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正在后院环湖一侧廊边找到蔓子,当时她正无聊地一个人对着湖边吹风。
他喘着气跑到她身边,毫无疑问找了她很久。
“怎么到这边来了?”他给她戴上连衣帽,帽檐边的毛和头发被风吹到脸上,挡住了半张脸。
他替她把头发往两边拨,两手摸了上去,皱眉:“这么冷。”
蔓子顺势往他怀里靠,脸颊被他的手搓得回暖了些,她吸了口冷气说:“我知道你姥爷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了,这边环境和风景还挺好的,就是冷了点。”
周屿正环顾四周,问:“你喜欢这边的环境?”
她望着宽阔的湖面,悠悠道:“我幻想过,在海边能有一座房子,屋里有架钢琴,我可以每天对着窗外的风景弹曲子。”
他抱紧她,两人相拥取暖。
“可以,我会帮你实现。”
蔓子紧接着又摇头:“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想法,现在觉得很无趣也不实际,住在海边的人太少了,一个人容易得忧郁,我还是适合在城市的一个僻静角落慢慢生存。”
周屿正纠正她:“不是一个人,我可以陪你。”
她抬头:“你可以吗?那种事情如果始终没有结果,你也要一直做下去吗?谢叔和你妈难道永远支持你这样的冒险行为吗?你姥爷也许早就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有信念,我有把握。”他坚定道。
她终于反驳出口:“有更多的人比你有资格做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他沉默了,不说话,忽然低头想寻她的唇。
蔓子拥紧他,死死地埋在他胸前不抬头。
良久,她说:“我也会担心你。”
男人的身体在呼啸的冷风中岿然不动,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远处的湖中心有几只野鸽子飞过,天地间仿佛融为了一色,时间恍如静止。
天空飘起了几片雪花,周屿正看着它们落在她的头顶心,化为点点水珠,落入发间,隐匿其中。
很快,又是一片、两片、三片……
他带着她回到车上,必须马上回到市区,否则以这场雪的势头,交通会有堵塞。
两人在车内抖落外套上面的雪花,蔓子感叹道:“很难见到这么大的雪。”
周屿正问她:“喜欢打雪仗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没有尝试过。”
他发动引擎,“会有机会的。”
原本他们就这样要回去了,曹丽欣交代给周屿正的任务没有完成,但好歹让老爷子欢喜了一把,也不算无功而返。
蔓子脑中还徘徊着先前的疑惑,望着他的侧脸,寻着心情不错的时机,试探着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周屿正回看了她一眼,说:“没有。”
“哦…”蔓子保持着坐姿,继续心平气和地问,“那你姥爷刚才说害死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周屿正停顿了一秒,恰好这时手机铃响了,他接起来,两人的谈话就此中断。
来电的是周屿正在北京的朋友,现基本上都是政界上的翘楚,听说他回来的消息,邀请他晚上一块儿去聚餐。
周屿正看了眼蔓子,起先说自己忙,那边却不依不挠,似乎开了几句话玩话,折腾了好久,他试探地看了过来,蔓子稍有明白,朝他打了一个手势,表示没问题。
他这才答应那边,又问了地址。
挂完电话,他没按着先前的话题说下去,似在想着什么,神情浓重,薄唇紧闭。
雪势越来越大,马路上的车流人流却未有减少,路基上已经有厚厚的雪堆积起来,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清扫着。
夜幕降临之时,终于到达目的地,打开车门,外面全是雪的世界。
周屿正这帮朋友是自来熟,鲜少见他有牵着女人赴场,这回瞅见免不了旁敲侧击地问情况,完了又开始起哄。
周屿正进门之前有些魂不守舍,进去以后更是坐立不安,左顾右盼地像是在搜寻什么人,一圈望下来才放心地落座。
要叫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由于人多,分成了隔断的两个包厢,先前打电话的男人说隔壁包厢空位多,周屿正拒绝了,说就坐在这边。
一群人在大冬天涮火锅,吃得好不热闹,蔓子只沾了一块土豆,就被辣得直流眼泪。这些人口味一致,全部点了辣汤底,也没给个退路,让她一时想暂时撂筷子。
周屿正见状给她递上温开水,另外点了一个清汤,见众人疑惑,笑着解释:“她是南方人,吃不惯辣。”
围桌的人有男有女,基本上都是各自带了另一半,相见之下半生半熟,见周屿正这个贴心的举动,纷纷忍不住调侃他俩。
蔓子近来十分注重饮食生活等习惯,为的是让眼睛恢复地快一些,换了清汤之后她仍是吃得全身发热,在暖气的熏照下,还有些大汗淋漓。
她起身欲要上洗手间,周屿正马上说陪她去。
全桌的男人不同意了,有人插了句:“是去方便还是去亲热啊。”
其余人等哄笑。
蔓子原本就吃得有些额头滴汗,此刻在众人面前愈加显得脸颊发烫。
她也觉得没必要他陪,说去去就回。
坐在临位上的女孩自发说陪她一起去,周屿正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蔓子上完厕所在水池前洗手,陪同的女孩因为排队的人多才刚进去,于是她站在卫生间外面等候。
蔓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前边一包厢门外的字,是用篆书刻写的,潦草的似是包厢名,她凑上前研究了好久,也没看出是什么意思。
卫生间门口进进出出好几对男女,嬉笑着从她身后走过,忽然间就没了声音,脚步也骤停了下来。
蔓子没有注意,身后一个男的将脚步倒退回来,望着她的侧脸狐疑地盯了好久。
随行的女孩子推搡他,问:“怎么了?”
男人眯起眼,没有理睬身边人,反而在蔓子肩膀上拍了一下,状似熟悉地打了声招呼:“嗨!”
蔓子回头见一对陌生男女,有些莫名其妙,茫然地回视着他们。
估计是认错了人,看清了也该明白了。
蔓子大方地朝他们笑,男人更加觉得好奇,拧着眉头抓着后脑勺想了好久,又像是要在她脸上瞧出花来,直到再次被身边的女孩晃了晃手臂,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对蔓子说了句:“认错人了。”
男人走开,仍然在回头张望她,女孩问他什么情况,蔓子听见那男人小声叹了句:“太像了。”
回到包间,蔓子眼皮一直跳,她用手按住,再过一会放开,没有效果。
周屿正问她有没有吃饱,她点点头。
下一刻他便朝整桌的人告辞,称还有事情要忙,不知道为什么,蔓子觉得他这样挺像是在逃离。
结果,他们顺利成为最后到场却先走的一对,大伙说待会还有安排,周屿正没心思听,已经拿起两人的外套欲要出门。
一心要走,还带有女朋友,众人也不好拦住。
蔓子先出门,周屿正跟在身后,一边穿衣一边与朋友们道别。
友人说了句隔壁还有谁谁,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被周屿正回绝了。
这时,隔壁包间的门恰好也开了。
蔓子看见转角有几个端了酒杯过来的人,言语中充满了醉意,抬眼一看,其中有一个正是先前在厕所门口碰到的男人。
男人看见她,也是一怔,接着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周屿正,似在联系起来。
蔓子心中预感有些不好,而这时候身后那双手无形之中在推她,动作有些着急。
“屿正?”从隔壁间过来的人问了句,“还没喝上几杯就要走了?”
周屿正随口应了几句,蔓子站在他前面,听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人群中有人接着问了句:“这是你女朋友啊?”
蔓子朝声音来源望过去,那男人目光精炼地盯着她,比起先前更让人不舒服。
周屿正语气有些冷:“抱歉,我先走一步。”
他头也未回地拉起蔓子从人群中离开,留下身后的人两两对视,颇有些冷场。
蔓子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被周屿正牵住脖子,被动走得很快。
不一会,两人就出了大门,雪中的黑夜,有些亮白。
外面很安静,或许是雪下得很整齐均匀,让人心情也稍稍安定下来。
周屿正给她打开车门,自己不着急上车,在外面抽了会烟,只抽了一半又扔到地上踩灭,对着天空深深呼了口气,然后拍掉满身的雪花,从另一边上车。
周屿正说的有事是个幌子,蔓子知道他目前在北京没忙什么,从平时他与何毅电话里的零星片语中也能得知,关于那些事情,虽然还在目标的观察考核中,进展走向还是稳妥的。
她现在最大的疑惑是在于刚才那个男人,给她留下了扰人心神的提醒。
为什么所有人看见她都会露出奇怪的眼神,是否她像过去存在于他们生活中的某一个人。
这个问题想多了,导致当晚她做了噩梦,梦见有一个人一直在床前摇着她的身体,一下一下,逼迫着她起来。
蔓子挣脱不过,与那人纠缠之间发现此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惊恐之下想要夺门而逃,伸手握到门把手,却使劲拉也打不开。
她大声呼救着,房间里面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一直追随着她,阴魂不散地向她拉扯,她想尽办法,终于看见打开的窗户外面有月光落进来,就像是一个逃生的契机,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想也没想就跑过去,而同时身后有一种力量在驱使她,纵身一跳……
全身四肢有些疼痛,她躺在地上扭了扭全身,发觉全身冰冷,倏然睁开眼一看,入目是天花板,身上的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原来是从上面滚下来了,她撑着地面起来爬上去。
时间似乎还只在凌晨,她没有开灯,房间内黑乎乎的,就连窗纱有没有拉上也无法判断,对于刚才那个梦,此刻还稍微清晰地存在于脑中,她想了很久,觉得很没有理由。
索性当做这几天以来的一个郁闷发泄口,她闭上眼睛重新入睡。
第二天早上,蔓子很早起来,昨晚梦中的细枝末节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从卫生间里面洗漱完出来,心血来潮地望起这个房间,再是往窗边走去,将窗帘往边上用力一拉,外面几乎焕然一新。
小道上,围栏边,草地上,车棚顶……到处都覆盖着皑皑白雪,落雪仍在持续增加,每一处都完美地杳无人迹。
她看呆了,忍不住打开窗户,将窗沿下边的一根树枝上的丛雪捻了过来,在手心将它们捏扁,再接着这一块继续吸收下一个领地,手上的球越来越大,终于抵不住寒意,她往树中央抛了过去。
整棵树被外界触打,像是受了惊吓,瞬间抖了很多,似在下雪花雨。
楼底下走出来一个人,将这棵树的动静尽收眼底,好奇地往楼上张望,蔓子接收到目光也望下去,只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会被人觉得幼稚,立刻缩头将窗户关上。
她搓了搓手,等回暖之后,再凑近窗户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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