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024.信不信由你

李煦和仇士良说话的工夫,刘默彤和石雄已经移到李老三的桌子上去了,送走了仇士良,李煦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满脸堆笑,脚步蹒跚地凑了过去。在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串桌找酒了。
刘默彤低头自斟自饮,石雄面se既黑又冷,李老三目光闪烁、一脸讪讪的笑。他此刻心里很复杂,眼前这个假杨赞可比真杨赞能折腾多了,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出手可了不得啊。
一进宫人就在鄂王挂上了号,想那小霸王是怎样的狠人,三大内都横着走的主儿。一盏茶的工夫没到,人又跟御史中丞李德裕攀上了交情,那家伙亲的,上辈子没好够似的。末了人家还邀请他参加什么诗会,文人呐,讲究这个,请吃饭喝酒那只是一般的交情,请你赴诗会,这交情可就不一般啦,那是把你当成自己人待啦。
这小子何德何能呢,无德无能,纯粹是运气好。
从那时起,李老三对李煦的态度就悄然发生了转变,这小子狗屎运一个接一个地踩,那是福星转世地道的有福之人呐,交朋友就得交这种,自己也能跟着转转运。
再往远处想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啊,和李煦见过第一面没两个月,自己就成了击杀染布赤心的大功臣。一个管后勤辎重的小军官,若不是运气好到翻船冒泡,这等好事哪能轮到自己的头上?还击杀染布赤心呢,没让他杀了就念佛吧。
结果呢,染布赤心死了,虽说不是自己亲手击杀的,但自己总在场吧,而且是现场官职最高的一个。后来呢,大功立了不到一刻钟,杨赞就死了,自己因为贡献“偷梁换柱”之计,竟奇迹般地和刘默彤、崔玉栋这帮子世家公子哥儿攀上了交情,如今怎样,一张桌子喝酒,称兄道弟。
你不是龙凤,想升天就得攀龙附凤,这条路自己走的一万个对。
此次西北有功将士名单报到政事堂,被那帮嘴皮子、笔杆子、老油子狠狠地砍了一刀,朝廷府库吃紧,他们要巴结天子,就昧着良心砍削将士们的封赏,功赏的尺度卡的十分严,多少比他资历更深,功劳更大的人,都没得到好结果,自己呢,有刘默彤帮着说话,稳稳当当地坐上了郴州团练使的宝座。
南方不怎么打仗,且享两年清福,将养将养身子,调理调理家务,慢慢熬着资历。
这样的好ri子才刚开个头呢,湖南观察使是敬国公的门生,换句话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这将来要是打点打点,表现表现,说不定摇身一变就是个刺史。
等上了刺史这台阶,将来……前程似锦呐,我李老三这辈子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我李老三活了三十多,以前都算白活了,要不是遇到这个福星,后三十年也得白活。
因为这番念头,李老三对李煦的态度短短一个月间已经有了三次大变化:
起初他对李煦是纯粹的利用关系,视角是俯视,态度是防患;经过路上的磨合,李老三对李煦逐渐认同,以至于发展到去溪边为他洗手帕,虽然挨了一阵白眼,但李老三并无怨言,此刻他虽然心里还不承认,实际上已经把李煦当作朋友来看了。
第三次大转变是入宫后,准确地说是早上在纯音门内沐浴所内。
李湛牵着仇士良装扮的瑞兽走进小院时,李老三吓得屏息凝神,紧张的不行。别人或许不认识李湛是谁,他却认识,从前跟着大公子在三街六巷行走时,谁的账都可以不买,独独鄂王的账不能不买,那孩子真下的死手啊。
“神京小霸王”的威名如雷贯耳,闻之se变,避之惟恐不及。
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李煦竟然敢冲他发笑,竟然还平安无事,竟然还被邀去王府做客,竟然小霸王还面露笑容!
那一刻,李老三有些头晕,李煦从他的平行视角里突然消失了,须仰视才能见到他的伟岸身躯和高贵圣洁的微笑。
习惯了仰着脖子看人脸se的李老三一下子找到了感觉,对嘛,千寻万寻,这就是我要找的贵人嘛。所以小霸王一走,李老三就没羞没臊地凑上去了,正要对贵人顶礼膜拜。
李德裕又来了,他竟然是专门来为自己的贵人送药的。还称兄道弟,还共同回顾了往昔峥嵘岁月,末了还邀请自己的贵人去赴曲江诗会。
那一刻,李老三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毅然决然地决定放弃自己最后一丝骄傲,彻底干净,心甘情愿地跟着李煦混。
他认定李煦就是他的贵人,因为他,自己已经转了运,有了他,自己将来必然还将有更大的发展。
“见了送子观音你都不拜,活该你老婆跟人跑。”李老三想恶狠狠地想,“拼了,就他了,不跟着李贵人混个出人头地,我活该一辈子叫老三。”
让李老三后来感到纠结的是,刘默彤和石雄听到李煦私下交结李湛、李德裕后,一个勃然大怒,一个黑着脸不语,看起来他们对李煦的自作主张十分恼怒。
李老三很想跟他们说,论理说这也怪不了李煦,像李湛那件事,完全是没办法的,“小霸王”指着鼻子找上门去,不答应能成吗?
至于说李煦为什么要突然冲着小霸王发笑,李老三的理解是他看到了仇士良的滑稽扮相,这才忍不住发笑的,他本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贱籍乐师,哪里识得这其中的厉害,哪里知道他这一笑极有可能被小霸王打成残疾?
但石雄不这么看,他认准了是李煦在跟他们耍心眼,是存心想把事情闹大,以此摆脱他们的控制。刘默彤没说话,至始至终一句话没说。
李老三理解他的沉默应该是默认了石雄的说法,换成自己是他们,也多半会这么想,毕竟他们和李煦既谈不上交情,又不是很熟。
人心隔肚皮,同床夫妻尚且各怀鬼胎,何况一个担着莫大干系的陌生人。
但李老三也知道石雄的反应是有些过头了,李煦这么做或许有摆脱控制的考量,但还不至于会坏事,毕竟出了事倒霉的先是他,他有什么理由自己作死呢。
“大哥、二哥,你们听不听,小弟都要把话说透。”李煦和李老三并肩而坐,低着头黑着脸,他的对面就是黑着脸的刘默彤和红着脸的石雄。
“哈,有话慢慢说,自己兄弟嘛。”李老三打个圆场。
“自家兄弟,某些人是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就算不是兄弟,大家也是同坐一条船的。”李煦恨声说道,情绪有些激动,“小弟瞒着两位兄长私下和鄂王,和李中丞交往是小弟的不是,可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小弟过醴泉县时就感了风寒,一直喷嚏打个不停,今早进宫时还是这样。鄂王去沐浴所那会儿,我不是故意冲他笑,我吃饱了撑的冲一个小孩子发笑,我是有个喷嚏憋不住,才‘噗哧’的。”
刘默彤抬头望了眼李煦,目光还是有点冷,脸se却不似方才那么黑了,李煦的这番辩解,他是听进去了。
石雄却不然,他“嗤”地发出一声冷笑,嘲讽道:“偶感风寒,我看你现在可好的很呐,难道是饮了仇公公的酒,病就好了?仇公公,瞧啊,叫的多亲切,真是为你脸红。”
说罢,石雄把杯子往桌案上重重一顿,酒洒了出来,这动静引起了左右几张桌席的主意。李老三急中生智,忙哈哈笑道:“二哥休要恼怒,他喝多了,我来陪你喝,啊。”
李老三端起杯子做出要敬酒的样子,见石雄仍黑着脸不搭理,便又大咧咧地嚷道:“那小弟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亮了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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