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战境

    
    索菲直接叫了出来，随手抡起一个酒瓶子摆出格斗的姿势。
    妈的酒吧这个鬼灯光晃来晃去，直接把自己给晃成了星际玩家，坐在最中间的明显是卢瑟，那一头标志到不能再标志的绿毛被那红光一照，索菲愣是没给看出来。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索菲反而并不是很害怕，毕竟一旦出了什么事，配合不惹怒他们，事态就不会扩大。可是夜叉队可不就不同了，自己跟他们之前可是有私仇的啊！
    索菲平时再怎么大大咧咧的，这个时候心里难免都有些发憷。
    现在，对方是七个大汉，索菲这边只有她一个人，难说不会被人家抓住机会一雪前愁啊！
    索菲抱着酒瓶子，警惕着盯着对方。
    然而，对方七人似乎是十分踌躇，他们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同时开口了：
    “哥，晚上好啊。”
    他们同时做点头哈腰状，动作稀稀拉拉，刚一说完，就听到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嘟囔“是不是应该叫姐啊”。
    这回轮到索菲傻眼了。
    这是什么操作？输了一场比赛就傻了吗？你们不是不良少年团吗？怎么如今一个个变成委屈巴巴的乖宝宝了？可是你们盯着杀马特的发型和满脸横肉的脸做这种姿势，真的看得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哎！
    尤其是那个头头卢瑟不没素质地口嗨几句，索菲还真的是不习惯了。
    那边的不良少年们倒是先扭捏上了，要么挠着头，要么把头埋下去，总之是不敢看索菲，如同是第一次追女孩的青涩小男生。
    这个样子，索菲心里是更加发毛了。
    她先是深呼吸一口，然后当真从柜台底下摸出了几瓶二锅头，“咣叽”一声摆到了他们面前。
    “别来这一套，有话好好说说。”
    酒瓶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叮叮当当，似乎使他们清醒了点。
    夜叉队的塞西尔吹了一下自己刚做的刘海，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就四瓶酒呢？”
    “比赛的时候资料我都看过，我记得你们队有三个没到十八周岁，我们是不卖酒给未成年的，本来这里也是不让未成年进的，你们整队能在这里，已经是放你们一马了。”索菲轻描淡写地说。
    刚刚装逼说要来一杯“路易十三”的塞西尔瞬间被戳中，因为他就是那未满十八周岁三人中的一个。他显然是不服气，但只能翻了几个白眼，然后换位置做到最边上去。
    当然了，既然都到店里来了，也不能让剩下三个人干瞪眼看着别的兄弟喝酒，索菲就分了三个杯子给他们，并且倒上柠檬泡的凉白开。这个是不要钱的。
    “你连对手的这些细节都能记住？”坐在另一边的鲁道夫沉静地问道。
    索菲拿白布擦起了高脚杯，耸了耸肩膀。“马马虎虎咯。”
    夜叉队的众人瞬间闭上了嘴巴，面面相觑。
    索菲也算是看明白了，夜叉队这一众人突然出现在此地呢，大概率还是巧合，并不是冲着报复自己来的。在昏暗的酒吧灯光下，她隐隐约约能看到这七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大概率是跟别人打过架之后，兄弟们凑团喝酒以疗伤，恰巧就选了这家店。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撇了撇嘴，以最小的幅度表示了自己对他们这种不良少年日常生活的鄙夷和不满。
    虽然她又多嘴问了一句：“要不要帮你们找找有没有消毒棉？”
    “算了算了，算我服气了，”卢瑟猛地一拍大腿，“真不愧是和维克多那小子一路子的。”
    一听到了“维克多”这个名字，索菲的心里冷不丁地“咯噔”了一下子，手上擦着玻璃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嗨呀，要不是天天有人在她耳朵边提这个名字，她简直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的队伍里面挂着名呢。一想到这个，索菲整个人都来气。
    是什么理由让维克多一直玩失踪的？他为什么执着与外界隔绝开来？宁愿睡桥洞也不愿意接受救济？索菲是真想不明白。
    她仔细想了想，当初卢瑟他们第一次过来找茬的原因，好像就是因为卡尔在公共频道上面提到了“维克多”。这么想来，维克多、夜叉队，包括安德烈亚以前，都是不良少年，要说没有交集是不可能的，而且，说不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很深呢。
    照卢瑟的口气，他是知道维克多在神起队咯？
    说不定，能从夜叉队这边打听到什么呢？
    刚一产生这个念头，索菲就猛翻白眼。说白了，维克多怎么样，管她什么事？这个队伍里也就只有卡尔那个傻小子还天天惦记着这么一个莫名其妙不负责任的人了吧！
    她自己对于维克多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一点也不想关心！
    “你们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索菲企图故意岔开话题。与其讨论那个令人讨厌的臭小子，她更加愿意跟这群傻头傻脑的不良少年们瞎扯淡。毕竟现在的气氛还算是其乐融融，而且从之前的比赛来看，除了脑子可能有点毛病，其实夜叉队的本心也并不坏。
    “嚯，你可听好了，这可是个大故事啊！”
    “我们纽瓦梵隆市不是有两个最大的头头，一个是杰哥，一个是虹哥嘛？”
    抱歉，你们不良少年的中二团体我是真不不了解，但你可以继续往下说。
    “今天这两位为了争夺‘第二区最强者’的名号打起来了！输的人要叫另一方‘大哥’，并且还要每周孝敬一条烟过去呢。按这两位的性子，那哪肯啊，打就打呗！”
    嚯嚯，这是何等老套的故事啊。
    “那场面，那家伙，那叫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
    所以说半天跟你们有什么事呢？
    “我们是去帮杰哥的啊！杰哥一直很关照我们啊，你看，你们酒吧对面的那条巷，就是咱们的地盘，是杰哥划给我们的，从来没人敢过来闹过事！”
    呃……这里的每块土地都是属于区政府的吧，你们这样口头“占领”真有用吗？不过，我觉得是因为那条巷真的没什么东西，所以才没有人要跟你们抢吧？
    “杰哥也找来了别的帮手，但是对面虹哥也找来了许多小弟，我们‘夜叉’奋勇抗敌，力战群雄，虽然我们在整体实力上比对方强得太多，但是因为缺乏准备，越战越疲，最后只得战术避战。”
    直接说打输了溜了不就完事了……索菲一直在疯狂吐槽。
    说到自己在“江湖上闯荡”的故事，夜叉队这群人瞬间就来劲了，一个个凑到前面来，七嘴八舌。
    唯独那个大块头鲁道夫默默地坐在阴影里面，注视着自己的好兄弟。安德烈亚果然没有说错，其实鲁道夫本来应该不属于这里的。
    索菲自然是不介意多了解一些八卦咯，这些能让她消除一些睡意，于是她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啊，虹哥带出来的人都跟他一样乖戾，我们虽然先一步撤离战场，但是依然被他的马仔追杀，硬是要砍下我们卢瑟老大的一截手指头才肯罢休。简直是毫无诚信！可恨至极！”
    我靠，这么夸张这么刺激的吗？看来不良少年也是个高危职业啊。
    “虽然我们奋力抵抗，但是奈何英雄末路，精疲力竭，心力交瘁，无奈被敌人趁虚而入。”
    “眼看就要手起刀落，这时，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一听，这不是前仇的声音吗？难道我被前后夹击了？”
    “谁知，只听见‘飒飒飒’几声，追兵竟尽数被击中，倒地不起！不由令人想起来那个失传已久的都市传说！”
    “我记得，当时他说的是，‘擦你妈，大半夜吵到我睡觉了！’”
    “我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帅，但当然是比不我本人的啦。”
    “当然了，敌人能被击打，主要还是靠我们耗光了他们的体力啦，这时候谁来都能把那几个小崽子们打倒在地啦，那小子也并不是最大功臣啦。我觉得我上我也行。”
    那你咋没上的……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帮了我们的，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于是所有的恩怨前仇全部一笔勾销，我们也决定，以后不会再找与他相关的人的茬。”
    所以呢，说那么玄乎，大体意思就是你们打架打不过人家就逃，逃还逃不过，还得靠别人出手相救咯？对了，说半天，救你们的人是谁啊？
    “那个救我们的人，正是维克多！”
    我靠，怎么不管说到什么，都能扯到他啊！
    瞬间，索菲白眼一翻，无精打采地趴倒在柜台上。
    而且你们踏马这个夸张的形容，一个个都是说书先生传人？当我真没见过维克多那小身板呢？以一敌十？骗鬼呢？
    不过，这么想来，是维克多救了夜叉队也十分合理，不然的话，刚刚这群不良少年怎么可能那么破天荒地对自己彬彬有礼呢？
    索菲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了，她现在只想找个人，比如卡尔，把这段尽扯淡的故事诉说出去，看看别人是个什么反应。
    这个时候，索菲竖起的耳朵突然听到了，卢瑟似乎是说了一句：“本来我们还想改天请他喝酒的，但是那小子老是说自己要准备回去参加MEC比赛，没空……”
    索菲“唰”地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
    她没听错吧？维克多，说自己一直在准备比赛？
    他想要归队？
    那个一直神不见踪影的维克多？
    索菲大脑宕机中……
    维克多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那个没有责任心、喜欢乱用暴力的危险人物，根本不应该做出这样的回答。
    可是这个话是从和他们神起队并不算很熟的夜叉队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虽然这帮不良少年平时吹水吹得有点严重，但是在这种细节上，根本没有理由要骗她索菲
    他的心里还有Ex-ball ？还有比赛？
    其实，只要他想，只要他有这个心，只要他肯露面，凭他的实力，索菲肯换下场上的任何一个人来替他。
    那他为什么……
    这个家伙这些天究竟在忙些什么？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索菲蹙紧了眉头。
    这个消息要是给卡尔知道了，那个傻小子肯定会乐上天，但是索菲显然不同，她考虑的就要更多一些。
    她决定先不告诉卡尔。
    卢瑟敲了敲桌子：“哎哎，老哥，啊不，老姐，啊不……哎呀，算了，随便什么吧！你们神起队现在晋级还算顺利不？你们可以一定要赢啊！我们有空可是会去看你们比赛的！要是看见你们打得不好，出来就马上给一顿揍的啊。”
    索菲又愣住了，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夜叉队输给的队伍，绝对不会是孬种！”卢瑟振振有词，“要是你们夺冠了，那我们就是仅次于冠军的队伍了。”
    没想到，这么一群人，其实他们对于Ex-ball是真的那么热爱的。这是索菲始料未及的。
    他们也会不甘心。就连他们也知道要一直往前进。
    索菲突然笑了，很释怀的那种。
    她说：“那是必须的。谢谢你们啊。”
    一个大巴掌突然拍在了柜台上，夜叉众和索菲同时抖了三抖。
    这说得好好的，又是咋的啦？
    “你们占着这边这么好的位置，说了这么多屁话，有完没完了，啊？”酒吧领班的一旦发起火来，就会甩着他那一头像是，“哦，四瓶二锅头三杯凉开水，挤在吧台前面别的顾客都不敢过来！这样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啊？索菲老弟你也真是的，还真的拿二锅头给他们啊？……哎哟？还有未成年啊？那就更应该出去了！”
    这酒吧领班倒是虎的一批，对什么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他就是心急口快，嫉恶如仇，根本不怕得罪顾客，即便夜叉队这些人的打扮差点就把“不良少年”四个字写在脸上了，领班的夜一点不怕这七个人下一秒就把桌子给掀了似的。
    夜叉队众还当真没有闹，他们“唰”地一下从吧台椅子上下来了，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一样，局促不安。鲁道夫的块头有些大，下来的时候还给椅子之间的缝隙卡住了。
    “哦哦哦，那我们走了啊。”隼代大家打了声招呼，声音虚虚的。
    “站住！钱给了吗？”领班的眉毛一立。
    索菲连忙出来打圆场：“他们扫过终端了。”
    卢瑟转过头来，感激不尽地朝索菲摆了摆手。
    “哥，生意兴隆啊！我们走了啊！”
    “生意兴隆啊！”
    “还要拿冠军啊！等着你们呢啊！”
    ……
    这群小伙子的声音，出了大门才彻底消失。
    索菲也看出来了，他们呢，其实也就是些狐假虎威、充大尾巴狼的小年轻。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一腔热血过，没有天不怕地不怕，没有吹过牛逼呢？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也是蛮可爱的。
    索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你还笑？”领班的白了一眼索菲，然后就走开了。
    索菲“哈哈哈哈”笑着，也不知道是觉得领班的反应很好玩，还是觉得刚刚夜叉队扯得犊子太搞笑了，她根本停不下来，直到笑得都没声了，嘴巴里残留着喘息。
    笑着笑着，她的嘴巴就合不上了。
    她脸上的肌肉在十分勉强地抽搐着。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弓起背来，狠狠咬着牙齿，捂上了侧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