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她穿梭在这些病房,听着一个个士兵们的哀嚎也感到痛心与不忍。
    伤员一个个的送来,一次比一次严重,她跟在佩特拉身后一个个地检查这些士兵。
    “这个没救了。”佩特拉在看到其中一个二十岁左右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伤兵伤口时快速地说道,然后走向下一个。
    那个被宣布了死刑的小伙子抓住沈云疆的衣角,“护士……求求你……救救我……我的妈妈……还在家……等……”他话都没有说完,手就垂了下去。
    沈云疆眉心微动,手里的笔握得紧紧的,然后深吸一口气跟上了佩特拉。
    这场战役,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烈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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