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早早的起了床。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好好的冲了一把澡,从内到外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精神吗?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带着些许沧桑的自己,我一次次的转身,反复的观察。最终,我还是选择戴上萧扬送我的那副墨镜。终究,我的眼神还是有些与众不同。今天要见我的女儿了,我不想吓坏那个小囡。
萧扬将我要回来的事情提前对师傅和柳雨熙说了,他们知道我快回来了,但不知道是具体的哪一天。出了酒店,我走到一间母婴店,第一次见女儿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只能呼呼啦啦的买了许多的玩具和零食。拎着两大包口袋,我不知道那个据说脾气不小的女孩会不会喜欢我手里的玩意。打了辆车,对着司机师傅说出了那个刻在我心中的地址。
看着飞逝的景物我的心却越来越忐忑。还没有到家,我就叫停了司机,指了指街角的老孙面馆,到那儿停就好。咽了咽吐沫,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我还是先吃碗面吧。
面馆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刚进来的时候,老孙头都没有来得及招呼我,正佝偻着身子在那下面呢。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我看见 面馆的墙上多了一张婶子的遗照,想是我那婶子终没能熬过病魔的摧残,这以后老孙面馆怕只有老孙头一个人打理了。
“木头?”老孙头看见了我,因为我带着墨镜,他一时不是很确定。
“叔。”我摘下墨镜笑着点点头。两年不见,老孙头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起来。
“等会。”老孙头搓了搓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灶台前给我盛上了满满一碗面,又加上了厚厚一叠牛肉,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吃吧。”
“唉。”我拿起一双筷子,当着老孙头的面大口的叉起面吃了起来。尽管我早饭已经吃得很饱了,但是这熟悉的味道还是让我食指大动,转眼连碗里的汤汁也喝得干干净净。
“再来一碗?”老孙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你小时候就这么能吃。”
“不了。”我拍拍鼓胀的肚子,“吃的太饱了。叔,你的面还是这么的好吃。”
看着我放在地上的两个大包,老孙头拍拍我:“你这是刚回来?出去这么久了,你家里人都很想你。刚刚老沈还带着你闺女在这吃面呢。嘿,你闺女跟你小时候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是吗。”我擦了擦嘴,朝家的方向看了看,问道:“青山呢,现在怎么样?”
“快研究生毕业,准备留在S市。”老孙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我呢,就趁现在还能动,多攒下些老私房,以后不给孩子添麻烦就好。”看着老孙头放在桌上那双冻的通红的手,听着那些质朴的话,想起我的师傅,鼻子不禁有些发酸。想 到老根对我说的那句“师傅老了”,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早点回去吧。”老孙头站起身来,准备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我掏出钱包准备付钱,老孙头按住了我手,意味深长的给了我一句:“回来就好。”
离开面馆,我一步一步走向沈柳巷,远远看见院子里那棵树,加快了步伐。
站在院门口的时候,一个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孩正骑在师傅的肩膀上够着一个缠在树枝上的气球。伸长了胳膊,努力的想把气球尾部的线抓在手里。无奈,还是差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不过小女孩似乎不想放弃,哇哇乱叫着,指挥着师傅这儿那儿的走动。
师傅也没有看见我,在小女孩的指挥下喘着粗气,顺从的忽左忽右。
“师傅。”我远远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师傅没有听见。我又走进了几步,放下手里的两个包裹,又喊了一声,“师傅。”
师傅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肩上的小女孩还没有抓到气球,却不依了,扯着师傅的头发,指着树上的气球,嘴里嘟囔着:“气球,气球!”
“回来啦。”师傅对我点点头,“帮我们把那个气球取下来吧。”
“唉。”我点点头应道,可我的目光却盯着那个小女孩再不能离开。红扑扑的笑脸真像极了小苹果,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这就是我的女儿吗?虽然照片里我已经看过她的样子,可对面的她似乎更加的可爱。
走到树下,我轻轻一跃,摘下了那个被枝桠挡住的气球,师傅也将小女孩放在了地上。
“给你。”我蹲下身子,将手里的气球递了过去。努力笑出我最灿烂的样子,没戴墨镜我的生怕惊着了这个小宝贝。
女孩怯生生的抱着师傅的大腿,躲在了师傅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陌生的我。
“这就是你爸爸,蔓蔓。”师傅轻轻将女孩推到我前面,“叫爸爸。”
女孩看看师傅,有看看我,还是一言不发。倒是指了指我带来的袋子里面的那辆小小的滑板车:“爷爷,滑板车。”
师傅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去玩吧,注意不要跌倒。”
“嗯。”女孩看了我一眼,飞快的跑过去从袋子里拿出滑板车在院子里玩了起来。
“回来啦。”师傅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回来就好。”
“对不起,师傅。”我也坐了下来,看着我女儿在一蹦一跳的玩着滑板车。
“我知道我从小带大的木头是什么样子,他不会杀人的。”师傅拍拍我,“回来就好!只是这两年苦了柳雨熙了。”师傅的一口烟吸掉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长度,“那孩子真不错。”
“对不起,师傅。”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我欠家人的真的太多了。两年不见,老爷子又老了一些,两鬓的头发已经全部灰白了。
“雨熙一会会回来吃午饭,她一直在等你。”师傅忽然站起身子,“蔓蔓,你双手扶着车把,这样容易跌倒。唉,你小心点!”
“我就不。”小女孩倔强的甩了甩脑袋,“我就要这么玩。”踮着脚尖踩在滑板车上。
“这熊孩子!”师傅跺跺脚,终究无能为力的坐了下来,“我是治不了她了。除了雨熙,她谁的话都不听。这臭脾气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小时候不是很听话么?”我笑了笑,“调皮的不都是老根和涛子么。”
“听话个屁!”师傅摇了摇头,“父女一个德行。”师傅耸了耸腰,“刚才可能把腰给扭了,人这老了就真不中用了。”
“我帮你揉揉吧。”我站起身子,走到师傅的身后,轻轻的按摩着师傅的腰间,“力度怎么样?”
“轻一点,你这手里没轻没重的。”师傅撇了我一眼,“你那个姓萧的朋友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是么?”
“嗯。”我点点头,没有隐瞒,“一直在俄罗斯。”
“电话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一个么。”师傅的语气有些加重,“你知道你刚离开的时候一点讯息都没有,柳雨熙整整哭了三个月,肚子里的孩子都差点没有了。”
师傅又点上一根烟:“那时候我们都劝他不要这个孩子了。”师傅看了我一眼,“可她仍然坚持把孩子生下来。真是个痴情的好女孩!这些你知道么,木头。”
“我,对不起她。”我不清楚居然还有这么些事情。在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离开了她,我不知道柳雨熙知道我回来会是什么态度。可不管她对我有多大的怨言,我都能接受。
“那孩子也是个犟种,抱着你那件结婚的礼服躲在屋子里,谁的劝告也不听。直到这个小宝贝出生,她才算真正走出你离开的阴影。木头,你可真要好好待人家,否则我可不答应!”师傅蹙起了眉头,语气很严肃。
“嗯。”听着师傅的话,我的心如刀割。如果再亏欠柳雨熙我也不答应。
我想雨熙所承受的精神上的痛苦不会比我在地狱里的少。想起那个女孩柔弱的小身板,我的指甲扣进了我手指的肉里。
忽然间,我觉得我是幸运的。上天居然将这么一个好姑娘安排到我的身边,对我不离不弃。纵然承受再大的痛苦,我也要保护我的爱人!
“妈妈!”沈蔓忽然推开滑板车,奔向门口。扑向一个一身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怀里。
两年不见,雨熙美丽依旧。只是当年就不胖的脸颊显得更加的清瘦。
“雨熙。”我站起身来,看着我眼前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女人。
柳雨熙的手捂住了嘴,直愣愣的盯着我。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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