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打落水狗是人的天生,我也不例外。
原来被遮掩起来的,何萧所做的一切都迅速暴露在媒体面前,舆论出现一边倒的倾向,表面看来我没动手,白家也没动手,一切都是一个神秘人所为,大家开始猜测这个人或者说这股势力是谁。
大姨妈不失时机的出现了,一切理所当然的水落石出。
在何萧被抓进去的当天,我重重松了一口气,我终于用自己的方式给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一个交待。
晚上八点我一进家门就看到老爸坐在沙发上等着我,看到我进来放下报纸直接说:“连成,到我书房来一趟。”
我知道他有话要问,心里也早就想好了说辞,于是放下公文包跟着老爸上楼。
书房里气氛有点凝重,老何同志看着我问:“何萧的事我知道了,你跟老爸说句实话,你到底插手了多少?”
老何虽然最近几年有点糊涂了,但是在大事面前还是保持着清醒了,他没问我做了没有,而是直接问我做了多少,笃定地判断我一定会有插手。
“老爸,我在你面前说过不找他麻烦,只是他现在做事过分,有人看不下去了,别往我身上扯好不好?如果我要算计他,当时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就不会瞒着乐怡帮他,还把他藏到西山的别墅里。”我早就想好,坚决不能承认与自己有一点关系。
老何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你没插手最好,不然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到这个地步,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你现在还想帮他?”我问。
“你觉得现在我还帮得了他吗?”老何反问。
我知道他帮不了,集团里的事他现在基本上不插手,当初为了哄我回来管理集团,老何全部放手,我也全盘接受。现在我除了有一个何氏,不得不承认楚毅的公司也帮了大忙,乐怡的代管理权力不是白拿的,在很多时候能给我打个漂亮的配合站。
似乎,老何把我叫进来,就是为了在表面上确认一些事。
我走书房,看到乐怡从楼上下来,看到我不由就笑了问:“刚听曹姨说你回来了,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你上来,才下来看看。”
“刚才和老爸说了点事儿。”我看了一眼在身后关上的书房门,拉着她的手上了三楼。
三个孩子正在自己的大房间里看动画片,我过去陪了十几分钟然后出来。
乐怡果然还在客厅等我,同时帮我准备了一杯热茶:“今天有应酬?喝了多少?”她像一个普通的妻子一样问我。
“没多少,吃饭的时候应景喝了一杯红酒。”我说。
“老爸找你是为了何萧的事吧,今天我在办公室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乐怡说到这里叹了一声,“你夹在中间也够为难的,当初知道你和老爸一起背着我把何萧藏起来,心里真的是有想法的,只不过看到他今天这样子,有点秋后算帐的意思。”
看着乐怡脸上的浅笑,我问:“你觉得这样的结局于何萧来说,怎么样?”
她微微一怔,略带惊讶地问:“还真和你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为你,为宽宽,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毕竟如你所说,我是夹在中间的那人,很多事不方便直接出面。”
乐怡长长松了一口气:“刚才老爸找你,也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我点头道:“这件事,只有在你面前时才和我有关系。”
她眼圈微红,把头偏着靠在我的肩上说:“我以为你对他,真的就是原谅了。”
“怎么可能,知道得越多,越是做不到原谅。以后,不管是谁,只要敢伤害我的家人,我都不会手软。前些年,我没能天天陪在你身边,让你和孩子都受了不少委屈。”我用力搂着她的腰说,“放心,给你的承诺说好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何萧的事情证据俱全,又有大姨妈从中配合,把各个关节都打通了,很快就有了判决结果。
在那一天,我知道消息以后直接给乐怡打电话,想约她出来找个地方小小庆祝一下,但是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她就在那边说:“连成,老爸住院了。”
我一下就急了,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是急救室门上的红灯。
在这一刻我才知道,老爸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只不过我没说破,他没办法发表意见。何况,他即使想帮何萧,也力不从心了。我不得不承认,在我做为程新还没找到原来回忆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在集团里把老爸架空了。当时想法比较自私,难得的机会,谁会放过?!
老爸病情的反复让我的喜悦一点一点消散,虽然他的病是何萧气的,但我也有很大的责任。
看着病床上的这个男人,给了我生命的男人,我不知道如果他还能思考的能力,会不会后悔当年的事。
如果没有何萧,我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应该生不出这么多的事端。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更不能判断做了某件事以后,一定会有什么结局。
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生活,却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命。
报复何萧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喜悦,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老爸身体情况的反复变得不重要。
在看着他一天一天虚弱下去的时候,我甚至会有后悔,如果我再等几年,到老爸颐养天年以后,再对何萧动手,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老爸终于没扛住,在一个凌晨去世了。
我的世界一下就空了,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要做什么,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从今往后,我没爸爸了。
悲伤是后知后觉的,在所有的后事办完以后,我和乐怡带着孩子从陵园里走出来,迎着风我的泪忽然而至。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忙碌,甚至在外人眼里我是铁石心肠一枚,但是这一刻我一点也忍不住了,眼泪不听话的往下掉。
乐怡觉察到我的异样,主动从我手里拿走车钥匙,然后坐上了驾驶座,把三个孩子塞到后座上,对我说:“我开车,咱们回家。”
看着前面飞速后退的路面,我的眼泪流了一路。
在回家的路上,很多原来已经忘记的画面鲜活的出现在眼前。那个时候的老何还很年轻,五官帅气,他俯下身子摸我头的样子,带着我在小区门口的杂货店买冰棍的样子,带着书包送我去上学的样子……
生意忙了起来,他给我雇了司机和保姆,给我足够多的零花钱,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然后有一天,我忽然得到消息,老妈去世了……
那天的场景还很清楚,和今天一样是个好天气,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丝的云彩。我背着一书包的零食,坐在车里等着老爸带我去游乐场……经济生活上的宽裕让我觉得自己一下变得高贵起来,甚至在司机和保姆面前故意摆起了少爷架子……但是老妈的死讯一下把我打回了原型……我哭得断了气……终究我还是一个孩子……
车子走走停停,到家的时候天色将晚,西边的晚霞把天空染成了红色,三个孩子抢先下了车,一路往家门口走去,乐怡一边招呼他们三个小心,一边回头看我说:“要不,你在车上等一会儿,我先把他们三个弄好?”
我点了点头,她此时选择离开,是为了给我自己的空间,让我有时间有空意释放自己心里的感情。
车门关上了,我一下哭出声来。
天色暗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车里待了多久,只知道等一下我回到家里,依然是一个爸爸,一个丈夫,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
天色完全黑了以后,我下了车。
看着熟悉的大门,我再次压了压心里的难受,然后快步进了屋,在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收起了脸上的悲伤。
不管发生了什么,未来还很长,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孩子们和她都很好,刻意的维护着我的面子,没提我刚才去哪儿了。
到了这一刻,我才理解当年林乐怡在她老爸去世时的感受,那种天都塌下来,至亲都离去的感觉,让人想死。
乐怡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在她老爸去世以后,我特意帮她查了当天都有谁去了医院。因为医生说得很清楚,病人很可能是受了外界的刺激,情绪激动导致所有器官在高压之下衰竭的。
在监控里,我看到了我老爸,还看到了楚毅。
我真的不知道老爸和林乐怡的老爸之间有什么过节,拿着高价从医院买回来的监控带子,扔在了老何面前。
老何看完以后,面色深沉地抬头问我:“你想怎么样?或者说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和林乐怡之间,原来从上一代就开始纠结,更不知道老爸对林乐怡的妈妈用情至深,深到了几十年以后,还不肯原谅当年夺爱的人。
“我不想怎么样,目的也只有一个,别因为你耽误我的幸福。”我对老爸这样说。
他看着我:“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不想何家两代男人毁在同一个女人手里,你现在喜欢的女人,是当年那个女人的女儿。”
“你们上一代的事我不管,但是我自己的事自己管,请你不插手,不然的话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办出什么事。”我对老爸毫不客气。
当时,我以为何氏非我不可,老何除了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继承人了。后来证明,老何当年受我威胁的原因是因为他爱我更多,所以选择在自己儿子面前妥协。
其实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他们在外面可以坚强无比,唯独在儿女面前会毫无办法,不是他们真的没办法,而是不忍,因为有爱所以不忍。
或许,这感悟来得太晚了?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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