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冯远早早的就醒来了,他没忘记自己要上山放羊。
“你放心吧,小荷的事我会办好的。”黄宣儿一边替冯远穿衣服一边说。她看到冯远又想叫她姐姐,便伸手捂了一下冯远的嘴,轻声的说:“别再叫我姐姐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宣儿。”
把穿到两人身上去的衣服整理好之后,黄宣儿把两片铜片放入冯远的衣袋里:“这是我家的后门钥匙和我的房间钥匙,你若是怎么时候来到金家,用这两片钥匙就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我的卧房里。”
冯远感激的对黄宣儿点了点头。
没想到金大仙在冯家做完法事之后,一回到金家就死了,昨晚黄宣儿和冯远说起这事时,他还有点不敢相信,看来池龙村里的怪事,还真的不少。
“那个小真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嫁到冯家里去?”冯远昨夜也问黄宣儿这个事了。
“还能有怎么回事?她那个人,愿意嫁给富贵人家的一条狗,也不愿意嫁到穷人家去做主人,没嫁到冯家去之前,她天天缠着我,让我替她作媒,嫁到冯家去,现在她嫁入了冯家,又不愿意搭理我这个穷媒人了。”黄宣儿说:“早知道她会这样,我怎么也不替她做媒,让她嫁入冯家。”
“她本来想嫁给那个巡检官王天海的,那王天海却想娶县城一个同事的女儿,死活不肯娶她,我这才替她作煤,让他嫁入冯家里去。”王天海不理睬小真,让把小真送给王天海的黄宣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感觉自己害了小真,这才替小真作媒人,把小真说给了冯书玉。
冯远天没亮就悄悄的回到了冯家,冯家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夜住到镇上的客栈里去了,所有人都知道冯远天亮之后又上山放羊。
天亮之后,周广平正想下地去干活,忽然看到有个女子来了,一来就说她的主人金夫人要见他。
金夫人要见我?周广平感觉到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跟着女子走出了冯家。
在人来人往的池龙镇上,周广平看到了俏丽动人的黄宣儿。
“周广平,冯府的冯二爷打算把小荷送给你为妻,你愿意吗?”黄宣儿的话,让周广平双脚发软,人差点就跪倒在大街上。周广平想,自己何德何能?娶小荷那样的人为妻,可是黄宣儿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周广平不敢不相信黄宣儿的话。
“你是说冯家的冯远冯二爷?”周广平问黄宣儿。
“除了他,还有哪一个冯二爷?”黄宣儿反问,她也看出来了,冯远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周广平,看起来人的确很老实,老实到连话也不是很会说。
“我知道你想问小荷不是要被卖到万花楼里去么?怎么会嫁给你,对吧?这事,你不用操心。在冯家,小荷对二爷很好,所以二爷是不会让小荷被卖到万花楼去的。罗青皮到冯家去接人时,你就在这里等着小荷,到时如果你们两人都愿意,就可以做个小夫妻了。”周广平没有说话,黄宣儿又替他说了:“不过这事我还没有问小荷,不知道她答应不答应嫁给你。”
这次周广平倒是说话了:“小荷被卖到万花楼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个小真,做事也太绝情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金夫人,小荷是好人,前段时间还替我把冯家的工钱结给了我,只要她好,我做怎么都可以,你吩咐吧。”
周广平人一点也不笨,他看出金夫人一定是有事要自己去做,不然她不会把自己找到这里来。
“我要你做的事也很简单,你先去找一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房子,等小荷从冯家出来时,你立即带她悄悄的住进去,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们的事,等过一段时间,冯书玉把小荷的事忘记了,你就带着小荷离开贵县,远走高飞。”周广平听了黄宣儿的话,立即告辞走了,黄宣儿想起要给周广平银子时,周广平人已经走远了。
两天后,罗青皮果然到冯家接人来了,跟着罗青皮一起来的一个男子,把十二两银子交到小真的手上,小真便把小荷的卖身契给了罗青皮,双方之间的交易就算是成了,罗青皮带着哭肿了双眼的小荷离开了冯家。
走向池龙镇时,小荷不停的抹泪,罗青皮也不说话,人在前面走着,小荷跟在他的身后,罗青皮的手下走在小荷的身后,双眼紧盯着小荷,生怕自己一眨眼小荷就跑掉一样。
不多时,三人走上了池龙镇的街头,小荷低着头,不愿意再去看眼前的池龙镇是个怎么样子,罗青皮却对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先回万花楼去。
看着手下走远了,罗青皮从身上把小荷的卖身契拿了出来,拉过小荷的小小右手,把小荷的卖身契放到小荷的右手心里,小荷正不解时,周广平来了,罗青皮走了。
小荷还不知道发生了怎么事情,周广平就牵起了她的小手,快速的离开了池龙镇……
入夜,月色迷蒙,冯远悄悄的离开了冯家,来到了池龙镇上的金家后门,从身上拿出一片钥匙,轻轻的开门走了进去。
金家的宅子,虽然占地不小,但金家并没有多少个人,加上此时已经是夜深人静,金家的家里,除了能听到几声夏日鸣虫,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冯远走到了一个卧室的门口,看到门口上方有一个八角形的小镜子,知道这卧室就是黄宣儿对他说过的地方。
卧室有些特别,共有两扇门,右边的门小一些,门口朝里开,人进去之后就可以从里面把门关好插上,别人想从外面打开是不可能的。和右边的门相隔着一根木头,还有一扇门,这扇门是从外面打开的,上面还挂着一把铜锁。
这种门,被称为不知门。意思是你看着这种门,你不知道门后的屋子里是不是有人,因为人进去之后可以从里面把右门关上,人出来之后又把左门锁上,这种门,除了军中常见,官宦人家也常有,金大仙是个强盗出身之人,他的家里,凡是他常住的屋子,全是这种门,你想看门口就知道他在不在里面是不可能的。
冯远悄悄的把左门上的铜锁打开,走进了屋子里,再从里面把右门打开,人走出来后,把左门的铜锁重新锁上,又从右门走进去,把右门从里面插上。
卧室有两扇大窗,月光从大窗上透进来,把屋里照亮了,冯远看到屋子的一角,有一个大木床,垂着帐幔,知道那就是黄宣儿的卧床了,人轻轻的走了过去,钻到了帐慢里。
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把冯远的双手抓住了。
冯远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不是黄宣儿还有谁?
“我猜你今晚可能会来,你果然来了。”黄宣儿一边柔声的说着,一边把身子向里面移去,让冯远在床上躺下。
“没想到我冯远这么无能,连自己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让别人知道。”冯远说着,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别灰心,你这样的人,穷困只能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你一定能出人头地,你哥哥冯书玉没有眼光,竟然让你这样的人上山放羊,真是一种悲哀。”黄宣儿说着,把小荷和周广平已经平安的离开池龙镇的事告诉了冯远。
听完黄宣儿的话,冯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于哥哥冯书玉的翻脸无情,冯远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方宗旺死了之后,方家很快便重走陈家之路,把家里的家产全部变卖,就连家里的丫头佣人,也是能卖掉的卖掉了。
方宗旺的两个儿子,正准备从后妈的手里接过银子时,一场大火忽然在半夜里着了起来。
大火把方家烧成了一片废墟,方家的三个佣人被烧死了,方宗旺的两个儿子,还看到了后妈被烧死在屋里,那情形,惨不忍睹。
方家变卖家产的所有银子,也在大火之中没有了踪迹。
方家的大火,惊动了贵县衙门里的县令孙正民,孙县令亲自来到池龙村,在方家的断壁残垣中查看了三天,最终无功而返。方宗旺的两个儿子,再也不敢在池龙村呆着,带着老婆孩子,远走他乡去了。
本来有陈、冯、方三家富户的池龙村,现在只剩下冯家了。
冯远的心里,不详之感越来越重,他总感觉接下来池龙村的冯家也难逃陈方两家同样的命运,偏偏冯书玉一点也不着急,在冯书玉看来,陈方两家之所以会走到家破人亡的境地,那是因为他们两家命运不好。
自从上次在茅草屋后面看到那个灰脸的高大影子之后,冯远再也没有看到那影子,也没有再听到那瘆人的声音在冯家的院子里响起。
难道冯家真的没有事了么?冯远的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
夏天虽然酷热难耐,但冯远还是比较喜欢夏天,因为在夏天里,像他这种没有衣服穿的人,也不会担心会受冻。
一场大雨下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时,到处都是水,池龙村前面的池龙河里,不但水变浑浊了,还比平日里多出了三四倍之多。
早上冯远把羊赶上山时,五个粗壮的汉子忽然出现了,二话不说,把冯远打倒在地,一条绳子把冯远给绑了,一条毛巾,把冯远的嘴严严实实的堵上了。
冯远不认识这五个人,但他知道自己的噩梦就要开始了,他只祈求自己的弟弟不要出怎么事才好,让他伤心的是,没到半个时辰,另外的五个人把五花大绑的冯羽扛到了他的面前。
“三弟,你们绑冯羽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吧?”一个像是小头目的人对扛着冯羽来的人问道。
“没有,二哥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仅此而已。”来者把冯羽扔到了地上,拍了拍手之后对小头目一样的人说道。
那小头目一样的男子说:“好,大家依计行事。你们几个,把冯家的牛和羊悄悄的赶走。我和一个兄弟把冯远和冯羽处理掉,晚上在池龙山上会合,好好的喝酒吃肉。”说着,自己先扛起了冯远,又让另一个人扛起了地上的冯羽,翻过了后山,来到了后山脚下的池龙河边,把冯远和冯羽背对背的绑到了一起,还在两人的身上绑上了一块大石头。
小头目一样的男子,蹲到冯远的面前,伸出右手轻拍了一下冯远的脸,嘴里说道:“冯远呀冯远,不是我哥俩想要你的小命,而是你小子太过聪明了,你不死,我们就没法开心的喝酒吃肉!所以你只能死,你死了,我们才安心!你放心好了,昨晚刚下大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来,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死在池龙河里,将来别人看到你们的白骨,不会有谁再认出你们是我扔到河里去的。”
男子说完,和他的同伙把已经绑到一起的冯远和冯羽推进了池龙河里。
浑浊的河水,汹涌的冲着冯远和冯羽兄弟两人向前滚动,还不停的向冯远和冯羽兄弟两人的鼻子里灌来,窒息的感觉,立即就把兄弟两人包围。
水底的一根粗枝,把冯远的右胳膊划伤了,还把冯远嘴里的毛巾扯掉了,苦涩的河水,不停的向冯远的嘴里涌来,冯远想问弟弟冯羽怎么样了,却无法在水里开口,更无法在水里说话。
两人继续被滚滚的河水向前冲去。
水底的一块尖石,把绑在兄弟两人身上的石头刮落到了水里。冯远兄弟两人更惨了,轻飘飘的被水冲着,快速的向前漂去。
身上的石头被刮落时,冯远的心里还高兴了一下,心想身上的石头没有了,自己应该可以浮到水面上去了,哪里想到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冯远和冯羽两人的手脚依然被绳子绑着,一点也不能动,他们哪里会浮到水面上来?不但没有浮到水面上来,两人在水里被冲走的速度更快了。
这是天要亡我冯远啊!冯远心里暗叹,人在水里和弟弟冯羽不停的被河水冲刷着,向前翻滚而去。
冯远忽然想起了小琪对他说过的话,还想起小琪说把她的精血留在冯远的左右舌头上。
动了动舌头,冯远果然感觉到舌头左右两边都和从前一样,各有一个硬硬的小东西,也不多想了,上下牙猛的咬了一下,把舌头左边的一个硬的东西咬破。
那硬硬的东西一咬破,一股冰冷的气息便从冯远的嘴里向外涌来,冯远在浑浊的水里怎么也看不到,但他却感觉到自己能呼吸了。
连咳了两声之后,冯远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前没有水了。
“三弟你怎么样了?”冯远问了一句,只听到冯羽啊啊的回应,知道冯羽嘴里的毛巾还在,无法回答自己的话,但无论怎么样,能听到冯羽这啊啊的声音,就说明他现在还活着……
汹涌的河水,仍在把冯远不停的冲向远处,还好的是,冯远现在在水里能呼吸。
河水仍在不停的把冯远冲起又摔下,冯远和冯羽身上的绳子,还在把两人结结实实的绑着,冯远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意识也慢慢的变得没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冯远感觉到身边热热的,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火堆,还看到了天上的太阳,全都热热的。
“我这是在哪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冯远无力的说了一句。
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了冯远的话:“小伙子,你没死。还活着哩。谁这么狠毒?把你们两个五花大绑的扔到河水里?”
冯远看到了一个男子,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男子的个子有些矮小,瘦瘦的,下巴处还有一撮黑胡子。
“大叔,这是怎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冯远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没有力气,只好放弃了。
“你现在身体很弱,先不要动,我替你查看过了,你没有怎么大问题,过些日子就能恢复过来。”男子说:“我姓韦,名法进,小伙子,你叫怎么呀?”
“我叫冯远。”冯远说这话时,忽然想起了弟弟冯羽,连忙问韦法进:“韦叔,我弟弟冯羽呢?他怎么样了?”
看到冯远想从地上起来,韦法进连忙按住了冯远,嘴里对冯远说道:“别动别动,你那弟弟也好得很,只是他还没有醒来,他能吃能喝,不会有事的。”
一问韦法进,冯远才知道这里是仙县的中部,离贵县已经有一百余里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冯远才知道自己在河里漂了两天三夜之后,被水冲到了岸边,恰巧被路过的地师先生韦法进救活了过来。
“你哥哥冯书玉也太狠毒了,怎么说你和冯羽也是他的同父兄弟,他怎么就下得起这样的狠手?”韦法进听冯远说没得罪过怎么人,把冯远绑住后扔到河里去的,估计就是冯书玉,嘴里骂了一句。
冯远不知道说些怎么好了。
一天过去之后,冯远终于能勉强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冯羽也醒来了,韦法进问冯远兄弟在水里泡两天三夜不死,是不是有怎么法术,冯远摇了摇头说:“我们能有怎么法术,大难不死,那是因为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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