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周一、外加时间尚早的缘故,舞厅里客人还不是很多。
郭永坤与李友善二人走近时,都无需寻找陈大少,已经有一个长相机灵的小伙子候在门边,等候着他们。
这次可能真是谈正事,小伙子带着他们直接穿过舞厅,来到侧方郭永坤还从未进去过的一间包厢。
里面与想象中类似于KTV包厢的设计不同,倒更像一个喝茶的地方,精美厚重的镂空木椅子上,摆放着明黄色的丝绸坐垫;还有整根巨大原木一分为二切割成的茶桌。
此时包厢里已经有两个人,陈大少和岚姐。
“郭总,好久不见。”
再见岚姐时,感觉比上次更加雍容华贵一些,主要体现在那些亮晶晶的珠宝首饰上。
不仅档次更高,也更加有份量。
显而易见,在去年的股票认购证的买卖中,她与柳伊丝一样,同样赚得盆满钵满。
而且柳伊丝肯定无法跟她相提并论,无论是本钱,还是收购认购证的渠道。
“岚姐,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你到底多少岁呀?
郭永坤见识过不少会装点自己的女人,但唯有这个女人的年纪,他是真的看不穿。
从身段和皮肤上看,应该不会超过三十。而从身上的那份气质和韵味上看,八成已是三十五岁开外的年纪,甚至达到四十。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的年纪有多么扑朔迷离。
其实这句话郭永坤早就想问问。
“哎呀,你个坏人,一来就问人家年龄。”岚姐递给他一个大白眼,当然没有回答。
郭永坤耸耸肩,也不意外。
简单寒暄几句后,郭永坤坐到陈大少边上,手一伸。
“急个屁啊,喝杯茶先。”
陈大少亲自泡着功夫茶,嗅着香味就知道是上好的大红袍,郭永坤嘬完一杯后,再次伸出手。
陈大少也是没辙。
“给你给你。”
说着,从旁边椅子上放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只黄色档案袋,交到他手上。
资料到手后,郭永坤埋头认真查看起来。
陈大少和岚姐虽然没有回话,却用眼神交流着。
有些事情岚姐显然也知道了,但跟陈大少早前的情况差不多,真心不明白郭永坤为什么那么在乎马立明和柳伊丝的关系,甚至是过往的关系,还煞费苦心亲自派人调查。
在岚姐看来,郭永坤如果想让柳伊丝做自己的女人,就不提结婚吧,哪怕做个小的,柳伊丝都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既然没有这个想法,现在人家要结婚了,你又那么在意干嘛?
实在有些想不通。
“子昂,你确定柳伊丝和马立明高中也是同学?”郭永坤不抬头地问。
“废话,当然确定。你往下看嘛,里面有些事情就是从他俩高中同学那里打听到的。”
郭永坤蹙了蹙眉,不再说话,继续往下看去。
这份资料与其说是资料,倒不如说是一份口供,类似于电视剧里警察办案调查取证的那种口供。
它主要是从一些与柳伊丝和马立明相熟的人,那里了解到的一些关乎他们之间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几名两人曾经的同学,初中的也有,高中的也有。
陈大少办事,郭永坤放心,他既然找了这些人,必然给了好处和封口费。
那么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大抵上是毋庸置疑的。
马立明和柳伊丝确实是在初中相识的,当时马立明就表现出对柳伊丝的喜爱,并进行了追求。
不过那个年代很多事情还比较传统,柳家小门小户,才十五六岁的柳伊丝似乎有些胆怯,并没有接受这份追求,反而刻意躲着马立明。
好巧不巧的是,两人高中依然在同一所学校。
不过这时社会风气有了些许变化,再加上两人年纪也都大了不少,柳伊丝渐渐长成一名大姑娘,亭亭玉立,倒是越发漂亮。
马立明依然不遗余力地追求。
到了高三这一年,18岁的柳伊丝终于答应,两人成为一对情侣。
同样是这一年,两人双双高考落榜,于是只能进入社会。
柳伊丝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百货公司做售货员,每月薪资四五十块的样子。
而以马立明的家底,自然不会去干这种差事,美其名曰在家族企业里帮忙,实则每天游手好闲。
没了学校方面的约束,再加上口袋也不缺钱的情况下,一进入社会就像放了羊,到处勾三搭四,终于引起柳伊丝的不满。
据他们的高中老同学透露,两人分分合合过很多次。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马立明是真的喜欢柳伊丝,所以不管在外面怎么玩,但玩完后,终归会回到柳伊丝身边。
至于柳伊丝,有可能也有爱意,有可能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富二代男友。具体怎么想的,外人就不得而知。
所以即便马立明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两人分分合合,但始终没有彻底断绝往来。
郭永坤看到这里时,情绪已经有些不稳定,额头上青筋暴怒。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这两人之间的瓜葛那么深,但上辈子柳伊丝从来没有向他提到过半句。
而且就在昨天,柳伊丝还当着他的面撒谎,说什么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彼此,一年前才老同学重逢。
骗子!
“永坤哪,这个柳伊丝城府可不简单呀,我知道你跟她有过一段,而当初你们两人相好的时候,其实她跟马立明还是藕断丝连的状态。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来这里的原因。”
陈大少说着,伸手指向岚姐。
对方见郭永坤抬头探来,点点头道:“没错,这事我知道,但当初我并不知道马立明到底是谁,又跟柳伊丝关系有多深。至于牵牵扯扯的情况,舞女嘛,很正常。当时也没多想。”
“你从头开始说,把你知道的他们两人的事情,全部说出来。”郭永坤面沉如水道。
见他这副表情,虽然满脑子浆糊,但岚姐还是情不自禁咽了抹口水。
很明显的事情,对面这位现在非常生气,因为什么,天知道?
“柳伊丝来我这上班没两天,马立明就冲过来了,跟她大吵了一架,当时两人应该闹了矛盾。马立明出手阔绰,毕竟是客人,我就没好打听,但我问过柳伊丝这件事,她不愿意说。
“那时候我是有意将她捧成头牌的,对待她比其他人要好一些,也就没强迫。这之后马立明就隔三差五地经常过来,慢慢变成了我这边的常客,但过来只是喝酒,也不叫人陪,眼珠子始终在柳伊丝身上。
“我当初还以为他是柳伊丝的情主,现在想想,两人当时闹的矛盾肯定不小,而且马立明应该有错在先,指不定柳伊丝就是想报复他、或者说气气他,才来我这边上班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点我很清楚,柳伊丝从没有出过台,所以做正经舞女其实也没什么,也就陪客户跳跳舞,说说笑,喝喝酒什么的。
“马立明似乎慢慢接受了这件事。而柳伊丝有了这份收入后,大概也看不上过去的那些工作,倒是在我这边做了一阵儿。”
岚姐说到这里顿住,望向郭永坤道:“再后面的事情您就都清楚。”
听完这一席话,郭永坤目光有些呆滞,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一些画面。
就是他和柳伊丝两人的那晚良宵。
他犹记得,柳伊丝当时的举动非常大胆而直接,几乎是往他身上倒贴,与他所熟悉的柳伊丝有些不同。
当晚的行为,是不是也是一种针对于马立明的报复?
如果是的话……事情就真走向了他内心中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她同样爱着马立明。
那么两人合谋杀害自己的动机,可就真成立了!
“永坤,永坤,永坤……”
耳畔传来陈大少的呼喊,郭永坤慢慢回过神来后,微微侧头道:“我没事。”
说着,将手中档案袋和拆出来的资料往桌上一放,直接站起身来。
余下的东西他也懒得看了。
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了解到这么多情况后,实际上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柳伊丝如果心里没有藏着些猫腻,何苦要从上辈子骗自己到这辈子?
他现在想要静静,一个人。
“诶,说走就走啊?”陈大少没好气道:“那接下来怎么办,你倒是给个话啊?”
“搞垮马家,马立明的账户上如果剩下一分钱,我唯你是问!”
“哈哈……成!包在我身上!”
晚风徐徐,人行道旁树木发出“簌簌”声响。
郭永坤漫无目的地走在黄昏的街灯下面,李友善刻意保持着五六米的距离,缓缓跟在身后。
他从前面那个从来都是光芒四射的人的背影上,看到了一种颓废和落寞,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到底为什么,他其实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郭永坤原以为这一刻自己一定怒不可遏,如同一口喷薄的火山,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股悲凉感。
搞定马立明很容易。
但是——
柳伊丝,我该怎样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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