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大父~~~”
原先身材就很瘦小的刘荣,此刻坐在刘长的膝盖上,更是显得无比的娇小。
从远处看,他似乎还没刘长的手臂大。
初次见到这位身材魁梧的大父,小家伙整个人都吓懵了,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刘长,许久都是一副呆滞的状态,刘启很是急躁,几次提醒他拜见,而小家伙开口便是一句,“你好高啊!”
刘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开心,将这个小家伙抱在了膝盖上,询问起了他这一路上的事情来。
刘启尴尬的坐在下方,而王后薄姬正在另一边跟曹姝等人闲聊。
“你阿父平时打不打你啊?”
“不打我,但是他会骂我....”
“骂你什么啊?”
刘荣偷偷看了一眼刘启,不敢说话。
刘长拍打着胸口,“你莫要害怕,直说便是了!”
“骂竖子。”
刘长大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头,“这不是骂你,这是宠你呢。”
刘荣想了片刻,说道:“不,大父,这肯定是骂人的话...我学阿父跟别人这么说的时候,就被揍了一顿。”
“你是跟谁这么说的??”
“夏侯国尉。”
刘长顿时仰头大笑了起来。
整体的氛围还是不错的,刘长很喜欢这个孩子,可刘启还要赶路前往南国,刘长也不好继续留着他们,便认真的嘱咐刘启,让他好好陪南边的家人,要孝顺之类的话,便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刘启在接到庙堂的回令之后,就领着王后和长子刘荣启程了,如今到达长安,自然是要让王后和孩子都拜见一下皇帝,然后再继续赶路。
因为有丧葬的原因,刘长没有设酒宴,只是单纯的吃了个饭,等到他们一家人离开后,曹姝却忧心忡忡的坐在了刘长的身边,长叹了一声。
“唉,这位王后怕是要被废了。”
刘长一愣,惊讶的看着曹姝,“何出此言呢?栗姬已经被软禁,连她的长子都被交给王后来抚养,成为了当今西庭国名正言顺的太子...启废掉她做什么?”
曹姝摇着头,“这位王后很是贤惠,可是我今日观察他们,发现启对她非常的冷澹,眼神里没有半点喜爱,见到陛下,却先说起了自己与那个妾室的孩子,方才我与王后交谈的时候,王后畏畏缩缩,不敢以实言告知...我看,启之所以留着这位王后,就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现在老夫人不在了,那这位王后的地位可能也要保不住了...”
刘长摇着头,“不可能,他都准备立荣为王太子了,王后的地位就是名正言顺的,他要是换了新王后,那荣这孩子怎么办?一并给废了吗?”
曹姝平静的说道:“陛下,论庙堂大事,我远不如您,可是论这家庭之事,您是不清楚的,您从未理会过后宫的事情,先前有阿母,如今由我来管,您看不透也是正常的,启对荣确实没有多少疼爱,反而有些怪罪之意,或许是因为他阿母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就有些欠缺,达不到启的期待,况且,准备立为太子,毕竟还没有立,他为什么总是拖延呢?他是想废王后,就是担心老夫人与吴王,方才迟迟没有动手。”
听到曹姝的解释,刘长想了想方才的情景,脸上的喜色顿时就消散了不少。
“虽说这诸侯王的家事,我不该过多的干预,但是荣这个孩子,却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大哥...这孩子心底良善,不善言辞,颇为真诚...”
曹姝认真的说道:“陛下虽然是他的长辈,但是在这些事情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启所宠爱的那个妾叫什么?”
“不大清楚,似乎是王姬。”
“王姬是吧...哦,就是那个生了小猪的。”
刘长想明白了,顿时轻轻抚摸起了下巴,他问道:“等一段时日吧,我想将那个叫小猪的孩子接到长安来,与迁一起,养在身边。”
曹姝很是惊讶,想了片刻,顿时明白了刘长的用意,“陛下这是怕宠妾的儿子顶替了荣的位置吗?将他养在身边,往后好歹也能封出去,想来启也就不必再换太子....可是,只因为一些猜测,陛下有必要这么做吗?”
刘长笑了起来,“不知道,反正我是莫名觉得这头小猪与我有缘分,野猪教小猪,这不是很合理吗?他这个名字,或许便是与我有缘吧!”
曹姝笑了笑,“陛下这是准备再教出一些宗室子弟来代替您镇守新的四方?”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刘启自然是不知道刘长的想法,此刻他板着脸,坐着马车,朝着南方继续赶路,而王后和刘荣都是坐在后头的马车上,并不与他同车。
年少的刘荣被王后抚养了一段时日,尽管有些时候还是会询问自己的生母,可是对王后也早已是极为的信任。
待在王后的身边,他甚至比待在自己亲阿母的身边更开心。
因为王后不会骂他,不会打他,也不凶他,更不会逼他去假装生病,在阿父面前说谎话,因为自己没有孩子的缘故,对他宠爱有加。
刘荣难得能前来中原玩耍,从车窗看着外头的情况,刘荣连连惊呼,眼里充满了惊喜,他什么都想尝试一下,可惜,阿父不许,只是一个劲的赶路。
王后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家伙,眼里却带着一抹澹澹的忧伤。
唯一的支柱已经不在了,自从得知老夫人逝世之后,刘启就再也不曾来找过她了,态度是很明显的冷漠了下来,王后并不怪对方薄情,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没有为他生下一个儿子,而此刻,看着面前的刘荣,她心里却只剩下担忧,若是自己被废,那荣该怎么办呢?他嫡子的身份就会不存在,失去大权倒是无所谓,就怕这孩子会有什么危险。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他们又换了船,经过了很长很长时日的赶路,他们终于来到了吴国。
王后本来就是长在吴国的,对这里也不陌生,而刘荣就很惊喜了,看着这从不曾见过的场景,他连声高呼了起来。
事情有些尴尬,因为当刘启来到这里的时候,老夫人的葬礼早就过去了,甚至众人都快忘记了这件事。
刘恒早已离开了南边,急匆匆的返回庙堂,继续与贾谊对峙。
前来迎接他们的就只有当今的吴国太子刘准。
刘恒原先的长子早逝,没有孩子,就以次子刘准为太子,除却次子刘准,还有刘善,刘顺两人,他们这三人都是吕王后所生下来的嫡子,跟刘启属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然是嫡子,却并没有看不起刘启这庶子的情况。
刘准对他是极为客气的,双方的感情未必有多深厚,可毕竟是兄弟,加上也没有任何的利益纷争,西庭国更是愈发的强盛,这位吴国太子面对刘恒也不敢不客气。
刘准是刘恒的嫡次子,身材颇类梁王,较为...圆润,他的名声很好,对百姓很好,有着仁义的名望,毕竟是刘恒亲自培养长大的,他事事都与阿父看齐,穿着缝补的衣裳,整个人都很朴素,就跟如意类似,处处都效彷自己的阿父,虽然没有学到多少内在,但是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五弟啊!
你终于来了!”
“我们有多少年不曾相见了!”
刘准擦拭着眼泪,亲切的拉着刘启的手,刘启此刻也是热泪盈眶,一口一个大哥,兄弟两人相见,看起来是那般的温暖。
“走吧,阿母正在等着你呢!”
刘准所说的阿母,自然不是窦漪房,而是吕王后。
虽然刘恒更偏爱窦漪房,但是王后的位置还是不可动摇的。
毕竟,她的后台可还没有倒下,就算哪一天倒下了,天下仲姓也不是你说废就废的,若是要废她,只怕吕禄吕产等人全部都坐不住...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这位吕王后,跟其他王后一样,都继承了吕家的家风,蛮横,无礼。
刘恒不喜欢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比起其他诸侯王的吕王后们,她甚至更甚,因为她善妒,易怒,不许任何女人接触刘恒,一旦发现就要将人害死,就是刘恒这样的良善人,都被逼得忍无可忍。后来吕后都有些看不下去,吩咐她不许如此,又将自己的侍女窦漪房赐给了刘恒,大概算是补偿,当然,也是对王后的警告了,别人你要杀掉,我的侍女你动一个试试?
故而,窦漪房成为了唯一能陪伴在刘恒身边的妾室。
王后确实不敢对她动手,毕竟直到如今,窦漪房跟吕后还存在着联络,若是对她动手,自己那位远方长辈大概是容不了自己的。
她也很明白这一点。
刘启先是去祭拜了自己那位外大母,他哭的极为伤心,几乎要昏厥了,刘准等人看着都不由的流泪,而刘荣害怕极了,哭不出来,只是躲在阿母的身后,王后眼里满是悲伤,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双眼通红。
随即,刘启方才前来王宫,拜见其他人,最先就是要拜见吕王后了。
面对吕王后,这位名义上的阿母,刘启的态度上令人挑不出问题来,他很是恭敬的朝着王后行礼大拜,而王后看到这一幕,也是有些呆滞,还是一旁的刘准提醒,王后方才让他起身,刘启随即献出了自己的礼物,又让妻子前来拜见阿母。
窦漪房就站在左侧,安静的看着儿子,刘启从始至终都没有与她说话,而窦漪房的脸色也没有半点的变化。
反而是站在众人之中的刘武,看起来很不高兴。
刘启以礼相待,吕王后当然也不敢对他无礼,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可毕竟也是一方诸侯王,若是对他进行羞辱,谁知道会不会惊动庙堂。
“儿常年在外,不能服侍在您的身边,只希望我的兄弟们能代替我来服侍您....”
“额...好,好的。”
“儿这次前来,定然要多陪您一些时日,以成全孝道。”
“好...好。”
吕王后大概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亲近感,匆匆回了几句,也就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以疲惫为由,离开了这里。刘准笑呵呵的告别,而其余两位兄长,此刻看向刘启的眼神都有些不善,刘善更是直接撞了一下刘启的肩膀,低声说道:“管好你的弟弟。”
这下,殿内就只剩下了窦漪房和儿子们。
刘武很是不悦,上前说道:“大哥!你现在是诸侯王!何以如此怯弱呢?!”
刘启瞪了他一眼,骂道:“什么大哥,我是你五哥!”
“你没来的时候,他们可不认我这个弟弟!说我乃是庶出,总是欺负我!”
窦漪房叫停了刘武,看向了刘启,认真的打量了片刻,方才露出了一个笑容,“很好。”
刘启急忙行礼拜见,“请阿母宽恕不孝儿臣...”
“起来吧...你这次要回来,连王后对我都客气了不少,你在西庭国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阿父都对你很是赞许....”
窦漪房说着,忍不住看向了他的身后,王后急忙上前行礼,窦漪房对她也很是宽容,让她起身,最后方才抱起了刘荣这个孙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连刘启,此刻看起来都已经是完全松懈了,脸色终于自然了不少。
刘武很是委屈的站在他的身边,“大哥啊,我是真的没办法在这里待着了,我不能封王,你就带着我回西庭国行吗?我给你当官吏...哪怕是帮你看门呢?”
“在这里,阿母被王后欺负,我却不敢还口,我自己被人欺辱,也不敢还手...我实在是不想待在这里了。”
“是啊,兄长,我们都不想待着。”
年纪更小的刘参和刘揖也急忙开口,这两人并非是窦漪房亲生,而他们的阿母...都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人世了,想来都能知道是什么原因,窦漪房可怜他们,就将他们与儿子武一同养大,他们也将窦漪房当作自己的母亲来对待。
刘启看着他们,眉头缓缓皱起,询问道:“刘准也欺负你们吗?”
“不,他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就是那个善,人缺少就叫什么,果然是对的,这厮最恶,常常欺辱我们,还有那个王后...”
刘参说了起来,刘启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不必多言。”
“大哥,你是诸侯王阿,你就不能为我们出头吗?”
“勿要胡说,对自家兄弟,岂能出手呢?”
刘启很是平静的回答道。
刘启随即就在这里住下了,连着几天,他都是很恭敬的去拜见吕王后,态度极为恭敬,他甚至在一天之内去拜见很多次,总是不断的说着好话,吕王后都对他有些不耐烦了,隐晦的表示他可以不来,可刘启仿佛没有听懂一般,硬是要来拜见,吕王后都忍无可忍,随即外出游玩,躲避刘启,刘启随即又去拜见自己的那几个兄长,每一个都去拜见,以弟弟的身份来拜见他们,态度很是恭敬。
除却刘准,其余两个都闭门不见。
这一天,刘启再次拜见完他们,回到了家里,就与诸多兄弟们吃饭。
众人看起来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窦漪房笑呵呵的坐在上头,对她来说,儿子们能聚集在一起,便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她乐呵呵的给自己的长孙夹了肉,随即又给刘武夹了肉。
就在吃完饭的时候,窦漪房忍不住开口说道:“启啊...你弟弟武,这些年里,读了不少的书,有些才能,可因为庶子的身份,得不到什么机会...你如今贵为诸侯王,若是能带上他,我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刘启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无奈的说道:“阿母,武身份特殊,乃是宗室,不是说我想用他就能用的。”
“可这个宗室有什么用呢?好处没有,处处受辱...启啊...你弟弟留在这里,迟早会出大事啊...我想让你阿父给陛下说,将武也提拔一番,可你阿父不听...”
“你弟弟其实并不差,他只是需要机会,就是与你比起来,他也不差的,你是不知道,你弟弟这般年纪,就已经能跟那些大家们....”
刘启沉默了片刻,方才笑着说道:“好,我会想办法的,阿母放心吧。”
饭局结束的时候,刘武主动找上了大哥。
“大哥,你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为难,无碍的,若是我们都走了,谁来保护阿母呢?想想参和揖的阿母...这吴国也是凶险的很啊。”
“我得留下来保护阿母,况且,留在这里,我未必就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对了,大哥,你不知道吧?我很擅长写文赋的,你听着啊....”
刘启很是平静的听着弟弟诉说,随即说道:“放心吧,往后你们不会受到欺负了。”
“啊?”
“大哥要动手了?”
“不,我写了封书信。”
刘武一愣,随即急忙说道:“我知道了,大哥是要给陛下写信,对吗?只要让陛下知道这里的事情,那他们往后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
刘启缓缓转过头来,笑呵呵的看着刘武,揉了揉他的头。
“慢慢学吧。”
而此刻,驿站的士卒正在携带着一张书信朝着长安的方向全力狂奔。
这张书信最后要到达的地方,却不是什么厚德殿。
而是,长乐宫。
寿殿。
ps:乃公说到做到,第三更送上,累杀我也,我现在要去睡觉了,整个人都麻了....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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