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难止

第四十九章 天龙怎擒(九)

“血魔,受死吧。”剑鬼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所谓人道也罢,天道也罢,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今天此时,李七是实实在在地手上没有噬血剑,错过现在,可还有机会吗?剑鬼不知道,但是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所以他已出剑,同时闭上了眼睛。
剑鬼还记得第一次重伤了血魔却杀不了李七,因为他消失了,跟着他这么多天,剑鬼早已想通了,为什么他会消失,并不是李七会什么奇招诡术,仅仅只是他看不到了而已,视角总有盲点,只要有一定的步法,就能让一个人看不到。
连眼睛都看不到,更枉论耳朵了,于是剑鬼修一种道,也是那本鬼书中所载的,也就是风,天上地下无时无刻无风,而一个人只要动,风就一定会因而动,所以他一闭上眼睛,李七反而无所遁形了。
李七此刻已不能不惊,下意识间他已经用上那种隐遁的步法,保证自己身后的人,也就是剑鬼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是他杀了数百人之后自行领悟的,真正的隐遁步法,错开他人的眼,隐藏自己的声音。
间不容发间,却已来不及躲开这一剑,他的右肋被划出一道血痕,渗出点鲜血。
一旁的诸天下此刻重伤在身,正担心血魔不会放过他,却见原来似乎一起的剑鬼与血魔两人内讧起来,又见血魔从自己的眼中消失,连一点声音也不见,已经想起剑鬼的遭遇,这才了然于心,此刻心神急转,竟也不知道该去该留。
“剑鬼,剑鬼。”李七已经想到,无论人道天道,剑鬼所求的就是杀死自己,本来想说的话也再说不出来,为今之计,就是先将噬血剑捡起来,否则面对剑鬼,还真的不一定有一战之力。
剑鬼又怎不知这情况,他又怎么能放由李七捡起那柄噬血重剑,他已一步跟上,鬼剑却是向一个诸天下眼中空无一物的地方刺去。
李七心里的惊骇已不能用语言描述,只因他的步法驰骋江湖数年,鲜有人破,就算有人能知道他在哪处,也得等他攻击以至停下脚步的时候,可剑鬼此刻闭着眼睛,竟然都能讲自己发现,而那一剑,正是对着他刺出的。
鬼剑之利李七早已知晓,这一剑东来,若自己不加以抵挡,就算不死也得重伤,他只好停步,已经一反掌扫在剑脊上,而剑鬼此刻双眼已经弹开,眼前正是魁梧大汉,而一旁观战的诸天下眼里也重新出现了李七的模样。
剑鬼毫不撤力,反而将手腕一旋,剑也随着旋转起来。
李七连忙撤开右手,免得被利剑绞碎,又一步跨前,竟就抛下噬血重剑不管,朝着剑鬼奔去,闪过鬼剑之后,右手成拳,已经狠狠捣去。
剑鬼可无横练功夫,这一下怎敢硬接,可他却是不退反进,左手食中两指紧贴成剑诀,已螺旋绞上了血魔的心口。
李七不管不顾,一拳已经打在剑鬼身上,剑鬼呕出一口鲜血,却没有退一步,左手双指仍是钻进了李七的胸口,不过身受重伤,终于不能深入多少,因此两人各自受伤,剑鬼所伤却是严重多了。
只是此刻剑鬼右手的鬼剑可不是吃素的,已然一剑削去,剑鬼的双指仍嵌在李七胸口,李七已是躲无可躲,只能侧后仰避开喉咙要害,但那一剑还是削在了李七的肩上,一块碎肉登时被绞下,李七从喉咙里低吼出一声,抽身急退,同时左手成拳,竟然一拳轰向鬼剑。
剑鬼对妻儿的爱,无论李七还是旁观的诸天下都知道得很是清楚,因此李七这一拳,注定不可能碰到鬼剑。
果不其然,剑鬼竟也退开了,而李七趁此刻,已经重新抓住了噬血剑!
李七手指连动,止住了胸口和肩上直流的鲜血,深吸一口气,内力顺流而去,勉强压制胸中的凶戾,之后才道:“还要接着打下去吗?”
剑鬼受了一拳,气血翻涌,却仍勉励站着,鬼剑已经垂下来,他已泄了身上的杀气,低头道:“无需再打了,果然还是不行。”他的愤怒已经渐渐被时间冲淡,但深处的仇恨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他不会放弃,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出手,就像这次一样,但是若是没有机会,他就一定会选择韬光养晦,毕竟这是仇恨,不是愤怒,而仇恨不同于愤怒,是建立在深刻的爱上的。
“那你还要跟着我吗?去看看那天道。”李七道,面无表情。
“去,为何不去?”剑鬼抬眼道。“我迟早,会杀了你。”
李七道:“很好,我会等着你的,如果你能杀我,我会高兴的。”
剑鬼不说话了,诸天下却似乎有所感觉,叹了一口气。
李七道:“诸兄,既然我今天已经跟你交过手了,你已可以走了,这就请吧。”
诸天下拱手道:“多谢血魔……不,李兄。”说罢,就已经从李七开的主寨后门猛地钻了出去。
剑鬼看着诸天下出了门,问道:“我们不跟着去?”
李七道:“接着等吧。”说着把椅子拖来挡住后门,又坐在上面,噬血剑则靠在椅子上,右手搭在剑柄上,随时保持能进入战斗的状态,是他这几年的习惯,关乎性命大事。
诸天下走出主寨,反而已看不到那条龙了,他只看到一条路,唯一的路,路上似乎嵌着很多石头,只是连诸天下的博闻强识都分不清它们是嵌进去的小石头还是原本就是路上被刨出来的感觉。
在这天一般的威势面前,诸天下只觉得天下之威完全不是自己已经理解的,甚至比自己一直很难摸到的师父的境界还要高,此刻他对师父所言的大能更是又十分的相信了。“说不得,这山上的大能真能解救师父,从那个恶魔的手中。”诸天下喃喃自语,已运劲疾驰而上。
此刻龙首上有两个人,两个老人,都是白发苍苍,不过其中一个头上的白发要稀疏很多,胡子却相比起来密集得多了,似是多年未曾修剪了。
“老方,又有人来了,你知道是谁吗?”那个头发稀疏的老人突然说道。
被称为老方的老人略有吃惊地看着他,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老白。你的武功根本没有恢复,连我都尚未有感觉,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白笑了笑,道:“你没感觉到这龙首上的风变大了吗?”
老方不假思索,道:“当然感觉到了,莫非这与有人来了有关系?”
“哈哈,这石龙可是我几十年精制,其中更是契合了天之本势,也难怪你猜不透其中的玄机。”老白不无自傲道。
“天之势,老白,你我师兄弟多年,本来就是顺应天势,我二人本就是伯仲不分,只是当年你失了内力,弟妹又过世了,你单人单骑抛下儿子就走了,一年后就又与我约下三十年之约,我还真不知道你那一年经历了什么。”
“只要有人踏上龙背,经过其中几十道工序的影响,这龙首上的风就会变得猛烈起来,你可有闻因果轮回,这便是天势。”老白虽身无内力,此刻却高深莫测,他又陷入了回忆之中,道:“当年我离了孩儿,却于路上遇到了一位贵人。”
“那白姓老友是为师三十年前苦行路上遇见的,那时他身无内力,却境界颇高,与当时的为师侧重点在两个方面。”玄正与灵直说道。
“施主何处来?”三十年前的玄正先打了招呼。
“忘处来。”马上的中年男子看来很是疲惫。
“施主疲惫吗?”玄正接着问道。
“忘了。”中年男人道。
“施主忘了什么?”
“忘了。”
玄正突然一掌劈过去,中年男人甚至没有看清,就向后飘飞而去,只是没有内力维稳,竟一下子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玄正脚一用力,人已经飞过去了,一手挽过他,让他安然站在了地上。
“施主可是失了内力?”玄正已经了然,双手合十,低头道。
“大师又何苦苦苦相逼,在下只想,一人再走走。”中年男人叹道。
玄正低头道:“施主若已找到道途,贫僧必不干涉。”立马就要与中年男人错开。
“何为道途?”
“这就该问施主你自己了。”
“那请教大师的道途。”
“天之轮回,因果有报,传此道,或引人寻道,即是我的道途。”
“天之轮回,因果有报?这便是天的本势吗?因果轮回?”
玄正低头:“是或不是,贫僧从不知道。”
中年男人突然问了与此前对话无关的问题:“大师可知此处是何处?”
“禹州天龙山。”
“天龙山上可有天龙?”
“尚未,未来仍未来,贫僧未可知。”
“多谢大师。”
“何谢之有?”
“在下已豁然开朗。”
“此非贫僧之功,乃是施主过去筑因之果。”
“大师,三十年后愿你我再聚。”
“何处?”
“禹州天龙山,天龙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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