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穿着橘色短袖衫,前襟两道黄色横杠,戴一顶红色遮阳帽和白色防水手套,一块沾了污垢的抹布搭在左肩膀上,活脱脱一个清洁工。
可当看清脸庞后,又不禁愣住,这不是上午和自己相撞的那个人吗?听他口气,似乎是前任班主任,怎么会穿着清洁工的制服?
“这是女厕,你进来干什么?”虞勤脑子开始运转,她人不笨,只是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有着先天性慌乱神经综合症罢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才能慢慢熟悉,并且渐渐掌握主导权。
这个时候,一个大男人出现在女厕所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走错了,二是要错了。第一种情况显然不对,因为他没说‘对不起’,那么如今就只剩下第二种情况。
虞勤惊出一身冷汗,他不会要在这里对我施暴吧?啊,那我该怎么办呀?看他一身痞气,目光中透着猥琐,笑容里充满邪恶,就跟准备扑向小绵羊的灰太狼一样。
对方没有回话,慢慢朝自己走来,虞勤更加紧张了,刚摆脱狼窝转身又入虎穴,这个学校怎么如此不安宁?
老王在她面前停下,掏出一包超柔纸巾给她:“你的问题,容我待会再回答。先擦擦脸吧,任何一个女人都要让自己时刻保持美丽才行。”
“啊,谢谢。”虞勤用手背一揩额头,刚刚只顾着发泄了,倒没在意太多,接过纸巾后清理脸上的水滴。
被水浸润过后的皮肤白里透红,紧致而又光滑,虞勤的美貌在王东生心里足以打上九分,那丢失的一分,是因为她缺乏属于自己的气质,或者说范儿,给人一看,惊艳,再一看,惊喜,而后,就会慢慢变得习惯,转而变成平淡和无味。
秋香就有着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气质,冷中带刺,静中有动,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厌烦,反而会越来越有魅力,越来越吸引人,甚至到最后,会疯狂地爱上她。
生平若得妻如此,夫复有何求?老王收回思绪,“我来这里,一不是变态,二不是尿急,我来这自然是来找你的,你别急着发问,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那帮学生……”深吸一口气,忽然说,“……可爱吗?”
“啊……?”虞勤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吃惊,这些学生,一个比一个调皮,一个比一个捣蛋,可爱,从何说起?
“你不但缺乏教学经验,还缺少职业操守。”王东生很不客气地批评她,“你知道,我在校长和方主任面前是怎样回答他们提出的关于教学问题的吗?”
“你是怎么回答的?”
“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学生也常在课堂上整蛊,恶搞,下机关和使绊子,校长诘问我教学如何,我说学生们精力充沛,思维活跃,乐观开朗,能言善谈。”
“啊……?”虞勤又是吃惊的表情,其实王东生说的也没错,这些形容词,真能准确概括那帮淘气包的性格。
“过了一两个星期吧,教研部方主任又问我,授课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什么压力,我说,学生们很可爱,回答问题主动,课堂氛围活跃,积极风气浓厚,完全没有压力。我这么说,或许你要说我虚伪,因为这些优点,他们完全不具备。”
王东生随身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下一根,点起后把烟盒揉瘪扔进垃圾桶里,“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说的实话。在我第一天教学开始,我就喜欢上了这个职业,也更喜欢这个行业里我所遇到的每一个学生,是我的,不是我的,我都想和他们相处,因为在这世上,只有他们是单纯的,可爱的,有希望去改变或者塑造的。”
“我嘴上骂他们,我动手打他们,但我心里,一定是爱他们的,‘学’字下为子,就是要我们做老师的,把他们当做孩子一样对待,他们不懂事了,咱们就要耐着性子悉心教导,他们吵了闹了,也不要觉得烦,因为他们肯定比你更烦,更希望得到慰藉和理解。”
“同样一本《红楼梦》,易学家看到的是‘浅’;道学家看到的是‘淫’;理学家看到的是‘逆’;哲学家看到的是‘乱’;韵律学者看到的是‘混’;文学家看到的是‘满’。社会学家看到的是‘短’。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看你是不是诚心当好老师这一职业了,如果你不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你认为他们该有的优点,那么你就不适合当老师,我劝你还是尽早辞职,做你该做的工作去吧。”
虞勤恍然失神,这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了作为教师的涵义,七分羞愧的同时,又有一分感激,一分惊奇和一分疑惑,按理说,这个人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为什么会被教研部撤走,看他这身打扮,难不成堂堂教师,竟沦落成一个清洁工。
“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虞勤很有礼貌地鞠躬致谢。
“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产生质变,我也只是作为一个前辈,稍加提醒罢了,不用这样,不过呢,虽说你思想上有了转变,但你的行为不一定能跟上你的思想,我还是得另外教你几招。
虞勤怀着满腔地自信,重新回到讲台,原本大肆喧哗的教室立马安静下来,接着又有人开始刁难,涂佐清抄起试卷,翻到最后一页阅读题,指着一段英文说:“老师,第三题问小明在最后一站干嘛了,我找了半天,他先后去了酒店,洗浴城,ktv和妓(剧)院,可可是,我不会写‘做`爱’的英文单词,老师,你能提醒一下嘛?”
这下子,所有的男生都嚎了起来:“是啊老师,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写,你能透露一下吗?”
虞勤脸上发烫,她先前看过卷子,明明是在剧院听歌,竟然被他们误解成了在妓院做`爱,他们的思想真是太不纯洁了,忽然想起王东生教自己的几点口诀——微笑,是战胜所有尴尬的招式,不知道,是回答所有问题的答案,无所谓,是对付一切困难的心态。
“不好意思,老师也不知道,你们就随便答吧,答对的有分,答错的自然就零分了。”
“老师,你还没回答我们刚才提的问题呢,你的牛仔裤哪买的,有机会的话我们也想去买几条。”欧阳路华问道。
“这些问题考完试再讨论,你们还是先答题吧。”
“不嘛,老师,我们就是好奇,你的化妆品哪买的,看上去就跟没化妆一样。”
“如果你不化妆,看上去也会跟没化妆一样。”
哦~!学生们心里迅速升起一股警惕心,这‘鱼’老师才出去没多久,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答如流,心态平和好多,莫非是在刚才出去那会所发生的改变?太不可思议了。
纸条与短信齐飞,暗语共小抄一色,忙碌中抄袭完答案,剩下半个小时大家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上网把妞泡论坛,虞勤对此自然是管不过来,也没那个精力去管,因为王东生说过,如果她没有那个实力,就别揽那份活计,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就全包在老王身上了。
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啊?祯姐安排我在这里教学,凭她的聪明才智,是不是早料到这里有这样一个能改变我一生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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