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瑕在一边看得着急,她厚着脸皮留下来,可不是为了看姨父一家你亲我爱,和睦团圆的,她的欢哥还在家李家受苦呢!
“姨父,甥女听说表姐家的大外甥正跟着姨父念书,不知道可否把我那苦命的欢哥儿也捎带上?”路无瑕说着起身朝曾培严敛衽又是深深一礼,“欢哥极听话,他一定不会打扰到小外甥的!”
多教一个,少教一个,于曾培严而言,倒是很无所谓的事,蒙童而已,多一个少一个,碍不着什么事,但是路无瑕的儿子,他却要斟酌一二,首先要看的是女儿的意思。
毕竟,当年的事,路无瑕也有份,他能自持身份不与她计较已是大肚能容,再不可能把她当子侄一般的对待,他可不是京城家里那个里外不分的糊涂虫。
所以,他看向了女儿,只看女儿的意思。
路无瑕也注意到了,心里不由得惊骇不已,想不到姨父竟然这样重视曾瑶光,她自从进了曾府,跟着姨母,听姨母咒骂惯了的,自然知道,姨父不是一向不喜欢表姐和表哥,像李文昊一般的偏向姨娘所出的庶子庶女么?
再想想倒也正常,姨母所出的表哥表姐一个是正三品的将军,一个是三品诰命夫人,官职比之姨父虽有不如,却是手掌兵权的实权人物,更何况年纪还轻,将来的前途自是不必说的,反观那两个庶出的,表弟才不过是个秀才,今年秋闱过不过的了还难说,即便是能顺利考过,那也才是个举人,再过三年的春闱,能不能一举考中还两说,即便是考中了,而且名次靠前,也不过是庶吉士或者翰林院里一个*品的小官而已,哪里能跟表兄和表姐夫这般正三品的武职将军去比较,若她是姨父,自然也要转过头去疼爱更有前途的嫡子嫡女,庶孽而已,满京城瞧去,有几个有出息的,能出头的?只自家那几个老不死的看不清楚罢了。
瑶光看了一眼做出一副‘一切依你的心意行事’的样子和路无瑕满腹委屈求全,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免有些厌恶。
郑钧在一边低声安慰她道:“一切有我呢,不要勉强自己,不喜欢就送客!”
瑶光闻言,心头一暖,笑嗔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了父亲,兄长和表姐一眼,将他们的表情一一尽收眼底,心下一片淡然,有些事她原不愿意再提起,只是这些人,总爱自以为是的在她眼前晃荡,她若不追回些利息反倒是她的不对了,想到这里,瑶光嘲讽的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咱们便把前帐清算清算吧!”
路无瑕闻言一怔,心虚的结巴道:“表……表姐说什么呢,咱……咱们又不行商贾之事,那……哪有什么帐什么的要清算啊!”
瑶光冷笑道:“若表姐不愿意,那倒也罢了,我就不虚留表姐了,请吧!”
路无瑕看了一眼曾培严,惊讶的低叫到:“表姐!”
她爱做戏,瑶光却没那个耐心看她唱戏,冷声说道:“走还是留,表姐可想好了,我并不勉强的!”
路无瑕垂死挣扎,泫然欲泣地看向从小便疼她的表哥。
曾瑜韫视若不见。
瑶光问她,“表姐想好了吗?”
路无瑕迫于无奈只得点头:“有什么事,表姐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表姐。”
郑钧冷淡地看了一眼曾瑜韫,转头温和地对瑶光说道:“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瑶光灿然一笑,说道:“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可回避的,再者当年的事,你也有份,留下来听他们怎么说吧。”
瑶光说到郑钧也有份参与的时候,曾培严和路无瑕都诧异地看了郑钧一眼,尤其是路无瑕如同白日见鬼一般的表情,在郑钧利剑一般的眸光下越发的苍白如鬼。
瑶光挥退了房里的下人,这才问路无瑕道:“当年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路无瑕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有些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不说,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将出来。
挑起这件事的自然是独宠后宅的刘姨娘,她从曾培严那里知晓曾培严有意为庶女曾诗韵定一门亲事,男方是曾培严同僚工部主事萧大人家的庶子。
路无瑕说道这里时,瑶光和兄长皆诧异地看了一眼端坐如山的曾培严。
曾培严自然知道儿女所为何事,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说道:“她出身本不高,况且萧大人府上一向和睦,那庶子也有些才学,小小年纪已有秀才功名,加以时日,出头本不难!”这门亲事,他真的是左挑右选的定给庶女的,谁知刘姨娘母女目光短浅,反而看不上,要知道仅仅五年功夫,那庶子已是翰林院正七品的侍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曾瑜韫冷笑一声。
瑶光不置可否地看向路无瑕,京城那座宅子里早已没了她要关心之人,无关之人,无关之事,她没那么多的好奇心。
刘姨娘母女自然看不上那庶子,别说才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便是举人,满京城里别的不多,进士最多,举人算哪门子人物,况且还是庶出,也不知姨娘是否得宠,若得宠还则罢了,多少能分些家产,若是不得宠,可有的饥荒打了,别说家产,能不被净身出户就要烧高香了,更别提嫡母必然的打压,只怕这辈子都难有出头之日。
恰在这时,主母张氏,也就是瑶光的生身之母正为曾瑜韫的前程着烦,庶子已经是秀才,又得父亲喜欢,她所出的嫡子却一无是处,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
两个斗得你死我活的仇敌头一次说到了一块。
刘姨娘承诺,她所出的庶子,可以晚三年再考秋闱,等曾瑜韫一等。
张氏承诺,嫡女瑶光的婚事可以让给庶女。
曾培严在一边听得清楚,心里却苦涩无比,张氏蠢笨之人哪里是刘氏的对手,小儿子的科举之事,分明是他亲口说过,他的文章还不定性,稚嫩的很,晚一科再考,把握大些,却不想被刘氏拿去,做了交易,用来害了瑶光。
曾诗韵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曾经见过李文昊,芳心暗许,撺掇着姨娘去父亲那里说去,反正嫡母都已经答应下来,一向疼爱她的父亲更是没什么话说,这世上哪有不疼爱女儿真心为女儿打算的父母。却被刘姨娘拦下了,她叮嘱女儿沉着点气,自己煲了鸡汤端去书房,趁着曾培严喝鸡汤之际,拿言语试探了一番,哪知曾培严对于女儿的婚事异常坚定,好似与那萧大人已经有了口头约定,只等大女儿嫁出去,就下聘礼。
这一下把刘姨娘惊得三魂去了一魂,当下就去了张氏的正房,找她商量此事。
因着儿子的事,张氏答应的倒也干脆,直说但凭刘姨娘行事,只要别太过了便可。
刘姨娘回去之后,就想到了一个法子,又去正房跟张氏商议一番。
这才有了第二日张氏吩咐下来,一家女眷皆去拙园踏春赏花。
路无瑕说道这里,再说不下去,郑钧和曾瑜韫的灼热的目光便能要了她的命。
曾瑜韫气的一双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一拳狠狠的锤在身边的小几上,上好的红木小几瞬间坍塌成碎片,吓得路无瑕抖作一团。
郑钧冷眼看了暴怒的曾瑜韫一眼,回头怜惜地捏了捏妻子的手,满眼温和地看着她。
瑶光冲他摇了摇头,告诉他,她早已不在意,只是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
郑钧点头表示了然,如今,阿瑶是他郑钧的妻子,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她有他和儿子们就足够了,过去的,已经不重要。
“你在其中参与了多少?”瑶光问路无瑕。
路无瑕缩了缩脖子,朝表哥和表姐夫看了一眼,才抖着舌头说道:“没……没有多少!我没有害你!”
“当真没有?”
路无瑕激动地摇着双手,“真的没有,我是在姨母和刘姨娘商议的时候偷听到的。”
“然后呢?你便与张夫人商议,等刘姨娘除了我,她便将此事透漏给父亲知晓,我再不得宠,也是曾家的嫡长女,父亲自然不会坐视,势必要罚一罚刘姨娘,到时候,张夫人再把我的婚事安在你的头上,如此一来,既打击了刘姨娘母子,又接收了我的嫁妆,恰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我猜测的对么?”瑶光冷静的分析道。
路无瑕惊讶地看着曾瑶光,心道,她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她都不知道,还是这几年在李家独守空房,闲来无事,满满回忆这忖度出来的,当时还佩服过姨母智谋过人,这时看看屋子里一分惊讶也无的四人,好似姨母的计策,在他们面前昭然若揭一般。
反正人家都知道了,路无瑕也再无隐瞒之处,索性破罐子破摔,全说了:“姨母安排了我嫁过去,嫁妆却只准备了三千银子,后来回门时候又给了我两套头面,刘姨娘被姨父禁了足,那天深夜,她和诗韵表妹敲开了姨母的房门,在房里与姨母大打出手,被值夜的丫头好容易才拉开,诗韵表妹不慎破了相,姨母也伤了腰,这些年一直吃药调理着,总不大见好!后来诗韵表妹就远嫁出了京城,我嫁进了李府,却不知他家竟是宠妾灭妻,最没规矩的人家,表姐,我们都遭到报应了!”说着竟是真的流下了眼泪,她后怕不已,这世上真有因果循环,表姐无辜被害,反而得了好姻缘,如今又妻凭夫贵成了高官夫人,她们这些做下坏事的,哪一个得了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