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宫的宫人们一大早就噤声小心,只因长公主殿下洛宁慕一大早就大发脾气,就连一向得宠的大宫女酥月想尽办法想逗洛宁慕开心,最终也只落得被骂一顿的下场。
整个羲和宫里,大概只有翠星能猜到一二。
前一夜阖宫大宴,谁知宴还没开多久,就看见酥月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把公主殿下的吩咐复述了一遍。翠星一听便知洛宁慕是去找那个太妃曲娆了,但知道归知道,她也并不打算如何。这样适时地让公主一个人出去遛遛,其实也好。
至于那一晚究竟发生何事其实翠星也不得知。
只知洛宁慕回来时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当夜果然睡得不好,本想再服侍洛宁慕再睡个回笼觉,哪知突然有旨意下来,说是贤德太妃病重,挪去了离宫休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一下可真是直接将洛宁慕给点炸了。
离宫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这后宫中人人都厌恶害怕的所在——冷宫。
长公主殿下洛宁慕气冲冲地起床换衣,直朝含章殿而去,可一向纵容洛宁慕横冲直入的含章殿却一改往日做派,殿前的侍卫全都换了,并都统一口径答曰:皇帝不见长公主,长公主请回吧。
洛宁慕气急,回到羲和宫就摔了一屋的东西。
翠星稍想了想,不得不将事态往最糟糕的方向推测了一番。
难道……
皇上知道了殿下与太妃之事?
看如今这反应,似乎大有可能。
该怎么办?
翠星自小服侍洛宁慕,自然事事以洛宁慕为先。她不如酥月那般凑上去嬉皮笑脸,倒是端了一盏茶递了上去。
洛宁慕前一晚没睡好,一早又急又气大动肝火,到此时已显得有些疲累了。
拿过翠星递上的茶,她倒是喝了一口。
“殿下是个聪慧人,原本不该如此急躁的。”翠星淡道,“殿下关心则乱,但这一乱,反倒要受其害。”
洛宁慕喝了茶,又听翠星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冷静了下来。
可是,只要一想到曲娆被关入离宫那种地方,她怎么可能不乱?曲娆刚刚才病了一场……离宫那个地方,可是好人都要被关疯,活人都要关成死人的!
“翠星,我……想去一趟离宫。”
离宫地处整个皇城最为荒凉的地段,离宫不远处便是荣安堂,荣安堂这地方,名字听着不错,但实际上是给重病不治或是年老无依的宫人们所居的,说白了,离宫是个后宫嫔妃们等死之地,而荣安堂则是宫人们的死地。
这样一处地方,是宫中贵人们最避忌之所在。
但此刻,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洛宁慕要去离宫,却还得想点别的法子。毕竟,洛宁慕心里明白,圣旨所说的不许任何人探视,针对的本就是她。
最终,两个宫人打扮的女子走出了羲和宫的大门,七拐八弯绕去了荣安堂。
“前些日子羲和宫有个小宫女病了挪出来,长公主殿下听了,吩咐我们来给她送点东西。”翠星打前阵,拎着一个食盒,走到管事太监的面前亮了亮腰牌。
“羲和宫……的小宫女?好像……”
翠星十分知趣地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好好好,那……你们就进去看看。”管事太监收了钱立刻笑了,也不在去追究荣安堂里究竟有没有一个羲和宫的小宫女了,看在拿了银子的份上,他甚至还多嘴了一句,“两位姑娘看完就赶紧出来,小心过了病气。”
离宫虽是冷宫却守卫森严,毕竟里面关着的可都是嫔妃,万一惹出什么丑闻来可就不好了。但这荣安堂,关的都是宫人奴仆,便就没什么人在意了。
与翠星一同前来的“宫女”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洛宁慕。
两人匆匆进了荣安堂,见并未有什么人留意,便绕到了后院。
翠星还有些犹豫:“殿下,这到底……”
洛宁慕抬头看了一眼后院那高高的墙,把牙一咬。
“我看行!”
当然,所谓的什么来给小宫女送东西都是幌子,食盒里放着的也并非什么吃的,而是洛宁慕筹备一番之后准备的翻墙工具,当然,最主要的是那条绑了钩子的麻绳。
洛宁慕将裙子一撩,系在腰间,露出里面早穿好的劲装小脚裤来,摩拳擦掌,开始了辛苦的翻墙之路。
转眼已至掌灯时分。
离宫最靠南的院子里,曲娆百无聊赖地闲坐,抬头却正好看见墙外有一支不知名的树杈伸了过来,郁郁葱葱,倒有些野趣。
“墙那边是什么地方?”
掬水收了东西,也抬头看了一眼。
“是荣安堂。”
一说这名字,曲娆也明白了,难免会叹上一口气。
都是可怜人的地方。
只是她如今也没有可怜别人的资格,自己也身处可怜之地了。想到此处,又会想一想那个害得她入离宫的人。
不知道那个骄傲的小公主,此时是否在后悔呢?
那一晚……
她们都有些忘情了。
但她并不后悔。
曲娆有些脸红,还好离宫的灯点得不多,借着夜色也能遮掩一点。
院内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却吓得曲娆直接站了起来。掬水也被吓了一跳,赶紧道:“奴婢先去看看。”掬水功夫还不错,自然不怕什么,说话间已走到那传来响动的墙边。但她存了个心眼,便并未现身,躲在一旁矮树之后静静等了一会儿。
墙下一个黑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哎唷——摔死我了,这墙怎么这么高!”
那声音竟有些耳熟。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墙那边还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没事!死不了!”这边的人揉了揉屁股,又按了按腿,总算直起腰来,“爬了一个晚上总算是……”
掬水终于听出来了,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
“谁?谁在那儿?”
“殿下,奴婢是掬水。”掬水不好再笑,赶紧走了出来,略停了停,又回过头喊了一句,“是长公主殿下来了!”
曲娆看见洛宁慕的时候,也笑了。
洛宁慕的一张脸脏兮兮黑漆漆,身上穿的衣服不知被什么挂得破破烂烂,腰上系着的裙子都快成碎布条了,还好底下还穿着一条裤子,但整体这么一看,真是……无论是谁见着都会忍不住想要发笑。
曲娆再看看墙,明白了,洛宁慕这是从隔壁荣安堂翻墙翻过来的。
洛宁慕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虽然折腾到晚上,还摔得不轻,但一翻过这面墙来,竟然就看见了曲娆。
曲娆看起来很好。
好端端地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面上还带着微笑。
洛宁慕顾不上自己,冲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曲娆:“你还好吗?有没有被洛千旸怎么样?病好全了吗?不行,这离宫根本不能住人,我还是得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曲娆的心头有些泛酸。
在这一个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每一回都要去思索洛宁慕究竟会不会后悔,未来会不会怨恨她……这些根本都已经不重要了。
眼泪差一点就落下来了。
但曲娆还是忍住了,甚至还开了一句玩笑。
“我看你这个样子……至少我比你要好得多。”
洛宁慕也知道此刻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不能看,但她乍见到曲娆,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也就愿意闹一闹。她知道曲娆素来爱洁,便故意凑上去抱住曲娆蹭来蹭去,一边磨蹭一边还笑:“哼,还笑我!亏我翻墙来找你!我让你和我一样‘不好’!”
闹了一阵,最终还是得整理一番。
洛宁慕想起翠星还苦巴巴地等在墙那头,便让掬水先送她回宫,天色已晚,自己索性就在这离宫与曲娆一同住一晚也不怎样,正好看看这离宫究竟如何。
进了院内,才知道洛千旸还算有些良知。
离宫简陋,虽比不得栖芳殿那么宽敞舒适,但看来也是差人打扫干净了的,生活所用也都不缺,还有两个粗使的宫人。
洛宁慕又痛又累,一进门就坐下趴在了桌上。
曲娆又好笑又有些心疼,找了粗使宫人弄了三大桶热水,又替她找了手巾衣裳。
“先洗一洗。”
洛宁慕唔了一声,倒是很干脆地将解了头发,脱了衣服,扑通一声跳进了浴桶里。在热水里扑腾了几下,的确感觉松懈了不少。这时洛宁慕才发觉,曲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偷看自己洗澡?
“你……干什么偷看?”
“……我帮你搓搓背。”曲娆竟然避而不答,转身去拿了手巾过来,认真地替洛宁慕洗了起来。
算了。
反正都是女人,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更何况,她们之间又是……那种关系。
等会曲娆洗澡的时候自己再看回来不就好了。
不亏。
洛宁慕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曲娆的“伺候”,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再换上还带着一股淡淡香味的衣裳,扑向柔软的大床,洛宁慕简直惬意地想哼哼。
然而……
曲娆喊了人进来换了水,却又吩咐将浴桶挪进隔间里。
……好像有哪里不对?
洛宁慕刚想起身,就听见曲娆走近隔间,咔嚓一声将门栓上了。
“曲娆!开门!”
“你好好休息,我洗好就来。”
“……开门!”
“乖……”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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