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三章
话一说完,贺兰敏之纵身而起,几个腾挪就落在贺兰敏月和杨凌霜中间。贺兰敏月兀自骂道:“你当我不晓得你打什么主意,但我告诉你,若想生下我贺兰家的血脉,凭你还不配……”她气急攻心,反应倒不如杨凌霜敏捷。杨凌霜原本跟小白兔似的,一声不吭垂头任她打骂,这会儿立刻敏捷地抓住贺兰敏之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哥?哥,你、你来了啊。”贺兰敏月卡壳了,僵硬地笑。
“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贺兰敏之木着脸俯视她,语气很冷,“魏国夫人若还未说够,可以继续说;若还没出完气,打我两下也使得,左右我家的人,你是想打便打、想骂便骂的。”
“哥哥……”受不了敏之半句重话,贺兰敏月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贱人!”
杨凌霜眼中却一下子放出光来。贺兰敏之正要再责备敏月两句,贺兰敏月一下子冲过来,“噼里啪啦”打了杨凌霜四五个耳光,一边打,一边已痛哭出声:“我杀了你,杀了你!”
杨凌霜惊叫,小声哭起来。贺兰敏之大力甩开敏月的手,怒道:“你莫非疯了。”
贺兰敏月哽咽,声音近乎绝望:“哥,你不要喜欢别人。”
敏之深深叹息,眉头打成一个结。这时徐书颐和李令月也走到了,书颐惊讶已极,忍不住小声问:“令月,你确定他们是亲兄妹?”音量虽小,奈何在场人等个个习武,贺兰敏月一双妙目满含嫉恨的毒火,几乎要把徐书颐烧成灰烬。
李令月也叹道:“我不晓得。但我只奇怪一件事。”
“什么?”书颐问。
“这天下的男人莫非都已死光了?不然好端端两个漂亮女孩子,为什么非要为了区区一个贺兰敏之把对方打成猪头。”李令月叹了又叹。
贺兰敏之满怀的怒火,不知为何都被这句话化作乌有,他“噗”一声笑出来。贺兰敏月却是更气,她右手攥紧又攥紧,若非忌惮着对方的身份,她只怕又已冲上去,“噼里啪啦”几耳光招呼这两个说风凉话的小妞。
贺兰敏之无奈道:“敏月,你这样子可怎么办才好。依我说,你不如从宫中搬出来,以后过些寻常的日子,莫要再卷进这些纷争——危险太多,你真无法应付。”
“我……我难道不愿意?”敏月泪眼朦胧,“但哥哥,阿娘死了,我不去争不去抢,咱们兄妹活得下来吗?”她声音越发痛楚,“我想保护你啊,哥哥!”
这样的真情挚意,教人听了心痛。原本觉得好笑的令月和书颐也不禁沉默,敏之却更加无奈,他长吸了口气,忍让地说:“好,好,我们不说这些。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宫去。”
“那我要把她带走。”贺兰敏月擦干眼泪,眼珠一转,又恢复了娇俏刁蛮。杨凌霜吓得脸色苍白。
敏之不耐烦道:“她怎能入宫。”
“我带个婢女回去,谁管得着?”贺兰敏月闹起来,“我不管,你不让她跟我走,那就当着我的面杀了她——不然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敏之给她又摇晃又推拽的,脸色直发青。贺兰敏月靠在他怀中,静静仰望着他,眼中却充满了得意、甜蜜而又温柔的微笑。
温柔是对贺兰敏之的,她实在深爱她的兄长,她这小小心脏中不多的温柔、怜爱、仰慕,一切光明的东西都给了他。甜蜜是对于自己,这短暂而宝贵的时光,她靠在他怀里,她感受着他的呼吸,她几乎希望这时光静止。得意是对其他三女,她知道她哥哥还像个孩子,成长在黑暗中的他根本不懂爱,不曾尝过相思之苦,不明白什么保护、宽容、责任、付出……她永远是最贴近他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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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敏之对杨凌霜的有限保护,自然没有贺兰敏月对情敌的无限仇恨来得深刻。于是杨凌霜最终被贺兰敏月带回宫廷,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情了。
“我不明白,我实在不明白……”驶向皇宫的马车里,徐书颐喃喃低语,“我实在不懂,贺兰敏之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她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爱他?我左看右看,死活也看不出来他的好处。”
李令月很想当做没听见,奈何徐书颐直直盯着她,等她解答。令月道:“你理她们呢。”
徐书颐追问:“你说,他到底哪里好。她们一个两个的,莫非都瞎了眼。”
令月被她紧盯着不放,尴尬道:“或许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说完这话,她自己先被雷得颤抖了一下。
徐书颐长长叹息一声,把发烧的双颊放在小案案几上冰一冰,她神情烦躁不安。
令月却暂时没空去照顾小姨波动起伏的心理状况,她听着前方的动静,忽然掀开轿帘:“来人!去打听打听,前面魏国夫人的车驾里出了什么事?”
侍从们都知道她是太平公主最亲近的侍女,几乎等同于姐妹的存在,在帝后面前也极为得脸。两个小女孩整天形影不离,嘀嘀咕咕的不知密谋些什么,他们惹不起也管不了——甚至有时候,连这俩孩子到底谁是太平公主,他们都搅不太清,只能依靠服饰辨别。
很快有人回话:“魏国夫人同一名女官起了争执,两人推搡时一不小心,魏国夫人把头磕破了。”
什么起了争执,只怕是欺负得狠了,杨凌霜反抗吧。
令月问:“要紧吗?”
“随行的医官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这几天要静养,不能见风。”
“那个女官怎么样了?”
“押下去了,等候魏国夫人发落。”
“哦。”令月靠在窗棂上,漫不经心似的下了另一道命令,“派个人过去,把那女官提到我宫里来。别让她在暴室受折磨。”
“啊?”
一面玉牌落在那名内监手里:“见此牌如公主亲临,在暴室提个女官没问题,去吧。”
杨凌霜脸上虽有伤痕,精神状态却还好,甚至有功夫去洗了把脸、梳了下头、换了套宫中的衣服,这才过来拜谢太平公主。而且,她并没有弄错正主儿:“谢令月公主。”
“起来吧。”令月拉过她手,和蔼可亲地将她扶起来——当然顺便查探了她的内功心法,贺兰敏之倒没说谎,这女孩确实是慈航静斋的人。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么?”徐书颐问她,“是留在宫里,还是想回贺兰府做贺兰夫人?”
“敏之……他虽然是个极好的人,可惜我却是微贱之躯,万万不敢肖想去做什么贺兰夫人的。”杨凌霜这话说的竟是真心实意,倒让旁人嗔目结舌,她深深地叹了一声,才道:“至于今后,我想去服侍令月公主。”
书颐朝令月打眼色,那意思是“又一个看上你的”,令月忍住笑,问她:“你还想回慈航静斋?”
“我想回静斋,可惜回不去。公主是静斋下一任斋主,也只有您能够帮我。”杨凌霜款款叙说,“何况我与魔门有深仇大恨,他们不来杀我,我也要想方设法报仇,除了静斋我还能去哪里。”
“与魔门有深仇大恨?你是说贺兰敏月?”书颐问。
“我不过被贺兰敏月扇了几耳光而已,如果这就叫深仇大恨,那世上的仇恨也未免太多了吧。”杨凌霜淡淡道,“不怕公主怪罪,我说的仇人,是太子殿下。”
“太子?魔门?”书颐呆道,“就算不是贺兰敏月,那也该是贺兰敏之吧?关太子什么事?”
说到贺兰敏之,杨凌霜眼中闪过柔情的痛意:与贺兰敏月竟有几分相似。“敏之……他是个傻子。我恨的人,毁了我的人,至始至终只有太子一人。”
这会儿表情怪异的不止是徐书颐了,还有李令月:姐们,你脑子是不是被贺兰敏月打坏了?
“推断一个阴谋的始作俑者是谁,方法很简单,看谁得益就行了。”杨凌霜始终扬着头,脖颈的弧线如同一只高傲天鹅,“我被敏之诱惑*,而后传的天下皆知,这件事情大家都闹得灰头土脸。我成残花败柳不说,贺兰敏之也名节尽毁,甚至皇室的脸面也没了,只有一个人受益。在两位圣人眼里他是受了委屈的大儿子,在朝臣眼里他是戴了绿帽子的可怜太子,在他新婚妻子眼里他是个被兄弟和未婚妻一同背叛的无辜受害者……呵,他尽得民心啊!还附上一个出身裴氏的太子妃!”
杨凌霜怒吼出声:“李弘,他就是条毒蛇!就是他指使敏之去骗-奸了我!不然的话贺兰敏之怎敢如此,在他心里李弘是他兄弟,他就算毁我也要顾忌李弘的脸面和尊严!”
姐姐你也太偏激了……就算贺兰敏之的行动是经过李弘首肯的,那这两人也是共犯关系,绝对不存在你说的,“敏之是个傻子”这样的情况的。只能说,一涉及爱情,部分女人智商为零。
徐书颐和李令月对望一眼,两人的想法南辕北辙。
徐书颐:妈的,这皇宫里的人一个个都好复杂!没一个好货!真心危险!
李令月:啊……按照杨凌霜的说法,李弘哥哥原来你有智商啊,好意外……
殿内一片沉默,只余杨凌霜愤怒的喘息,“当、当、当”梆子连敲三下,李令月忽然一怔:“糟了!”
徐书颐已是惊弓之鸟:“又怎么了?”
“已经三更,贺兰敏月早打到我们宫里来要人了,但她没来。”李令月立刻开始穿披风准备出门。
“她肯定出事了!”杨凌霜立刻下了断语,并且迅疾地帮助徐书颐穿外衣,获得李令月赞赏的一瞥。
避开宫女们,三人悄悄往贺兰敏月的宫殿走去,杨凌霜走在最前方,为她们拎小小一盏宫灯。那焰火在风中飘摇,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巨大的宫廷投下重重黑影,如同一只怪兽张开巨口,亟待吞噬一个个鲜活青春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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