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火

    
    听到林奇的称呼，路易斯不由得仔细看了看这黑袍少女。
    各大贵族都喜欢在家仆之外再培养些许死士，但从死士转成明面上的助理，那难度可就不小了。
    而梅丽莎在基尔霍兹，正是作为阿娜斯塔夏的助理活跃的，绝对不能小觑。
    林奇挥手布下了一层隔音的护罩，这才徐徐说道：“我们三人都是为塔夏小姐服务的，所以有些事情就能直说了。”
    闻言，梅丽莎惊异地看了眼路易斯，她了解小姐对他的警惕之心，再怎么样也不会这样招揽他，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听着两人的话语。
    林奇接着道：“路易斯，先说说你的事情吧，向外界求援确实是一个好方法，但向家族里求援就是变相地说明自己的能力不够，这在争夺家主位置的时候会很被动；而向皇室求援，皇室这些年一直就都想介入基尔霍兹，皇家骑士团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到时候来的恐怕不是你想要的物资，而是军队，向皇室求援的想法还是放下吧。”
    路易斯没有动摇，想要尝试说服林奇：“林奇会长，这次物资短缺的缘由是什么？
    首先看内部消耗，自治会的后勤官员调用都是按照阿娜斯塔夏小姐来的，既然她认可账本里的消耗，想来问题是不会太大的。
    再来看后勤处整理出来的缘由：
    一、粮食歉收；
    二、魔兽数量翻了几倍，消耗倍增；
    但这些当真是物资缺少的缘由吗？
    这些只是帝国整体的形式，不是基尔霍兹物资短缺的原因。
    依我看，物资短缺的原因只有一条，就是来自皇室的物资少了。”
    “这些谁都知道，起码后勤处那些人还努力编了个看着靠谱的借口出来。”梅丽莎的声音冷彻人心，“还是说，你依旧打算向皇室求援？”
    “不错。”路易斯点点头。
    他瞬间看见少女眼睛虚眯，透着一种冰冷的意味，但他还是继续讲下去：
    “基尔霍兹有防备魔兽的任务，哪怕是军饷短缺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偷工减料，往年哪怕是桃乐丝这样的新手，也没出现过物资短缺的情况吧？”
    梅丽莎冷冷道：“那是小姐前些年攒下来以防万一的物资，被桃乐丝小姐给一下挥霍一空了。”
    “还有这种事情？”路易斯一愣，他觉得桃乐丝怎么也不像这种人。
    林奇咳嗽一声，解释道：“临过年时，大小姐（桃乐丝）到过基尔霍兹，借着毛奇家还没安排的空隙，将城内仓库的物资给运走了，迄今为止，那些物资的用途也没回报给家族。”
    梅丽莎也冷眼道：“若不是塔夏小姐大度，没打算追究，你这样从中获利的人都要跟着一起被家法处置。”
    “不错，没准你获得的那些修炼物资，有部分就来自于这些库存。”林奇揶揄道：“不过现在你也算是塔夏小姐的人，只要你表现好些，之后出什么事情也不会追究到你身上来的。”
    “等等，我先问一个问题……”路易斯看向两人：“你们是怎么把桃乐丝和我联系到一块的？”
    “怎么联系到一块？这还用联系吗？”梅丽莎淡淡道：“先是十一月份在罗本城给你从当地的管事那里取用了修炼物资，十二月份又给你拦下了来自法瓦斯大使馆的麻烦，然后将你调到了相对安全的林奇手下，接着新年左右又给你在马车行里入了股份，接着每隔一段时间，你名下就会收到一笔不菲的修炼物资……你还想要怎么联系呢？”
    “是啊，都做得这样明显了，要是我们还猜不出来那就真没必要待着了，还是说，你想要大小姐亲自承认你作为骑士或是选定的夫婿呢？”林奇笑着反问。
    路易斯甚至听见脑海中传来了一声轻笑，还特地装出了‘噗’的语气，让他脸色一黑。
    林奇接着道：“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能力是经过大小姐肯定的……物资这事情，大小姐拿走的那部分只是往年剩余的，今年的部分确实少了许多，就听听你的想法吧。”
    我的想法？
    那绝对是桃乐丝误我啊！
    拦下大使馆肯定与她有关，后面的可全都是伊丽莎白赚来的啊……被人误解成这样，恐怕桃乐丝某种程度还真拿他当幌子去动用那些物资了。
    不过显然林奇想听的不是这些，而且事已至此，林奇等人愿意说这些也是他加入了阵营，这时候辩解，恐怕只会让人觉得他是想违背承诺。
    路易斯将思考从桃乐丝身上抽离，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查理三世的地位不稳定，缺少些政绩以及真正振奋人心的东西，加上去年的寒流，他必须得找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出来。而每年最稳定的功绩来源，除了基尔霍兹就只有从黎德塔与法瓦斯、秋明的矛盾来争取人心了。
    但从贸易草案的进行来看，我们的皇帝显然不想打仗，那他怎么可能忽视基尔霍兹呢？老皇帝从去年就开始将东线北线的兵力互调，那时候估计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有没有理由，恐怕都要想办法介入进来的。
    至于阿娜斯塔夏小姐，既然她在这样的时段要争夺家主，对势在必得的查理三世，不如趁机抽身离开，等之后尘埃落定，有的是方法借用毛奇家的势力找回场子。”
    林奇听完，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
    “塔夏小姐走之前跟我说过这样两件事。
    一个是魔兽里确实存在圣阶，虽然塔夏小姐没能杀掉，但这魔兽短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威胁；
    第二个则是魔兽的数量，塔夏小姐估计，今年之后冲击基尔霍兹的魔兽数量可能会暴跌，从数万只变成数千只，甚至数百只也有可能，到时候基尔霍兹作为要塞的重要性恐怕就要下降了。
    所以后勤上的那些事情，我原先是打算借这个理由，将基尔霍兹的管辖权趁机兜售给其他贵族的，这样后续的烂摊子不会成为我们手上的麻烦。”
    路易斯听出了潜台词，皱眉道：“不能是皇室？”
    林奇点点头：“交给北境贵族是一回事，让皇室插手又是一回事，不过若是皇室志在必得，我们也可以绕个弯卖给皇室，比如那些贵族自己给皇室求援，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他视线落到路易斯身上：“你若是想求援的话，可以从这方面下手，找出个章程来。”
    “那税率的事情……”
    “你事后给我补个报告就行。”
    ……
    从解决后勤，意外听到了阿娜斯塔夏给林奇的嘱咐，路易斯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如果这两件事情是真的，除非他们是那种假借“保密”，先告诉别人秘密再除去对方的憨货，那恐怕林奇，或是阿娜斯塔夏是当真将他看做阵营中的成员了，这样的不谨慎……或者说另一种语境下的信任，路易斯还是很感叹的。
    至少桃乐丝那小鬼在罗本城的时候，可是一直给他打着哑谜，甚至现在还借着他的身份做了些什么。
    等到再见面，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
    不过当下首要的事情，还是将这个给皇室的套给做好吧。
    到宣传处一问，他要求布置的扩音法阵已经做好了。
    “开始播报吧。”
    基尔霍兹内的士兵惊讶地发现，从下午开始，除了呜呜的风雪声，他们再度多了一个消遣——整个白日不停歇的查理三世语录！
    一位特地从军营里找来的吹号兵，在路易斯找来的低声哀乐伴奏下，从查理三世“突飞猛进跃向美好生活”念到“勤勤恳恳不忘边疆国防”，再从“满地饿殍、悲天怜人”念到“慨然解仓、签订协议”，咆哮的声音瞬间被扩音法阵送到了全城。
    路易斯在前世有限的几次讲座中，效果最好的是那些Bgm开得巨响的‘感恩教育’，每年学校都会请一位这样的全国巡游大师来，借此来卖出一大批平时根本没人看的鸡汤书。
    不得不说，效果还特别的好，没有营养的话语，都在Bgm的领域之下变成了催泪符，这效果说是乔峰在世也不为过。
    考虑到这样的过往，路易斯便特地在那士兵背后放了个法阵驱动的留声机，给他插入了一段诡异的bgm。于是那些慷慨激昂的话语和承诺，本应该铿锵有力，直直砸向士兵心底，但在停顿之余，士兵们总能听见一道悠扬、婉转、比雪花还要凉的哀乐，瞬间就有背脊发凉的感觉，当晚就有不少士兵直打喷嚏。
    等到第二天一早，唤醒他们的音乐也不再是平日的军中各类行进曲，而是再一度的哀乐赏析——一觉醒来，朦朦胧胧间耳边似乎响着一段婉转的音乐，好像还有点好听——但意识到旋律氛围之后，那种沉浸瞬间就转成了一种诡异。
    这下士兵们坐不住了，谁一大早听这？
    城中最流行的话题，顿时就从雅各布出版社报纸上的小说，转到了这诡异的宣传上，不少闲着的士兵就跑到了自治会投诉，觉得宣传处里混进了一些邪神的教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