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致和跌在沈中玉怀中,索性翻过身躺在他的膝盖上,在十年以来的朝夕相处中,他早就习惯了和沈中玉这般腻歪,有时他还忍不住窃喜,幸好我和沈先生都是男子,若其中一个是女流,只怕就不能日夜相对。想到这里,他便道:“我与先生一道,所以先生喜欢就好。”
沈中玉闭着眼,手指在他的脸上轻抚,想象着他的相貌,含糊道:“你可真好养。”
“我不会收拾。”
“难道我就会了,但我想着什么贵重什么好的就给你。”
“那就能与先生同享,如何不好?”
“确实好得很。”沈中玉道,睁眼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的张致和,内心忽起柔情,能在此时遇到你真是好得很。
若我刚入道,还是一小小魔修之时遇到你,估计只存利用之心,你这么呆怕会被我利用到死;若我刚继任九幽宗主之时,一心想着振兴九幽宗,执魔道牛耳,对于正道天才只怕不会手软;到我后来,看淡道魔之分,但因前途无望,心性阴郁,估计你在我手上也讨不了好。
天道不薄于我,这时候遇到你,是你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他低头看着张致和一派纯挚的眼神,眼光滑过他的嘴唇,却是动了歪心,想要含住细细吮吸一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般缠绵之思已不是单纯的师徒之情。
既如此,总要让这傻小子也知道一二,不然就我一个人郁闷,那多无趣。他捏了捏张致和的耳垂,道:“好好听着,我有话和你说。”
就在此时,门就开了,那两个短手短脚去盛水泡茶的童子,一人捧着一个托盘,一个托盘里放着茶水,另一个放着乌枣、山药来就茶。
张致和翻身起来看到,就道:“去寻两样甜的来。”
沈中玉听到这个,笑了,从袖囊里捧出一匣子,放在一旁的案上道:“我这里有。”
张致和道:“也尝尝我们这里的。”然后他又问道:“刚才先生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沈中玉看了看在屋中转来转去的那两只小妖,估计我现在刚说完,明日就要去和楚凤歌那个大冰块一道喝茶,只好有些遗憾地说道:“我让你好好想想,不要想着敷衍我,不准再说我喜欢就好,等我渡劫了之后告诉我。”
“是。”张致和听到这个,几乎是要束手立应。
沈中玉眯着眼看了他一阵,太严肃了这不好,打发他坐下,喝了一盏茶,吃了两个点心,乌枣。乌枣清甜倒是很对沈中玉胃口,稍稍缓解了一下他郁闷的心情。
喝了茶,张致和顺带告知朝阳峰西北麓背阳之处,并无人烟,恰好渡劫,沈中玉谢过他的心意,便借用了他的静室来调息。
张致和看着沈中玉进了静室,命令小童不得进去打扰,自己则亲自去朝阳峰西北麓看过了,确实是除了废弃的药田之外,并无人烟,也无异兽。
他刚要回去告诉沈中玉一声,腾空而起时在半空中就看到沈中玉缓缓上山,索性就不走了,停下等着。
沈中玉一路到山上去,感受着高悬顶上的天劫,感受着腹内金丹跃跃,吞吐着经脉中的灵力与灵机,表面隐泛着最为高贵雍容的紫金之色。
金丹化紫,孕化婴儿,元神显化,周游天地,延寿千载,从此之后,就算肉身被毁也能用元婴夺舍重生,也可以用元婴与山川灵枢、法宝元灵等合二为一,也算是长生之法,如此可谓不生不死之大能。
虽然如此,于沈中玉而言不过是旧路重走而已,他在渡过心魔的时候就已经激动喜悦过了,此刻无悲无喜,盘膝坐在在雪地冰面之上,仰观宇宙之大,阳精自会阴而上,循督脉直走泥丸,泥丸中一点先天丹炁,与口中玉液相混,化为华池神水,循十二重楼而下,直下丹田。
神水滴入金丹之中,本来还只是跃跃而动的金丹一下子就激动地转动起来,疯狂地吸纳着四周的灵气,金光流转隐隐泛着明紫之色。
一声霹雳,紫霄神雷如约而至,一下子就淹没了沈中玉独坐冰川的身影,寒光闪烁的电芒涌入沈中玉的经脉之中,像洪水一般涌入他的丹田之内,围绕着金丹游走不定。而滴溜溜转动的金丹却是一个饕餮客,毫不容情地把雷电吞噬,分解,吸纳。
沈中玉感受着雷电通过经脉时带来的酸麻胀痛,颇有几分怀念,自化神之后,便算是散仙之辈,若滞留人间不曾飞升者必有四九天劫,渡劫者依旧逍遥,渡不过化为灰灰。沈中玉上辈子作孽不少,又活得长,还一直飞升不了,自然被雷劈过不少次,真有几分怀念。
他体内的金丹在疯狂地吸收了雷电之中的生机和灵力之后,渐渐膨大,像是心脏一样在丹田内跃跃跳动着,随之以来的第二道,第三道,足足九道雷电同样也被沈中玉的金丹吸摄在内。
沈中玉估计火候已够,肾水上泛,心火下降,作水火既济,龙虎交互之象,水火之象在体内如鱼衔尾,如环无端,竟成了一个太极阴阳之象,被这般冷热煅烧下的金丹很快就如鸡蛋一般碎裂了。
化为紫金之色的金丹哔啵一声碎裂而开,露出内里包裹着的紫色重瓣莲花苞,重重花瓣缓缓开放,异香飘散,令人沉醉,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个三朝未满的童儿,面目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沈中玉知道这就是自身元神演化,也就是自己的元婴了。
一般来说,元神演化成什么样子都可以说半由功法,半由人择,沈中玉这辈子学的是戒律修行,自己也没有别出心裁的心思,演化出来的自然是再正经不过的婴儿坐莲。至于其他人是如何的,他曾看先贤所述,有须眉大汉演化元婴出来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也有演化出猫狗之类的,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张致和在旁看到天劫结束很久,但是沈中玉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得有几分着急,想要上前又怕会打扰了沈先生渡劫,最后还是缓缓上前。
等到了跟前,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张致和心里害怕,伸手一按他的肩膀,竟就把人按得一歪,先写倒在地上。幸好,张致和迅速地接过,搂进怀里,发现他双目紧闭,鼻息全无,心里又痛又惊,几乎要留下男儿泪。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个不过三四岁的只穿着兜肚的小孩儿,眉目如画,黑发垂肩,白生生的胳膊如藕节一般,赤着脚站在雪地里。
心里惊疑,再定睛一看,他就发现这小孩儿和沈中玉长得相似,大喜过望,笑道:“先生,你结婴了。”这该是沈先生脱体而出的元婴才是,怪不得他的肉身一点气息都无。
那小孩儿用那胖乎乎像是五个肉窝窝的手擦了擦眼,开言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语气老成,和小孩幼稚娇嫩的外表大不相似。
张致和道:“长得太像。”
“真是不会说话,说两句话夸我一下说我天纵英才,渡劫无有不成的,不行吗?”仗着自家元婴脸嫩,沈中玉毫不犹豫地不讲理。
“嗯,先生天纵英才,渡劫无有不成。”张致和一脸认真地重复了一次。
沈中玉看了他一眼,短手短脚地钻回到自己的肉身里去。刚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张致和怀里,想再躺会,却发现张致和很是紧张地看着自己,一看眼神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先生无事吧?
为了证明自己无事,沈中玉只能很无奈地起来走两圈,张致和见此,仿佛像是自己结婴了一般高兴,道:”先生,你要尝一下梅酒不?我去师父那里挖一坛子回来。”
“不必了”,沈中玉想到自己既要拐楚凤歌的徒弟,还要偷他的酒喝,自觉心虚,摆了摆手道,”你该告诉我,你喜欢你的房间修成怎样了。“
张致和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我小时候和师兄住一处,师兄好琴,好松,院中遍是奇松怪石,临风抚琴,风雅至极;而我好剑,于风雅之事上半懂不懂,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你屋后那个水榭呢?”
“哦,那是我刚学剑时要亲自铸剑,就在水边修了个打铁炉。”
“很好。”沈中玉听到这样实在的解释,险些憋得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修个练剑的校场好了,以后就跟我一起,看到你住得太寒酸,我不忍。”
“好。”张致和闻言一笑,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自己未免有失君子之道,总是利用沈先生的宽容而一步步去试探他的底线,先生如此包容于我,我却如此放纵,实在不好,还需勉力,好好报答先生之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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