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四月,夜凉如水,寒意甚浓,关彝背负双手静静地立于武兴关头,遥望群山朦胧,任凭劲风拂面。身后,鄂虎和十八骑血卫四散护卫,见关彝负手沉思,谁也不敢上前扰乱了他的思绪。
早在三月十五日,四万汉军便准时开拔,沿西汉水逶迤北上,待抵达武兴之后,胡济率领两万郡兵依旧多竖旌旗,诈称五万,往祁山方向进军。关彝则自领两万虎步军屯扎于武兴城,并严密封锁消息,观望晋军动向。
与此同时,就在大军北上的前一晚,关彝便已经暗中做好了沿子午谷进兵的部署。
关彝先是密令陈烈和时风亲率一百血卫装扮成山民猎户,沿子午谷分批北上,作为前站,清理沿途可能出现的晋军细作,确保汉军进兵的消息不被晋军侦知。
随后,关彝密令关索为主将,鲍三娘、花鬘、赵统、爨龙颜、爨谷并张郁、程武、刘式等为副将,引本部五千无当飞军,携带十五日之粮草,星夜打开城门沿子午谷循路轻装北上。糜照、王离则领一万郡兵多负粮草,随后跟进,支援关索。前后两路兵马,皆归属关索节制。
由于沿子午谷进兵偷袭潼关的方略乃是绝密,除弘帝、姜维和时风等三五人之外,朝廷及军中诸将皆无人知晓。即便是关索、赵统、糜照和王离等人,亦是当晚方才得知。
同时,为防止荆州援兵救援关中,关彝又令诸葛尚率领三千郡兵跟随在无当飞军之后北上,待至长安后再行分兵,袭取秦楚要塞武关,扼守荆州方向的咽喉要道,阻止晋军由此北上,救援长安。
关彝心里清楚,关索这一路兵才是汉军此次出兵伐晋的真正杀手锏。对于这一支奇兵,关彝可谓寄托了全部的希望——倘若关索偷袭潼关得手,自己这一路兵再击破长安守军,则关中之地必将尽为大汉所有。
因此,关彝对这一路兵的要求也仅有三:一是陈烈与时风率领血卫提前混入子午关和潼关内,以为内应;二是关索大军攻占子午关之后,即刻绕过长安转向东北,马不停蹄沿杜城、阴般、新丰、渭南、郑县、华阴等地,务必在随军粮草食用完毕之前打破潼关,并取其钱粮为己用;三是不惜一切代价,坚守潼关一百天。
为确保潼关无恙及以防万一,关彝除了将新近打造的五十架诸葛连弩机一并交予糜照、王离押解至潼关之外,关彝还在关索等人临行前封了二个锦囊,其中一个是在汉军袭取潼关时拆开,一个则是待晋军援兵围攻潼关时拆开,其中自有取关和退敌之妙计。
当然,关彝深知偷袭潼关乃是兵行险着。一旦失败,非但关索及糜照、王离等麾下近两万人受害,便是大汉亦将会大损元气,动摇根基,甚至有亡国之虞。因此可以说,关彝从子午谷进兵之方略,某种程度上便是一场赌赛。赢了,皆大欢喜,大汉重整乾坤,恢复汉室江山。输了,万劫不复,所有罪责由自己一人承担,关氏一族亡国灭种。
但关彝显然不想看到失败的结果,或者说关彝不相信自己会失败。毕竟,从子午谷进兵偷袭潼关,关彝已暗自筹划近五年之久。要想达成此方略的最终目的和结果,则必须要具备以下几个条件。
其一、天时。所谓兵家三要素,天时、地利与人和,汉军仅占了天时之利,便是如今的关中骚乱和幽、冀两州后方不宁。鲜卑、氐、羌和匈奴等各胡部与逆晋势成水火,其中以秃发鲜卑部最为强大,带甲十余万,凉州全境几乎尽为秃发鲜卑部所控制。汉军趁此机会突然挥军北上,与秃发鲜卑部前后夹击关中,胜算极大。
其二、进军速度。胡济一路兵乃是偏师,虽有两万人马,但均是由各郡之郡兵组成,战力不足,且明教是吸引晋军主力,并将之牵制在祁山一带即可。此一路兵大张旗鼓进入晋境之后,或战或不战,可由胡济、彭祈审时度势决断。
但关索这一路兵则不同,在关彝之谋划中,关索的五千无当飞军乃是此次北伐成功与否的关键。换句话说,倘若没有这五千无当飞军,关彝断然不会从子午谷进兵偷袭潼关。其原因很简单,无当飞军兵卒皆取自青、羌和南中夷民等少数民族,自来果敢刚毅,剽悍善战,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子午谷虽险,但在无当飞军脚下却并非不可翻越。
从时风历时近一年探查回来的消息显示,从汉中穿越子午谷至长安,全程六百余里。时风及五十血卫轻装而进,需耗时七天。但血卫之战力又非无当飞军可比,且时风等五十人乃是小股行军,比之上万人的大军一起开拔轻易许多。因此关彝以为,关索及麾下一万人马如欲穿越子午谷,必须要有十天时间。
也即是说,关索这一路奇兵必须要在十天之内攻取子午关并走出子午谷,随后需在五天之内赶到潼关下,并在陈烈和时风的接应之下攻取潼关。否则,关索这一路兵便将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甚至会累及糜照和王离所率的一万兵马。
另一方面,自当年曹魏三路伐蜀以来,大汉已有十年不曾征伐逆晋,两国边境一直相安无事。关彝从斥候传递回来的消息得知,晋军自承乾二年裁减关中驻军以来,又因和秃发鲜卑部连年征战,因而汉、晋边防各处隘口驻军先后征调作战。如陈仓要道,其城中守军竟然只有一千五百人,天水和南安等郡亦不过一二千郡兵,其防备极其空虚。此时汉军挥师北上,定能在短期内一举攻占通往关中的各处要害。至不济,也能迫使晋军分派长安兵马,增援各郡,如此一来则可为关索一路奇兵偷袭潼关创造条件。
其三、气候。民间有云:三月三的风,四月四的雨。时下乃是春分之际,秦岭山地之间,春雨虽然少不了,但却不多,且即下即停,为时不会太长。至为重要者,此时不会有大风大雨等极端气候之虞。否则山洪暴发,栈道断绝,则关彝之谋必成画饼矣。
其四、粮草供给。关索这一路兵既为奇兵,则必须为轻装而进,故而所携粮草也仅有十五日之用。但自大汉承乾二年以来,关中各地累遇天灾人祸,非旱既涝,或是暴雪天气,雍、凉二州百姓苦不堪言。也即是说,关索攻占潼关之后,即便依靠夺取潼关粮草和糜照、王离的支援,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时间,随后必将会面临无粮可征的窘境。毕竟,从子午谷转运粮草至潼关,千里迢迢,难于登天。想当年,诸葛武侯和姜维率兵北伐,便是每每为粮草所累,以致北伐大业多次功亏一篑。
因而,此时关索唯一的指望便是关彝能够在无当飞军粮尽之前打破长安。
从时风探查的情况来看,关中之地虽然天灾不断,但晋军为了平息凉州诸胡叛乱,历年来已在横门邸阁积下百万石粮草,便是潼关内也存有数十万石粮草。因而关中百姓虽无食,但晋军却未曾受到粮草所累。关彝心里明白,要想守住潼关,则必须打破潼关和长安,收潼关和长安横门邸阁之粮草为汉军所用,否则即便是关彝在下辨和成县囤积了大量粮草,但在汉军没有攻取长安之前,关中粮道未通,亦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之局。
其五、东吴和秃发鲜卑部策应。吴主孙皓好战,且已经应允出兵十万攻打合肥,策应汉军进取关中。如此一来,必能牵制逆晋淮南、荆楚一带数十万兵力,迫使晋军无法从东南战线抽出援兵增援关中。至于凉州的秃发鲜卑部,与逆晋乃是死敌,且自起兵起来,越战越强,现如今更是攻取了凉州大部。再加上并州匈奴部时常侵扰雁门、云中等地,累得晋军疲于奔命。倘若关中战事一起,则晋军可用者,唯洛阳中军而已。
在关彝看来,自古以来但凡用兵作战,无非是奇正结合,因势利导。可以正为主,奇辅之;亦可以奇为主,正辅之。此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是也。但倘若以上五个条件兼而有之,大汉此番出兵则,攻占关中的把握至少有九成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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