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第五百三十一章 可疑的殷勤

肖珞喜欢坐在宣明阁大殿的那个角落已经有一段时日。那里幽暗而不引人注目,却又能将整个大殿一览无遗。每当朝臣们争执不下,肖珞就在这儿望着他们的表演。
他对临川王这个堂兄,越发有了兴趣。虽然目前他属于少数派首领,可他很少参与争执。一如往常那样,冷眼旁观,眼神如鹰隼一般,话不多,往往语带讥讽。
不得不承认,对于临川王真正是低估了。他在南疆多年,肖珞以前不近政事,并不太知晓他在南疆是如何出生入死。以前的那个临川王,甚至说他诡计多端也完全不过分,放到如今的朝堂之上,不动一刀一枪,全要靠脑子服人。
他没有想到,最早出来明确表态的会是这个堂兄,向来他都是最阴冷的。或许,是玲珑改变了他。
婚姻完全可以改变一个男人。肖珞觉得,自己从当年那个心态洒脱的游走王爷,变成今天这样守着城府冷眼看待世界的模样,是与自己在家庭生活中贫瘠的感情有关系的。
他望着在一副山水画前负手而立的肖璃,猛然觉察到一个悄然的变化。肖璃正在越来越变得像以前的自己,而自己却越来越像以前的肖璃。
难道这是玲珑的力量?他们两个能相处愉快么?或许是的,不然肖璃怎会神采飞扬。
肖珞心中隐隐作痛,却忍住了,将这些疼痛尽力挥到远处。一番思绪的游离,于殿中诸人来说,只是信王一个短暂的沉默。
他对皇后的维护,终于让景尚书知道问题在哪里。他竟然蠢得忘记信王殿下年幼失母,先从先太后,又从永宁皇后。皇后对他来讲,似长姐,又隐隐有着母亲般的亲近。
“信王,诸臣亦是就事论事。皇后长年以来与皇上相敬如宾,人人皆知。臣等只是担心,当局者迷。皇后或许钻了牛角尖,望不见还有对皇上更好的法子,也未可知。”景尚书的语气,放缓了一些,毕竟激怒信王对他来讲也不是什么好事。
信王冷冷地将殿中数人一一看遍。最后将眼光落到李相国身上,直望得李相国一头雾水,不解何意。
片刻,信王将眼神收回,望向季大人:“季大人,在这殿中,数李相国与你资历最深,本王向来敬你在百官中的声望。既然你对处置荣淑仪一事颇有怨言,本王也与你解释解释……”
季大人一凛,这摄政的王爷对自己说要解释解释,这个好像有点客气得过头,苗头不太对,赶紧欠着身子,似是恭敬地说:“下官怎敢劳动信王殿下解释。”
话说到这地步,信王也不可能不解释,便道:“皇后或许处事有不甚圆滑之处,但处置荣淑仪一事,绝非自作主张。”他突然喊道,“李相国、临川王……
“臣在……”李相国急忙上前。
临川王也终于从那山水画前回过头来。真不容易,他看的那个认真的劲儿,真让人怀疑他的灵魂已经深入山水之中飘荡了。
“跟诸位大臣说说,当初是如何除的荣淑仪。”信王面无表情地望着几位朝臣。朝臣看起来也面无表情,心中是不是波澜壮阔,也就不知道了。
李相国正要说话,一直在旁边装风雅的肖璃这回却一反常态,抢先接道:“信王,李相国,与本人,一人一票,写于掌心。三人写的都是一个‘除’字,这才定了荣淑仪的命运,又与皇后娘娘何干?”
这一招,实在出乎季大人与景尚书所料。本以为自己已是领导班子成员,没想到,还有更加紧密的核心层。真正气煞人也!小团体太可恨了!
李相国亦道:“荣淑仪一事,已然查得清清楚楚,诸位不用再怀疑。皇上的身子到这般田地,虽说是早年信奉谢国师的秘药便种下了祸根,但真正受了大损,正是专宠荣淑仪之后,药丸也已从锦画堂搜出,人赃并获,没有异议。”
话题终于成功地由立储又转移到了荣淑仪的功过之上,季大人与景尚书实在功不可没。尤其是景尚书,接收到了季大人递过来的责怪的眼神,心中十分不服,只是敬你在朝中门生多罢了,你还喘上了,以为自己真的是老大了。
然后又暗恨自己的女婿,不识好歹,不敬重老丈人,不知道女儿是怎么调教的。
说来说去,还是想要皇后出来组织商讨人选。李相国却说,他已经请过皇后,可皇后说,要让咱中书省自己拿出名单,她再行定夺。
终点又回到起点,好大一个圈哦。
肖璃觉得好笑,刚刚还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声讨皇后,这会儿陷入僵局又指望皇后出来主持大局,要不要这么矛盾啊,各位大人。
不过算了,肖璃从来都不屑跟他们多话,尤其这次看透了季景二位。
各自散伙回家时,与肖璃意见一致的王大人稍稍落后了一步,二人在宫门口不经意同行。
“我相信我的选择。”王大人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我也相信我的选择。”肖璃向王大人点点头,算是回应。
迎面,却发现驻足的信王肖珞。“本王的东西落在宣明阁了。”肖珞说了一句,算是对无意中听到他们谈话的解释。
临川王肖璃没有言语,王大人则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言语,躬身请信王殿下快回宣明阁取东西。
离开二位,信王却心中犯起了嘀咕。自己的确是无意中撞破,可这一幕,正说明目前明确支持二皇子的临川王与王大人,一点儿没有联盟。
没有联盟还能意见一致,只能说他们的确相对公正客观一些。当然也不排除各取所需。
大皇子一方,联盟未免就有些明显了。李相国对自己无意中搅入这个局,浑然不知,他将景尚书视作门生,又以为季大人不过是与自己一样,坚守着祖宗的规矩。不过,今天这番话,让他多少有些震惊,听出了党朋的味道。
李相国能在朝中屹立这么久,靠的便是群而不党。或许不能像季大人那样一呼百应,但一定受人尊敬,也让掌权者特别放心,不会觉得他功高震主。
信王惦量着这些事件的每一个头绪,不知不觉,马车已到了信王府门外。
意外地,景妙言竟然牵着世子肖湛的小手,在门口笑咪咪地等候。出于命妇的矜持,她没有站到门外,而是在门内的甬道之上。
“回来啦。”她温柔地迎上,刹那间,肖珞以为自己回到了新婚的时候。那时候景妙言就是如此。说实话,男人很难抗拒这样的温柔。
可是肖珞却并不能再被打动。“冰天雪地的,杵这儿作什么,别让湛儿着凉。”肖珞的语气是生硬的。
景妙言却不以为意,跟在肖珞身后,往日的骄矜尽数收起,又变成了甜蜜的少妇模样。她记得,新婚的时候,自己这样的笑容,虽没有教肖珞深深地为自己倾倒,却也与他和睦相处过一阵。
一进屋子,炉火将室内烧得热热的,槐安过来,正要接过肖珞卸下的披风,旁边却伸过来一双雪白的柔荑,半道上将披风一把截走。
“我来吧,你外面候着去。”景妙言柔声说道。与方才抢夺披风的眼疾手快相比,判若两人。
槐安一看,今天王妃够热情啊。她将冷脸对着王爷已经很久了。最近更是常常不在府中,王爷也并不过问。倒不知为何突然态度变化这么大。
连槐安都这么想,自然肖珞的狐疑更厉害。“槐安,陪本王去书房,有些事要你办。”一句话,让景妙言顿时脸色一变,肖珞以前就算对自己不亲热,却也从不会在人前让自己下不来台。
“王爷,湛儿说,想与父亲一起打一回雪仗。这几日雪积得厚,王爷又难得回府早。”景妙言暗中推了推肖湛,欲让儿子配合一下。
肖湛终于怯怯地点了点头,点完头还迅速望着景妙言,似乎在问“我做得对不对”?肖珞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这并非是肖湛的主意,却又心疼肖湛,自己忙于政事,的确对他忽略甚多,心中一阵愧疚。
信王府的大殿前,终于响起了久违的笑声。是肖珞与肖湛父子俩在玩雪,景妙言几次想过来,肖珞都巧妙地避开,带着肖湛奔向别处。
景妙言咬了咬唇,巨大的屈辱终于让她放弃了努力。好在,肖湛还管用。她这么想。
她可以控制自己如何想,却不能控制肖珞。这一日过后,肖珞心中对景家父女的看法基本已成定局。景妙言是想为父亲来争取支持的。她以为一切回到新婚时的温柔模样,肖珞就可以回到她身边。不知道是太自信了,还是太单纯了。肖珞暗想。望着景妙言牵着肖湛的小手,肖珞是有些不忍的,虽然她在紧要关头忘记去保护肖湛,可那或许只是一次偶然。她对儿子是非常爱护的,一定是这样。可是,你为什么要站在你父亲那一边?我如何让你以后还能继续这样牵着湛儿的手?你再心机歹毒,湛儿还需要你这双手扶他一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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