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灵嘴上说得威风,自称“厉害”,其实心中对待小桐,也有忌惮。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向小桐说了玉恒的想法,说的时候也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毕竟都知道钱是好东西,而他们到了重庆之后一直没有找到生财之道,现在也是个坐吃山空的状态。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小桐听了她的主意,竟是十分赞同。希灵心思一转,明白过来了:“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把玉恒和何养健请出去了?”
小桐答道:“没错,我这叫花钱买清静,谁让玉恒和你还有那么一点儿关系呢!要是没那点儿关系,我压根都不让外人进我的门。你还别说他俩,就咱家那个胖丫头,我都是这两年看习惯了,才觉着顺眼的。”
希灵听了,哭笑不得:“那你看我顺不顺眼?”
“你啊,凑合看吧!”
希灵气得伸手抓他:“你看我不撕了你的狗嘴——你现在对我是越来越上头上脸了。”
“我又不是你儿子,我是你男人。”
希灵看他还振振有词,越发想要挠他一把:“好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直打算要对我摆爷们儿架子,怎么着?现在闲着没事做,要振你的夫纲了?”
“笑话,我的夫纲还用振?赶紧睡觉,你往里去,别挤我。”
希灵向床内一滚,嘴里咕哝道:“好像我稀罕挨着你似的,不要脸。”
夫妇二人就此睡去,希灵还有心事要盘算,睡得不踏实,小桐却是睡得很沉,直打呼噜——希灵有心眼,他也有心眼,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年纪越大,性子越“独”,并且总觉着自己还是个小伙子,有时候小黛对着希灵撒娇,他都看不惯,仿佛这家里唯独他才有资格撒娇。结果这回可好,家中冷不丁的多了一个大小伙子,和一个更大的男人,他每日上楼下楼出来进去,就感觉眼花缭乱,恨不得找茬跟希灵大吵一架。如今得知可以花钱消灾,他心里舒服了许多,闭上眼睛就进了梦乡。
与此同时,楼下的玉恒坐在何养健的床边,还熬着没有睡觉。何养健吃了一片退烧药,正捂着棉被发汗。玉恒记得叔叔的身体向来是很好的,如今却忽然病成了这个样子,恐怕并不只是因为天气冷,精神上的打击,大概远远比寒冷更厉害。
何养健也没有睡,昏昏沉沉的躺着,同时听着玉恒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说话。他现在是十分悲观的,玉恒说要和他搬出去住,他略一想象,也觉得会有千难万险。所以如今自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想要回家,依然不易。思来想去的,他恨不得长眠过去,死了算了。
然而在发出一身大汗之后,他的身体渐渐降了温,不但没有长眠,而且还感到了饥饿。糊里糊涂的,他又活了过来。
而在他躺在房内休养的这几天里,玉恒已经开始出门找房子去了。
房子可真是太不好找了。玉恒想在这山中附近找一处好房子,不必太大,重要的是环境好,得让何养健住得下去,然而并没有这样的好房子。倒是多走几里地,可以看到村庄,村庄里有房子往外租赁,只不过都是一遇风雨便要飘摇的茅草屋。何养健在天津是住洋房的主儿,到了这里让他住草房?别说何养健不能接受,连玉恒自己都不愿意。
玉恒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飞了几天,飞得一无所获。希灵见状,便决定亲自出马,帮他一把——也是小桐的脾气日渐增长,若是再不把何养健和玉恒请出去,小桐就要对着她开火了。
希灵的本领,终究是不凡,只出门奔走了三天,便在二里地外找到了新房——这房子建在绿树丛中的一小片平地上,房屋主人本是打算盖一座二层小楼,但盖到一半,忽然改主意要举家迁去香港,故而这一半房子——看起来就是一片平房——便空置在了这里。玉恒本意是租间房子,然而房主并没有出租的意思,而是打算把它干脆的卖掉。
玉恒傻了眼,不料希灵替他做了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希灵已经出马上阵,开始和对方讨价还价起来。
这一场谈判,因为买的是真心想买,卖的也是真心想卖,所以进行得很顺利。待到希灵和玉恒踏上归途之时,玉恒跟在希灵旁边,忽然说道:“我肯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希灵不看他,只问:“你拿什么还?”
“我去赚钱。”
希灵笑了:“你怎么赚钱?我先前在天津,可没见你赚过一个大子儿。”
她这话本来只是一句无心的调侃,然而玉恒听在耳中,却是感觉刺心。若是还在天津,那他不会在乎希灵这句话,他在天津有朋友有酒肉,活得挺快乐;可此刻今非昔比,他绑架一样把叔叔绑到了这里,若还是不把生活的责任担负起来,那成什么了?
他现在是要养家糊口的白玉恒了,不是天津那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白玉恒了。
所以跟在希灵身边,他很坚定的重复道:“我肯定还你。这么多钱,我不能白要你的。”
希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其实以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我给你花些钱,也是理所当然。”
“不用。”玉恒答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了,我谁的钱也不白要。”
希灵不和他争辩,只说:“随便你。”
玉恒买房子,粉刷内外墙壁,修整屋顶,自己用木棍钉成篱笆围出院子,披星戴月的独自干活。小黛放了假,成天的跟着他跑。他不让小黛插手,一切都是亲力亲为,两只手忙了几天,便磨出了满掌的血泡。
赌气发狠似的,他用布条子把手掌缠了几道,就是不肯停。小黛拿了一本植物图鉴,自己在房屋周围溜达,帮他把能辨认出来的“好野花”挖出来移栽到院子里,可惜她的学识和眼力都很有限,导致几个月之后,玉恒发现还是有好些丛野草混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就这么忙了整整小一个月,玉恒和何养健终于搬了家。
这时候何养健已经瘦得和骆驼差不许多,嘴角的火疮一直没断过,眼神绝望安静,和骆驼也有几分像。玉恒牵骆驼似的把他牵进了院子里,告诉他:“叔叔,往后咱们就住这儿,怎么样?房子有好几间,还有个院子——这房子正经是好房子呢,你看水泥墙多厚!”
骆驼叔叔半闭着眼睛,只从鼻子里向外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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