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液体从地底往上冒,所到之处焦黑一片。我们不得不往高处走,不时还得防着头顶上掉下来的胃液。
三宝在我袖子里动了动突然跳下地来,眼睛盯着我,十分焦急地比划着什么。
我皱着眉头蹲下身想将它抱回怀里。
三宝呀呀叫着从我的臂弯里跳出好几步,嘴里发出急促的叫声,向右边不停比划着。
若是平时,我就跟着它走了,只是现在实在是危险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这妖怪的胃液化得骨头不剩。
三宝见我无动于衷,似是急了,自己往下跑了两步又回来扯我的衣服下摆,那副焦躁不安的样子不似作伪。
我叹息一声,只得跟上去了。
“师傅!”悟净在后头叫我。
“你好生呆着,我一会儿就过来。”我高声应道,见着三宝在碎石之间一路乱窜,不时回头冲我呀呀直叫,我没奈何只得跟上。
越过一堆碎石烂木头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略微平缓的地方,前方有一处洞穴,洞口塌了一半,还不停有碎石在往下掉。
我一惊,试图叫住三宝。
谁知还未等我开口,三宝就向着那不断落石的洞穴中去了。
我略微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也跟进去了。
洞里倒是不黑,洞穴顶上有什么东西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夜空中的满天星斗。
我来不及细看值得,只埋着头直往里走。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突然起了浓浓地白色雾气。
越走那白雾越浓稠,待我觉得不妙想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已经浓得分不清方向了。
“惊鸿!”这一声在我脑中响起,如惊雷炸响,我从未听过这般凄厉的叫声,凄厉到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悲悯。
我猛地浑身一颤,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身在何地。
……
…………
“惊鸿惊鸿惊鸿,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看我。”小东西趴在书桌上啃笔杆子。
我一边摆动着阵法,一边纠正道:“叫主人。”
“要是叫你主人岂不是让我很没面子?”小家伙理直气壮。
我失笑,竟是无言以对,也就随它去了。
“惊鸿,你成天摆动那些骨头啊骨灰啊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教教我?”小东西趴在我的腿上,一双眼睛扎啊眨啊眨地。
“我教过你的,只是你忘了。”所以我懒得教了,反正你还得忘。
“哼,我记性可好得很,你什么时候教过我?”小东西很不服气,不止如此,它还开始掀我的老底:“我可还记得你的袜子已经三天没换过了。”
“还有你的内裤,穿了不洗丢在床底下已经快塞满了,那个味啊,简直熏死人。”
“我还记得你偷看小桃姐姐洗澡。”
“我还记得你把师傅的酒偷喝了,还往里面兑水。”
“我还记得你前天跟小凌姐姐表白被人拒绝了……”
“不是我说啊,惊鸿,你这人品很有问题啊,又花心又邋遢,为人还不诚实,你欠阿文哥哥的钱还没还吧,哎呀你看你……”这小猴子开始滔滔不绝地扒我的黑历史。
我平心静气解释道:“年少轻狂时候的事情就别提了,没意思。”
小猴子嗤之以鼻:“九千多岁的年少。”
“你既然记性这般好,那你可记得你已经三百岁了?”我在地上画了两笔,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又在旁边添了两笔。
它哼了哼,坚定道:“你骗人!”
我冷笑,傲然俯视它:“我为什么要骗一只猴子?”
“因为你是个不诚实且常年骗人的人。”那猴子说得斩钉截铁。
我意外地发现:这猴子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从辩驳。
“你是天生的灵物。”我决定跳过“惊鸿到底是不是一个不诚实的人”这种话题。
“那自然。”那小东西很是骄傲。
“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老实说我其实不太清楚。”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清楚。
“你才是东西!”那小东西用极其鄙视地眼神看着我,“你肯定是上课打瞌睡了!”它这语气很是肯定。
虽然我想告诉这猴子上课打不打瞌睡跟我知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关系,但是我懒得跟一只猴子计较。
所以我们跳过“惊鸿上课到底有没有打瞌睡”这个问题开始往下说吧。
“但是你每一百年变回忘记前程往事,身体回归幼年。”我有预感自己可能不小心养一只永远不会死的宠物,这感觉怎么那么糟心呢。
小东西半信不信地瞪着我,哼了哼:“你说得不离谱,但这不是你不教我得的理由!”
“为什么?”我握着笔杆子在它后肢处一挑,轻轻松松戳翻小猴子。
它piaji一下倒在地上,愤愤爬起来:“我记不住自然是你没教好,你应该教到我懂为止,否则就是你的失职!”
……为什么这猴子说话总是很有道理呢。
在猴子的强烈要求下,我不得不开始给它补课。
“我族普遍认为力量藏在骨骼之中。”我一边挑拣着那些兽骨人骨一边和窝在我头顶上的小猴子说话。
“通常我们认为一个人生前越强,那么藏在他骨骼中的力量也就越强,但这种力量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激发出来并使用的……”
“每块骨头中藏的力量都是一样的吗?”那小家伙在我脑袋上乱动,把我头发抓得生疼。
它道:“人身上就有两块多块骨头了,全带上得累死啊。”
“自然死亡的话,力量会平均分散开来。”我捂着脑袋先把那家伙给揪下来,“若是死前正在战斗,力量则可能会聚集在某一处,比如手掌,比如肋骨,比如腿部。”
那小家伙倒是灵活得很,在我指间蹦来跳去就是不下来。
我无奈,只得继续这糟心的教学。
我从那一堆骨头里抽出一块腿骨来:“像是这一枚,力量基本集中在腿部,应当是这人死前在全力奔跑的缘故。”
小猴子听了直笑:“我要是死了,便在死前让力量聚集在手上,这样,惊鸿就能把我的手骨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我纠正它:“你那叫爪子,而且骨头也不是挂在脖子上使用的。”嘶——这死猴子又扯我头发。
“再说了,”我打了个哈欠,“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
…………
“惊鸿知道魔王吗?”金蝉子捏着串佛珠盘腿坐着,整个人一派宁静祥和。
“未曾听说。”我略微回忆了下,这世间除了仙人之外,剩下来的似乎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妖魔鬼怪。
撑死了像孙猴子那样占个山头自封个齐天大圣,连略微成型的妖怪组织都没有,更别说魔王妖王之类的了,有也是自封的。
那光头微微一笑,宛若开了一池的莲花:“那你可想知道?”
我觑他一眼,心道这秃子又开始装逼了:“不想知道,你有本事就憋着别说。”
他大笑:“我偏要告诉你。”
我托着下巴听他闲扯。
“这世上原是有魔王的,且是与诸天神佛对立而生的大魔头。”
我很是起了些兴趣:“他是杀人无数还是凶残暴戾?”
“都不是,”那和尚笑得意味深长,“他与我佛佛理相悖。”
“如何相悖?”我问。
“贪嗔痴爱恨皆可成佛,”和尚晃着他那反光的脑袋,“如此,还不是魔头?”
“那家伙曾经在灵山公然跟佛祖唱反调,说什么人若无爱无恨不贪不痴,与死人无异。”
我听得忍不住笑了:“倒是个顶级狂妄的家伙。”
“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金蝉子笑得一派祥和。
只是……“若只是如此,也称不上是魔头啊?”并未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为何就成了魔头?
“惊鸿,你可知这世上最易煽动,最不稳定的即是人心?”
“他身上有的是巫族正统血脉,手上有三千冰蚕丝,来往结识的也都是大有名望之人,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又是何等的影响力?”
“若只是普通人,这等胡言乱语说了也就说了,可像他这样的身份,话可不是乱讲的。”
“再加上那家伙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诸天神佛统统不放在眼里,行为言语上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佛祖要杀他,有谁能拦?又有谁愿拦?”
“佛祖杀了他?”我问道。
金蝉子双手合十,笑道:“我佛慈悲。”
我皱眉,最不喜欢这和尚关键时刻卖关子。
“只是这样便能让佛祖杀了他?”我问。
“这样还不够?”他反问。
我沉吟道:“佛祖自然与常人不同。”
金蝉子笑道:“你遇上一只蚂蚁,抬脚就可碾死,那自然慈悲,可你若遇上一只老虎呢?”
我大笑:“你这和尚,自家佛祖也不放过,这般埋汰。”
金蝉子轻笑着牵了牵袖子,一副出尘高僧的模样,对自己的叛逆言论毫无忏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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