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过了大约40多节车厢的时候, 小异形终于在这好似无限循环的公交中看到了第一个试炼者。
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座位上, 一动也不动。要不是她的影像比较稳定, 小异形都拿不准她到底是‘恐惧’还是试炼者。
这个年轻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脏污,散发着多天没洗的汗臭味儿, 也不知在这里做了多久。
“请问, 你……”
年轻大学生的话刚说了一半,那目光飘忽的年轻女人身后的座椅背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男人的手臂!从后面锁住女试炼者的脖子, 就是狠狠地一拽!
“啊啊啊!呜哇……啊!”
女试炼者在那双手臂碰到自己后颈的那一刹那,脸上的漠然立刻转化成了歇斯底里的惊恐!她仿佛知道那双手臂要做什么似的, 连忙往椅子底下一缩, 避开了手臂的大部分力道……
只要她再慢一点, 就会被那双男人的手臂向后掰断脊柱!女人眼泪鼻涕混合着哭叫声一起流了下来, 抱着脑袋爬到了最前面的座椅上, 蜷缩在那里不动了。
几秒钟之后,她的眼神又重归了恍惚。
“她在被拉入欢乐城的最后记忆,是被自己的杀人犯丈夫在睡梦中扭断了脖子……这模糊的记忆便成了她心底最大的恐惧。”年轻大学生用精神力探查着这可怜的试炼者:
“不管她躲在公交车的哪里,每当她感到恐惧的时候,身后都会伸出这双手试图掰断她的脊柱。”
“可是, 她如果没能躲开难道还会真的死掉吗?”小异形惊讶了:“人类还会被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杀死?”
“怎么会不存在?”霍离摸了摸小异形的脑袋,细心解释道:“这个恐惧可是实实在在存在于她的内心里, 这辆45路公交车具化了她的恐惧本身, 只要她的内心认为这双手能扭断她的脖子……这便成了这个恐惧的真实性质。”
“她躲慢一些真的会被自己的恐惧杀死?”小异形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嗒嗒嗒的磕着自己的小黑爪子说道:
“如果这辆公交车能实体化每个人最惧怕的东西,那她不应该害怕一双胳膊,而是应该害怕异形才对。能把人类血肉腐蚀成泥的唾液、几百颗能撕烂肢体的尖牙,这可比一双手要恐怖多了!你想想,这辆车上要是有100只异形,不对,是每个座位下面都藏着一只……”
小异形还没畅想完,就被眼疾手快的年轻大学生一把捂住了嘴巴。大学生用胳膊肘指了指前边座椅上的女试炼者,示意小异形往那儿看。
本来目光恍惚的女人不知为何,竟然听懂了一部分小异形的话,她惊惶不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混乱,惧意更浓了起来。
而她附近的几个座椅底下,缓缓的探出了黑色怪兽长满尖牙的长嘴……
年轻大学生一个箭步上前,用手抵住了疯女人的后脑,椅子底下逐渐成型的黑色怪物身形一顿!而后随着女试炼者的目光逐渐重归恍惚,那些獠牙怪物也缓缓退近阴影里,再也看不真切。
小异形用小爪子捂着自己的嘴巴,一直到女试炼者斜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才放下爪子蹿到自己人类保姆怀里,挡着嘴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我、我也没有想到她真的能听见,谁知道人类的恐惧还能改……不过,那个人类想象的不对啊!这些扁嘴的东西儿哪里是异形,根本就像刷了黑漆的鳄鱼!”
年轻大学生看着目光中带着心虚的男孩,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小异形的脑门,温声说道:
“下次不准再这么胡闹了,知道么?你想想,如果刚才车厢里坐满了试炼者,他们每个人的恐惧都变成了无数只……”
“哦,我知道了。”小异形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而后从自己的人类保姆怀里挣脱出来,在那个熟睡的女试炼者旁蹲下,用手指杵了杵地上被强酸唾液腐蚀出来的小洞:
“你们人类可真没想象力,100多人的恐惧加在一起,这个普普通通的公交竟然还是完整的公交车。”
接下来,年轻大学生一手扛着破破烂烂的独臂,一手拉着小异形继续向前走。
有时跨域过近百车厢才能看到一个浑浑噩噩的试炼者,衣服就和几年没有清洗了一样,有的甚至头发都打成了节,蓬头垢面的坐在椅子上、藏在椅子底……
每次没入车厢前的那一段没有灯光照射的黑暗后,小异形都隐隐抱着期待,也许下一个出现的就是车头熟悉的景象!
然而每一次当车灯再次照亮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还是被三盏车灯照得发白的过道,和两边阴影中的千篇一律的皮质座椅,逼仄单调得让人心中发堵。
“累吗,用不用我抱着你走?”年轻大学生看着越来越无精打采的男孩,用空闲的右臂拍了拍小异形。
“不用,我太重了。”小异形低着头,突然心事重重的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年轻大学生没跟上男孩思路。
“你看,这个独臂叔叔被撞得七零八落了之后,全身剩下的部分加在一起也就不到90斤了……可是我有100多斤,我太沉了。”小异形闷闷的说道。
年轻大学生刚想反驳,就被小异形指着脸说道:“霍离,你看你背着90斤的叔叔走了不到一天,脸就累得有点发红了……人类的身体太虚弱,你抱不动我的。”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霍离就这么当头被扣上了‘身娇体弱’的帽子,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了胸口!
一个正常人能背着90斤的东西连续走了8、9个小时,体力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奈何在异形的眼中就……
“等我长大了,就会更重。”小异形歪着头看着自己身娇体弱的人类保姆:“你那张不给我看的纸条上有没有写,我长大了究竟是什么样子?有200斤吗?”
年轻大学生回想着那段隐藏记忆中,黑色细丝缠绕成藤蔓占领一个星球的场景……尴尬的闭上了嘴,没有把‘应该按吨计算’这句略带苦涩的话说出口。
“我就算有100多斤,但是看起来还是不胖,因为我三分之一的身体是放在……诶?我的玩具熊呢!!!”小异形自言自语到一半,终于想起来自的全部体重是分成两个部分!
“刚才跳下车的时候……我把玩具熊落在车头了!”小异形捂着脸大叫道,在车厢里急得像一个棕色小皮球一般蹦蹦蹦。
霍离伸出手,像按停玻璃弹珠一样把小异形按回了地面,顺势安抚的摸了摸男孩细软的黑发:
“小异,你是和我一样有精神系异能的,忘了么?你现在集中精力,尝试着去连接玩具熊里的自己。来吧,试试看!”
丢了自己三分之一身体的小异形急得直咬手,在年轻大学生鼓励的目光下,将信将疑的安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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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头处,一下子丢了三个乘客的司机大爷正骂骂咧咧的驾驶着公交车:“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摊上了这么几个不要命的疯子……就算我这45路车上恐怖了一点,至于往车轮子底下跳吗?”
司机大爷现在解除了单方面屏蔽模式,话匣子可就收不住了,它余光从反光镜里瞥着身后一车厢呆呆傻傻的试炼者,还有一个十分吃力地抱着个玩具熊,在那里直抹眼泪的老太婆,张口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我这虽然已经不是活人了,但也忍不住说叨说叨!活着,不好吗?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找死?我开了80多年车,还是第一次碰见往车轱辘底下……”
司机大爷还没骂完,就看见一直在老奶奶怀里接受爱与眼泪的洗礼的玩具熊,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更玄幻的一幕出现了!
那玩具熊迈着小短腿嗖的一下跳下了椅子,晃晃悠悠的抬起毛茸茸的前肢,指着反光镜奶声奶气的张口道:
“这就是你说的硬件软件都特别好?连爱丽丝医院里的窗户上都安着防护层,这辆‘设施特别完善’的45路车窗却直通马路。一个恐怖试炼里的试炼者,居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逃出去!你这个恐怖试炼是不是不合格?”
紧接着玩具熊突然断了电一样,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不动了。眼看是和后车厢的本体断了线。
可怜那80多年在车上耀武扬威的司机大爷NPC,平生第一次见到这场景……开着车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一只毛绒玩具给骂了!
他吓得手一抽,差点没把手中的方向盘扔出去!而后猛地回头,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那诡异的刚刚开口说话的玩具熊:
“我滴个乖乖,可吓死我喽……”司机大爷眼睛瞪得滚圆,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的诧异喃喃道:“哪个乘客的‘恐惧’是个毛绒玩具哟!”
年轻大学生方才缓和气氛未果,现在只得拨开堆成小山的咖啡,把那套童装拿出来,当做礼物一样放进黑发男孩的怀里,而后问道:“小异,你觉得现在是那一年?”
“星历12034年,我总是能听到实验员聊天。”小异形兴致勃勃的翻看着小熊帽衫,把自己的年龄问题抛到脑后,这件衣服真的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另外几个新人脑海中的日期都是同一天。”年轻大学生思忖着说道:“现在是星历12212年。”
“我180岁?我不可能有这么老了!!!”小异形把棕色小熊图案的帽衫往头上套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跳起来,声音闷闷的传出:“而且你身为一个脆弱的人类,那里活得了这么长。”
年轻大学生想着自己6xxx的出生年份,对比着小异形对老的定义,尴尬的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才平复了内心波动,含混的说道:“其实我也只是针对纸条上的内容推测的,但对于厉害异能者,生命可以变得极为漫长。”
小异形这时已经穿上了全套的崭新衣服和鞋子,对这件诡异的事却不是十分烦扰,还伸着脑袋跃跃欲试的想去病房区探险,不是很有耐心的搭着话:“那你把纸条给我也看一看。”
年轻大学生脑海中闪现过纸条上的字迹,只感到颇为头痛:“你虽然早就是成年人了,但现在失忆成个孩子,还是不需要知道太多为好。”
而后一把捞住再也不耐烦聊天,正从就诊台上起跳,蹿向病房区的小异形:“好了,咱们现在回去吧。我用精神力探查过,里面不知为何整个儿科只有一个小孩NPC在大厅晃悠,病房里塞得全是乱七八糟的成年病人,非常难缠。”
说着用胳膊夹着张牙舞爪的小异形,迈开腿大步往楼梯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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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拉回到半小时以前。
刘光陪着柔柔弱弱的口罩女孩,向皮肤科黑洞洞的走廊深处走着。说实在话,在癌病科看到那张裂到后脑勺的笑脸之后,刘光对于病房还是有些发憷。而且按照那总故作聪明的大学生的推论,皮肤科的病人应该比癌病科还要厉害……
虽然手里握着个手电筒,但是这漆黑一片的病房区还是有太多地方没有被照亮。越往里走刘光心里越发毛,谁知道身边影影绰绰的黑暗中,是不是有一张没了表皮的人脸在等着自己。
刘光被自己脑中幻想出来的画面吓得心头一颤,赶紧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跟在自己身边的柔弱女孩,那想下流念想才重新驱走了心中的恐惧。只要进了那个厕所,这个哭哭啼啼的小美女还能逃到哪儿去?
口罩女孩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畏畏缩缩的跟在刘光旁边,涉世未深的她对四周的恐惧好似远远盖过了对身边人渣的担忧。
可能是被憋得狠了,刚刚走过护士站还有几米才到病区厕所,口罩女孩便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摸黑进了卫生间,连刘光的手电筒光线都没来得及等。
看着女孩纤细的身影拐进了封闭的小屋,刘光心里的邪念彻底冲走了一切理智,快步跟了上去。
他转身迈进了厕所,用手电筒向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照去。
这是一间只在历史电影或者贫困的原始星球,才能见到的老式公共厕所。地板瓷砖上水迹未干,灰白瓷砖缝被多年脏污染成擦不去的深褐色,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消毒水和骚味混杂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正对刘光的厕所最里侧墙壁上镶嵌着一面田字形窗户,但早已被木条钉死,透不过一点点光线。厕所里一共三个隔间修建在里侧的右边,三扇掉了漆的木门不同程度的微敞着,但从厕所门的方向只能看见斑驳的门板。
刘光心里大呼扫兴,但也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大刺刺的晃着手电,故意朝隔间底下的缝隙照去:“妹子,你在哪一个隔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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