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阁内,梁王妃、贺芳晴与瞻王妃同坐一处,等到秦澜心与楚雨霏走进来之后,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也都退了出去,暂且谢绝外人。
秦澜心与楚雨霏规矩地给三人见了礼,然后在三人下首的椅子上分别坐了下来。
梁王妃她们自然是要首先打量楚雨霏,而瞻王妃并不知内情,就与秦澜心闲聊了起来。
“楚姑娘平时都做些什么?”梁王妃对于楚雨霏的容貌气质倒是很满意,为了多了解她一些,于是笑着问道。
“回王妃话,民女久在庵堂之中,平日里诵经念佛,打扫寺院。”对于自己带发出家之事,楚雨霏并没有隐瞒,她也清楚自己瞒不住。
果然,此话一说,一旁的瞻王妃就疑惑地问道:“庵堂之中?这是何故呀?”
此时,秦澜心笑着说道:“回禀王妃,雨霏妹妹曾经带发修行,在庵堂之中呆了三年。我与雨霏妹妹一见如故,问她为何又入红尘,她说自己一直身在红尘中,佛家精妙可是参不透,未免扰了座上菩萨的修为,所以才从庵堂之中搬了出来。”
瞻王妃本就是信佛之人,听到秦澜心这样说,微微一笑,“呵呵,这佛家精妙岂是咱们凡人二三年便能参透的,在家中设置佛堂也是一样的,无需进入寺庙庵堂之中与青灯古佛为伴,也太清苦了些。”
“王妃您说的是,以前听人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想来修佛悟道也是这个道理,只是我们这些凡尘中人哪是真的要一心修佛悟道,不过是七情六欲在身,有了烦恼疑惑而不得解,唯有向菩萨神灵乞求这开解之法罢了。”秦澜心看看楚雨霏,又看看瞻王妃笑着说道。
“澜心,你这话可说的太对了,可惜这世上很多人看不透,整日里敲经念佛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了。”梁王妃也笑着说道。
这楚雨霏进入庵堂修行之事,经过秦澜心这样一说,不知怎的,就有了另外一种让他人觉得十分舒服的看法,梁王妃心里的那点儿芥蒂又少了许多。
“呵呵,不愧是听妙远大师讲过佛法的,澜心你这孩子倒是比旁人开得还要看,以后莫要王妃王妃的叫了,就叫我伯母,我喊你澜心可好?以后,伯母可是要常找你说说话。”瞻王妃笑着说道。
“伯母为长辈,想称呼澜心什么都好,呵呵!”秦澜心笑了笑,“雨霏妹妹,你这心中疑惑可是解了?”
楚雨霏知道秦澜心进凉阁之后所说的一切都是替她解围,此时听她询问,也不隐瞒心中真意,笑道:“不敢瞒澜心姐姐,雨霏心中实有一个疑惑未解。”
“什么疑惑说来听听,咱们这里有长辈在,还有我这个多读了两本书的人来,说不得就能给你解了心中疑惑,让你变得心思敞明起来。”秦澜心笑着说道。
“没错,楚姑娘,你就说是什么疑惑吧。”倒是个坦率的姑娘,梁王妃心中想道。
楚雨霏点头说道:“此疑惑也是庵堂师父问雨霏之题,只是雨霏愚钝,想不出其中佛法精妙来。此题为有一赶路许久的行人包袱之中粮袋水袋皆以空空,此时乌云密布似是有大雨倾盆,而他偶见路边果树之上还剩下一颗果子,只是果子高高悬挂在树顶之上,饥渴难耐的行人难以摘下那果子,那么此时那行人是该想尽办法花费时间取得那树上之果,还是应该放弃继续前行寻找生路呢?”
此题一出梁王妃、贺芳晴和瞻王妃都有些愣住了,梁王妃想了想说道:“如果那行人去取果子,说不定果子没摘到,人也会跌伤,再加上此时暴雨将至,甚是危险,说不定前行之路便有农舍人家,倒不如放弃继续往前走。”
“这还真有些难办,上树摘果未必成功,而前路又未知,是该放弃还是该尝试呢?”瞻王妃低语自问道。
“自然先是尝试一番,若是失败实在难摘得,那就往前走,说不定前方自有生路。”贺芳晴笑着说道。
听到贺芳晴之语,梁王妃和瞻王妃都点点头,此法最为稳妥,而楚雨霏也点了点头,她现在不就是在使用这种办法,如果她与齐俊安之间真的没有结果,她也不会强求的。
这时,秦澜心却是宛儿一笑,说道:“如果我是那行人,那么不摘到那果子我是断不会离开的,都没有尝试就放弃,那么一定会失败,而一件事情既然开始做了,自然是要倾尽全力,半途而废同样不会成功。即便暴风骤雨又如何,说不得一阵风吹来,那果子就吹落在地,正好被我捡个正着。世事无常,无人能遇见未来,既然如此人就要紧握住现在的幸福,珍惜当下所拥有的,因为往日不可追,明日不可留,人能把握的不就是今日吗!”
秦澜心一番话说得在场的几人全都呆愣住了,这世上有多少人穷其一生也不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是为昨日的遗憾悔恨郁郁终生,就是为了明日汲汲营营,能够紧握珍惜今日的又真的有几人呢!
“澜心呀澜心,你究竟是七窍玲珑心,还是菩萨坐下的弟子,竟能将世事万物看得如此透彻,我活了大半辈子,佛法禅语也是知道的不少,可却还没有你看得透。说的不错,人应当珍惜今日。”瞻王妃赞许地点点头。
“伯母您过赞了,澜心也不过是与家人、夫君的相处之中体会出来的,就拿夫妻结缘来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如此不易今生才有幸遇见结为夫妻,又怎么能不让人珍惜呢!”秦澜心故意那婚姻结合作为比对,也是希望楚雨霏能够握住难得到手的机会。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日听君一席话,比过三年念经日,往日都是雨霏鲁钝了,澜心姐姐,多谢!”秦澜心的解题答案给了楚雨霏心灵深处深深一击,一直以来,她在乎这在乎那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真正在乎过,她懦弱地选择了逃避,而这次她会坚强勇敢起来。
“澜心这话说得真好,楚姑娘今日之后可会在京都多呆几日?”梁王妃此时也已经心如明镜,比起旁的,她最在乎的不就是儿子的幸福吗!
“伯母,我已经邀请雨霏妹妹在京都多呆些时日,不过雨霏妹妹还没有答应呢!”秦澜心故意笑着说道。
“楚姑娘不愿意吗?”梁王妃耐人寻味地笑着说道。
楚雨霏此时脸上一红,摇摇头,看向梁王妃说道:“雨霏愿意!”
“呵呵,那就好,楚姑娘若是闲来无事可经常来梁王府走走,平宝已经出嫁,我正愁找不到人说话呢!”梁王妃笑着说道。
楚雨霏心中一喜,原来想象中的刁难并没有出现,梁王妃已经从初来的审视到如今的接受,而她并没有多说几句话,想来这都是秦澜心的话语让梁王妃渐渐解除了自己和她心中的心结。
接下来几人语气就更是轻松地闲聊起来,而通过楚雨霏的言谈举止,梁王妃对她的好感也在上升之中,秦澜心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们二人相处和谐,齐俊安与楚雨霏的事情总算是八字有了一撇。
“启禀公主,府门外勋国公府来人,说是请您和王妃速去一趟勋国公府。”重双在外边急急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登时屋子里的人都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贺家几位公子小姐已经先回府了!”重双只看到贺家来报信的人言语着急。
于是,秦澜心就和贺芳晴将满府宾客先交由梁王妃照看,她们来到了勋国公府,好在是一条街上,离得也近。
只是两个人走进国公府的时候,皇宫里的海太医和石太医也都急急地踏脚进来。
“两位太医怎么也来了?”贺芳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海太医和石太医直奔姚太夫人的院落,而留守京都的贺家的老老小小也都赶了回来。
“我虽知祖母她的身体有些不好,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可有人去请我三叔?”看着床上姚太夫人消瘦的脸庞,贺芳晴不由一阵心酸。
“回王妃话,已经派人去请了!”勋国公夫人说道。
很快,钟敬轩就拿着药箱来到了勋国公府,秦澜心一不懂医术,二又是晚辈,就和贺以珍等人等在偏房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钟敬轩领着他两个徒弟从姚太夫人的房中走了出来,贺老将军和府中儿孙还有贺芳晴一下子都围了上去。
“钟老弟,我娘她究竟怎么样了?”贺老将军也已经是满头白发,可家有老母在,他就觉得自己还有主心骨。
“三叔,祖母她身体如何?”贺芳晴也是紧张。
钟敬轩抬眼看了看他们,微微摇一摇头说道:“油尽灯枯,怕是过不了午时。”
钟敬轩此话一落音,贺老将军差点栽倒在地,贺芳晴也是眼前一黑,贺家在场的儿孙更是各个眼圈红了起来。
“你们还是进去看看太夫人吧。”此时已经是巳时末,钟敬轩就算是神医,此时也只能为姚太夫人再续不到一个时辰的命,好让她与家人好好道别。
贺老将军已经是急急奔入房内,贺芳晴也是猛地朝房内冲了进去,此时秦澜心心中也是哀伤,先命人去告知梁王妃勋国公府这边的事情,让她把今日宴请的客人先请回去。
姚太夫人性命难续,这鹊桥宴会是办不下去了。钟敬轩也没有立即离开,秦澜心扶着他在偏房坐了下来。
此时姚太夫人犹如回光返照,她也已自知时日不多,宽慰教导了儿孙一些话之后,就让他们先出去,只留下贺芳晴与贺老将军在床边说话。
“晴姐儿,祖母知道,这些年你心中对于祖母和你爹是有诸多埋怨的,当年是我们做得不对,明知你与先帝两情相悦,却还要阻止你们,说服先帝将封后圣旨给改了。你嫁到恭亲王府过得不如意,祖母这心里也没有一日好过过。”人之将死,有些话不吐不快,姚太夫人是真的希望贺芳晴能放下过往,开开心心地生活。
“祖母,您不要说了,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早就放下了,我也不再怨祖母和爹,都是我自己太任性了,不怪你们!”贺芳晴流着眼泪说道。
“不,祖母是最了解晴姐儿你的,你没放下,你心里还惦记着先帝对不对?可是当年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全都说得清,先帝他是喜欢你,可他更在乎他的皇位,当年的事情你该知道真相,要是我早告诉你真相,这么多年你也不会过得这样无魂无魄,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你,唉,谁的错,谁的错呀!”此时,姚太夫人清明中又有一丝糊涂,可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她心里也是难受的很。
“祖母,什么真相?”贺芳晴心里一紧。
“娘,您别说了,休息一下,好好地休息一下,您会没事的。”贺老将军似是想阻止姚太夫人继续说下去。
姚太夫人看着他哀叹一声,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当年如果他们不思虑那么多,或许贺芳晴的生活会是另外一种样子吧。
贺芳晴终究还是没从姚太夫人嘴里知道当年所谓的真相,没过多久,屋外的秦澜心就听到一阵阵呼天抢地的悲喊之声,姚太夫人过世了。
很快,远在北疆的贺家儿孙还有赶赴西沙国的钟逸都接到了这个消息,只是他们即便心中再悲痛也不敢调转马头,因为此刻边疆危急,他们必须以国事为重。
姚太夫人的七七过后,贺芳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秦澜心除了要照顾三个孩子更是每日里亲自给贺芳晴准备食宿。
钟怀邵这段日子也一直陪在贺芳晴的身边,勋国公府那边的丧事他也帮忙料理,当年为了娶到贺芳晴,他曾在姚太夫人面前发誓要照顾好她,可是这么多年他让贺芳晴过得并不快活。
要不是秦澜心与钟逸成婚结合,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钟怀邵想姚太夫人应是到死也不想再见自己的吧。
“娘,这是我亲自炖的燕窝,您多少喝一些吧!”为了能让贺芳晴从姚太夫人逝去的悲伤中走出来,她没少将三个孩子逗贺芳晴,而姚太夫人可谓是大魏朝开国至今寿数最大的人,乃是喜丧。
“澜心,你不用整日里在我身边伺候,你有三个孩子要照顾,三叔那边也需要你打点,还有铺子、酒楼和养生会馆要你坐镇,看看你,这几天又瘦了!”贺芳晴打起精神勉强笑了一下说道。
“娘,我没事的。死者已矣,您不要太过悲伤,相信太夫人也不想看到您这样的!”秦澜心劝慰道。
“我明白,我不是悲伤,我是后悔和愧疚,在祖母她身体好的那些年,我只顾着和她怄气,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任性,她老人家心里该有多难受。是我不孝,是我的错!”如今自己越是把往昔的日子想得开,这心里对姚太夫人就越愧疚,没有在老人跟前尽孝,这是贺芳晴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娘,还记得那日在公主府我说过的话吗,‘往日不可追,明日不可留’,我们应当珍惜当下的时光。虽然太夫人故去了,可是外公还在,您尽孝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和夫君、孩子也都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还有爹,这些天他日日守在您身边,有些事情既然是已经无法挽回的往日,您就不要耿耿于怀了。”秦澜心端起了燕窝给贺芳晴。
“说的是,不能再让自己后悔了!”贺芳晴一笑,端起燕窝喝了几口。
这些日子里,她自己也想了很多,想起过去的种种,想起曾经历的一切,如今有些事情倒像是想明白了。
春去秋来,边疆的战事就如同很多人预测的那样,隐藏许久的吴越国全民皆兵扩张疆土,先是朝西沙国进犯,接着又朝着大魏朝的北疆进攻,战争在三国的边境线上越烧越烈,没人知道何时能停止。
这一天,秋风扫着落叶,萧萧瑟瑟之中却隐藏着勃勃生机,农人们正忙着秋耕呢。
恭亲王府内,三个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欢快地奔跑着,正是君哥儿他们与府里的下人玩呢。
妙远大师虽已经给他们起了大名,钟怀邵也给他们三个上了族谱,不过众人还是习惯叫他们小名。
“一晃君哥儿他们都要两岁了,昨日听你爹说,西沙国又传来捷报,逸儿他们以少胜多打了一次大胜仗。”
贺芳晴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这些时日她往勋国公府去的次数多了些,钟敬轩住在公主府里,贺老将军无事之时便去找他,有时,贺芳晴也会带着三个孩子过去。
“是的,娘,我也听说了。要不是吴越国一直不肯退兵,夫君他们都要回来了!”秦澜心笑着说道。
“要是他今冬之前能赶回来就好了,梁王府要办喜事,他是俊安好友,总要讨杯喜酒喝不是!”贺芳晴笑着说道。
“呵呵,是呀,能回来就最好了!”秦澜心也笑了。
楚雨霏这段时间一直呆在京都,同样是住在公主府中,她与齐俊安的婚事如今已经定了下来,腊月里两个人就要成亲了。
“今天不必等我吃午饭,我进宫一趟!”贺芳晴穿着正式,今天她要进宫去见张太后。
秦澜心点点头,刚才有宫里的嬷嬷拿了太后的玉牌过来,说是请贺芳晴进宫。
贺芳晴到了太后殿里之后,见到了怀胎二月的钟瑜,与张太后三人闲聊几句之后,张太后就先把钟瑜支走了。
当宫殿里就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张太后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曾经她们是最亲密的朋友,甚至比自家姐妹还要亲上几分,如今却已经多年没有好好地说过话了。
“太后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即便贺芳晴不想在纠结以前的事情,但是面对曾经背叛过她的朋友,她还是做不到坦然以对。
“今日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说说话,这些年在这深宫里,我也是寂寥的很!”张太后微微一叹地说道。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为了坐上这至尊的国母高位,你舍弃掉我这个朋友还有你自己深爱的人,既然如此,此时又来抱怨什么!”贺芳晴冷冷说道。
张太后听她此话却是一脸震惊,“你说什么?什么深爱的人?”
“你们各个当我单纯无知、自私任性,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为何会变成这样?!没错,当年论心计我比不过你,当你设计把我送到钟怀邵的床上之时,你我之间的友情便已经断了。可当你为了皇后之位抛弃掉喜欢的男人,还害得他客死异乡之时,我对你剩下的就是厌恶和鄙视。”贺芳晴不屑底看着张太后说道。
可张太后此刻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脑海里嗡嗡的响,今日她本打算是把当年的事情全都告诉贺芳晴,却没想到得知了另一件事情的真相。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谁客死异乡?不会的,一定不是他,我爹明明告诉我他看破红尘,隐居山林了。”张太后握着拳头说道。
贺芳晴看她不似说谎,但又不敢全信,这才说道:“你果真不知道?当年你设计我,让我觉得生无可恋,本准备一死了之,可是却被你家府中暂住的那位书生所救,他说自己本也想寻死,但死了就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打算好好地活着。可没想到,我们刚分开没多久,他就被人杀害,杀他之人我是认识的,正是你爹身边的侍卫。你曾说对这书生有情,可转眼又夺我心爱之人,现在你爹和那侍卫早就死了,你说你不知道,我又如何信你。”
“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当年,我的确无意于先帝,我与你情同姐妹,明明知道你和先帝相爱至深,我又怎么会横插一脚,而我并未对你说谎,我的确是有心爱之人,并且先帝答应我,只要让你和钟怀邵结为夫妻,他便下旨为我赐婚,这样即便我爱的人是一介白衣,有皇上的圣旨在,我爹娘也是不能反对的。所以,为了这道圣旨,我才设计了你与钟怀邵。”张太后觉得自己现在全身冰凉,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的男人还活着,也曾暗中派了很多人去山中寻找,还去了那人的家乡,可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你说什么?先帝让你做了什么?”这才轮到贺芳晴震惊了,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只是那是她少女时期唯一爱过的男人,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深厚的。
“你没有听错,当年的事情其实幕后主使便是先帝,他的确是喜欢你,但他更在乎自己的皇位,谁让你是贺家的女儿,你的父亲兄弟各个都是手握重兵的虎将能臣,当然这其中也有杜峰的‘功劳’,如果把你纳进后宫,那么先帝又怎么会坐稳龙椅呢。他知道钟怀邵喜欢你,也知道贺家并不想真的把你送进宫中,所以他选择把你让给钟怀邵,这样一来贺家、钟家都会念着他这位帝君的好,而只要我不说出真相,就没人知道先帝究竟做了什么,你也会因为愧疚心中一直念着他。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确是等到了圣旨,可却是我的封后圣旨,为了张家一门,我不得不入宫。现在看来,你和我都是最可怜也最可笑的女人!”张太后想着扶着椅子站起来,可她觉得身体里的力气似是猛然被抽走了,当希望变成了绝望,突然就会觉得前面似是无路可走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贺芳晴使劲地摇头说道。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这件事情真的只有我一人知道吗?我爹猜出来了,你爹也猜出来了,太夫人也是知道的,就连钟怀邵他最后也是知晓的,可我们谁都没有说,先帝在时是不能说,先帝不再时,是不忍说。”
“那现在呢?现在你又为什么告诉我?”
“知道当年真相的人越来越少了,或许是我知道了你也对钟怀邵开始上心的时候,这真相就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了,你的若即若离,不就是因为心里还念着先帝的那些好吗!我们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我就不相信你心中对先帝就真的没有怀疑过,你只是固守着心中的那一点美好的回忆罢了。”张太后这样说着贺芳晴,其实想想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如果不是心中念着那个人,她又如何度过那一个个难眠的深夜。
“我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起对我说这些,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贺芳晴现在脑子里很乱,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等一等!”张太后喊住了她,“你把他葬在何处?”
“大悲寺的后山!”说完,贺芳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澜心不知道贺芳晴在宫里和太后说了些什么,她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谁也不见,而且第二天就搬去了竹雨园住,并且言明不准任何人打扰。
当钟怀邵得知贺芳晴是因为去了一趟皇宫才变成这样的,立即跑进了皇宫去见张太后,得知张太后已经把当年的事情真相告诉贺芳晴之后,他也快马跑去了竹雨园。
竹雨园的凉亭之中,贺芳晴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看着池塘里落败的荷叶,心却不知飞向了何处,连钟怀邵出现在她背后也不知道。
“晴儿!”钟怀邵站在她身边,轻轻地喊了一声。
贺芳晴心中一惊,并没有转头看他,眼睛还是飘在荷塘之上,“你来做什么?”
“我担心你,当年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就冲着我来,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保证动都不动!”似乎只是一天没见,钟怀邵就觉得贺芳晴神情间更是淡漠了。
“我打你骂你做什么,我说过当年的事情我不想提,也不怨任何人!”贺芳晴抚了抚额头。
钟怀邵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就在凉亭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贺芳晴不说话,他也不再吭声。
彼此沉默了很久,贺芳晴突然转脸看向他问道:“当年你知道他要设计我的事情吗?”
钟怀邵明白她话中的“他”是谁,摇了一下头,“当时我不知道幕后主使是他,当年我虽是京都有名的多情公子,可我对你是真心的,在未成婚之前又怎么会毁你清白。那件事情,我和你是一起被设计的,只不过我是真的想娶你,而你死活不愿嫁给我,所以我才用了一些手段逼你成亲。后来,当我得知先帝也有份,而你心里还念着他的时候,我很想告诉你真相,只是我怕你受不了真相的打击,所以一直瞒了下来。”
“我糊涂了这么多年,而你却任由着我,如果太后不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你是不是会一直瞒着我?祖母临死之前,说不能告诉我真相,那时我不明白,这几日却是想通了。只是,我真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吗?”贺芳晴凄然一笑说道。
“那时你我已经有夫妻之实,你因清白被毁竟想着要自杀,如果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心爱之人设计的,你怕是会疯掉的!”年轻时候的贺芳晴是贺家的掌上明珠,被人宠着爱着,一直那么单纯善良地活着,接连遭受背叛的她如果知道真相,钟怀邵不敢想那种后果。
“是呀,一定会疯掉的吧!”贺芳晴勾唇一笑,可没人知道她这笑容里有多少难言的苦楚。
“晴儿,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府里的那些夫人姨娘,我已经让她们都慢慢搬出了王府,以后府里就剩下咱们和逸儿一家,咱们往后开心和睦地过日子,好吗?”钟怀邵已经明白曾经的那些强硬手段只会让贺芳晴离他越来越远,如今他明白该如何打动贺芳晴的心,也不介意放下他男人的一些自尊心。
“你先回去吧,这段日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贺芳晴没有立即回答钟怀邵,突来的真相是需要让自己好好想想。
但钟怀邵终究还是不放心的,他虽然没有再出现在贺芳晴的面前,在一直在竹雨园呆着,这时候他想陪着她。
秦澜心很识趣地没有去竹雨园打扰他们,也没有去过问贺芳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长辈们的事情自然有他们的解决之法,有些事情自己也是插不上手的。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从齐佑和文渊国的新君封孚签订了和平盟约,又准许了两国通商和海上贸易,现在京都城里可是有不少的文渊国的商人。
随着两国商人的互通有无,京都城里和大魏朝的一些码头府城都变得异常热闹,尤其是顺天码头,客船货船常常是挤得几天都靠不了岸。
当然,商人买卖和气生财,可也免不了在买卖上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尤其还是两国的商人,大家都是为了利,最初有些排外心理那也是很正常的。
这天,秦澜心正在家里看孩子、查账本,通和布庄的掌柜姚伍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姚掌柜,到底是什么事情,瞧你满头大汗的样子,快坐下喝杯茶吧!”秦澜心从后院走到了前院偏厅的时候,就看到姚伍后背都是湿透了。
“启禀公主,您快给出个主意吧,咱们铺子都快要关门了!”姚伍抹了一把汗说道。
“怎么?生意不好?”秦澜心笑了。
“公主殿下,您就别逗小的了,哪是生意不好,是生意太好了。自从您从西北带回来的那些织女织出的布色彩花样那是在大魏朝没有第二家,通和布庄都被客人踩烂了好几个门槛了,为了织布,织女们和染线坊那是忙的没日没夜,胳膊都要累断了。”姚伍哭笑不得地说道。
“既然生意这样好,你怎么说要关门了?”秦澜心不解地问道。
“还不是那些客商,见咱们布庄里的布和成衣都是绝无仅有的上等货,所以无论价钱,都是要成批量地进货,有京都本地的商人,也有其他地方的客商,更有不少文渊国的商家,可布庄每日里织出的布就那么多,他们一大早就把十天半个月甚至二个月三个月的货都给订完了,布庄里没有现成的货再卖给其他的客人,这些天常在布庄买布料和成衣的客人都要闹起来了,有国公府的、侯府的、将军府的、一品大员府里的……堵得小的出不了铺门,差点连府衙的人都惊动了,您说该怎么办呀?”别人家是愁生意不好,姚伍现在是发愁生意太好了。
“那你就多招收一些织女,再让石一郎多做几台织布的机子,大不了再把布价往上调调。”东西贵了,估计暂时来买货的客人和商家就会少些,总能缓解一二的。
“小的已经在招了,可这些织女总要训练一下才行,布价往上调了好几次,可来买的人比之前更多了!”姚伍自己都觉得奇怪,之前秦澜心就亲自调过布价,没想到布价越高买的人反而越多。
就在这时,又有下人来禀告,说是通和布庄的伙计跑来了,布庄门口一些客商为了争几匹布,都开始动手了,让姚掌柜赶紧回去主持大局。
“公主,您看着……”姚伍头疼的可不止这些客商,还有京都那些惹不得的千金小姐们,这通和布庄的成衣历来都是她们最喜欢的,哪怕是府里有绣娘,也要来通和布庄买四季衣服。
可现在,那些商人直接把成衣都成批量地买走,布庄里不提前一两个月预定,根本就买不到衣服。
“算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去看看吧!”生意好是好事,但秦澜心可不希望好事变坏事,看来这铺子要再开大一些才行了。
于是,秦澜心和姚伍就坐着马车来到了通和布庄,还没到的时候,就听到布庄前面有吵吵嚷嚷之声。
“这布我愿意出二倍的价钱,小二你快给我放上马车!”
“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了,这几匹布是我十天前就预定好的,银子都付过一部分了!”
“话不能这样讲,这货物自然是谁出价高就归谁,我给三倍的价钱!”
……
秦澜心走下马车就看到两个客商在布庄门口为了几匹布互不相让,一个是不差钱,另一个是死活不让布。
“福慧公主来了!”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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