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卿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有些茫然,而他腰上的缚仙索早已不知所踪。在这片黑暗中,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连声音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莫名的紧张充斥在心头,萧君卿却站在原地迟迟不敢轻易动弹。
虚无之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没有任何光线,也没有任何声音,但他仍旧不敢移动分毫。每一步,都代表着一份未知的危险。在原地保持十二分的警惕,时间一长,所有的疲倦疯狂涌来。
莫名的恐慌席卷上心头,从未有过的恐惧在脑海中疯狂叫嚣。
慕崇然在哪?安铭和上官清在哪?这是什么地方?隐藏在黑暗和虚无背后的又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然而他所能感受到的,仍然是无边的黑暗和寂寞。那种噬心的感觉,让他接近崩溃,从未有过的崩溃和慌乱。
一阵恍惚之后。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他记得他在家,仿佛上一刻还在和萧颖一起玩游戏,下一瞬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但强烈的失落感布满心头,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忘了。萧君卿茫然的站在原地,拼命的揉着眉心,却始终想不起分毫。
黑暗……虚无……恐惧……和失落……
差了什么……
他像是被催眠过,脑海中空白的记忆让他的恐惧感更为强烈。闪过脑海中的名字下一刻便被遗忘,他像是一直在被洗刷着记忆,一遍遍刷新着他所回忆起来的,填补空白的记忆。
“啊——”他大声喊了一声,可黑暗之中甚至连回声都未传出。他像是在一个完全开放的空间,却什么都看不到,感应不到。
萧君卿徒劳地蹲在地上,如同一个孩子般瑟缩起来,想要将自己所有得恐惧和不安掩盖。
……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虚无之中,慕崇然听到有人这样问他。他怔了怔,忽然想起重回君天境那时,听闻隐仙谷被围攻的消息。
他没有说出口,然而下一刻,黑暗骤然消散。他睁开眼,适应了突然而至的强光。
充满灵气的幽谷,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远处隐隐传来的比试声,以及坐在他面前,这个合着双目,充满淡漠的男人。
他有些怔忡,望着眼前的景象,却一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记忆中骤然的空白让他有些茫然。
但熟悉的一切,却驱走了他在虚无中的慌乱。
慕崇然走上前几步,恭敬地施礼,轻声唤道:“师父。”
然而坐在那里得男人没有给他丝毫答复,如入定一般。慕崇然一时有些怔忡,扬了扬声,再唤一声,仍未得到答复。
不安悄悄在心底扩散,他抬眼仔细看着卿云,这才发现卿云脸上是不自然的苍白和平静。
慕崇然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探到卿云鼻下,下一刻,挺拔而消瘦的身体骤然向后仰倒。慕崇然骤然跌坐在地下,眼中全是恐慌。
没有呼吸,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没有感觉到。
漫长的寂静后,慕崇然突然站起来冲向外面。
阳光依旧温暖,然而这片幽谷中,却满是寂静,甚至连鸟啼虫鸣声都不复存在。
恐慌越散越大,他奔向试炼台,却骤然停下。
那个总是有无数弟子在勤修苦练的地方,依旧挤满了人,却每一个都全无生机。血液淌满了偌大的石台,缓缓流到了慕崇然脚下。
慕崇然木然地走上了试炼台,左侧的位置,一对男女紧紧拥抱在一起。男子怀中的女人,手无力地拖着腹部,那腹部高高隆起。
“放心,等你们孩子得满月酒,我们会回来得。”
谁曾经带着笑意说过这句话?是我们回来晚了么?我们……还有谁?
慕崇然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四处张望找寻。可是什么都没有,周围还是一如既往,而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渐渐冰凉僵硬。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是隐仙谷的灭亡,是只剩我一个人的恐慌。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慕崇然颓然地坐在血泊之中,目光完全呆滞。
最想要的……
“那便到时在仙界,寻一处没有人知道得地方,我们都在一起。”
你答应我的……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在了……你也不在了……
哭声缓缓飘远,这片没有丝毫生气的幽谷,彻底被鲜血浸染。
黑暗之中,似乎有人被惊醒,茫然地抬眼看,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骤然站起身,循着哭声的地方,飞快奔跑。
快一点……有什么东西就要想起来了……再快一点……有人在等我……
……
“清儿,晚上娘亲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女子的脸上带着明快的笑容。
“好!”被牵着的孩子快乐地应着,抬头看到了远处的爹爹,跳起来招了招手。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一直在这个地方住着,周围没有任何人烟,也看不到城镇村庄。可是他不在意,爹爹每天可以教他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炼丹,读书,灵术。还有娘亲每日做的饭菜,这些足以让他过的很快乐。
虽然他没有见过爹爹说的爷爷,但是他知道,他的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爷爷只是生了爹爹和娘亲的气,但是总有一天会愿意来看看他,抱着他玩,带他去看更大的城镇,更漂亮的世界。
上官清蹦跳着向爹爹跑去,可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他在跑到爹爹脚下的时候,停住了步子。
爹爹的脸突然变得很惊慌,一把抱起他跑向后院,将他放进那口干涸的还画着奇怪纹路的井里。
上官清茫然地蹲在井里,突然听到了爹爹悲痛得喊声。他喊得,是娘亲得名字。
他不敢动,他记得爹爹说,如果是爹爹将他放进井里的,那么只要乖乖在里面睡一觉,醒来才能出来。
这样的游戏,他和爹爹经常在一起玩,可是每次都会是娘亲将他从井里抱出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会喊得像是哭泣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像是在质问爹爹,他听不到娘亲的声音,也渐渐地开始听不到爹爹和那些人得声音。
像是有什么将他保护起来,他最终在不停的哭泣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慢慢醒来,抬头看着天空,那层像是泛着光泽的保护膜消失不见了。
上官清慢慢爬出枯井,却突然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木屋前,他曾经和爹娘无数次走过的地方,熟悉的人倒在地上,血浸透了朴素地衣裳。相拥得身体旁,一块奇怪地玉牌躺在那里,泛着光芒。
上官清强撑起瘫软的身子,甚至忘了哭泣,一点一点爬到晕开的血泊里,抓住那块泛着莹润光芒的玉牌。
药王阁……
他死死抓着玉牌,颤抖着嘴唇推搡着抱在一起的人,轻声地说:“娘亲,我饿了,你给清儿做红烧肉好不好?”
“爹爹……清儿自己出来了……你说清儿睡醒了就可以出来的……”
“我们不是还要等爷爷吗……你们醒醒……不要丢下清儿好不好……”
“爹,娘,清儿怕,清儿想回家,你们带清儿回家……”
幼小的身子,趴在僵硬的身体上哭的浑身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的嗓子完全发不出声音,他突然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座木屋,拖出一把铁铲。
几乎用了一天一夜,孩子的脸已经如尸体一般苍白,却拼着最后一点点力气,慢慢将两具尸体拖进挖出的坑里,在用土一点点盖好。
他像是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直到小小的坟包隆起,一身狼狈的孩子突然趴在上面,绝望地嚎叫起来。没有眼泪,没有哭喊,像是野兽濒临死亡得绝望。
……
当安铭能睁开眼时,看到眼前对着他笑得温柔而包容的萧君卿时,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却又说不清楚,哪里来的愧疚和怪异。
他笑着牵着他上了幼年时他们居住的老楼,萧颖一身粉色裙裳,笑看着他们缓步走上来。
然而当她看到他们牵着的手时,突然一怔,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化成浓浓得厌恶和恨意。
安铭有些怔忡,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直到萧颖彻底敛去笑意,拿出一张粉红的卡片,安铭忽然觉得一阵慌乱,下意识握住萧君卿的手不让他去接。
可是萧君卿依然笑着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望向他的眼神深处,有几分嘲讽。
“安铭,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安铭呆怔在原地,看着萧君卿缓缓松开自己的手,一点点退上那个已经破败的头顶栏杆处。
他笑着说:“安铭,你最爱的……是你自己……”
安铭摇头,想要伸手将他拉回来。然而脑海中第一个反应脱口而出:“你也不爱我了不是吗?”
萧君卿突然像是极为好笑一样,轻笑一声,靠上栏杆:“安铭,我始终都爱着你,只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累了……”
当他靠上栏杆那一刻,安铭下意识闭上了眼。脸上有微热的东西划过,他却始终不敢睁眼。
什么地方不对,他却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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