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行异世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唉…”
冷情心内，忽然响起一声岁月沧桑的叹息。
“谁？！”
冷情大惊失色，猛然坐起，警惕的扫视四周，真元随念而动，室内刹时金光大放，转眼光芒稍暗，久未祭起的心甲已凭空出现他身上。
外形异常雄猛的心甲，乍现便为他平添一股凛然杀气，无形中透露出他冷血强悍的一面。心甲胸部，微微凸起成一条栩栩如生的中国龙，随他转身动作，亦张牙舞爪的睥睨四方。丝丝能量金光，于心甲表面不住流转明灭，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冷情此刻，端似战神降世般威武！
然而媚眼抛了给瞎子看，他一个转身，便览遍整个控制室，室内只有他自己和美少女两人，身旁的美少女正不明所以，秋水明眸愣愣望着他，随即被心甲吸引了全副注意力，瞧她不自觉的趋近，和美眸中升起的无数小“星星”，明显是想亲手摸摸这副灿烂心甲~！
冷情很快醒觉：除了身为精神体的莱顿，还能有谁？！怪不得那声音如此耳熟…
身为大成期修炼者的自己，精神凝实到连梦都很少做，又怎可能出现幻觉？！
一念至此，冷情顿时颓然坐倒椅内，茫然之余，忽觉鼻子酸酸的，神情亦变的黯淡无光。此时的他，再不想做什么、说什么，视线久久凝固在空中某个焦点，却是再找不到半分神采！
原来…他始终在自己左右！！！
心酸之余，又有些可笑，冷情怔怔半晌，喉中忽有仰天大笑的欲望！
半年的苦功，都是白费；所有的心机，都落在空处！到头来，仍无法摆脱冥冥中命运的桎梏！
不知怎的，冷情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一幕：童年时的自己，蹲在树边观察蚂蚁社会，小脸上满是兴致勃勃的认真，偶尔兴之所至，还会笑眯眯为蚁路上繁忙的工蚁制造下障碍~！
彼时的天真童趣，此时等若蚂蚁的卑微处境，两种情景对比下来，竟蕴藏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唉…”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再次在冷情脑海中响起。
一身白衣的莱顿，无巧不巧出现在他视线焦点处，英俊无瑕的面容上，有些孤单的落寞，有些不被理解的无奈，然而就是这落寞无奈，亦带着旁人无法模仿的出尘气质。
一双洞察世事的黑眸，似大海般广博，宇宙般深邃，其间又透着淡淡的悲天悯人，凝视冷情当儿，似穿越了他前生今世，体察到他所有欢乐悲伤，一种无以形容的包容感觉，随这淡淡目光充斥他整个身心。
冷情瞠目结舌，愣愣望着他。
虽满心的颓废无奈，冷情骨子里，却是那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人！
生如何，死又如何？！就算躯体被占，亦不过死亡的一种表现形式，怕他做啥子？！
思绪抛锚中，冷情仍不禁好笑的暗暗赌咒：若说世上真有造物主、上帝、佛祖或者阿拉，怕亦不过他这般的气质表现！
两人久久对视，冷情此时已收回心甲，重新镇定了心，于是两人一样的白衣伫立，一样的黑发黑眸和英俊无匹，于半空交接的视线，皆带着似水沉静与温和从容，并未激起意想中的任何火花！
然而此情此景，在因心甲突兀消失而嘟起小嘴的“雅典娜”看来，冷情却似在梦游~！
莱顿忽而展颜微笑，开口说道：“如果真有造物主？呵呵，你这么想也没错~！三界生灵的原始基因，皆出于我手，就算你深恶痛绝的兽人也是一样！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最多再过两百万年，今天毛茸茸的兽人，就会进化为明天新一代的人类！”
虽然曾有些猜测，然而此时得知，他竟可直接探知自己的心思，而今天的兽人，就是明天的人类，冷情仍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来，岂非心内任何的打算，任何的龌龊，都瞒不过他那双洞穿世事的眼睛？！
自身难保，冷情哪还顾得上兽人族如何，正惴惴思忖间，对面莱顿却微微苦笑：“你想的没错，不过…你也不用羡慕或者畏惧！通过和阿尔玛的交流，我想你也该知道了，无法隐瞒彼此思想，其实正是我族最大的悲哀，亦是我们不喜聚居的原因！”
见此情形，冷情索性不再说话，一屁股重新落座，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无奈，直接在心底问道：“你到底想怎样？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随你便，别这么不死不活吊人胃口！”
莱顿不以为意的笑笑，径直在他面前两米处坐下，随他动作，一把椅子无巧不巧刚好在他落座当儿出现，两人面对面而坐，顿时形成促膝长谈的架势。
尽管…一切只在冷情心念中发生！
“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还是尽早澄清的好，要不然，我实在无法预测你会做些什么！我不想伤害你，同样不想被你伤害！”莱顿温和说道。
冷情却无视他的友善表现，只觉自己由蚂蚁的角色又转换为猫爪下的老鼠，不耐烦的“想”道：“你说！”
莱顿依旧是那么温和，淡淡而从容的说道：“你由阿尔玛处得知的，的确是真实情况，然而有一点阿尔玛不知道，所以你也不会知道！因为…我出于某种原因，始终未和它交流过这些想法！”
“或许这场进化实验的初衷，是为我族制造出永生的肉体，然而两千多万年的沧海桑田，足以改变一切事物，也改变了包括我们很多人的想法！”
“你心中很多问题，我已明了，其中有个问题，是我、我族、你、以及所有高级智慧生物都会经常思索的，那就是…为什么活着！”
“当然，这问题只会困扰永生者，世间其他平凡的生命，或许卑微渺小，或许无奈于短暂的寿命，然而他们充满欢笑泪水的一生，却从无需为生存的意义烦恼，至多如曾经的你所想，给自己如下答案，为了活着而活着！”
“经过悠久岁月的反思，现在的我，对实验初衷已持否定态度！有了永生的肉体，就能找到生命的意义，和继续存在的价值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宇宙中充斥各种各样的力量，归根结底只分为两种，毁灭之力、创造之力。这两种伟大力量，互为衍生互相依存，形成宇宙、自然、生命的循环交替！在三界生灵眼中，光系魔法代表着创造之力，暗系魔法代表着毁灭之力，而这…其实只是两种力小小的外在表现，实际上，两种力无处不在，哪怕是不可捉摸的人性！”
“因为进化弱肉强食的规律，我们为了凸现自己的基因，获得种族延存与发展，必然要和其他物种乃至同族进行方方面面的竞争，竞争中的我们，往往沉醉于发现、掌握各种使自身占据优势的毁灭之力！”
“茫茫宇宙，无数星系，其中不知有多少智慧种族因此未及走向宇宙，便在毁灭之力的相互作用下走向灭亡，只有一小部分…哦，包括你来的地球人类，在未及毁灭自身的前提下，侥幸走向更宽广的宇宙舞台！”
“那么…对我族这样发达到极致…哦，请原谅我这么说，不过在我的经历，还从未发现比我族更强大的种族！言归正传，对我族这样发达的种族来说，若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价值，继续追求永生和毁灭之力已无意义。嗯，不妨再告诉你个秘密。”
“最近这三千万年，我族演化为精神体的族人，大多数处于精神长眠中，有些个体…甚至看开了一切，认为所有生灵包括整个宇宙，生死循环才是冥冥中唯一真理，亦是所有生灵必须遵循的自然规律，于是毅然选择冲进黑洞，将自己完全毁灭！现在整个的进化实验，其实全是新生代族人在掌控！”
说到这儿，莱顿苦笑了下，自顾翘起二郎腿抱住膝盖，本应该庸俗的姿势，在他做来却似行云流水般和谐，嘴里继续道：“相对来说，反是掌控进化实验的新生代族人要好的多！改变行星气候，看着亲手撒播的生命种子开花结果，将原本一片荒芜的星球，演变为充满生机活力…这漫长的等待和观察的过程，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我们很多人！”
“你也养过花花草草和小动物的类似经历，应该能想象的到，我们那种…耕耘中充满期待，收获时无比喜悦的心情。这么打个比方吧，我们就好比你记忆中的农夫，在洪荒孤寂的宇宙中，到处撒播点亮生命璀璨的火光，看着我们踏足的星系，一天天变的充满生机！”
“掌握创造之力的我们，在创造过程中真正感受到了自身价值所在，自觉找到了人生目的！渐渐的，实验初衷发生了转变，实验结果和有没有肉身已不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自己！”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我们，暂时只指分布在涡环星系三十六人，遥远氟星上的族人，其实还在精神长眠中等待我们的实验成果！不过按我以己度人的估计，分布其他星系的新生代族人，应该和我们想法差不多！”
“基本上，我只做个耕耘者和观察者，并不干涉三界种族间的竞争。站在宏观角度来讲，在他们目前的生命层次，没有竞争是不可想象的，就算先是挽救东大陆人族、后是造福魔族的你，怕也没考虑过创造一个祥和遍布的大同世界吧~？！
“话说到这，顺便解答你一个疑问，你曾想过神族到底有没有他们的神，呵呵…我得说，他们有~！神族因其悠久寿命、高明修为和相对发达的科技，是三界中唯一猜测到我的存在，并将我尊称为‘创世神’的一个种族~！”
“不瞒你说，你的凭空出现，和你所进行的独特修炼，引起了我很大好奇，尤其对你修炼到极致所引发的‘破碎虚空’~！”
“近段时间，其实我一直在你左右观察~！之所以在你发现母舰后未和你多做接触，是因为…呵呵，话说回来，你这人最大的优点，是有自知之明，‘吾日三省其身’是你最喜欢的格言，所以你很清楚，你是个天生的怀疑论者，我担心…很难消除你的戒心~！”
“你之所以度过刚才的难关，其实我也助了一臂之力~！最后你母亲临终，鼓励你好好活下去的场景…正是我调出你深藏的记忆，以此激起你已近干涸的精神力~！”
“另外，希望你别拿幼年的你和蚂蚁，及猫和老鼠来做对比，相信我，我对你绝无任何恶意，也从未觉得自己的生命形态便高你一等~！而且我有种强烈预感，你继续修炼下去，有朝一日必会进化成伟大的生命！呵呵，只希望到时的你，别拿看蚂蚁的目光看我就行了~！”
莱顿终于止住话头，微笑望着冷情，面上神情诚挚，口中言语坦然，丝毫没有表功的意思。
不会吧？？？
怎么眼睛一眨，老母鸡就变成了鸭？！
冷情目光中果然透着怀疑，直把莱顿看的苦笑连连，又说道：“看，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轻易相信！不过你家乡有句老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
不管怎么说，冷情总算稍松了口气，然而莱顿所说一切，都那么惊人，那么的不可思议，此时的他满脸错愕，脑中就像装满了浆糊，无法进行任何清醒思考。
莱顿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就这么微笑看他。
过得良久，冷情方使劲搓了把脸，竭力使自己清醒些，忽想到个问题，觉得不对，转念已心想道：“那…阿尔玛怎么说？看你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却任由这样一个智慧深埋海底，它这种处境，和‘心狱’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