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时光

    
    江南水乡，夕阳西下，小桥流水，一个满头银发的婆婆，正在溪边为七岁的小孙女梳马尾。
    小丫头依然不厌其烦的缠着奶奶，让奶奶讲讲她年轻时的故事。
    一开始，清城对时光的感情，怎么说呢？就像是孩子找到了好玩的泥娃娃。因为，时光总是有那么些绅士儒雅的品格，他不会轻易与人生气。所以，清城愿意和他一同玩闹。
    千万不要认为时光是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与这恰恰相反，时光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到把他丢到人群中，无法第一眼找到。若一定要形容他的样貌，他更像一个“威风凛凛”的沙场武将。两条浓而粗的大刀眉，深而陷得眼窝，塌平的鼻子，色淡形厚的唇。清城最喜欢的是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的笑，会露出他白白的牙齿，这时清城会想，他应该很讲卫生，身体也很健康，古代人选马不都是这样选的吗？所以，牙口好，身体棒，吃嘛嘛香！他的笑，会让他的眼睛盛满星光，那样灼亮，而在他眼中的清城，像是要化在他的眼中。他的笑，最迷人的地方在双颊上的酒窝，圆圆的，甜甜的，充满了亲和力，清城最初注意到他与旁人不同，便是他的酒窝。清城爱极了时光的笑容。
    念书的时候，并没有同桌的小美好，但是却有前后桌的温暖。那时最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如今，我们已不在有同桌的你，若干年后，只会想起前后桌的你。”清城在前座，时光在后座。那时候，是三人同桌，六人一组。清城这一组，只有五个人。清城、时光以及甜沫、行凤、昕远。
    清城的同座是甜沫、行凤两个女孩子，甜沫大大咧咧，行凤细心谨慎，一左一右，相得益彰。时光的同座是昕远，一个开朗阳光的少年。五个孩子一台戏，班里处处洋溢着他们的欢笑声。
    清城不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女孩，倒也不是泼辣开朗的个性。她多愁善感却又乐观积极，她可爱娇气却不矫情刻薄，她敏感多思总少些疏朗豁达。
    那时的少年少女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谁对谁有好感，那些微弱的感情又有谁人说的清呢？
    昕远总是找不到自己的橡皮擦。于是昕远总是拿前排女生的橡皮擦用，用完却总是忘记归还。然，奈何前排三个女生也仅有一块橡皮，用来用去，橡皮擦的归属依稀记得是行凤的，倒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这一次，是五人间第一次出现吵架的现象，记不清了，好似也是最后一次了吧。不是不吵了，是没有机会了，长大的代价总是那么悲凉的。还好我们不曾与年少的你错过。
    行凤在四处寻找橡皮擦，清城也帮忙寻找，只是找了许久，未曾找到。
    清城突然想到昕远时常“借用”而忘记归还。
    于是清城道：“你问问昕远看没看见，可能在他那里。”
    行凤就问昕远：“你看到我的橡皮了吗？找不到了。”
    昕远茫然的看着行凤：“没有啊，你的橡皮怎么会在我这里？”
    这时，清城回过头来，玩闹了一句：“肯定在他那里啊，他是有”前科“的！”
    这话本是玩闹语，却不知“前科”二字戳痛了少年敏感的玻璃心。
    昕远很生气，非常生气。大怒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有”前科“啊？！”
    昕远低头寻找，在桌子下面发现了那块面目全非的圆球橡皮，然后弯腰拾起，站起来朝清城大吼道：“这不是吗，在这里。地上捡的，你们的破橡皮，谁稀罕！”
    眼见情况往不受控的方向走去，时光赶紧站起来拉住昕远：“坐下，你和一个女的计较什么。”
    昕远愤愤的坐回座位。
    清城有些傻眼，本来就只是玩闹话，怎么就生气了呢。类似的玩闹平常常说，也没见得别人怎样啊，怎么到昕远这里就发火了呢？昕远的度量也太小了，以后不和他说话了。清城气的将头扭转过去。
    这次矛盾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果就是，从那时起到分班，清城只和时光说话玩闹，再也没有搭理过昕远。同样昕远再也没有和清城说过话。有了对比，清城从此愈加觉得时光的好，时光的绅士风范，是值得珍惜的。
    人是世上最复杂的生物了。少年少女之间有些旖旎复杂，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更遑论他们自己，未必就能看得分明。你问我清城和昕远之间是不是互通有无，我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多年后的回忆里，只有这件事情发生过，当时的委屈、伤感、骄傲，那些等等等等的小情绪，都不清晰了，当然也不重要了。
    那么，前后桌这样久，清城与时光究竟有没有吵过架呢？他们的感情一直要好吗？当然不可能。老人说，即使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这样密切的关系，仍然是时常碰出血来呢！何况是一起玩闹的半大孩子。
    一个是怒马鲜衣骄傲阳光的少年，一个是多愁善感同样骄傲明媚的少女。
    两人一起玩耍的久了，有些争执也是水到渠成。就像是生活的调味剂。
    但是他们之间的争执有且仅有一次，并不是因为有了什么意见不和的争执，而是玩闹的时候闹过了头，时光生气了。
    有一天，时光穿了一件红色运动外套。
    那时都流行这样的外套，颜色不一，同样款式，皆是在前胸处印有“中国”字样。
    时光那件“红中国”外套，款式没有不妥。只是时光肤色黝黑，并不适合红色衣服。
    清城看到了，免不了对时光的衣品进行一番评头论足。
    只是私下里说说倒也罢了，清城对甜沫和行凤说：“我越看越觉得他穿这件衣服不好看，我一定要找个机会给他扒下来。你们等着瞧。”
    很快到了晚上，那时都是住宿学校，熬过晚自习，这周留下值日的是时光这一组。时光由于拖地走到最后，清城负责关好窗，打开紫外线消毒灯，并锁好门，理所当然也走到最后。清城知道，机会来了。
    时光总喜欢招惹清城，清城关窗时，时光就把窗再打开，一关一开，清城生气，也无可奈何。因为时光总像条泥鳅，根本抓不住。
    时光看清城真的要生气了，忙把所有窗户一一关好，并笑着赔礼道歉：“我错了，不闹了！”
    清城冷哼一声，假意原谅：“今天就饶了你，下次再犯，我就把你你一个人锁在班里！”
    “不敢了，不敢了。”时光自觉的拿过门锁帮清城锁门。
    就在这时候，清城抓住机会，一把抓住了时光的衣襟。
    “你干嘛啊？”时光诧异。
    清城无辜的眨眨眼：“我看你这件衣服非常不顺眼，你还是脱下来吧！”
    “大姐，我错了，你松手。”时光求饶。
    “你想得美！”清城自小有股子倔劲，抓住的东西，自己不想松，谁都无法让她松手。
    就这样，两人拉拉扯扯出了教学楼，就在即将穿过操场，走到灯火通明的宿舍楼区时，时光着急了，用力一扯，只听“斯拉”一声，两人都愣住了，衣服应该是牺牲了。清城松手了，时光赶紧检查哪里坏了。所幸，这种运动服都是两层的，内衬是一层网织物，坏的不是别处，正是那层网织物。外面看不出来不妥，但是时光依然很生气。
    清城自知闯祸，愧疚的说：“我拿回去帮你缝补一下吧。”
    时光生气的朝清城说：“你起开，”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看着时光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背影，清城不厚道的笑了，笑的放肆，穿透了整个操场。
    清城青春期的第一次放肆给了时光。自那以后，清城的叛逆性格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张扬。
    若干年后，与某人一起追忆青春，清城释然的说：“我的青春，不委屈！”
    然而，清城放肆的后果便是，时光不再理她了。
    一整天，时光都未曾与清城说过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清城心里难过，思虑着找个机会道歉，但是又抹不开面子，一时之间，煎熬的肠子都打了结，憋屈的难受。
    终于捱到了晚上放学，这天还是清城小组值日，清城实在憋不住了，站在讲台上委屈巴巴的拦住擦黑板的时光：“时光，你还不理我吗？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谁不理你了，明明是你不搭理我。”时光笑了，灿烂明媚，同时还不忘倒打一耙。
    清城也笑了，时光原谅自己了，真好。
    后来，若干年后，清城再问起时光这件事，时光已然不记得了。至于那件衣服，时光再也未曾穿过。因为清城曾说，她看那件衣服不顺眼。
    时光的回忆里，是自己那天好几次想要和清城说话，都硬生生的忍住了。
    清城的记忆里，时光的笑温柔了青春，模糊了岁月。他们所有的美好，都在那时的笑容里了。
    青春吗？对于清城与时光来说，都是些感动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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