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正好,阳光洒在绿油油的树叶上反射出一抹亮丽,刚被雨水打过的绿叶娇嫩欲滴,衬得花朵洋洋自得,肆意挥洒自己的美丽与芬芳,丝毫不理会正在她裙下的恶行。
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在这片阳光中,白嫩的皮肤在金光下熠熠生辉,竟如美玉一般,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却让人止不住的热血沸腾,只因她脸上嫩眉紧蹙,两腮通红,竟被一人用手捏住,眼中红艳艳的显是哭过,此刻目光中泛动的愤怒之色更是十分明显。
捏着她脸的那双手竟洁白如雪,毛孔细微不可见,皮肤也紧致的很,便是绝代佳人都少有这般美妙的皮肤,凡人一见不自觉就要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不公,凭什么他便这么美,可我就不行呢!
再往上,腕以上已有布料,看来丝质滑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必是锦州天丝县所产的天丝织就的,能得到这种丝料所制的衣物的人自非凡人,需知这天丝一年产量也就足够千百八件的衣物。
再看他的脸,脸上的皮肤比起手上更是精致得多,似乎连无孔不入的阳光都无法渗透进去,五官端正,淡眉鹰眼,鼻子高而不兀,嘴唇粉而不艳,倒是貌赛潘安之人,也不知为何这般对待一个美丽女子。
却听见散落在男人四周的黑衣蒙面汉子中有一人道:“寨主,不妨先将此女带回寨中再做分晓,此处虽刚落过雨,人畜罕至,但若真有行人遇过怕是不妥。”
男人却冷笑道:“怎的,这四季寨中还有连普通路人都怕的孬种吗?”又转首对女子**笑道:“娘子,你怎还不答应,可是我长得太难看了?”
女子此刻两腮被捏住,四肢百骸又全无力道,只得怒目而视,无法说出一声话来。
黑衣人中又传来一声音道:“望寨主暂收雅兴,此地实不可久留。”
那男人眼中已见怒色,大声喝道:“你们这般奴才算什么人,也敢指教我?”
黑衣人齐声道:“不敢。”
忽地林外一声传来道:“他们不敢,你以为王某人也不敢吗!”
男人一甩手,竟将自己百般纠缠的美丽女子扔到一旁,面对着林外低声道:“来人是谁,江湖哪个王某人,连‘玉面郎君’余某的事情都敢插手管。”
却见一人从林外缓缓步入林中,此人眉眼带笑,大眼浓眉,脸色红润,背上背着一剑,大声道:“王舟轩正是在下。”
玉面郎君哼哼一笑,道:“好好好,你原来就是近日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剑雨’王舟轩啊。最近的江湖新秀倒是自视越发高了。”
王舟轩脸上正气不减,眼中却有愤怒之色,他少年成名,竟被这样一个淫贼这般嘲讽,又如何能不气愤,当下已经拔剑,道:“无需多言,亮兵器吧,莫非玉面郎君还要展展舌战群泼的雌风?”不想王舟轩一身正气却也能骂出这般绵里藏针的尖锐刺话,但玉面郎君一世最厌旁人言及他时与女子并立,此刻已是不发作也得发作,登时解下腰上折扇,脸上狞笑,原本俊美的容颜此刻说不出的狰狞。
王舟轩见四面有多人围住,自然知道此刻需得抢攻,一旦救下女子便好逃脱,如若不然,只怕自己这一条性命也要搭在上面了。他已一抖剑花,扑面而去的剑尖如同夏日的骤雨,急而密集。
玉面郎君却悍然无畏,手中纸扇拢起,却似是短匕,转瞬间,已经接下数十剑,毕竟剑长扇短,虽一寸短一寸险,然而在灵活转折上,折扇显然优势更大。因此王舟轩的剑虽然快绝,却也会被他接下。
王舟轩的剑法本在繁杂,不在快狠,因此此刻主攻却是有些不够力道,而四围黑衣人都知新寨主不喜别人打乱他的节奏,此刻没见到玉面郎君遇险也就一时不动。场面上人数虽多,但却只有王余两人战成一团。
此刻这边玉面郎君正被王舟轩纠缠住,另一侧白师天却仍在畏惧着躲闪那黑衣蒙面汉子的钢刀。
那汉子思来想去,只觉就算死在这里也比放进了白师天之后让玉面郎君惩罚折磨至死来的划算,何况自己的妻儿还掌握在玉面郎君的手里呢,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不管白师天是什么来历,先砍了再说。
过了半晌,那汉子发现白师天只是一味躲闪,丝毫不似什么高人,心下大定,虽然砍不死他,但也砍个不停,刀光闪烁,风尘扬起,倒也有几分刀道高手的感觉,不过自然仍是无法伤到白师天。
且说此刻白师天心里一面惧怕,一面也对自己的“运气”感到不可思议,脑中忽地想起志怪中所提的法术,竟与自己此刻身体内一股气游走的感受十有九同,又急于摆脱现在的窘境,于是口中默念志怪所载的天火术,又避过一刀之后两指一并戳了过去。
蒙面汉子实在想不到眼前这胆怯的书生竟然反击了,一个没闪开,已经被戳到下腹部,一时只觉腹中翻滚难受,急欲呕吐,同时表皮肌肉一阵剧痛,脸已经呈菜色,没握刀的一只手捂住腹部,连连后退。
白师天见自己一击成效,竟不知所措起来,只因他真以为有法术一流,而此时明明没有像志怪所记,火焰从指间冒出,那汉子竟真似被伤到了,他想不通自己的手指何时有这威力。他却不明白,所谓演义志怪都是普通人所编,不曾接触过内家武者的人自然不能理解内家功夫真气的神妙,因此所编演义往往只有招式没有内力。而江湖中偶尔有真气外露的高手相斗,在常人眼中所见就成了法术。那手天火术,正是由阳刚内力之人所发,常人加以想象便编入了志怪之中,也就有了天火术。而白师天所有内力本就非阳刚之气,况且内力不足,自然不可能有异象发出,但真气所附双指也不是这汉子之类尚未接触内力的人所能承受的。
可白师天也不是愚笨之人,他已发现眼前这汉子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就抢攻上去,可招式不成招式,纯是胡乱攻击,比起地痞打架都要略逊一筹。
本来汉子怎么也习过一套成文的刀法,纵使没有真气,在白师天这般胡乱疯打之下自保肯定有余,甚至还能反伤这初入江湖的书生,但他刚被一指戳伤,心中更是惧怕,竟被一气打了五六下。
体内真气的调动本需控制,但白师天又如何能懂,因此每一拳一脚都附带真气,虽说散而不实,但也非汉子所能承受的,最后一下更恰是打在其两胸之间檀中重穴,真气散入,汉子已经跌倒在地了,意识全无。
白师天一介书生,又怎亲手打昏过人,这一下,他已吓了一跳,急忙用手去探那汉子的鼻息,发现那人还有气,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抖索抖索自己身上已经皱巴巴的衣服,又拾起那汉子的钢刀,壮了壮胆,一头钻进了汉子身后的密林中。
圣人有云:“舍身取义。”他饱读圣贤书,又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知道前路必有比之前汉子更可怕的敌人,但他也不能退缩,圣人有云:“虽千万人吾往矣。”说的就是这个事,这才是所谓学!
当他看见眼前一众黑衣人团团围成一个大圈的时候,圣贤的豪言壮志崇高的风尚已经充满了他,白师天大喝一声,一刀朝着一个黑衣人的头颅砍了下去。
续光王朝不乏刺客,但一个高端刺客往往需要掌握的就足够将一个普通人逼疯,否则又怎么暗害真气傍身,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内家高手呢,若是像白师天这般乱砍滥攻,谁又会被夺去性命呢。
他这一刀劈出,烈烈风声早已出卖了他,一众黑衣人看眼前王之齐与玉面郎君余本尊打斗都早已热血沸腾,又恐插手反被玉面郎君呵斥,苦于无法压制戾气与雄心,此刻却正有有人持刀从后偷袭,自然激起他们无穷的斗志,所有人都回头看他,反将他围在了一个新的圈子里面。
王舟轩虽然所习武功高明且与其身法内力搭配甚是完美,但一个初出江湖的小辈,又怎能打败在江湖恶名远扬却无人能奈其何的玉面郎君呢,只不过是打了个平手,而且还有可能是余本尊留了三分力气,想要与这个小辈多过两招以消磨时间。
白师天此时看众人转过身来围住他,竟反而不惧怕了,一股正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风在林中嘶吼,似乎也被这股正气撼动,只听他大声喝道:“光天化日,你们鬼鬼祟祟必不是好人,速速交代你们在做什么恶事!”
一干人等此刻正是热血直冲上脑,甚至没有听清楚眼前这个白衣书生在说什么,已经一拥而上,刀剑交加。
刚才发声提醒余本尊的两人似乎地位不与他人相同,此刻虽是面对白师天,却没有一并扑上来,而是又转头对余本尊道:“寨主,请速战速决,这里的行人似乎要多起来了。”
余本尊大怒道:“你们这是在命令我吗!”
两人道:“属下不敢。只是这女人实在十分重要,不能放过。还是小心为上。”
余本尊似是想起了什么,强压怒气,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好。”
王舟轩又怎得听不出来玉面郎君的轻视之意,手中剑又快几分,真气也是灌注又多几分,若不是此刻他执剑正用上“夏雨骤”中一招“雨点芭蕉”,剑尖点出无数,必能看到他手中这柄宝剑在内力浇铸下微微发抖。
玉面郎君手中的纸扇仍是合上的,看见对面王舟轩点出的无数剑雨,竟也不敢仗手之快强拼,而是足尖一点,人往后掠,已靠在一棵大树上。王舟轩见机不可失,怎可错过,人往前扑,一手“疾风劲雨”已经使将出来,余本尊竟感觉眼前一阵风起,连眼都无力睁开。他已知道这一招狠辣高绝,偏偏自己身后已是大树,无路可退,但玉面郎君何等人物,一生已是不知多少风雨,此刻虽险,仍非他一生最窘境之时刻,真气于经脉一转的工夫,他已经想到破招。
王舟轩的眼中不禁现出惊恐之色,只因那余本尊见剑势如此犀利,却不退反进,右手合拢的纸扇,往身后大树一戳,登时树上便被戳出一个巨大的洞来,他也借这一击之力,身体迎着剑尖激射过去。
若是一年前王舟轩刚刚出道,这悍不畏死的一击必然吓得他手脚发软,但一年江湖的打拼已足够让他的心智坚强,他手不抖,腕不停,风不减疾,雨不减劲,反而愈发快,竟成了一片水帘一般,余本尊这一扑上,落实了就要多上十好几个透明窟窿了。
可玉面郎君本就不是个愣头汉子,他手中的纸扇一开一合,竟将剧烈抖动的宝剑剑尖夹住,这无论眼力手力都是顶尖,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看来玉面郎君这么多年在江湖上的恶名并非侥幸,王舟轩手,腕,臂竟就无法动弹,更无法催动宝剑。
余本尊一声吼道:“撒手!”右手掐一个剑诀,已经往王舟轩的喉咙口戳去!
那盯着此处战况的两人已经喜笑颜开了,他们从余本尊下风时就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也在此刻,终于听到了另一边战团的惨叫声音。
两人愕然回头,却看见一个穷书生,就是他们刚刚看到不以为意的书生,他正站着,两腿发抖,低头看着两只手,上面沾满鲜血,染血的刀被扔在一旁,四面是摔倒的几人,其中一个从右边脖子被一刀划到左胸,已是不见生机。
白师天突然将两手贴在脸上,血污被抹在脸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叫:“我杀人了!杀人了!”此刻他心中没有什么救人,只有圣贤书上所言的“对”于他此时所做的“杀”不断地冲击,爆炸,猛然,他弯下腰呕吐了起来,直欲将自己的肠胃都呕吐出来。
圣人有云:“恒恕人者人恒恕,天下但求一恕,一悔,此可偿万恶。”
但此时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杀人了,杀人了!人的性命都没了,拿什么去悔悟,天下已没有任何人能让死者悔悟。一条性命,无论是善是恶,终归是一条性命,怎能就被他人剥夺?谁都是人,仅仅是凡人,谁都不比其他人高尚,谁又能决定谁的性命,绝对不行!
他大声吼叫起来,那不是人的叫喊,不是鬼的叫喊,不是神的叫喊,不是野兽的叫喊,那是生命的叫喊,所有生命共同的叫喊,“绝对不能妄自决定生命是否需要存在,谁都不能!”
白师天低声吟着,吟着:“人之道,命为根,性为本。”
白师天大声朗读起来:“人之道,命为根,性为本。”
方先生鼓起掌来,道:“读得好,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这个人之道。”
正是春季,小村里满村的桃花树上开满了桃花,花香便是一路,花瓣也飘忽了一路,红艳美丽,盎然春意带来村里人们的欢声笑语。
白师天最喜欢听方先生的课了,虽然小村里也只有方老师一个老师,不过他就是最喜欢方老师,就像明明只有一种糖葫芦,白师天就是最喜欢糖葫芦。
听村里的长辈说,方老师是十余年前来到小村子里的,白师天经常想,十余年前,自己的父母一定还没有过世,所以他一直很想问问方老师他父母的事情。
他已经知道很多父母的事情,但他还是喜欢听,听每一个人对他父母的印象,因为他知道他父母是两个大大的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两个人,他喜欢听不同的人告诉他,他父母是对好人,是对好夫妻,每次听到这个就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他知道他父亲力气很大,经常帮着伯伯叔叔们砍树,扛石头,建房子,听伯伯叔叔们说,现在村里漂亮的,高大的房子都是经过父亲的手建造起来的,用了十来年还是跟新的一样。他还知道他母亲是个大夫,医术还很高明,他最喜欢的小慧姐姐听说还是母亲亲手从姐姐的娘肚子里抱出来的,而村里最会讲故事的小圆叔叔和广结善缘的王善人叔叔都是母亲救下来的。
他终于还还是找到机会,问了方老师这个问题。
方老师想了很久,比所有白师天问过的人都要久,然后缓缓道:“你父母都是很好的好人。你父亲懂得宽恕别人,你母亲懂得医治别人。”
白师天手敲敲头,一脸疑惑地问道:“老师,你老是说宽恕,宽恕到底是什么呀。”
方老师道:“宽恕就是医治,医治一个人的心。”
白师天道:“那你能教我怎么宽恕别人吗,师天也想做一个能医治别人的心的人。”
方老师道:“只要你能将自己当成别人,明白别人的苦衷,你就自然能宽恕别人了。”
白师天道:“真的吗?听起来好简单呀。”
方老师苦笑道:“简单吗,也许吧。”说着眼睛往前,眼神飘到了白师天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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