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生

这是一条，已经无法用苍凉来形容的街道。
四周是破壁残垣，随处可见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和嗡嗡四转的苍蝇，被掩埋的砖瓦之下，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已经腐烂的不知名尸体。
11508星球。
是中心区贵族口中的荒蛮星球。
这里，存活着以千万计数的流放人群，同时，却也拥有着最繁华，最喧闹的娱乐区，而两处，仅是一墙之隔。
流亡街，便是这些被驱赶的残弱人群集住的地方。
此时，流亡街口的那顶时钟，指针缓缓地指向了十二点。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楼房。
阴影处渐渐出现了人影。
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遥远的高空，口腔溢出丝丝唾液，勉强的滋润干涩的喉咙。
遥远的传来了直升机轰鸣的声音，底下的人全部绷紧了身躯，偶尔小心的打量着四周的人，伺机而动。
不远处，十舔了舔嘴唇，双眼呆滞的看着向这边飞来的直升机。
当直升机驶入流亡街的领域。
终于，机舱底部打开，一些装着食物和水盒子，自高空坠落。
就在食物落地的一瞬，所有人同时冲了出去。
老人、妇女、儿童，皆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坠落在地上已经变了型的食物，在他们的手下不断的被抢夺。少有的几个灵敏的孩子，捡完当日需要的食物之后扭头便跑。
除了出现在明处的人群，他们还需要小心那些专门埋伏的团伙，以免今日的饭落到别人的手中。
十早就勘测好了附近的地形，直升机从头顶划过，她看准了靠近自己的几个盒子，抓起来就跑，灵活的跳过几个断壁，从破碎的瓦砾堆上跑过，将试图阻截的人丢在身后，又绕了几个圈，最后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废居。
流亡街里的房子，多是这样的风格。
无法遮风挡雨的墙壁与屋顶，阴凉的屋内，墙角还有绿苔和菇类孜孜不倦的生长着。
推开挡在门口的破屋板，又转身小心的合上，她穿过客厅，直接的走进了卧室。
一个削瘦的男子躺在床上，见到十，原本即将出口的招呼声变成了止不住的咳嗽。
十忍不住微微皱眉，只是她本就话少，对上眼前的这一位，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是今天的份。”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几步上前，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男子的身边。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愧意，推脱的话并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打开盒子，拿出里面即将过期的食物，艰难的吞咽起来。
十也将自己的那一份打开，大口的吃完。
没一会儿，又一个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
看到两人，男孩将手中的食物递给了男子，坐在床边，不说话。
“我吃过了，你吃吧。”
看到男孩脸上和身上青灰的印记，男子开口。
男孩看了一眼十，不出声，也不接。
十不在意的抬眸看了对方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你知道，你不应该这样的。”
男子开口。
男孩盯着地面，不说话。
“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死掉了。”
男子将还带着腐味的被单微微的上拉了一点，男孩想要帮忙，手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我们住的地方、吃的东西，如果没有他的话......”
“他那是看上你了！”
男孩突然大声的反驳，紧攥的双拳暴露了主人的愤怒：“那天他都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要不是他看上了你的脸！小叔，也只有你才能受得了！就他那个看不起人的样子！我们为什么要受他得气！食物我也可以给你找！”
男子定定的看了男孩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男孩还想说些什么，但十又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她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男孩气的拿起那个被踩扁的盒子从二人身边跑开。
“你不要在意他说的那些话。”
观察了一下十的表情，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出对方的心思，男子心里苦笑，还是开口说道。
十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上了床，将自己蜷进了男子的怀里。
男子爱怜的摸了摸她有些干枯的头发，抿唇。
十休息了一会儿，就在男子即将睡着的那一刻，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要出去了？”
男子低声问道，十点点头，利落的翻身下床，走了出去。
经过客厅，看着坐在摇摇欲坠的木椅上啃着干面包的男孩，十视如无物的从对方身边经过，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她只当没听见，直接翻窗离开。
房外，已经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即使正是午时，人造卫星正在空中散发着光亮，街道上依然没有任何人影。
觅食的人都回了自己的安全地，十沿着熟悉的路，转过几个建筑，来到一个天台。
“哟，十。”
一个穿着脏兮兮的t-shirt的男生冒出一个头，对着十招招手。
十一个助力，一跃跳上栏杆，翻了过去。
栏杆后，两个小孩蹲在那里，对着一个小土坑。
“怎么样？”
十开口。
男孩搓搓手，有些兴奋：“十七不错，她的那个苗都冒头了！”
被叫做十七的女孩子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爽朗的笑了笑：“啊，虽然只有一点，但真的是很花力气呢！”
十勾了勾唇，上前看了一眼土坑里的小绿苗，真诚的夸赞了一句：“已经很棒了。”
十七摸摸头，笑的十分傻气。
“十三你呢？”
蹲在坑前的十突然问道。
十三不好意思的摇手：“我还是那个程度啦！”
看着十投来的目光，十三耸耸肩，直接将手送到了两人面前，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男孩的脸已经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都露了出来，慢慢的，一粒水珠从他的手上冒了出来，顺着手掌的弧度，正好滴落在幼苗上。
旁观的二人静默了半晌，十七侧过头，咳了一声，以掩饰住自己的笑意：“虽然只有这么一点，但你也已经尽力啦！”
十拍了拍十三的肩，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为难你了。”
“喂喂！这么说也有些过分了吧！”十三耷拉着头反驳道。
十七和十相视一笑，默契的不再调侃。
“十，你呢，练得怎么样？”
十也伸出了手，不一会儿，只见她的手臂开始变得绷紧，逐渐浮上了金属的色泽。
十七伸手戳了戳，坚硬的质感让她感叹了一声，十三直接伸手敲了敲，还能听到声响。
“你的熟练度应该是我们当中掌握的最高的一个了。”
十七有些欣慰的说道。
十笑笑。
十三似乎想说什么，看到十的样子又将话咽了回去，反倒是一旁的十七，提起了这个话题。
“你还留着那两个人？”
十点头。
“这样的日子还要养两个拖后腿的，也是辛苦啊。”十七搂过十的肩膀，说道。
十三也忍不住开口：“直接将他们丢掉不就好了吗，看那两个，大的一看一副坏水，小的那个不知好歹。”
十回想了一下家里那个男子的模样，认真的说道：“他长得好看。”
十三扶额：“喂喂，你不要这么肤浅啊！”
和十三不同，十七笑了几声，拿手怼了怼十三：“你不懂，作为女生，我们对于好看的异性总是会有更多的包容度的。”她想了想在十的住处看过的那两人，“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确实都有个好样子。”
十赞同的点头。
十三无力的蹲在了地上：“你们俩啊。”
尽管如此，他也十分清楚面前的二人说的不错。
和自小出生在流亡街的三人不同，那两位刚出现在这里时还引起过小范围的轰动。
流亡街少有那种细腻肤色和气质的人，仅是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的与众不同。
稍微有些姿色的都凭借此混进了中央城，凡是还留在流亡街的，大多是身体有缺陷或是容貌平平的。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十和十三。
这两人，论起长相，都是很不错的。
只是十的左脸颊上有一道贯穿了半个脸颊的刀疤，虽只剩下浅浅的痕迹，却也足够被淘汰下来了。
十三倒是不错，只是她的长相偏于中性，又有些缺心眼，在中央城的人来招人时，不小心得罪了主管，也被刷了下来。
至于他......
他低头掩住眼里的凌厉。
他可不愿去做那种腌臜活。
“他们不会留在这里很久的。”他提醒道，“你现在是在喂两头白眼狼，没有回报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去做有什么意义，这不像你。”
自从两个星期前，十突然收留了两人，十三就一直憋着一口气。
“他们会回去的。”
十三说着，盯住了十。
十没有压力的回望，语气平淡却也坚定：“他长得好看。”
被噎住的十三转过头，不打算再搭理眼前这个人，十七没有眼色的再次笑出了声：“嘛嘛，美的事物本身就值得我们去呵护不是吗？”
“你现在的语气就和上了年纪的怪人一个样。”
见十不说话，十三凉凉的接道。
十七无所谓的摊手：“没办法，我对于好看的东西也没有抗拒的能力。”
十三放弃了说服自己的好友，只能蹲在角落，一个人生着闷气，练习。
十和十三也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开始练习。
“对了，你们知道那个疯婆子的女儿吗？”
像是想起了什么，十三突然开口，两个女孩抬头看了过去。
“她死了，使用能力的时候被发现了，鬼帮那群人直接趁她落单的时候把她刺死了。”
十三说着，话语中带着掩藏不住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