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赶人可是一个技术活,稍微不注意可就是得罪人了,邵楠这要赶得还不是外人,是她亲娘!何况她亲娘才来没几天!这赶人走的话她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用过晚饭后,易筠逮着祁抒意唠叨好一阵子,直到邵楠再也看不进去,上前先把祁抒意给赶走了,这才算了了事。
及至祁抒意离开后,邵楠被易筠好一阵说教,但因心事太重所以也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由着易筠在那唱了半天的独角戏。
易筠说到累了才反应过来,邵楠竟然丝毫没有搭理自己,不由得有些生气了,拿出她那长辈的尊严,嘴角一垮,严肃中带着些怒气大声说道:“你平时不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没声了?!我说的你都听进去了没啊?!”
邵楠不仅丝毫没有听进去,也没有把她这莫名其妙的怒气给放在心上,反而像是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总算是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妈,我明天先送你回去吧?”
易筠乍一听邵楠的逐客令,第一反应就是被自己闺女给嫌弃了。想她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闺女给拉扯到这么大,不就多跟她男朋友扯了几句,竟然就想赶自己走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遭遇啊!她这才多少年纪啊?少说也算是中年吧?能吃能喝能走,还不到要人伺候的年纪,这都被嫌弃了,等到她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可还了得?
易筠觉着这太不真实了,因此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邵楠,连声音都充满了怀疑,“你刚刚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
邵楠可真是为难死了,俗话说得好,报喜不报忧,她总不至于跟她娘讲,‘哦,我这儿最近不安全,你先回老家躲一躲?’。这样的话那才叫没孝心呢!可她又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人赶自己的妈走呢?
幸好易筠还真没老,也没糊涂,震惊过了,仔细一想就知道总是出了什么事。最近邵楠和祁抒意的神情,她不是没见到。那哪是热恋中的情侣该有的相处?就算是凑在一块说悄悄话,那也是面色凝重。起先她也试探着问过,可邵楠这么人精,哪能让她知道到底有什么事?如今看来,估计事情还不简单。不过她怎么也没把事情想得多复杂,顶多是认为邵楠和祁抒意之间有什么矛盾了。
于是她也不震惊了,语重心长地拉着邵楠絮叨:“楠楠,你实话告诉妈妈,是不是你跟祁抒意出了什么问题了?”
邵楠真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她只是略加思考了一下,还是只是说:“没事,总之你就听我的,先回去。我这儿最近挺忙的,也没时间陪你,过几天我忙完还跟以前一样,休个假带你出去旅游。”
易筠肯定是不信她这说辞的,她私以为就是邵楠与祁抒意之间出问题了,她一直就后悔在秦墨一事上,她没能多劝邵楠两句,因此此时很是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她也知道邵楠不想说是绝对不会说的,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就先回去。我觉得祁抒意这小伙子倒挺不错的,俩个人之间相处嘛,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也就不要那么固执,双方各让一步,万事商量着来。”
邵楠没有再解释,心知就让她这样认为也算是好的。
次日,正好是周六。
祁抒意学校正是这两天开学报道,邵楠也就没让祁抒意跟着一起去送易筠。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易筠更加确信就是俩人闹矛盾了,于是走得颇为放心不下。
送走易筠后,照约定邵楠得到警局跟祁抒意汇合,她也是这样做的,径直开车往警局去。可很多时候计划也就是用来说说而已,大多数时候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眼看着下个路口一拐角就能看到警局的大门了,邵楠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陌生的。邵楠现在见到陌生号码就总是心里一惊,然而她还是接了起来。不知该是说幸好还是说不幸,电话那头的人她不是陌生的。
电话是秦墨打来的。
——
秦墨从昏迷中苏醒时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散架了,动不动都疼得要死。疼痛总是比记忆先苏醒,等他接受了这钻心的疼痛才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紧接着在还没明白所处之地时,就看到了爬在床边的容肆。
容肆的手很是漂亮,是一双从未做过任何粗活的手,白皙修长,轻轻地握在他的手心里。
他吃力地看着容肆愣了愣才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便是紧张了一瞬,待明白容肆并没有什么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容肆似察觉到了动静,很快也醒了过来,一见秦墨苏醒了急匆匆地就冲向了病房外,接着带了一群医生走了进来。医生检查后照例说了一大堆如同天书一般的话,最后来了意简言赅的总结,大致就是秦墨没什么大碍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些日子。这个答案倒是在众人意料之中,容肆接受得很是理所当然,连连向医生到了谢,送走了他们。
然而等到医生和护士都出去了之后,容肆和秦墨都尴尬得沉默了。
容肆只在门口站了不到一分钟,立即借口去给他打点热水离开了,只是忘记了病房里就有热水,拿着杯子出门后不久又回到了病房。
在容肆再次想找借口离开时,秦墨终于虚弱地开了口。
“我们谈谈吧。”秦墨说。
容肆其实在秦墨昏迷地这段时间就已经想了很多,对于秦墨和邵楠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是清楚,早已经想到始终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秦墨这么能忍,一忍就忍了六年,就在她快忘记了邵楠这人,秦墨却突然想起了她。
容肆知道她确实该与秦墨好好谈谈了。
“好。”容肆说:“先听我说吧。”
秦墨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容肆深吸了两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天你同邵楠说的我都听到了。其实我自从知道了你与她的事情,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你的心里一直就只有她,大概是从来没有给过我位置。可是,秦墨。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总是要向前看的。一起生活了六年,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相信你很清楚。六年了,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永远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后来我想大概是你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那一个人没出来,我怎么能走进去呢?所以我一直在等着她离开的那个时候,可这一等就是六年。秦墨,我还想再等等。你给她打个电话吧,让她来你俩好好聊聊。如果这一次能让她从你心里离开了,那就给我留个位置。如果没有,那我也不等了。”
容肆说完在秦墨诧异的眼神中,将一旁的手机放在了他手边,接着站起来就离开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容肆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当局者,还是算是旁观者。她只是相信秦墨和邵楠已经没有可能了,之所以秦墨一直忘不记她,大概就像一个一直忘了说再见的老朋友,总是会让人无比的惦记。所以她在赌,赌的就是她的直觉。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秦墨觉得他大概明白了容肆的意思,但又觉得其实自己不太明白。
但他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不管怎么说,有些事情如果失了那个勇气,或许他就再也没勇气去说出来了。
他与邵楠之间就差了那一份勇气,所以才有了中间这六年。
——
邵楠在病房门口足足站了快有五分钟,才在路人诧异的注视下,轻轻敲了敲了两下房门。
“进来。”秦墨有些吃力地说。
邵楠其实有些不清楚到底要怎么去面对秦墨,若是在昨天之前,光是提到他的名字都会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她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了房门。
秦墨与昨天的样子又是完全不一样了,是个十足的病人,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疼痛使得他总是皱着眉头,偶尔疼得厉害了还得咬一咬嘴唇。他着一身白色带条纹的病服,想伸手示意邵楠坐,可一抬手又扯到了吊着的点滴。
邵楠看到他的动作,赶紧走了过去,“你别动!”
秦墨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因为容肆,所以此时见着邵楠并没有预期那般的高兴,只是有些感慨。他说:“你坐吧。”
邵楠也没再犹豫和客气,把手里提着的花果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就坐在了秦墨身旁的椅子上。
时隔六年,原本邵楠眼里该是满是怒火的,可此时对着病床上的秦墨,她是生不出一点的怒气了。而秦墨念了邵楠六年,此时他的眼里该满是爱意的,可此时也只是感慨有之、平静有之,爱意也是有的,只是完全没了想象中的那样浓烈。
世事总是无常。
俩人相视了一会儿,邵楠尴尬地别开了眼,紧接着又看向他,询问了一声,“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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