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万称的放煤,是官放,在煤市口,量管够。
这也是朝廷每次放煤的时候,都有的相似操作。
在朝廷的眼里,这些商贾可以有效配合朝廷放煤。
大中祥符五年冬天,开封城“民间乏炭,其价甚贵”,眼见民众实在熬不下去,朝廷出炭四十万,将自己控制的部分木煤拿出来,半价投放到市场上,民众蜂拥抢购,结果发生了“有践死者”踩踏至死的惨事。
宋仁宗嘉祐四年冬天,阴寒雨雪,薪炭、食物价格倍增,寒冻之人,死损不少,放煤八十万斤,但是很快就被采买一空。
在洪武年间到永乐年间,放煤也是几十万斤的放。
这是因为朱元璋和朱棣手中只有那么煤炭。
两个人把惜薪司六万斤红箩贡炭、五十六万斤的黑木炭、三十六万斤的黑煤炭、三十六万斤木柴,全都放出去了。
但是百姓依旧难捱。
太少了,杯水车薪。
无论是南衙的虹吸现象,还是北衙附近的百万寒食之家,都不是百万斤的煤炭能够解决的。
朱祁钰官放,有几个条件。
一,只收御制银币,朱祁钰还是要推广自己的御制银币成为南衙的流通货币,二,整批购买,一次万称。
陛下宽仁,不坑穷人。
朱祁钰第一天到日暮的时候,放出去八十万称,大约六百万斤。
煤市口收银币,宝源局放银币,朱祁钰第一天放出去了,近二十万枚御制银币。
直到这个时候,朱祁钰依旧没有露出自己的獠牙。
如果这些商贾这个时候意识到了不妙,和陛下一起放煤,那么煤的价格会到八、九文一斤,虽然会赔钱,但是决计不会破产。
所有的商贾、行商、百姓都在等待着煤炭。
因为大家都知道。
雪停了,开始化雪的时候,就要开始冻死人了。
再等几天,煤炭的价格,就会飞上天去!
除了南京的煤市口,庐州、安庆府、太平府、池州府、宁国府、徽州府、杭州府、宁波府的煤市口也开始放煤。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肯收手的话,现在开始跟随朝廷一起散煤,并不会破产。”朱祁钰和于谦在下棋,这次玩的是南北战争。
大明的南北战争,于谦手持的是南衙,朱祁钰手持北衙,两个人杀的难解难分。
朱祁钰丢掉了徐州,然后被南衙叛军,围困济南府,最后乘胜北上,围困北京。
然后被北直隶的义勇团练给推了回去,和朱祁钰在济南的大军兵合一处,直推南衙,摧枯拉朽。
于谦败了。
“南衙北衙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于谦投子认输,北直隶有义勇团练可以征调,南衙只能拉壮丁,军事上再天赋异禀,也没有获胜的可能。
朱祁钰收起了兵推棋盘。
不用兴安,朱祁钰也能赢。
“陛下已经开始放煤了,今天放出去那么多,明日里是不是煤的价格会降下来一些啊?”于谦疑惑的询问道。
对于南衙的煤炭的价格,于谦现在真的看不懂了,。
陛下在南衙如此放煤,他们居然悉数吃进,价格只是稳了下来,居然没有任何的下降的可能。
大雪已经变小了一些,于谦也希望煤价能够降下来一点。
朱祁钰摇头说道:“于少保,你太小看这帮人逐利的性子了。他们现在已经红眼了。”
“朕放煤,张的皇榜,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朕有三亿斤的煤,会在十多天的时间里放煤。”
“但是他们要么是不信朕有三亿斤的煤可以放,要么不信朕这三亿斤的煤放出去会有什么恶果。”
“这本来就是宵禁的时间里,他们举着从宝源局换来的银币,还聚在煤市口要求放煤。”
朱祁钰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他们在追涨。”
于谦叹息的说道:“唉,列子云: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
“春秋齐国有一个渴望得到金子的人,清早穿戴整齐来到市场上,走进一家卖金子的店铺,抓起一块金子就跑。官吏捉住了他,责问道:这么多人都在那里,你为什么还偷人家的金子?”
“他回答说:我拿金子的时候,没有看见人,只看见金子。”
“现在这些巨富豪商们,怕是以为这煤炭,是随便散落在街头的金子吧,而且是没人看管的金子。”
“陛下放煤,在他们看来,几乎等同于在给他们钱一样。”
朱祁钰听完了这个故事。
于谦是个学富五车的进士,他或许不懂财经事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但是于谦很懂史,列子的这番话,的确充分的形容了此时这帮人追涨的心理活动。
朱祁钰点头说道:“大约就是这个想法,他们觉得那是没人看管的金子,却从没想过,这种事,做不得。”
只要,只要在煤价降低或者降低之后不久,抛出去,就大赚特赚。
“陛下明日还放煤吗?”于谦笑着说道。
朱祁钰满是笑意的说道:“煤市口今天取消了宵禁,日夜放煤,而且增加了几个阜口,今天会放最少一百五十万称。”
“他们不是要吃吗?撑死他们!”
“明天朕打算放出去两百万称!”
“煤市口还在扩大,只要他们能吃,朕后日就放四百万称出去,就一直放,放到他们吃不下为止!”
朱祁钰的表情变得凶狠了起来,这是七百五十万称,每一万称十五万斤。
一亿一千二百五十万斤煤。
于谦满是笑意的说道:“但愿他们能够及时改悔吧。”
朱祁钰摆手说道:“不不不。”
“如果按照钓鱼的说法,就是他们此时已经咬住了饵,进入了朕与他们这些鱼相持的阶段,如果说朕力亏,他们就可以把朕的鱼竿拖入水中,甚至把朕拖入水中。”
“但是他们此时不下死力气拉鱼线,就会被朕钓出来。”
“改悔是在未咬钩之前,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谦停下了排兵布阵的手,满脸笑容。
陛下的比喻很是有趣。
其实说明了现在两淮盐商、湖广田商、两浙海商的一个现状。
那就是他们此时必须要维持住煤炭的价格,不低于他们买入的价格,否则他们就会赔钱。
这场角力,在朱祁钰开始放煤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于谦满是感慨的俯首说道:“陛下英明。”
是陛下钓鱼技术提高了吗?在于谦看来,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饵咸钩直。
陛下的一秤卖两千银币,这价格可不便宜。
但是他们依旧吃下了。
朱祁钰叹息的说道:“这几日,神乐仙都,怕是每日都在摆流水席,因为算账的话,会赚极多极多。”
“他们已经没有改悔的余地了,事实上,魏国公对他们说,让他们改悔,是最后的机会。”
“朕来南衙,本来打算去让这边用御制银币,然后去西湖游玩几个月的。”
“朕还专门找到了西湖游记,打算每个地方都不放过。”
朱祁钰的目光看向了神乐仙都,这帮商贾,会在那里彻夜狂欢。
朱祁钰的预计不差,胡玮铭、吴炳建、陈广祺,的确是在摆流水大席,附近的一些乞儿都会给碗饭吃。
而岳谦、季铎跟着胡玮铭等人来到了三川门外南湖湖畔的堆煤场。
袁彬去跟着李贤去了。
他们三人有两人,依旧认为李贤有盯一盯的必要,毕竟南衙不如北衙,谁知道李贤会不会奢侈惯了,回不到清贫的日子了呢?
陛下对李贤信任有加,一旦李贤做错了事儿,那陛下岂不是英明不在,识人不明?
在陛下英明不在,识人不明之前,把李贤杀了。
陛下的英明就保住了。
不得不说,这三个人的逻辑,虽然清奇了些,但是很有逻辑。
岳谦和季铎来到了南湖旁的堆煤场,瞠目结舌。
二十多座高约百尺的煤山堆积在这里!
放眼望去,这里至少有两亿多斤煤炭。
有的煤山覆盖着厚厚的雪花,有的则是刚堆出来煤山,并没有多少的雪花落在上面。
无数人在期间奔走。
他们跟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看到煤山。
岳谦呆滞的说道:“陛下说南京好富有要抢他一票,这真的是太有了!”
季铎拍了拍呆滞的岳谦,笑着说道:“走吧,去听听这三人到底在商量着什么。”
岳谦和季铎来到了这南湖别苑,他们辗转腾挪之间,躲过了几个护院的巡视,来到了书房周围。听到了嘈杂的说话声。
陈广祺已经开始惊恐了,他大声的说道:“陛下今夜放夜,解开了宵禁,就是为了放煤啊!几位哥哥,今天大约要放百万称煤,一千多万斤煤!”
“我们还要吃进吗?我已经没钱了啊。”
胡玮铭却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陈老兄,我来问你,你信陛下有三亿斤煤吗?”
“咱们这南湖堆煤场,可是有将近一亿斤的煤,陛下说他有三万斤,我是不信的,你们信吗?”
“陛下初来乍到,从哪里弄那么多煤?堆在哪里?堆在皇宫里?别闹了,那可是皇宫。”
“陛下把煤送入皇城,不就是不让人看到陛下有多少煤吗?”
吴炳建附和的说道:“我知道陈老兄担心那朝阳门外,络绎不绝的俘虏营送煤入城,但是我不认为陛下会有三亿斤煤。”
“倒是陈兄说的没钱了的事,我也没钱了。”
胡玮铭摇头说道:“我其实也没钱了,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烟云楼抵押,魏国公果然是国公啊,居然能放银币钱,哪像我们这般辛苦,还得奔波赚钱。”
“人家坐在烟云楼上,就能把钱赚了,虽然一分利,但是耐不住人家折的少,六折。”
吴炳建嗤之以鼻的摇头说道:“胆小鬼一个罢了,陛下一入京,他就开始拆烟云楼,听说顶层已经被拆掉了,就再也窥不见皇宫里面了。”
“今天说上楼去看看陛下有多少煤,结果他都拆完了!”
“胆小鬼,当初建的时候,那种胆气呢?”
陈广祺无奈的说道:“皇城无人居住的时候,他建了也就建了,现在陛下都来了,他要是再不拆,那不是新账老账一起算?”
陈广祺叹息的说道:“那咱们去烟云楼押了咱们的田契?”
没钱了,但是陛下还在放煤炭,陈广祺已经开始颤抖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能用有限的银钱,去维持那涨到半空中的煤价。
否则那身后的煤山,就把他们直接压死了。
胡玮铭思考了很久说道:“我还有点,但是我也得抵押了,明后日便吃不进去了,据说现在烟云楼去借钱的人,很多很多,咱们现在就去吧。”
“我先压上自己一半的身价。”
这里面,胡玮铭的身价最高。
三人起身,向着烟云楼而去,为了放煤,朱祁钰解开了宵禁。
岳谦和季铎听闻他们离开,便几个腾挪离开了南湖别苑。
岳谦眉头紧皱的说道:“陛下这饵不够明显吗?若是北衙的商贾,帝一动,臣惶恐的氛围下,不是应该能躲多远躲多远,生怕着了陛下的道儿吗?”
季铎看着身后那高耸的煤山,无不感慨,陛下这次发了大财。
他笑着的说道:“鱼饵很明显啊。但是南衙这帮人,对陛下毫无恭顺之心,他们不信陛下。”
朱祁钰的信誉在北衙,那都是一颗一颗人头,一桩一件事,累积下来的,说杀头,死了也要再剁一次。
大丈夫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
“所以说衍圣公害人啊。”季铎叹了口气。
岳谦满是疑惑的问道:“哦,怎么说?”
季铎无不感慨的说道:“衍圣公不是说了吗?凤阳朱暴发户。”
“他们估计就这么以为,觉得陛下就是个暴发户,一朝得势,侥幸赢了几场而已,到了南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岳谦和季铎走进了风雪之中。
已经红了眼的诸多商贾,变得疯狂了起来,他们在烟云楼以五成甚至四成的价格,抵押了自己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财富,换成了银币,去煤市口换取一秤又一秤的煤块堆积如山。
腊月二十九日,南衙飘飘扬扬的雪花终于停了,冬日阳光虽然不暖,但是也破开了天空的阴云,照在了宫城之上。
朱祁钰站在乾清宫的月台上,看着升起的暖阳,笑着说道:“天晴了。”
兴安俯首说道:“陛下,掌令官入城了。”
“今天以四文每斤,开始放煤,让掌令官推着排车上街吧。”
兴安犹豫的问道:“那煤市口呢?”
朱祁钰满是笑意的说道:“一个价,四文每斤。”
“他们不大行啊,朕就放了七百五十万称,不过区区一亿一千多万斤,他们吃到八千万斤的时候,居然都吃不动了。”
“他们太让朕极为失望啊。”
小说推荐
- 亡国之君
- 穷得响叮当,薛寅本以为自己已算得上大薛最倒霉的王爷,不料一夕风云变幻,原来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大薛大厦将倾,近乎亡国的时节,忽然而来一封传位诏书,仓促间薛寅由王爷变成了皇帝,登基称帝。奈何国运衰退,叛军一路势如破竹,不走运如薛寅,最终成了最倒霉的那种皇帝—只做了三天皇帝的亡国之君。一介亡国之君,又
- 其他综合谁诺未知
- 最新章:_分节阅读_227
- 亡国之君
- 古代he冷情理智病娇美攻x帝王禁欲傲娇强受伪权谋甜宠主受一个好皇帝是如何被自己的好大臣干翻的
- 其他综合白日曦未知
- 最新章:分卷阅读82
-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快穿]
- 姬瑾荣熬死了所有兄弟,十三岁那年拖着病体登基,兢兢业业地当着朝臣、宦官手中的傀儡天子 人人都说大将军魏霆钧狼子野心,有意篡逆,姬瑾荣却觉得魏霆钧眼里盯着的不是帝位,而是帝位上坐着的自己 姬瑾荣小心试探“如果我死了,皇帝给你当 魏霆钧“你敢死,我就敢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姬瑾荣 看吧,不是他的错觉 所以就
- 都市言情春溪笛晓未知
- 就是要爱你+就是赖定你+就是爱八卦+就是很善变(小姐难缠系列)
- [台湾小言《就是要爱你+就是赖定你+就是爱八卦+就是很善变(小姐难缠系列》作者美言【完结《就是要爱你》作者美言哟!这小妮子的眼睛敢情是长在头顶上啊?看她也算是好人家出身,应该不需要靠相亲骗吃骗喝怎么人前是个温婉淑女,人后却成了坚持自我的个性女还打破他辉煌的纪录,抢先一步跟他说谢谢不再联络他被判出局的
- 都市言情美言未知
- 朕才花了一天时间就发现朕喜欢宰相
- 皇子 好奇怪啊,好空虚啊。但我不是得了我想得的了吗。我想得的?皇位 不对,仔细想来,那好像是宰相想让我得的 说起宰相来,最近越来越频繁的想起以前的事呢 宰相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恩。是真的好看。
- 都市言情石补丁未知
- 最新章:分卷阅读7
- 君王下下签:亡国公主驱魔妃
- 爹爹是魏武帝曹操,娘亲是预知天下事的神秘天女。可她偏逢司马家叛乱,成了魏国的亡国公主,拥有长生不老的秘密无人能解。辗转流落人间百年间,终是烽烟再起。十六国之战,群龙争首。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说过江山为聘,我没了江山,如何娶你“你比江山重要,比天下重要,你说我背着你重不重“既然答应护你一生一世,哪里
- 科幻灵异亭亭无忧未知
- 最新章:第688章 最后的礼物,是送你漫天星辰(2)
- 朕的大唐不能亡
- 上官仪“陛下,臣建议起草诏书废后,还大唐一个太平 李治“我信了你的邪,朕都要亡了,还说这些有何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媚娘“陛下,听闻您要废后,今看来,定是宫里那群长舌妇乱嚼舌根子,待臣妾将她们做成人彘,还陛下后宫清净 李治。Д 上官仪“Σ 生活愣是活生生把一个诗情画意的人,逼成了政治家,把一个政治家
- 历史军事暴走八零后未知
- 君不就我我就君[未来]
- 《君不就我我就君[未来》是曰画精心创作的修真小说,笔趣阁实时更新君不就我我就君[未来]最新章节并且提供无弹窗阅读,书友所发表的君不就我我就君[未来]评论,并不代表笔趣阁赞同或者支持君不就我我就君[未来]读者的观点。
- 仙侠修真曰画连载
- 最新章:第一百一十二章
- 英雄无敌之亡灵暴君
- 当现实变成了梦幻!而梦幻变成了现实 亡者的重生,英雄的复仇 据百万亡灵,成就亡灵天灾,摧毁一切复仇的阻碍成就亡灵暴君之名 李炜重生到十年前《天下》刚刚开启的岁月,利用自己十年的游戏经验演绎自己的复仇传奇。
- 游戏竞技亡灵暴君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