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老夫人都很惊讶,其实窦妙入不入宫这事儿,她心里还没有真的决定下来,因上回皇子们回京,虽然在上元节之后,陆续儿都回了藩地,偏偏李煊留了下来。
这惠妃乃皇后死敌,她的儿子如今在京都,还在太子未立的情况下,那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所以她还有点观望的意思。
谁想到,一下子提早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在背后推动。
老夫人就有些上火。
她是府中老人,也是最大的长辈,有点儿不对头,叫小辈们都看出来了,窦光辅最是了解,这日关上门与老夫人道:“母亲,现在便是要把妙妙嫁出去,只怕也来不及。”
老夫人长叹一声:“可不是,宫里肯定已经写了名册了,要真是皇后娘娘动手,她的名儿一早写上。”
窦光辅宽慰她:“所以娘您也别担心了,到得这一步,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人算不如天算。”
老夫人拿手捏了捏眉心。
岂是这个理儿?分明是她没算过别人,她还在犹豫间,那人已经一刀切了下来,叫她避无可避。
现在是无可奈何了,只能叫宫中那人如意。
选秀的风声传出来,京都也有些沸沸扬扬,不过当今皇上并不好色,不像前朝几位皇帝,但凡到得选妃,只会惹得百姓惊恐,一时鸡飞狗跳,正当妙龄的姑娘好像不值钱的东西一样,哗啦一下就抛售出来。
所以即便张氏听闻,也不是很担心,因为按照惯例,皇上并不喜欢在京都官宦之家中挑选妃嫔,且他的喜好也更偏向于江南。
再者,他们窦家老爷才双双升了官,总觉得事情不可能撞在一处,张氏也就没怎么担心。
倒是窦妙相反,因她原本把自己的事儿进行的一帆风顺的,突然就听说要选秀,这让她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而事实上,她的名字确实被写上了册子。
李煊坐在宋泽对面,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案台:“母妃也在感慨母后雷厉风行呢,说母后在父皇面前说,她时日无多,希望亲手选几位妃嫔,将来能好好照顾父皇。”
看起来夫妻情深,只他们互相之间也明白,一早淡了,不过皇上看在多年情分上,答应了这个请求。
“你准备怎么办?”李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既然一早知道,那么,就该当在此之前娶了窦姑娘,如今却是棘手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宋泽嘴角翘了翘,起身一拱手道:“下官想求殿下办一件事。”
没几日,就有礼部的小吏去窦家宣旨,说窦妙也在选秀之列,这不亚于是晴天霹雳,除了知情人,众人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尤其是张氏。
虽然她从来都希望窦妙能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叫她这个娘亲在别人面前长脸,可却不曾希望她入宫。
那是吃人的地方,谁都知道,但凡进去不得宠,一辈子就葬送在那儿了,不止如此,连与父母的面都见不到!
好一些,叫皇上看中了,可也不知道这好运能持续多久,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张氏当着小吏的面不好叫苦,只等人一走,稀里哗啦就哭上了。
女儿都是母亲的心头肉,赵氏感同身受,虽然两人一向不合拍,可如今看到张氏这样子,赵氏心里也不太好过。
她知道张氏是把窦妙当天大的宝贝的。
“母亲,这还能挽救吗?”赵氏询问。
老夫人摇摇头,这时也有些后悔,不过转念一想,便是她当初不答应,可瞧这皇后的架势,却是不容人推却的。
想起当年那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她在宫里,终究是变得不一样了。
也不知她这二孙女儿……
她看向窦妙。
窦妙没有什么表情,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无喜也无悲,唯有一双手出卖了自己,狠狠捏成拳头。
这该死的老天!
她在心里忍不住咒骂,她不贪求什么富贵,这辈子穿到这儿,原也不奢求什么,只想不被这封建礼教坑害,嫁给好相公便成,谁想到,竟然让她入宫!
这皇帝都多大年纪了,还要这么多女人作甚?还让不让别的男人讨老婆了?
一瞬间,她把能想到的坏话一股脑儿的在心里砸向皇帝。
见妻子哭成个泪人儿,窦光涛伸手扶住她肩膀,有心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只觉这是欺骗人的。
他哪里不怨?
他原本都在想着怎么让女儿如意,嫁给王韶之,现在倒好,她只能入宫了。
这宫里是人待的吗?
窦光涛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搂着张氏。
屋里一片愁云惨雾。
窦余佑更别提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跟王韶之说,要是寻常人这般提亲,他怎么也能劝劝,而今父母都没有办法抗拒,他能做什么?
众人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去。
窦光涛被老夫人留了下来,许是有话叮嘱。
窦妙走在路上,窦慧,窦琳陪在身边,她们的面色也是沉痛的,谁都知道入宫意味着什么,想到这两年相处,两位姑娘都在抹眼睛。
窦琳如今早不怨窦妙了,只觉窦妙的命真苦。
“妙妙,你也别伤心了,指不定到得宫里,你能当成宠妃呢。”窦琳稍许开朗些,这样安慰她。
窦慧伸手扯了扯她袖子。
她知道窦妙心高气傲,哪里是愿意跟人争宠的,她也无法理解窦妙此刻的心情,恐怕是难以描述。
看她们这样子,窦妙道:“既来之则安之,我有法子应对的,我先回去静一静。”
二人点点头。
窦妙回了院子,一个人坐在窗台前思索,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只是选秀,还得看选没选上呢。
怕什么?大不了,她表现差一点,在第一轮就唰下来,这样不就好了吗?
她打定了主意。
窦余佑过来看她,见她神情轻松,他眼睛一红,却是想哭了。
窦妙拉着他道:“哥哥,我已经想好办法了,等到去了宫里,不是还要一轮轮挑选的吗?你说我要不要在脸上涂点儿什么?点个克夫痣什么的。”
窦余佑叹口气,她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祖母把父亲叫过去,告知了皇后的事情,原来是皇后看上窦妙,想选她,祖母的意思,如今也没法子了,叫父亲好好劝劝妹妹。
那么,便是在脸上再怎么做文章,又能如何呢?
皇后总有法子叫窦妙入选的。
可看妹妹这样,他不忍心说,他点了点头:“也许罢。”
愁眉苦脸的,难道不可行?
窦妙犯难了,她其实对选秀并不太清楚,她与窦余佑道:“哥哥,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选的,我也好对症下药。”
她越是乐观,窦余佑越是难过,他想了一想道:“妙妙,要不你逃走罢?”
她倒是想呢,可这儿不是法治社会,她逃走还能得了?
家人必定是会被牵累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用这个馊主意,她道:“逃走不行,早晚得抓回来。还是像我之前说得,哥哥,你去打听一下……”
话未说完,窦余佑猛地叫道:“打听有什么用!妹妹,这是皇后的主意,一早就是为你才提早了选秀!不然还得等半年呢。”
“什么?”窦妙整个人呆住了,有点不敢相信,皇后为何要这么做?她什么地方值得她怎么做?
“祖母说,你好像跟那什么丽妃有点儿像,所以……”窦余佑拉着她的手,“妙妙,你听我的,咱们两个明儿假装出门游玩,你趁机就逃出去,到时我与人说,咱们遇到劫匪,你看,好不好?这样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刚刚得知这事儿,我就被劫,谁会相信?”窦妙皱起眉头,她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边咬起了指甲。
因为她真的惊慌。
这事已经超乎想象,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卷入皇后的阴谋之中。
她是想利用自己夺得皇帝的宠爱?
为此,不惜牺牲掉她的一生!
真是个自私无情的人,两家好歹还是亲戚不是?她怎么能这样呢?
好些想法在她脑中好像风一样的掠过,她甚至怨恨的想,假使她不得已真入了宫,头一个就会调转枪头来对付皇后!
难不成,皇后还以为她得感激她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恨都恨死她了!
“哥哥,你先走罢。”窦妙好一会儿叹出一口气,“还有几天的时间,咱们先别急着慌。”
窦余佑心道,他怎么能不慌?他低声道:“要是休泰知道这件事儿,不知会如何呢?
恐怕心都要碎掉了。
他不敢想象。
窦妙的鼻子微微一酸,王韶之喜欢她,这辈子就想着娶她为妻,然而,别人的一个决定,却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的心愿打得粉碎。
她头一次那么深刻的觉得世事无常。
哪怕是自己上辈子死的那刻,都没有今日来得刻骨。
因她不会时时提防死,可她最近一直都在担心自己的婚事,也以为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可事实不是如此。
她该怎么逃过这一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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