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从山中采了一些能够熬出好汤的药材之后,心情愉快的返回。
云兮等等就会回来了吧?这样想着,唇角的笑意甚是浓烈,这些草药和蘑菇熬成汤一定很香。
就这样走着,脚步迈向屋前,便看到同大生的身影,她疑惑地看着同大生蹲在屋前的身姿,便走了过去,同大生一见是夕颜,眼神一亮,便赶忙的起身。
“云兮娘,我是同大生,你还记得吗?”
夕颜迟疑了半晌,视线掠过他的脸才点了点头,同大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个女子的脸,有些不安。
片刻后,才鼓起勇气说道:“云兮娘,你是不是在等云兮回来呢?”
夕颜推开了房们,才淡然得笑道:“云兮应该会和先生从巫山回来,我正准备煮饭呢。”
“云兮回不来了……”同大生的声音似乎从闷腔里传出来,夕颜听后身子一僵,以为他在开玩笑,却见同大生继续启唇:“云兮三日前就到我的当铺了,似乎他师父并没有让她去巫山,皇上派了检察官来我当铺里查探,云兮和我被抓住了,可是皇上好奇怪,他居然放走了我,让云兮留了下来……”
“砰”手中的篮子掉落了下来,药材随着篮子滚了几米,夕颜的脸色瞬间苍白,同大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惶然失措。
仿佛有什么将她的打击了一般,身子不可抑制她听到自己心碎落的声音“为什么先生没有让她去巫山……?”
几刻后,她冷静了下来,眼眸中透着几分的冷然。
先生说……
“都已经六年了,你也应该让他知道你活着。”
“这是选秀的第二年,我有办法让你进宫。”
…………
原来先生故意不让云兮去巫山就是要让她无奈出山,就是为了让她再无可以逃避的机会!
她怎么可以如此的疏忽先生话中的意思呢?先生用了她致命的软肋,让她无处可遁,先生更是对她了解透彻,知道她为了云兮,便会不顾一切代价的想办法带她回来。
那么是否就会再次见到那个人了……?
她咬牙切齿,狠狠地跺脚,头一次觉得如此的愤怒与难过“先生,若是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说到做到!”
马上回到屋子,收拾好行李,戴上斗笠面纱,将自己的容颜遮住,牵着综马走出自己住了六年的小屋子,恋恋不舍的关上了屋门。
最后看了一眼在屋檐上懒散睡着了的小猫,心里感慨万千,最终骑上马离开。
六年来她很少出山,如今要重回故里,隐约的情绪中确实有些激动。
“云兮娘,你可以先到我那里住,我可以安排你一些住宿上的问题。”
云兮愣了一下,随之想想,还是缓缓地点头,自然的垂眸道“那么谢谢你了。”
同大生哑然了一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云兮娘似乎有些客气过度了……
两人随之也下了山,然而夕颜的心里随之也徒然间变得无比的紧张起来,手心渗出的汗水正在说明他心里的紧张之处。
京城里繁茂的街道,人来人往穿流不息的人群,她看着城门铁柱般伫立的哨兵,空气里淡淡地玉兰花香。
“让开,让开——”
正在四处光模的她突然间听到了一声叱喝,前方原本站着的百姓一瞬间跪了下来,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人,同大生便压低了声音和她说道。“云兮娘,你赶紧低下头。”
她不明所以然,用手将斗笠按住,象征性的跪下,匍匐在地,如平常百姓般谦卑与恭敬。
从远处骑来了一匹马,后头跟着一亮极为华丽的马车,马车的帘子是用昂贵的珍珠制作而成,十二条光滑的如琉璃般的珍珠点缀在上面,隐约中还可以看到一个身穿粉色百褶裙的女端坐在轿子里面,目不斜视,一脸的雍容华贵。
这时,她听到了身旁压的极为低的声音,两个小百姓匍匐在地,看不清面容,声音却是听清晰的。
“你听说了吗?怀若与天朝要打仗了,所以现在连墨夫人也出来了。”
“哦?墨夫人出来有什么事情啊?”
那百姓微微地抬眸,凑到另一个百姓的耳边道:“怀若国主与咱们国家的恒帝为了争夺河南的一块土地开始斗争了,怀若国主下了挑战书,气愤极为的嚣张呢。你知道,前几日正是咱们天朝选举科举状元的日子。富路身为刑部尙书,掌管了许多事情,皇上为了方便行事,命令富路大人一起出征。”
那个百姓倒是讶异一怔,还未消化他话语里的意思,另一个百姓便道:“富路大人历来喜欢美人之类的,此次出征定少不了人伺候。可偏偏墨夫人是个爱吃醋的主,容不得富路大人的身边有莺莺燕燕的,今日正在府外广纳侍女呢,其中的意思谁看了谁就明白……”
夕颜怔然的看着两个小老百姓八卦的议论着,恍惚间,记忆里开出了一道门夹,被狂风吹散的凌乱记忆从夹缝中吹来,脑海中不停地晃动着那个嬉笑男子懒懒地勾起唇角。
…………
“从今晚后啊这日子不好过了,夕颜,我也准备娶妻生子了。”
“我让我爹爹向墨家提亲了,娶的是墨氏的千金,墨竹的妹妹,墨林。”
…………
原来轿中的女子原来就是富路娶回的墨氏千金——墨林。
许多百姓都跪在这宽敞的道路上,唯有那抹轿子极为的高雅嚣张的缓慢前进。
夕颜瞥见一跪在地上的百姓背后背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盛满了绿色的豆子,这些豆粒绿油华亮,很明显是刚刚从山中摘下的。
灵机一动,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她伸手抓起一大把豆子,在前方的马跃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洒了过去。
“厮——”一片剧烈的撕叫声,为首骑马的男子因为马儿猜到了豆子,马蹄一痛,扬起长鬓前蹄一仰,欲要冲出去。
一把豆子,恰到时机的让马儿受惊,因为马儿挣扎,慌乱间男子死死的拽住了缰绳。为首男子惊恐地在马上叫道:“赶紧抬开轿子,保护墨夫人要紧”
生怕这马儿吃疯,撞了墨夫人的轿子,让墨夫人丢脸就是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可偏偏这局势就不容男子多想,马儿受惊之后,便转了个头,横冲的返回奔驰。
“保护夫人——快,保护夫人——”侍从们惊恐地叫了起来,立马抬起轿子就往旁边抬去,然而这马就偏偏不让男子如愿,硬是撞上了那华丽的轿子,巨大的轰叫声响彻了整个街道,轿子的十二帘珠被甩得老远。
男子被马甩在地上,整个身子摔了几米远,身子斜斜地倒着,可是他一脸的面如色灰,轿子中,正有侍从手忙脚乱的惊恐道:“糟糕,夫人被夹在了里面,救命啊,赶紧叫大夫,赶紧叫大夫。”
男子欲要起身,骤然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了回去,有一只脚压在了他的肚子上,上方是墨氏家族的总管冷冷地声音“李侍卫,你这个窝囊废,居然连夫人也保护不了,你可以去死了!!”
李侍卫平日里仗着墨夫人对他的一点点宠爱嚣张贯了,总是眼高于顶,除了阿谀奉承墨夫人之外,到是谁也不放在眼里。
如今因豆子让他的马儿受惊,间接性的让墨夫人当场晕眩,这个罪名可不小,如此想来,面如死灰,跪在地上求饶:“肖总管,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是故意的,那马儿受惊了,不关我的事情啊……”
他抱住肖总管的裤腿,全然没有方才在街道上傲慢的吆喝样子,肖总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碎了一口痰,冷冷道:“墨府从来不养一些废物,你现在最好是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滚出这京城,否则等夫人过来,是杀了你还是腌了你就不太确定了。”
李总管脸一青一白,瞬间变化,他慌乱地起身,忙不迭地连滚带爬地离开,一群怔愣的百姓看了一眼古怪的墨氏家族,突然间全身一阵冷汗。
那个叫肖总管的男子走过去,侍从们惊得大汗淋漓,想尽办法的将墨夫人拉了出来,然后扶到路边的石凳上,墨夫人的手肘被磨出了血液,一脸的苍白,可是却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凌厉。
“那个狗蹄子在哪里,本夫人要杀了他!!”
肖总管就知道这一刻墨夫人难掩自己心中的暴怒,然而就因为预测到她会如此,才会赶忙让李侍卫离开,否则下一秒,真的没有命可以活。
墨夫人外面高雅华贵,却极有人知道,她是个势力及其对待他人很奴性的主子。
“啊-_——夫人,你流血了,这可怎么办啊——其他人去叫大夫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墨林气恨地踹了他一脚,随之骂道:“我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连回到府中也会搞出这点小事!限制你们赶紧给我准备好轿子和大夫,否则……”
墨林正要说出什么恶毒的话,倏然间却听到了个极为清脆的女声传来“夫人,民女可以为您治疗。”
她抬眼看去,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斗笠,脸被遮住了一大半,看不清她的容貌。
但是她眼角边一个狰狞地伤疤赫然的立在了她的脸上,显得比较突兀,墨林惊讶地看了这个女子一眼,疑惑说道:“你?”
“是的,民女家中是学医术的,夫人的手臂受了伤,应该极快的治疗,否则很容易留下疤痕。”
夕颜沉声地说道,随之很快的从袖子中拿出一瓶药水,李总管将信将疑地接过瓶子一看,然后吩咐人为墨夫人抹上。
一股清凉的药味带着清新的药水香,墨林心旷神怡,感觉心里好了一些,视线才缓缓地落在了女子的身上,这才看到那个女子欲要离开的身影,便说道:“等一等,你似乎是外地来的?”
夕颜顿住脚步,唇角微微地勾起,欲擒故纵,等待着就是这个女子要说的话。
她转身,微微地低声道:“民女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准备投宿呢。”
墨林看着这个女子遮住的半个面容,想来她的脸一定是受过什么重创,不是什么美丽的女子,对她倒是构不成什么威胁。
想到她这样好心的给自己药物,也不想欠别人什么人情,于是提议道:“要不你到我府中住一晚怎么样?”
略微沉吟,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明显,然而黑纱下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轻声道:“民女谢夫人垂怜”
半晌之后,便有侍从们从墨府从新抬了顶轿子,仆人们一上一下的上下赶着,轿子刚刚立在夕颜与墨林的面前之时,墨林脸色才微微地好了一些,墨林正要和夕颜说可以一起进轿子之时,却见一双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指撩开帘帐。
修长的身形,被江水点缀得深邃眸子,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墨林一见居然是自己的夫君富路,有些意外地惊喜。
富路从轿子中走出,很自然地接过她的手,细腻地看着,嘴角有些责备道:“不是说了让你和我一起回来的吗?现在好了,手臂受伤了,知道痛了?”
“不痛的。”
墨林原本坚强地脸上终于有些微红,傲慢的墨氏千金,理论上被人称之为出水芙蓉的女子。
富路这才摸了摸她手中抹上的药水,才略微满意的笑道:“别让孩子痛着就好了。”
墨林娇啧了一声,脸色缓缓地有些柔情,在大庭光众之下,富路自然的搂住她的腰,小心的呵护着她,然后轻轻地将她送进了轿中,夕颜微微地怔愣的,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自己的胸口,硬是憋着,很难受。
传言说富路大人娶了个妻子,却嫉妒成性,不允许自己的他再娶他人,硬是将府中美貌的女子赶走。
起初几年,富路大人无法忍受此女子的刁钻任性,欲要休妻,然而因为看在他的结义兄弟墨竹的份上,才迟迟的将休妻这件事情缓暂。
后来的三年,又传言说富路大人为了躲避墨夫人,请求皇上到西京去查案,墨夫人听说他要远走,心里着急,居然没有在和任何人通知的情况下,偷偷地跟了去,吃了很多的苦头,富路大人在途中遇到强盗,墨夫人为他挡了一刀之后险些丧命,两人扶持着过了几天才得到了救援,从此以后,富路大人对自己的妻子印象改观了不少。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许是富路看到了女子的真心,一颗冰冷的心渐渐地被融化了,逐渐的接受了自己的妻子。
而今年也是富路大人的本命年,在时隔六年后,墨夫人的肚子里终于有了动静,直到府中传来消息说她怀孕了,这让墨氏与富氏都尤为的惊喜,所以才有了如此嚣张的李侍卫,才有了那华丽轿子中的隐约身姿,才有了经过两旁道路中百姓们谦卑的模样。
后来,当夕颜在他的府中听到侍女们如此说着这样的故事,她内心澎湃,仿佛在很久很久一前,看到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嬉笑地看着她,眼角的柔意比那春风拂面还要令人赏心悦目。
爱与被爱,即使苍白无力,却能看到人心的本真。
……
“等一等。”富路安置好墨林之后,却见墨林又再次撩开帘子,视线在四周寻找着,见到夕颜依旧垂首着,眼角才略微有些笑意,她指了指轿子边那个黑色的女子,然后笑容满面的看着富路道:“今日马儿吃惊一事导致我手臂受伤了,是这个女子救了我,富路,我们应该好好的感激她才是。”
下意识的躲避着富路的目光,却见富路视线已经扫了过来,在她身边打量着,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深邃的目光,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见到了昔日的影子有些震撼。
唇角嗫了一声:“你……?”
是你?
夕颜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害怕身份被揭穿,当即想要用斗笠盖住自己。
墨林奇怪地看了富路一眼,轻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富路深邃的眸子有些暗沉,紧紧地锁住这个女子,视线不再离开。
此女子遮住的大半面容,看不清她真实的脸,唯有那双眼睛比较特别,他刚想问些什么,墨林却已经走了出来,微笑的看着他道:“今日一事,还是多亏了这位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收回目光,夕颜的眼垂落的更低,葇夷轻轻一紧。用略微沉吟的声音道:“叫无氏茗。”
墨林听着,感觉这个名字实在太过于世俗,便笑道:“无氏茗,无名氏……姑娘的名字和姑娘的人一样特别。”
于是笑着挽过富路的手,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见富路眼神一直未移开她,有些郁闷,这家伙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
眼前的女子若是揭开面纱,不一定是个美女……
见墨林捏着自己的手,富路才从沉吟中醒来,移开目光,他笑着捏了墨林的脸颊,:“你这家伙,不会又在打什么心眼吧?”
墨林睥睨了他一眼,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于是心里微微的一松,便在他耳边威胁道:“富路,我不许你再娶小妾,你若是敢再娶的话,我就会带着孩子离开。”
好笑般的看着她略微吃醋的样子,更是轻捏她的鼻子道:“你这死丫头,为夫无你夜不能寐,又岂会继妾?”
墨林目光缓和,柔情似水的看着他,然后埋在他的怀里,两人便是进了轿子中,总管请夕颜坐到另一个轿子上,当轿子抬起之时,帘帐盖住了她的身子,她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苦涩入喉。
微微地闭上眼,那些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某些人已经开始了最初的幸福,而她,却不停地在摸索着,固执抓住自己那颗最真的心不肯放手,只怕,到时便是万劫不复……
很快的,轿子便停在了府中,富路扶着墨林从轿子中走了出来,眼前的大门依旧伫立着两个威武的雄狮,高大的屋檐巍然耸立。走进府中,迎面而来的是管家与仆人们齐齐的跪地跪安声。
不到六年,富府的家丁修养都变得极为的好,而且办事效率也实在是高,训练有素,不拖泥带水。
夕颜见此场景,便如是的想着,之后被墨林安置在北边的护院中休息,而护院有一个书房和一个寝室。
听下人们说那里空闲了很久,前几年一直是富大人的书房,后来富大人对墨千金的看法改变了之后,便搬了出去。从此就空着,富大人偶尔一个月会来一次,但时间也不长,因此每日都有仆人打扫着,房间看起来倒还是很崭新。
她推开门,正面迎来的是一副非常大的画像,这个画像悬挂在墙壁上,甚是耀眼,那朵杜鹃花绮丽多姿的映入眼睑中,她怔愣的看着那个黄色的框架,旁边是提的一首诗:
闲折二枝持在手
细看不似人间有
花中此物是西施
鞭蓉芍药皆嫫母
正在为她准备毯子的仆人见她看着那副画正在念那首题诗有些愣神的样子,便说道:“姑娘是不是觉得这副画画的不好?”
夕颜见仆人问他,心下怅然,也不想说些什么,仆人见她没有回答,收拾完屋子的东西后,仆人有些多嘴道:“这副画虽然画的不好,但听说是大人曾经心仪女子画的,在大人的心中是永远不能忘记的存在,听人说六年前他心中爱的女子死了,那个时候夫人才嫁给大人一年,每日见大人如此思念佳人,便气的咬牙切齿。”
夕颜的心一下子落空,喉咙仿佛被什么咔住了,仆人见她不回话,以为她不屑与听他说话,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看着那副画完整无缺的挂在墙壁上,夕颜的眼中含满了泪水。
原来他曾经……
她居然一直未发觉,只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的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就应该给予祝福,闭上眼,做了些祈祷。
原先,她故意洒下豆子,引起混乱,好心的帮助墨夫人,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进这府中,好容易探出一些东西,能离云兮更近一些。
如今想要知道云兮的消息,她的身份就必须让一个人知道,可是看着富路与墨林幸福的身影,她犹豫了,不能再破坏富路平静地生活,她即将面对的是富路承受不起的,唯恐牵扯到他们,一时间又改变了想法。
她希望今日过去,能够尽快抽身,不让富路因为自己陷入一场漩涡当中,如此想着突然间感觉身后有个背影。
还未睁开眼,富路的身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她的身侧微微的说道:“氏茗姑娘如何判断这副画?”
夕颜一阵哑然,无法说什么,只能微微欠身说自己不舒服,便回了安置的房间,心里怦怦直跳,非常害怕自己被他发现。
富路看着她古怪的行为,不仅仅只是探究,于是眸色冷清地看着她离开。。
他无法说清自己心中古怪的想法,然而仅仅看了眼前女子一眼,便离开了,第二日富路照常的上朝,朝中大臣们开始针对怀若挑战天朝这件事情有些了许多的看法。
历年来,怀若一直与天朝交友联盟,关系匪浅,并且良好,从未像如今这样需要兵戎相见。
大臣找不出理由,但怀若使者给的解释便是:恒帝曾经滥杀他们无辜的怀若子民,此等帝王留之无用。
许恒弋端坐在龙椅中,非常冷静的看着朝堂激烈的口水角逐,最后没有任何的问话,只是淡淡道:“朕会御驾亲征。”
众臣哗然,便有老臣惶恐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如今的怀若国主阴险狡诈,你若前去,唯恐有诈啊。”
许恒弋唇角冷冷一勾,不做任何的心思改变,风银君要的就是他亲征,既然他有这样的心思,他又何不满足他的想法?天朝地大物博,他也不怕他,他的第一站在河南攻打,其意已经非常的明了。
从河南经济体系开始攻陷,扰乱六年来不断政治的经济,想让那些复苏的经济瞬间崩溃,那也要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朕心意已决,既然要攻打河南,霍孙、狄青、林童。”
“末将在。”
“末将在。”
“末将在”
纷纷上前一步。
……
“朕许你们三日内在金华殿中自有出入,朕会组织小组商讨事议,没有朕的批准你们三人都必须听候指令。”
“属下遵命。”
……
“富爱卿。”
“微臣在。”
恭敬上前,却见许恒弋眸色幽深,清淡道:“退朝时,你到朕的龙华殿一趟,朕有事情找你。”
不明其意,群臣们纷纷将视线掠过他的脸,很早之时,大臣们就已经感觉到皇上对富尙书的不必寻常,一个只有三品的官员,却屡屡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这些无不让一些老大臣们妒忌、妒恨、但是心中如此想着,也没有人说出来,只能面带微笑,笑里藏刀的恭贺他的离开。
六年来,富路在朝堂的地位已经不可小视,不然,在墨林夫人经过京城的一条道路之时,百姓们也不会如此惶恐地跪在地上,其声势是如此的庞大。
这些便是地位的不同,六年前与六年后的区别。
站得高,望得远,也意味着摔下来越疼。
今日下朝之时依旧是一片片殷勤地声音,敷衍了一些人,当即便离开了。
天朝的科举状元在近日内也会公布出来,然而与战争的冲突就暂且只能让吏部尚书墨竹当任公布面试的角色,面试部分的殿试也只能由墨竹代劳。
虽然看上去不妥,但是以墨竹的学识外加一些大臣的帮助,许恒弋即使离开了,科举也照样进行不误。
龙华殿雕廊玉砌,一路走来,偶而有宫女们缓缓地路过,他心情不算很糟糕,却有些恍惚,从昨日到现在,因为见到一个神似夕颜的女子让他的心飞入了九重云霄,无法回来。
然而,他知道再也不可能了,那个洒脱不羁的女子,那个在他心中烙印出深刻回忆的女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他等了她六年,他将她当做一生中的知己,哪怕她人已经离去,却还是念念不忘。
如此走着,便到了御花园,这里景色怡人,是适合收拾起心情的时候,今日许恒弋叫他前来,他隐约的猜到了什么,正如夕颜死去之时,他说过的。
他说:富路,这一生,我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与信耶,可是信耶已经远离我了,我最后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你。即使她走了,我依旧要履行对她的诺言……
诺言吗?……
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繁花美景,这时他的视线范围内,便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那孩子手肘撑着下巴抬头望着遥远的天际,手中还有未折完的纸鹤,那个侧脸模糊间似乎又有些熟悉,他心神一动,走了过去。
云兮做在石头上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摇动的小脚险些将绣鞋掉落在池塘中,手中的纸鹤几乎要脱离手指,她几乎惊叫一声,眼见因为自己的睡意让辛辛苦苦的折的纸鹤丢了,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而在松手的那一刻,已经有人间接的接住了它,云兮立马露出笑脸,明媚的眼中映衬着她白皙的容颜,两侧的梨涡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可人的气质。
刚要抬眼谢谢抓住纸鹤之人,便看见一个头戴官帽,帽顶上因红缨点缀的俊美容颜,孔雀图案点缀的蓝宝石冠服勾勒出的挺拔身躯的官员。
云兮有些呆愣的撇撇嘴,最近见到的男子怎么都是如此的俊美,不过这些不关她的事情,她要在这里等着娘亲来救她呢。
富路看着这个女孩清澈的眸子,呼吸一窒,四下望去,御花园中空无一人,他手里握着纸鹤呼吸更是不顺畅。
这个纸鹤的折法非常特别,纸鹤的头部叠完之后,它的尾巴都会特定的向左折起,而这个折法。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也有那个女子笑容满面地和他谈笑风声,在八角亭中,因为许恒弋娶了布什娜而闷闷不乐的哀思。
那些日子,她总是小心的折起纸鹤让进篮子里,他问她为什么折那么多?
她说:我害怕我等待的东西会一缕成空,折起它,我许个愿望,但愿它灰飞烟灭,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她期待着什么,害怕着什么。
然而,当许恒弋说,我想履行对她的诺言之时,他明白了,这些承诺都存在于他们的诺言里不曾离开过……
而那时,夕颜折出的纸鹤便也是这幅摸样的。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的面容,颤抖地问道:“你折这个纸鹤是为了什么?”
云兮见眼前的男人问的问题并不是出于恶意,便轻声说道:“我希望我的愿望能实现啊。”
是啊,她希望自己能尽快见到娘亲这个愿望能够实现。
这样说着,心里却惴惴不安,娘什么时候来接她呢?近日她一直都待在宫里不能离开,那个管事的嬷嬷允许她去离御花园比较近的地方,却其他时候都不让她自有出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强留在宫中,但管事的嬷嬷说了,是皇上下旨让她留下的,至于什么原因,不太清楚。
或许嬷嬷是看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才不屑与告诉她呢,如此想着,心里更是不舒服。
富路轻颤地问了一句,却发现云兮的眼中徒然间有些防备的光芒。
云兮跳下石头,不想和这个陌生的男子纠缠,当下想要逃走,可富路哪里肯放过追查真相的机会?
那个破口而出的答案,也许她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但是他不确定孩子是由谁抚养了,因为曾经可是先生带着这孩子离开的。
“喂喂,这位叔叔,你别拉着我的袖子,我要离开拉。”
云兮不客气地说道,眼中闪着凌厉的光芒,似乎在警告着他,他看着她,眼眸深邃,这样子多像她啊。
富路松开了她的手,有些东西要破土而出了,那个在自家的神秘女子到底是谁?!
就在云兮试图准备逃开之际,许恒弋却迎面走来,迈步间。他的声音颇为冷淡道:“富路,你比我想象的来的还要早。”
富路笑了笑,收敛了自己心中的震惊,没有说什么。听到许恒弋的话音一落,云兮的脸色稍微有些一变,轻手将云兮的后领拉过,云兮整个身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她吃痛地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恼怒的看着许恒弋,许恒弋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挽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
然后对着富路一笑:“很奇怪这孩子是谁把?科举三十六场考试中参与的谋划者。”
富路心惊地看着这个孩子,却见云兮嘴皮子硬道:“不是我,我只有六岁,写不出那样的东西。”
许恒弋高深莫测的看着她细小修长的手指,略微沉吟的对富路说道:“你相信吗?”
“臣不信。”眼神中有些闪躲,想要迫不及待的回府中揭下那神秘女子的面纱,却见许恒弋将云兮抱在了桌子上面,与她平视道:“你叫同子虚,可朕不信,留着你在宫中就是为了等待幕后的主谋。而朕更不信那个人不出现。”
富路的心突然间狂跳起来,难道许恒弋猜到了什么?
许恒弋说完话之后,便有太监经过他的指示将一叠文卷递给他,富路看了一下,里面的字体秀丽,显然是女子写的,但是笔尖稚嫩,倒是有些像孩子的笔墨。
“同子虚,你没家人吗?就真的只有一个叔叔吗?你可知欺君之罪?”
许恒弋眼角笑着,却有些冷意,云兮的手不停地打着圈圈,更加不安,这个皇上,有时候真的好奇怪啊。
上一回让她独自留下,什么话都不说,害的她被关进了柴房里睡觉,结果过了三日后,才记得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才吩咐人让她到不远的殿中给了她一个小屋子住。
她无辜地闪烁着眼瞳,眼角有些惧意:“是真的,子虚只有一个叔叔。”
“富路,你看到了吗?这孩子很善于撒谎。”
许恒弋的笑容顿时的消失不见,不再理会这个孩子,富路见他沉默着陷入了深思,恍然才明白,今日他找他,似乎就是为了让他见到这个奇特的孩子?
只是,深意是什么?
“子虚没有撒谎啊——”
云兮试图掩饰着什么,可手指就是不停地在打转,她用一个习惯,而且特别的明显,每当她向娘撒谎的时候,这种姿势就会频繁的出现。
富路将云兮拉过来,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皇上在问你话的时候,你不能选择欺骗他。”
许恒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神漆黑如墨:“罢了罢了,风云兮,朕原谅你的欺骗,只不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不怀好意的接近,先生这一次又利用你来这里做什么?”
富路瞪大着眼睛,想不到许恒弋会如此坦白的说出这一句话,原来他早已经知道同子虚是风云兮了?
那么他还不知道风云兮是他的孩子吧……
那么他也许还不知道也许那个人还活着吧……?
倏然间。
云兮听到许恒弋如此果断地叫出她的名字,当即眼前一亮,立马脱口而出道:“皇上,你认识我师父?认识我娘?”
霎那间。
许恒弋的眼眸锁紧,然后俊美的脸庞透出一丝丝无法相信的震撼,他手指颤抖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云兮立马闭上嘴,孩子就是孩子,许恒弋不过‘抛砖引玉’的想要让她承认什么罢了,没有想到她语句中居然将信息全部透出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云兮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即慌乱地想要跳下石桌,却见许恒弋拦住了她,眼角有些余怒:“朕问你,你家中除了你师父之外还有谁?”
貌似除了皇上认识娘,还有眼前这个男人也认识娘,云兮不知道娘为什么躲进了深山里,可有一个理由是云兮最确定的,六年来,娘从不肯轻易下山,一定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她不能让娘的存在被人知道。
于是眼珠子一转,无比委屈道:“皇上知道我是风云兮,那么皇上认识我师父吗?我确实除了师父之外还有一个娘亲,我三岁的时候,我师父就给我找了一个娘,他就是我叔叔的姐姐,我叔叔叫同大生,我娘叫同乌遥。”
云兮瞬间瞎掰道,很害怕心思被看穿,这会儿也不敢抬头看着这个两个人,富路的心不知为何松了下来,看着这个女孩的应变能力非常的强啊。
许恒弋的眼中闪过了些许的失落,随之黯淡下来的眸子正宣告着他的破灭。云兮看着他眼中瞬间变化的表情,有些苦恼。
却见他拉着她的手,眼中笑意又变得浓烈起来:“那么云兮,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云兮心下诧异,皇上的话貌似是知道娘亲,貌似又不知道。师傅说过,倘若你害怕心思被人揭穿,第一个要做的事情便是——沉默。
于是,小云兮便摇摇头,表示不解,许恒弋整理着她有些褶皱的衣服,便轻声说道:“三日后随朕到河南出征,你会明白一切的。”
富路面色灰暗,心里堵得慌。许恒弋不知道真相,还是以为云兮是风银君的孩子?今日他在朝堂之上吩咐自己下朝。其一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见到云兮,并且确认她的身份。
其二目的让云兮和他一起出征,是否想要作为挟持风银君的筹码呢?
如此想到,脑袋里有些狂乱,真相堵塞在口中竟难以说出来,家中神秘的女子,突然迸出的云兮,邱涳先生的深意不明确?
猜不到,理解不透彻,唯一杂乱的便是,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许恒弋随之吩咐曹德让云兮先行一步离开,随之,有宫人上前为他两沏茶,吃了几口茶,富路心里疲惫不堪,仿佛这些年的纠结在此刻得到了最佳的诠释,只能微微地怅然道:“皇上,既然已经确认了她是云兮就不应该让她跟随着你出征,毕竟你心里比任何都清楚,战争和孩子是无关的。”
许恒弋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看着杯中的茶水,轻声道:“这六年来,我从来不过问先生在巫山的情况,连一点消息都不曾打探过。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心有怎样的动摇,风银君与她的孩子,是死是活我从不想过问。六年了,我几乎忘记了这个存在了,可是科举三十六试,频繁出现的不是作弊却被猜考题的状况让我隐约的猜到了什么,当林童抓着这孩子到我面前的时候,你知道我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富路摇摇头,表示他真的没有猜透他所想的,这么多年了,他隐藏地比谁都深刻,又如何让别人探究进他的心底。
“我第一眼就看出她是云兮,这个世界上能让一个孩子有如此聪慧的头脑,那么教他的先生定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奇人?我想到的便是先生,扣留云兮到宫中无非就是想让先生现身,告诉我他的用意,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他居然能忍耐地住,这让我更加想要知道先生所表达的意思了……”
用孩子显露底细,邱涳先生到底想怎样?
富路惊愕,没有想到他的分析如此透彻,心里迫切地想要解开谜团,有些急不可耐,只能问道:“那么,你带着云兮出征,就是要看透先生的用意吗?”
“猜对了一半。”
或许另一半还掺和着一些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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