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火

    
    那小军官领着他们进入城墙的门洞，厚重的城墙带来了足足十几米的昏暗，等到豁然开朗，基尔霍兹便如桃花源般进入眼帘。
    城内积雪很薄，这是法阵定时清理的结果。沿街的商铺没看出丝毫的影响，店家满头热气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烧酒、吃食、武器、魔药、典籍，甚至是路易斯在罗本城见过的魔女牌香烟。
    偶尔街上也能看见佣兵成群结队，互相勾搭着肩膀走入酒馆。他们依照城里各家雇主的命令去荷尔斯山脉采集材料，或是与士兵一齐出城，从战场上获得某些魔兽的尸体。
    看上去与其他城市并没有太大差别，但基尔霍兹内几乎人人都是冲着巨大利润汇聚而来的饿狼，都有不弱的身手，红外热觉下只觉眼前一片光晕。
    小军官领着他们向基尔霍兹东面走去：“打猎歌唱得不错，不过你们要是有荷尔斯山脉的巡逻任务，记得到时候可别这样唱歌，那样容易……”
    “容易发情。”
    “容易雪崩！”
    小军官不满地看着插话的林奇，看着林奇那嬉笑的样子，无力地叹了口气：“林奇，你这样可是更难晋升了啊。”
    林奇笑得意味深长：“现在这时候，晋升可不一定是好事。”
    “你这话都说了十几年了。”小军官摆摆手，驱散了街边饭馆飘出的白雾，视线越过林奇看向路易斯几个连长：“我叫耶德，实话跟你们说，你们这营长挺不靠谱的，之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城北的自治会大楼、二楼的人事部找我，我就在那里工作。”
    从耶德和林奇交谈的语气，他们两人应当早就认识，这种当面的诋毁，基本相当于‘我家孩子真差劲，这次考试才99分……’，几个连长里没有愣头青，都没有接话，只是含糊着应了一声。
    耶德很快领着他们到了城东，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宿，再领着他们将夏塔克鸟换成了御寒及战斗的物资，将基尔霍兹几个必要的建筑给他们介绍了一遍，便找林奇要了一份含有他灵觉的签字，这是用以核对职务完全状况的凭证。
    做完这些，耶德便一个敬礼，快步走开了。
    路易斯留下了一具三阶夏塔克鸟的尸体，在士兵休息一段时间后，领着他们一齐动手，在夏塔克鸟的尸体上捣鼓了起来。
    夏塔克鸟的占地和大象差不多，却远没有大象臃肿，与那宽广的长宽比起来，夏塔克鸟显得很扁平，高度只有小臂左右，像是海中的浮游生物……或许可以称之为纸片鸟？
    士兵身上脱去了臃肿沉重的灰色大衣，披着刚换好的雪狼皮毛制成的衣物，兴高采烈地拿着长刀在夏塔克鸟身上轻戳着，鳞片相交处一阵金铁相交的声音，让他们啧啧称奇。
    路易斯回忆着家族典籍上的话语，介绍道：“夏塔克鸟一般也就二三阶，但它们飞行的速度却比得上四阶，成规模袭来时很难缠，没提前做好准备的话，很难应付。”
    见他们脸色都有些不好，路易斯话语一转：“不过这些畜生的身体比起四阶还是差上许多，只要有机会碰到身体，基本都是我们的高阶赢，它们也就能做些偷袭的活。”
    “大范围的法术呢？”
    “如果有人能边上厕所便刺剑——我想他应该也可以做到，一边被这畜生追着一边构建大规模的范围法术吧。”路易斯答道。
    士兵们大笑起来，怪叫着起哄那个提问的士兵。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实际体验一下吧。”路易斯往后撤了两步：“你们试试用一阶的法术往这些鳞甲上面轰击一下？”
    立刻便有大胆的士兵上前尝试了一下，手上浮现一颗地球上需要三十岁才能修炼出的火球术，往夏塔克鸟的翅膀上掷上去——除了翅膀上凝结的硝石被炙烤，升起一团苦味的雾气，那鳞甲只是颜色微微变了些，毫无痕迹。
    “那种快速释放的大范围法术，它们的威力不会比这火球术高多少吧？”路易斯拍拍手，将其他尝试的士兵拉回来，“现在你们再试试用肉身力量？——记得打翅膀，别把中间的鳞甲损坏了。”
    却是有心急的士兵已经一拳蓄力打了上去，黑血四溅，鳞片整个碎裂开来。
    “夏塔克鸟为了更快的飞行，整个骨骼里都是空的，所以支撑这些鳞甲的肌肉并不结实，真正肉身搏杀，就算比夏塔克鸟实力弱，也能够靠这点打败他们。”路易斯笑着给士兵总结起来：“反倒是那些法术，若没有时间蓄力，对上这种鳞甲会很吃亏的。夏塔克鸟在天上需要应对很多恶劣的天气，这种鳞片对法术的抗性远远超过一般的生物。”
    说着，路易斯从腰间抽出转轮，对夏塔克鸟开枪，子弹直接击碎了鳞片，深深陷入夏塔克鸟的身体，“事实上，你们要是射击够熟练，用枪械绝对要轻松很多。”
    “如果是用刀呢？”路易斯抽出腰间挂着的军官刀，这是才发下来的指挥刀，也称得上削铁如泥了，随手一劈，便留下了深深的一道伤口，看了眼切口，路易斯道：“你们的刀不会这样轻松，甚至可能被滑开，所以尽量逆着鳞片的方向切进去。”
    路易斯对夏塔克鸟的了解也只是纸上谈兵，这样的探究不仅是要驱散士兵的恐惧，同时也是难得的实践。
    无论如何，知己知彼，总归是好的。
    收了心神，路易斯继续向下：“你们看，用刀从夏塔克的腹下切进去，这样一挑，很容易就能将它身上的鳞甲给剥下来。”
    处理完的材料也没浪费，拿去城北军营的后勤部换了些方便携带的符文，给每个排的排长都发了一些，算是聊胜于无。
    说是魔兽潮已经到来，人手缺少，基尔霍兹依旧沿着过往的节奏运行，比如前来增援的第六师、第七师，就非要等自治会大楼将档案建立完全，再安排好详细的轮班表及后勤管理，才有任务下达下来——这时候，时间都已经过了足足三天了！
    有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新来的士兵找城内的老兵询问状况，加上城北不时传来巨大的吼声，以及隔着大半个基尔霍兹都能感受到的震动，不少谣传在新兵中间四处乱飞。
    不少店铺的老板也就趁机劝诱着：“基尔霍兹要是没这么危险，你们的军饷能这么高吗，这就是为了让你们在死之前能好好享受一番的……所以军爷，要不要在我们这里玩一两把？”
    消费向来有着从众效应，只要开了头，不少底层士兵便跟着众人一起，花上外面好几倍的价格，拿着军衔与补贴在城内的店铺大手大脚花了起来。甚至连天上夏塔克鸟的袭击，也有人跑去城里的设施享受，一边担心天上落下法术将自己埋在地下，一边感受那种刺激感，然后第二天大早跑回来吹嘘那些香艳的见闻。
    林奇让路易斯佩服的地方便在这里，他在1月17日，也就是第二天，笑眯眯跑到他们跟前，说带他们玩些好玩的，结果拉着营队就跑去了城北军营。
    在那里休息着的壮汉立即围了上来，让他们好好体会一番老兵的关爱，不仅是技巧经验的差距，就连魔兽身上制成的装备，都仿佛有着天壤之别！
    鼻青脸肿、身心俱疲的士兵自然没了玩乐的心思，林奇便‘贴心’地给他们安排在军营住宿，以免他们还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赶。
    路易斯自然知道军纪涣散对战斗力的打击，虽说不少战斗力强的军队有着胜利后劫掠的传统，以此来保持高昂的士气和忠诚，但路易斯不希望见到这样的情况。
    若是没有林奇的这一出，恐怕他便只能一个个找手下谈心，诱导出他们军饷对各自家庭的重要性，以此来平抑这种风气。
    有了林奇管控这些，路易斯便抽空往基尔霍兹里的毛奇马车行走了一趟，在那边重新登记了一番收信地址，本以为要在下个月才能收到信件，却从管事手上拿到了从奥特温镇发来的信件，署名是斯卡雷特。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伊丽莎白递来的信件。
    从收到信件的时间来看，伊丽莎白估计早就预料过他要来基尔霍兹，地址早就填了这里。既然之前已经答应了回信，路易斯也不会食言，在城里军队的供销社，路易斯才拿到了信纸和笔墨——这些东西在基尔霍兹销量太少，根本没人做生意，便由城里的自治会接管了这样的生意。
    将自己的近况挑了些好听地写上去，魔兽潮的异动和城里的袭击，路易斯不想让家里担心，便没有往上提，只是略微提了些基尔霍兹的风土人情，便随信夹了一片夏塔克鸟的鳞片。
    寄完信件，路易斯也回到军营跟着一起训练起来，虽说这样的欢迎，对他这样的三阶实在是游刃有余，但以身作则往往也能拉进关系。
    ——路易斯可不想被手下的士兵认为自己偷偷跑去享乐了。
    好在到了1月19日，自治会终于给出了任务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