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仙

    
    母龙滴落几颗晶莹的泪水，没有再往前一步，只怕惊扰了未曾醒来的石辰。
    往后退却数步，安坐下来，身边其它小雨的兄弟姐妹也安坐下来，坐在母龙身侧。同样是一脸憔悴，为小雨痛心。
    石辰的气息算是稳定了，胸口开始有序的起伏。
    但意识尚未苏醒，仍在睡梦之中。
    石辰仍站在忘川河旁，被天上的生命之雨浇灌着，这个世界无声无息的被这落雨感化着。
    石辰很是茫然，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可这雨将自己的步子停住了，没有再往前一步。生来喜雨的石辰，不肯放过这场奇特的雨，站在雨幕中，不为是一种享受。
    直到这雨停下，天空一声闷雷，晴空霹雳！石辰这才感到惊醒，心口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刺痛。
    这种疼痛自己很熟悉，曾经，爹娘陨落的时候，自己的心脏也是这般，如锋利的尖刺一遍遍扎过。又如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制在自己的胸口，连喘息都无比困难。
    这世界早已经是希望一片，光彩照人。石辰望着茫茫天空，踮起脚步，腾空而起，缓缓向那天际飞去。
    借助这场雨冲破的雾霭，通往这条希望大道。飞过几许，石辰望下脚下，却是发现本已充满希望的世界开始枯萎，整个世界将要崩塌。
    石辰不得不加快速度，更加迅速的往天空那希望之源冲去。
    待至天际，没有迟疑，伸手抹向了那耀眼的希望之光。光芒突然四射，照的石辰的眼睛有点睁不开。
    赶紧闭上眼，霎时过后，这种刺眼的感觉消失，石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是何等的熟悉，暗黑之中，时而雷光扑朔，将黑暗点燃。这不是太古雷龙秘境，又是何处！
    石辰来不及想太多，想要奋力起身，却是发现有重物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很沉，很沉。
    目光走了过去，才发现是小雨的身躯，他正趴在自己身上。可石辰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此刻的小雨，感受不到任何气息，而且他一头白发垂在自己身上。
    “小雨！”石辰赶紧起来，将小雨扶起来，被他此时的样子所惊住。
    那衰老的面孔竟不下自己，这白头比之自己更胜。这幅身躯早已冰凉刺骨，没有了一丝生之气息。
    “为何......如此......”石辰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抱紧了这幅身躯，眼泪已是滴落在小雨的脸颊上，顺着上面的沟壑一滴一滴流在他那黑甲上。
    两个男人唯一一次拥抱，即是在生死相隔之后。两个人依偎了很久，很久，可石辰仍然止不住落泪，抱的更紧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我都需要节哀。”母龙看着坐在地上抱着雨儿痛哭的石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为了救我，是吗？”石辰已经猜想的到所有的过程，也清晰的明白过来，之前的那一股刺痛因何而来。
    “没错，不然你已经陨落了。”母龙皱着眉头，如实回答。
    “那他，临死前有没有说些什么......”石辰哽咽的问道，抱着这幅冰冷的身躯，抱的更紧了。
    “没有，雨儿只是心急如焚，整个过程一字未留。”母龙缓缓闭上了伤心的泪眼，语重心长的说。
    “只是......心急如焚......”石辰颤声喃喃，用同样颤抖的手轻轻抚着小雨的一头白丝，心里快拧成一根绳，只有难受。
    这一生跟我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一生都在苦难中挣扎。于我石辰而言，尽是惭愧，未等到黎明曙光出现的那一天，你就先走了。
    石辰拥其良久，含泪将小雨葬送在了太古雷龙秘境后方的雷池附近。
    抚着为小雨而铸的墓碑，口中念念:“你是最优秀的太古雷龙，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你与小果先去黄泉，主人不久后就追上你们。”
    母龙及后代跟在石辰身后，也同样惋惜的注视着小雨的墓碑，这是自己的血脉，此时的心情不会比石辰差多少。
    石辰抚碑感念很久，才站起身来，一个人呆呆的往雷池后方走去。
    母龙等人都没有再打扰石辰，也许现在石辰需要的，是独自冷静一段时间。
    石辰走了很久，盘坐下来，眼神空洞。望去雷池之中，从那雷光所折射的倒影中，才看清了如今自己的模样。
    已经回到了曾经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自己的生命算是被小雨重塑了。
    自己的面容清秀，发丝乌黑浓密，再也没有了衰败的模样。这是小雨给自己最后的重礼，是小雨倾尽生命所融绘出来的面容。
    石辰摇摇头，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苍老不堪的样子又如何，年轻时候的面孔又能如何，这都不是石辰在意的。
    盘坐一会，石辰开始深思眼前的事情。那上古魔神现在恐怕是在祸害帝界的修士，徒弟星茹婉，蓝宗主，冥王他们还都在帝界，想到这里，这让自己的心又紧张起来。
    自己需要抓紧时间变强，至少得跟上古魔神站在足以持平战力的地步，不然再次交手，怕依旧是敌不过他。
    可时间又是局限的，自己修炼到那个地步，恐怕需要太长的时间，等到那个时候，帝界的各位会不会都已经变成了馆冢枯骨？
    越是这样担心，石辰心里就越是慌张，这次有小雨为自己舍身相救，下次自己可就是真正的殊死一搏了。
    若是想要快些提升修为，石辰只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至圣果。
    不再迟疑，打开真灵世界。
    这一打开，石辰才惊觉，与上古魔神的这一战，几乎改变了自己真灵世界的模样。
    机械大帝风雪赠予的机械加农炮被毁了，魂帝最初建造的奈何桥也被毁去了，那条从冥界引流而来的忘川河也被石辰整条都扽了出来，最终被上古魔神全力的一拳给震空。
    如今的真灵世界，只剩下那一小片至圣果在生长。那至圣果经过漫长的时间生长，早已经熟透了，个个饱满金硕。
    正准备将其全部卷出之时，石辰却是注意到了时光大轴正有异样。它正不住地颤动着，去迎合远处石辰安放的一个道心。
    那道心正缓缓闪着白光，似乎也正在被时光大轴所感应着。这道心不是它物，正是怀仁殿的天骄弟子，也是姐姐顺晴晴最敬重的师兄顺枫的道心。
    石辰将时光大轴与顺枫的道心给卷了出来，放在自己跟前。
    百思不得其解，石辰抓住时光大轴，竟是看见这卷轴有可以打开的迹象。
    回想自从得到时光大轴以来，自己也曾经试图开启，可这时光大轴无论自己怎么注入灵力，硬是无法开启。
    现在竟然有可以开启的迹象。石辰捉住轴的一端，像是打开竹简一样缓缓将时光大轴打开。
    方开至一尺长，石辰发觉开不动了，那开启的部分出现了一个空洞的黑印，像是一个可以容纳万物的无底深渊。
    石辰很是迷惑，可又无可奈何，转眼看向顺枫师兄的道心，正在闪着光亮。
    石辰将那道心拿来，轻轻安放在时光大轴的黑印上。
    无巧不成书，这黑印竟然恰好将这颗道心所容纳，并且化为了一个完整的纸张，任谁也看不出这个地方与先前有何异样。
    接着，石辰又再次试着打开卷轴。果然，卷轴可以继续打开了，一连打开到了末尾，整整一个长两丈多的巨大卷轴被打了开来。
    石辰看着这空无一字的卷轴，免不了诧异。可随后，这卷轴自己腾空而起，一边腾起，一边散发着与方才顺枫师兄道心一样的白色光芒。
    于高一丈处的位置停了下来，开始无中生字。
    “若回溯时光，指定某一个时间点，需要献祭自己的生命......”
    石辰看着这卷轴上出现的一行字，心神颤抖。
    “回溯时光......”石辰口中喃喃，自己整个人瞬间陷入了久违的回忆之中。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脑海里浮现出来，爹，娘，阿琼，小果，小雨，师父蓝梓芊，小雨的父亲，莲文馨，落千慧，神王......
    太多太多，在上古魔神跟邪王的爪牙下，在瘟神萨迢的毒雾下，含恨而终的人们......
    回忆不停激荡着石辰的灵魂深处，这是一个多么艰难又多么难得的抉择。
    只要献祭自己的生命，就可以让这群人复活，同样的把时间拉回到曾经的某一个点，除了自己不会重生，所有人都会在那个时间点重来。
    当然，也包括上古魔神，瘟神，魂帝，至圣天使这些个心性凶残的人。
    石辰踌躇不决，也许自己等待的那一个，除了伤害彼岸花复活石琼的另外一种办法，就是眼前的时光大轴。
    “吾妻阿琼......”石辰眉头紧锁，口中哽咽，泪腺又敏感脆弱起来。
    石辰紧紧盯住那时光大轴，有种想要立刻献祭自己将妻子复活的冲动。
    可石辰又在担心，一切都重来后，故事是不是还是会按照自己所走过的这些路径发展，上古魔神是不是还会重生，那被自己辛苦斩杀的恶徒是不是也会再次兴风作浪。
    到了那时，可还有人能制裁他们？会不会世界又再次像现在这样，变得不可收拾。
    若是自己不献祭生命，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等自己修炼到能与上古魔神所抗衡的地步，恐怕帝界的各位又都已经变成了一把枯骨。
    “也许献祭我自己来将一切重来是最好的方式，可我却不能！万万不能，或者说，重来之后，除了无我，所有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这种直觉很是强烈......”
    “就算是如今不能救这天下，就算也不能复活英烈们的亡骨，自己也万万不能让一切重来，或许，现在对于自己而言，正是最后可以战胜上古魔神的唯一机会！”
    石辰不敢去赌，不敢拿这个世界所有还存活着的生命去赌！
    “阿琼......对不起，夫君还是不能选择将你救赎......”石辰泪腺终于是被惊动了，随着阿琼那活泼可爱的笑脸浮现在自己脑海，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咬紧牙，很是怨恨的看着时光大轴。
    “啊......”石辰痛喝一声。手中青雨剑执起，所有的恨意都凝于剑锋，一跃而起，猛的斩向时光大轴，欲将其亲手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